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三章 危機
范宅貼了封條,李府上上下下輕手躡腳,大氣不敢出,隔開幾十丈遠的一兩家鄰居早就嚇得大門緊閉,柳樹胡同的寂靜裡透著股無措的膽怯和茫然。
胡同口不遠處,剛得了信兒的俞遠山緊繃著臉,嘴唇抿成一線,心急如焚卻又裝著若無其事的急往柳樹胡同趕去,剛踏了半隻腳到胡同口,一眼看到李府門口雁翅排開、釘子般釘著的護衛,急忙收住步子,硬生生的扭轉身,裝著尋路般四下看了看,抬著手,彷彿懊惱的拍著腦袋,大步越過胡同,往旁邊閃去。
那是梁王府的護衛!等在門外,警戒直鋪到大門外,一定是王爺在府裡!俞遠山一口長氣吐出,繃直的身子鬆軟著往下塌了不少,佛天菩薩保佑!俞遠山慢騰騰的走了幾步,仔細想了想,轉頭尋了家斜對著胡同口的茶坊,進去挑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要了碗擂茶,一邊慢慢喝著,一邊留神看著胡同口,等著蘇子誠出來。
李府門口釘著的,確定是蘇子誠的護衛,蘇子誠端坐在藕園魏水生屋裡的扶手椅上,端著杯茶抿著,掃了幾眼四周,目光落在昏睡不醒的魏水生身上,又從魏水生身上移到坐在床頭椅子上的李小么身上,不過一兩個時辰,李小么卻彷彿失水的鮮花般憔悴不已,蘇子誠心疼的看著李小么,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呆了半晌,輕輕咳了一聲,看著李小么問道:「午飯用了沒有?」
李小么怔了怔才反應過來,似是而非、也不知道是點頭,還是搖頭,蘇子誠眉頭皺到了一處,目光凌利的看向張嬤嬤,張嬤嬤輕輕哆嗦了下,曲膝膽怯答道:「回爺,姑娘傷心太過,吃不下。」
李小么轉過頭,盯著蘇子誠極專注的看著,蘇子誠也顧不得訓斥張嬤嬤,迎著李小么的目光,卻發現李小么的目光盯著他,卻又穿越過他,不知道看到了哪裡,蘇子誠被她看的莫名的惶惑不安,漸漸不自在起來,李小么突然悠長的嘆了口氣,緩緩站起來,走到窗邊,伸手將半開的窗戶推到底,蘇子誠忙跟著走到窗前,站在李小么身後低頭看著她,張嬤嬤掃著兩人,悄悄示意屋裡侍立的眾丫頭婆子,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西安遲疑了下,也忙跟著退了出去。
李小么出神的遠望著窗外那架濃綠盎然的凌霄,呆了半晌,轉頭看著蘇子誠,聲音平和低落的說道:「多謝你來看望,水生哥沒事,我也很好,多謝你。」蘇子誠怔了下,正要說話,李小么垂下眼簾接著問道:「審出刺客的來歷沒有?」
「嗯,吳地過來的,主使人是林丞相的族侄,還有個和尚,叫智靜。」蘇子誠簡單而明白的答道,李小么愕然抬頭看著蘇子誠,呆了片刻,閉了閉眼睛,失笑出聲,蘇子誠被她笑的有些莫名,李小么往後跌了兩步,靠到窗臺邊,看著蘇子誠苦笑道:「看來一飲一琢,都是前定,我做前因,讓水生哥擔了後果。」
蘇子誠瞬間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抬了抬下巴,帶著絲狠意說道:「什麼一飲一琢?這於你何關?吳地之亂、林相之死,前因後因皆自我起!有什麼果,我來擔!」李小么仰頭看著蘇子誠,張了張嘴,到嘴的話又嚥了回去,她有她的因,卻不必和他多說了。
「林相這個族侄是吳地名士,哼!愚蠢之極!若不是......」蘇子誠嚥回後面的話,硬生生的接到了下一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除了死諫就是刺殺,哼!」
「名士名僧,風花雪月,好看而無用,若不是碰巧搭上更蠢的人,也沒有這樣的近身機會。」李小么轉頭看了眼床上昏睡的魏水生,聲音裡透著不見底的酸楚,蘇子誠被她的聲音帶的鼻子一酸,伸手撫過李小么的肩膀,溫聲安慰道:「別難過,不是大事,人都在我府上,你......」李小么輕輕往後躲閃過蘇子誠的手,抬頭看著他問道:「捉到兩人了?」
「還沒有,尋到了住處,看樣子今天一早就出城而逃,明珠帶人去追了,你放心,斷不會讓他跑了。」蘇子誠手臂尷尬而失落的慢慢垂下,不自在的背到身後說道,李小么抬頭看著蘇子誠問道:「人追回來,王爺準備交到刑部還是......」
