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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獠》第5章
第五章

  夜裡,雪萊爾·康納不確定是什麼東西驚醒了他,也許是窗外的雨聲,也許是缺德鄰居製造出的聲響,也可能是街道上車輛的喇叭或者剎車聲,反正他就是從淺眠中醒了過來。

  醒過來以後才發現,身旁的人雖然仍在沉睡,但似乎有些異樣,他可能是因為這樣才被驚動到的。

  保持側躺的姿勢不動,仔細的觀察起枕邊人的情況——不是發燒、沒有囈語,就只是身體不正常的緊繃。

  他清楚這副身軀蘊含的爆發力與柔韌度,所以他馬上就注意到這樣的反常。

  不敢亂動,也不敢隨便觸碰他,像他們這種經歷過生死危機磨練出來的戰鬥本能,會在無意識狀態下本能的除去身旁任何的異樣,能同睡一張床,雪萊爾·康納知道那是因為自己沒有任何氣息,彼此又都有盡力壓抑本能的關係。

  藉由窗外微弱的光線打量星河冒著冷汗、緊蹙眉峰的模樣,雪萊爾·康納稍微考慮一下,便悄悄的摸下床,踩著無聲的靈巧步伐走進附屬浴室,直接打開水龍頭,嘩啦啦的水聲一下子將臥室內屬於夜晚的寧靜吞噬得乾乾淨淨。

  既然不能拍他碰他叫醒他,就只好讓他自己醒來了。

  三十秒後,臉色有些蒼白的星河走進浴室。

  「你在做什麼?」

  他的口氣不太好,臉色也挺糟糕的,畢竟他剛剛做了不想回憶的惡夢,然後突兀的被三更半夜的水聲驚醒,刀子都抄在手上準備抹掉敵人的脖子了,才慢半拍的想起來他收容了一隻會自己洗澡的流浪動物。

  「我想洗澡,剛才睡得好熱。」

  雪萊爾·康納邊說邊把脫掉的褲子丟到一邊去。

  他原本就打著赤膊,這下子勻稱精悍的赤裸身軀馬上讓星河盡收眼底。

  「怎麼樣,要不要一起洗?你也出了一身汗啊……」慵懶的語調搭配傷挑逗的眼神,修長的手指很故意的滑過自己的鎖骨與厚實的胸膛,慢慢以露骨的曖昧方式移往下腹部。

  「你真的是……」

  啞口無言的星河知道自己是想瞪他的,卻不知道為什麼,最後反而露出鬆了一口氣的淺笑。

  「就一起洗吧。」

  原本以為自己又會挨揍的雪萊爾·康納一愣,接著馬上愉快的湊身上前舔吻星河的頸側。

  冰冷的肌膚加上略帶鹹味的汗水,迅速激起他本能的渴望,但他沒動手,只是在另一種感情的支配下,細細的吻去星河身上的汗珠,輕緩的解開他的扣子。

  他的動作很輕巧,但這樣輕緩到幾乎可以稱得上溫柔的舉動卻讓星河有些不自在。

  自從遭逢家庭變故後,他一直混在傭兵群裡頭,就連重傷接受的都是粗魯迅速治療手法,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他很能忍痛,但對於像這樣被溫柔珍惜的親暱反而無所適從。

  熟悉的吻帶著陌生的溫柔,在身上遊走的手與其說是索求倒不如說是安撫,就算不想承認也無可辯解,在剛剛夢見足以將他埋藏在內心深處的傷口血淋淋的撕扯開來的噩夢後,他竟然有種想依賴這樣的柔情的衝動。

  念頭剛起,就好像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一樣的睜大眼。

  依賴嗎……去依賴這個連姓名都不曉得的男人!?

  不,別搞錯了,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被溫柔對待,畢竟人本能的會對溫柔產生依戀,而依戀會造成軟弱……

  「別舔我。」拍開那顆腦袋,星河跨進浴缸,直接站在冷水底下讓原本發熱胸口恢復正常。

  他這種乍看之下冷靜無害,其實一摸上去根本就是只刺蝟的個性是怎麼養成的啊!?

