chapter 43
“譚!宥!溪!”
清早的甯靜被藍鑫止暴怒的吼聲震破,某兩人所到之處無不雞飛狗跳,而後慘遭忍無可忍的秦邦昊的鎮壓,緊接著被掃地出門。回到主臥的秦邦昊,看著猶如台風過境的淒慘景象,忍不住抽動著嘴角,彎腰撿起地上的枕頭,擡頭就看見坐鎮床頭櫃的巨型PSP專座,心想,以後的日子恐怕不太清淨。
發自肺腑的歎息聲響徹房間上空,秦邦昊把自己丟上床,閉上酸痛的眼睛,壓著譚宥溪睡過的枕頭,眉目間都是笑意。
熱鬧,挺好的。
“宥溪,你腦袋裏究竟在想什麽?”
坐在保姆車上,藍鑫止悲憤的捂臉。昨晚譚宥溪走之前,他還不忘千叮咛萬囑咐,這遊戲狂竟然自己硬湊上去。沒事也遲早被這人弄出有事!
他昨晚真該堅持不同意,要不是……
“藍鑫止,你要收拾行李。”
“我不同意這件事!行李?我收拾什麽行李?!”
“我搬,你也搬,我不會丟下你。除非你不願意,沒關系。”
“……”
回想起昨晚讓自己腦門進水的對話,藍鑫止哭笑不得。他當時怎麽會感動?!竟然答應譚宥溪搬到秦宅?!甚至獨自留在宿舍,就爲了掩蓋譚宥溪搬走的事實,並保證他能及時的處理各種突發事件。
“藍鑫止,你擔心,搬來跟我住。”
暫停遊戲,譚宥溪慢條斯理的說。聞言,藍鑫止情緒瞬間暴動,語氣卻顯得有氣無力。
“你還敢說這句話!”
“恩。你擔心,我每天都問。”問到你不擔心爲止。
怔忪的看著面無表情的譚宥溪,藍鑫止發現自己“可恥”的又被感動了。別扭的轉頭看向車外,良久後,某經紀人低聲問道。
“宥溪,跟秦先生同住,高興嗎?”
飛快的點頭,譚宥溪的面癱臉上,兩彎月牙漸漸成形。余光瞟到這幅場景,藍鑫止悶不吭聲,把臉靠在冰涼的玻璃上,自顧自想著心事,突然像遊魂似地又問道。
“以前我們都在一起,昨晚是不是覺得不習慣?有沒有想過我?”
這句話出口,藍鑫止也被自己嚇到,正想解釋,就見到譚宥溪明顯的搖頭。
“離別,要想念,時間間隔不夠,想不了。”
“……”
沈浸在養兒不孝的悲涼感中,某經紀人糾結的發現,作爲譚宥溪每天必見十小時以上的自己,被想念……只能是幻想。
“邦昊,晚上去喝酒?”
坐在秦邦昊身邊,車夏侯翹著二郎腿,突然出聲。視線從劇本上移開,看著好友玩世不恭的笑容,秦邦昊關上劇本,問。
“出了什麽事?”