「正要跟你商量,這事終究避不開范家,你看?」蘇子誠探詢道,李小么半垂著頭,聲音低而的清晰的說道:「林先生和智靜名士名僧,太平府幾乎無人不識,這一趟刺殺,王爺往後若出兵,好歹有了個借口。」
蘇子誠長長舒了口氣,按耐不住的挑著眉梢,興奮的笑道:「我就知道你跟我想的一樣!真是送上門的大禮!我打算讓刑部大張旗鼓的好好審審,再遣人去吳地遞國書,不滅林家九族不能平北平之憤!吳太后若滅林氏......」
李小么輕輕搖了搖頭,蘇子誠點頭贊同道:「不錯,吳太后絕不會滅了林氏,她不動手,我只好自己動手雪恥了!」蘇子誠笑容裡隱隱透著幾絲無賴,李小么歪頭看著他,認真的接道:「吳太后若肯滅了林氏,再賠償咱們動刀動槍的軍費,咱們立時就從淮南路撤軍,若不肯,那也只好先佔著,這是沒法子的事。」
蘇子誠滿臉笑容,連連點頭,李小么輕輕吁了口氣,低聲說道:「至於范家,國有國法,小么不敢以私犯公。」蘇子誠滿眼意外的看著李小么,又轉頭看了看魏水生,又轉頭看著李小么,半晌才低聲說道:「不必小心至此,萬事有我。」李小么垂著頭沒有答話,屋裡一時靜寂下來,半晌,李小么往後退了半步低聲道:「多謝王爺,我就告幾天假,等水生哥好些......再過去。」
蘇子誠皺了皺眉頭,想了想答應道:「也好,魏水生雖說無礙,可到底傷的極重,你在家好好照顧他幾天,別多想,萬事有我,斷不會讓人欺負了你。」李小么輕輕『嗯』了一聲,蘇子誠又呆站了片刻,才告辭道:「你自己也要歇好,回頭我讓黃太醫過來給你診診脈,缺什麼讓西安回府去拿,別想太多。」
李小么一一答應了,將蘇子誠送出藕院,蘇子誠轉身止住她:「別送了,你也好好歇歇,我晚上再來看你。」李小么猶豫了下,止住腳步沒再往外送,紫籐和淡月隨李小么止住步子,張嬤嬤、盧嬤嬤等人隨在蘇子誠和諸小廝身後往大門處走去。
過了二門,蘇子誠突然頓住步子,轉頭看著張嬤嬤問道:「哪家過來探視過了?」
「回王爺,還沒有人家過來。」張嬤嬤忙躬身答道,蘇子誠深吸了口氣,冷著臉轉身出了大門。
俞遠山守著蘇子誠被小廝、護衛簇擁著離了柳樹胡同,心情輕鬆的結了帳,腳步輕快的往李府求見探視李小么和魏水生去了。
蘇子誠在梁王府門口下了馬,在二門裡頓住步子,轉頭看著東平吩咐道:「把這事告訴李宗梁,他若要回來,允他回來!」
「是!那五爺那邊?」東平急追了一句,蘇子誠頭也不回的吩咐道:「不用提。」東平重重答應一聲,退到旁邊耳房寫了信,想了想,將信燒了,用竹紙簡單說了幾句,捲成極小的紙筒,轉進旁邊的鴿房,要了只信鴿,將信送了出去。
傍晚,蘇子誠再到李府時,水巖已經過來看過了魏水生,留下了一匣子老山參,李小么縮在魏水生床前臨時搬來的矮榻上,團成一團睡沉了,蘇子誠站在榻前呆看了大半天,才退到院子裡,叫張嬤嬤過來細細問了李小么一下午的飲食起居,黃太醫診了脈,並沒說什麼不好,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回去了。
張大姐等人不敢進藕園打擾,回去吧,又不放心,只在府裡亂忙,張嬤嬤來回傳著信兒,幾個人漸漸知道了前因後果,張嬤嬤嘆了口氣勸道:「幾位奶奶先回去吧,看樣子,范家這案子一時半會結不了,我問過姑娘了,姑娘說,該收監的都收進去的,姜大奶奶放寬心,西安說,人這會兒還收在梁王府,回頭若有什麼變動,我再讓人給幾位奶奶傳信,先回去吧,姑娘說,該做什麼做什麼就是。」
張大姐舒了口氣,又嘆了口氣,想了想,看著張嬤嬤嘆氣道:「唉!小五那樣,二爺的手......就是回去,這心裡還不是跟貓抓的一樣?明兒一早我再來,從前在山上,一有什麼事,我還能做做飯,如今......唉!我咋越來越沒用?」
「三奶奶可別這麼說,姑娘那樣的,滿開平府、滿北平也就咱們姑娘一個,要說沒用,咱們都沒用,別給姑娘添亂就是有用了,幾位奶奶先回去,把家裡安頓好,若有事,我再讓人去請幾位奶奶。」張嬤嬤忙寬解著張大姐和眾人,將幾人各自送了回去。
作者有話說:
今天雙更,第二更晚,呼!原崗竟聘,聘啊聘,一團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