  整個就有洩氣到的雪萊爾·康納嘀咕兩聲,無奈的蹲在地上看他沐浴。

  「你到底要不要做?」

  難道是他們在認知上有過大的出入導致他竭盡所能的討好他,他卻寧可去沖冷水?

  「可以啊。」星河閉著眼睛讓冷水淋在頭上,隨口回答,一邊扒開黏在臉頰的頭髮。

  「那為什麼你寧可沖冷水也不回抱我?」超級哀怨的口氣。

  洗臉的動作一頓,星河睜眼看他,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雖然最直接的表達方式就是挑明了說他不喜歡被太溫柔的對待,但依照這只流浪動物隨時會精蟲上腦的發情記錄來看,若他真的這麼說,下場八成是會被做到半死不活……不管是腎虧、直腸出血,還是閃到腰都不是他期待的下場。

  無奈的,只好勉強解釋一下。

  「我剛剛做夢,滿身汗只想先沖個澡……」他聽見自己的口氣生硬無比的道。

  天知道他有多少年沒「解釋」什麼了?

  因為沒有人值得他對之解釋什麼,傭兵夥伴間也是互不干涉的……不過,說出口才發現並沒有想像中的難,只是蹲在地上的男人明顯對他的說法不滿意,滿臉憂鬱依舊,星河幾乎可以從他哀怨的身影中瞧見一隻大狗垂頭喪氣的縮在牆角的詭異景象。

  自己的想像力越來越沒道理了。他忽然覺得有點可悲。

  「不過來一起洗嗎?」他懷疑自己再不開口,腦海裡會浮現更離譜的想像圖。

  還真把他當狗在哄!?

  雪萊爾·康納撇撇嘴,但看見他被冷水凍得發白的嘴唇與比平常更空洞的表情,還是依言靠了過去,從他背後抱住他,感覺到他偏低的體溫。

  高大的身軀替他擋住了一部分的冷水,藉由肌膚接觸溫暖他冰冷的肌膚。

  「你快被凍僵了。」

  雖然已經接近夏天,但春末夏初的夜晚仍有些微涼,從水塔流出的水更是冰冷,對一個剛做夢出了一身冷汗的人來說,未免稍嫌傷身。

  雪萊爾·康納稍作反省,雙手不安分的開始在他赤裸的身上遊走。

  「這怎麼算冷?」

  他曾經在冰天雪地裡打過游擊戰,那才真的是被凍到生死一瞬間。

  「怎麼沒有?感覺看看,我們體溫差多少?」

  貼緊的肌膚沒有留下一絲縫隙,堅挺的火熱在股縫摩擦,星河無聲歎了口氣,側過頭回應他貼在頸側的吻。

  他分不清楚這個男人的真心,究竟是單純的想追求肉體上的快感,還是顧及他的心情才想出分散他注意力的方法?

  「你今晚別想睡了。」

  沙啞特殊的嗓音含笑的在他耳邊低喃,舔咬他的耳垂,手掌已經握住他腿間的要害輕輕摩搓,另一隻手藉著水流探入臀縫間,按摩窄緊的入口處,直到感覺星河整個人漸漸放鬆,才將修長的中指探入緊窒的甬道。

  星河皺眉,頸側因為難受而隱隱浮動的血管被細細吸吮,酥麻的快感分散了他對疼痛的注意力,慾望掩蓋了不適。

  「嗯……」他發出壓抑的低吟,下腹的溫度急劇攀升,原本感覺冷,現在卻只感覺熱。

  「我要你。」

  在慾望攀升的同時,耳畔是充滿掠奪性的低啞宣示,星河忽然忍不住想起一件事——

  自從三年前撿了這只流浪狗回家,之後每一年的休假期間,他聽著雨聲發呆的機會好像就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在床上消磨時光的機會。