沒想到一句話就被看透,車夏侯感到萬分驚訝,在秦邦昊沈穩的視線中,借著伸懶腰轉移自己的情緒,但話語裏難掩厭惡的情緒。
“沒事,就是去見見靜薇的前夫。”
沈默幾秒鍾後,秦邦昊直接把劇本摔在桌上。
“他又想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找了本爛劇本要拍出來,滿懷信心的覺得會紅,能讓他重振名聲。有之前那幾部爛片坐鎮,他的那點爛事又無人不知,結果一沒投資商二沒演員。我留了心眼,讓越琅把靜薇弄到她家。前段時間,這爛人果然天天在靜薇家門口等,我前天晚上跟他談過,要他不要纏著靜薇。”
拳頭重重撞擊在椅欄上,車夏侯滿是嘲諷的面容變得扭曲。
“哈!他要我免費提供劇組設備和人手,還想要你出演他的影片。而且你還不是男主角,因爲他的男女主角已經內定!如果我們不幫忙,他就向媒體透露你勾引靜薇的證據。邦昊,我真想找人揍他。”
“你早該知道,他就是這種懦弱又無賴的男人,只會推卸責任,根本不懂得檢討自己。因他生氣不值得。”
捏著鼻梁,秦邦昊忍著內心翻滾的憤怒,接著說道。
“晚上我們先跟他談,不管如何,整件事情不能被靜薇知道。”
黃靜薇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與那人渣離婚,他決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繼續受其影響,連同下半生的幸福也被葬送。
“邦昊,見他之前你必須向我保證,不會答應任何過分的要求。”
車夏侯一臉堅決的開口,秦邦昊沈重的歎氣後,看著遠方,低聲回答。
“夏侯,我盡量。”
黃靜薇的前夫——方隆岩,出生于有名的商業世家,標准的二世祖兼花花公子。酷愛拍戲,自以爲有導演之才。年輕時愛搞前衛,父母又肯給錢,拍出來的電影多少還有人看,在娛樂圈有點小名氣。後來他大哥掌權,幹脆分家産,把幾個不成器的兄弟全部趕了出去。他敗光這些錢,拍了幾部爛戲,也蹦跶不起來,漸漸淡出娛樂圈。
越琅對其評價爲“廢物”,不僅其他人,連黃靜薇也承認這一點。
秦邦昊和車夏侯相視,互相看到對方的厭惡和憤怒。坐在對面的方隆岩,正跟他指定的女主角暧昧的嬉鬧。最初原定是約在吉吉的酒吧,但方隆岩臨時換地方,說是他兄弟的店。結果……
不動聲色的見方隆岩所謂的朋友,拿出一小包粉末,貪婪的吸進鼻子裏。秦邦昊帽子下的臉色鐵青。感受到口袋裏震動的手機,某大神朝其他幾人示意他有電話,快步離開吵鬧的包廂。
酒吧裏根本沒有安靜的地方,舞池裏都是過度瘋狂的人們,秦邦昊皺眉拿起手機,【譚宥溪】三個字不停的跳動。墨鏡後的眼睛裏,某種情緒轉瞬即逝,秦邦昊最終按下斷開鍵。
【我現在有事,不方便接電話。今晚可能很晚回去,回宿舍或者去我家隨你定。——秦邦昊】
譚宥溪看著剛接收到的短信,許久也沒放下手中的手機。此刻的他,穿著黑色的鉚釘皮衣,頭發經過造型後,蓬松而柔軟的黑發,服帖的呆在該在的地方。精致的面容畫著煙熏妝,嘴唇塗著跳躍的紫色口紅,有種妖豔而詭異神秘的感覺。
“譚宥溪,輪到你了。”
拍MV的導演有氣無力的喊道。譚宥溪的三秒單人特寫,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重拍。把手機放進包後,譚宥溪被藍鑫止拉到拍攝區。
“卡!卡!完全不行!”
又一次被導演喊暫停,譚宥溪呆呆的收回手腳,看著對方朝藍鑫止吼道。
“我跟他重複過多少次!不要只念詞和跳舞,要有表情!要有體現獨特性格的小動作!這首歌給人的感覺是酷,不是呆板和麻木!公司還要我多給他特寫。群舞裏他的表現最差,我還是盡量拍他!可他這樣,你讓我怎麽拍單人特寫!”
“對不起,宥溪是第一次拍MV,可能不習慣。”
藍鑫止朝發火的導演遞煙,連聲道歉。其他成員的特寫都是一次搞定,宥溪重拍數次都不成功,才讓整個團隊拖晚上還在工作。
“對不起。”
站在藍鑫止身後,譚宥溪在導演的罵聲中,慢吞吞的開口,眼角塌的很低。
將近零點,秦邦昊才在夜幕中歸來。剛推開門,疲憊的他又聽見吵他整晚的電子樂,原本緊皺的眉頭擠成川字。快步走近客廳,秦邦昊看見滿頭大汗的譚宥溪在電視前跳舞,剛想開口阻止,發現沙發上放著數條用過的毛巾,而茶幾上放著許多喝完的牛奶盒。
見前輩出現的同時,譚宥溪關掉音樂,呼哧呼哧的直喘氣,半天後才喊道。
“前、前輩。”
用掌心抹淨譚宥溪額頭上的汗水,秦邦昊緊繃了整晚的面容頓時松開。
“譚宥溪,別練了,洗澡去休息。”
今天早上六點不到被弄起來,現在還不睡,明天五點多鍾其經紀人又來接人,這樣下去譚宥溪的身體受不了。
頂著跳舞後漲紅的臉,譚宥溪呆呆的盯著秦邦昊,幾秒鍾後慢吞吞的搖頭。
“我還沒有找到好的動作,明天拍特寫不過關,進度會被我拖延,不好。”
原來是遇到了麻煩。
稍微放下心,秦邦昊當著譚宥溪的面打了個呵欠,隨即尴尬的假裝咳嗽。
“宥溪,你我先去熱水澡,然後躺在床上討論這個問題。”
“在前輩的床上?”
譚宥溪的眼睛亮晶晶的,秦邦昊無可奈何的笑道。
“恩,在我床上。”
等秦邦昊出浴室時,譚宥溪已經裹在被子裏,閉著眼睛,似乎已經睡著。見狀,他遲疑片刻,轉身往門外走去,准備去客房睡覺。
“前輩。”
模糊的低喃聲傳出,秦邦昊回頭,譚宥溪已經坐起身,艱難的抖動眼皮,卻怎麽也睜不開。都困到這種程度還在堅持,秦邦昊又心疼又好笑的坐上床,用手把譚宥溪的眼皮扒開。
“哪裏讓你覺得很難做?”
依舊很困的譚宥溪,用手指撐起眼角,還不停睜大眼睛,不讓自己閉眼。
“他們要我對鏡頭做表情,有的時候要我顯得活潑,有的時候又要酷。我唱歌跳舞不出錯,很難,還要這些,我做不到。”
就這點事情?!
“就是最簡單的喜怒哀樂,你的演技不弱,不會對你造成困擾,只要按照他們的要求做出相應的表情……”
說到最後,秦邦昊語氣變得不確定,而譚宥溪糾結的撐著眼角,慢吞吞的開口。
“拍MV跟演戲不一樣,沒有角色,沒有情緒變化,我做不出他們要的表情。”
因爲那是虛假而不包含感情的。
“譚宥溪,你果然需要角色上身才能演戲。”
秦邦昊笑著思考一會,用手掌蓋住譚宥溪的巴掌臉,沈聲說。
“我告訴你角色的性格和身份,你作爲他們來跳舞。”
“恩。”
說話時帶出的滾燙氣流沖擊到秦邦昊的掌心,讓某前輩的心裏泛起漣漪。迅速的收回手,秦邦昊尴尬的摸著鼻尖,擡頭,看見譚宥溪滿是崇拜的晶亮眼睛,又忍不住笑起來。
“哈……哈哈!譚、譚宥溪,你……”
又累又困,但秦邦昊控制不住顫抖的全身,倒在床上狂笑,糾結的拍著床單。
譚宥溪就在他床前,穿著睡衣跳舞。以往面無表情的面癱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朝氣蓬勃的歡樂笑容。肢體幅度很大,蹦蹦跳跳的倒是顯得很活潑和陽光。瞪圓的丹鳳眼裏洋溢著青春的光彩,總是抿成直線的唇,此刻笑的合不攏嘴。
平心而論,陽光的俊美少年不但不可笑,反倒是給人視覺強烈沖擊的藝術品。但是秦邦昊看到這樣的譚宥溪,強烈的笑意不停從內心深處冒出來。跳完的譚宥溪,頂著紅撲撲的臉蛋,恢複面無表情,居高臨下的看著笑趴下的秦邦昊,悶聲道。
“前輩。”
笑到無力的秦邦昊,終于想起前輩威嚴,只能艱難的坐起身。
“譚宥溪,角色把握的很好,就是這樣。”
“前輩爲什麽笑?”
聞言,無良的前輩這才發現後輩的怨念,捏著譚宥溪的臉頰,秦邦昊笑著說。
“對不起,活潑的你跟現實反差太大,我忍不住想笑。”
停頓片刻,秦邦昊溫柔的笑道。
“我還是最喜歡你自己的樣子。”
大幅度的點頭,譚宥溪嘴角微彎。
“前輩,謝謝,晚安。”
即便住在一起,依舊是有禮貌的鞠躬後,譚宥溪抱著自己的被子和枕頭准備離開。
“譚宥溪。”
聽到前輩急促的呼喊,譚宥溪慢吞吞的轉身。坐在床上的秦邦昊沈默良久,突然淡笑著問。
“如果你的朋友被壞人纏著,你想要保護她,就必須答應壞人做你不願意的事情。如果是你,你會怎麽選擇?”
譚宥溪沒有回答,而是在秦邦昊的視線中,把手中的被子放在地上,而後抱著枕頭坐上去,背脊挺得筆直。
“前輩,你被人欺負?”
愕然的看著譚宥溪,秦邦昊假裝咳嗽幾聲,低聲笑著。
“沒有。”
而後擡起頭,秦邦昊眼睛裏滿是溫柔。
“我沒有被欺負,放心。”
“前輩,你的朋友願不願接受你的幫助?”
沒料到譚宥溪的問題,秦邦昊訝異的思索片刻,苦笑道。
“大概……不會,整件事情我和夏侯會隱瞞她。”
整個演藝圈也就這麽大,方隆岩又那麽高調,他和車夏侯都知道,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黃靜薇遲早都會知道。而且肯定會對他們的犧牲感到憤怒和難過。
“那前輩提供幫助後,就能替好友解決掉麻煩嗎?”
再度遲疑片刻,秦邦昊沈重的搖頭。
“不能。”
方隆岩雖然是個花花公子,對靜薇倒是難得的癡情,答應離婚是覺得給不了妻子什麽。而他執著的想成名,也是想功成名就後,重新追求靜薇。但同時,也就成了好友今生今世也很難擺脫的大麻煩。
“前輩,我小的時候,家裏的金魚病了,爸爸媽媽不在家,我就把藥撒進魚缸裏,然後它們死了。”
譚宥溪垂下眼簾,慢吞吞的接著說。
“媽媽說,無論我是不是好意,都要明白一件事。幫助是雙方面的,在任何時候都不能強制對方接受。”
“幫助的結果並不好,前輩的好友也不會接受這種幫助。前輩抱著被拒絕、被誤解也無所謂的決心,卻沒有做好承擔一切後果的准備。我覺得,前輩仍然決定提供幫助,是不對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譚宥溪,謝謝。”
秦邦昊俊朗的面容笑的溫柔,而面無表情的譚宥溪,則是兩眼晶晶亮的問道。
“我不要‘謝謝’,能不能換成今晚在前輩床上睡?”
“……上來吧。”
飛快的撲上床,譚宥溪一頭倒在松軟的枕頭上,還不忘把等價交換後,前輩多說的那句“謝謝”還給對方。無奈的笑著,秦邦昊捏了捏某人手感極佳的臉頰,關掉燈,裹進被子裏,也沈沈的睡去。
意識模糊之前,睡在同張床上的兩人,在心裏對身邊人說著同樣一句話。
在這種時候出現在我身邊……
譚宥溪……
前輩……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