  深深結合的瞬間,兩人皆是悶哼一聲,星河攀附著身前蓮蓬頭的水管,逐漸無法感覺到淋在身上的水是冷是熱。

  純以一個床伴的技巧而論,雪萊爾·康納的評價絕對是五星級的,星河也已經習慣在他的愛撫下被近乎戰慄的快感吞噬麻痺其他所有感官,一次又一次的獲得高潮……

  就像是吸食罌粟帶來的快感一樣,無法思考其他事情,只能無力的享受徹底放縱的純粹性愛。

  雖然知道罌粟會讓人上癮、讓人沉迷其中,但嘗過就無法抗拒誘惑,最終只能步向毀滅……偶爾在被逼得發出呻吟時,他會因為自己的失控感到害怕,但事後再想想,又好像沒什麼大不了的。

  反正,傭兵本來就是種追求及時享樂、痛快發洩的職業,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下一場任務結束後能活著回來。

  他自己也很清楚,真正讓他無法抗拒的誘惑不單純是來自肉體上的快感,還有在無數次高潮中被壓搾完所有體力後,那種什麼都無法去想、連移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渾身酥軟的陷入昏睡的那種深層睡眠。

  什麼都不需要去警戒、什麼都不需要去擔心,沒有鮮血、沒有仇恨、沒有死亡,也沒有惡夢的純粹睡眠,可以給予他靜謐安心的睡眠,或許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結果,他還是沉迷在這個人的存在中了……

  自嘲的扯扯唇角,頸側忽然一陣劇痛。

  「痛!」

  脖子被重重咬了一口,星河痛哼,不滿的轉頭瞪向緊接著又一口咬住他頸肩處的男人。

  依照這種疼痛程度,他可以猜出因為沖水而變得柔軟的肌膚八成被咬流血了。

  這傢伙還真當自己是隻狗嗎!?

  「我的技巧有差到讓你可以分心的地步嗎?」雪萊爾·康納放緩腰部的動作,刻意讓星河更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存在,同時咬著他不肯放,靈巧的舌尖舔舐咬合處,細細的撩撥他因為快感而更加敏銳的感官。

  縷縷血絲從傷口流出,淡淡的血腥味讓身為殺手與傭兵的兩人無法克制的產生腎上腺素激增的興奮,幾乎是同時捨棄理智,任由快感瞬間貫穿脊椎,讓甘美的戰慄麻痺了大腦,在瘋狂索求對方的一切中,只剩下本能在驅使身體貪婪的渴求更多快感……

  因為是採取由背後進入的姿勢,所以他們都看不見彼此盈滿激情的眼中,即使在最高潮的時候依然都存有一抹冷靜。

  而那抹冷靜中,有種細不可察、也許可以稱之為溫柔的情感隱藏在其中。

  每次過度縱情以後,總是能安安穩穩一覺到天亮,但除了高品質的睡眠值得讓人回味再三以外,其他後遺症就有點麻煩。

  十多年的僱傭兵生涯讓星河一睡醒就很難再入睡,抓起時鐘確認自己難得的睡了九個小時,因為他們真的發狂似的做到天亮,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今天晚上我還睡不睡啊?」自暴自棄的歎息,他有點搞不清楚自己到底為什麼會陪那只發情的流浪狗一起發瘋。

  只要跟那個男人在一起,他就時常會做出跟自己平日習慣完全不同的事情,他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對方影響力太強,還是他在心態上出了問題。

  大概是因為……雨聲太吵了吧?就連隔了一夜的現在都還下個不停。

  撐起因為過度縱慾而發軟無力的身體,星河翻身下床,在感覺到腳步虛浮的同時皺起好看的眉。

  「Shit!」

  長年習武的身體不至於下不了床,但是下盤不穩對他來說是種很討厭的狀況。

  瞥了眼衣架上的外套,他知道那只流浪狗還沒離開。

  幾年的相處讓他們養成了一個默契,他從不問那個男人什麼時候會離開,因為沒有人會要求流浪狗在重新去流浪前交代行蹤,更何況他們只是純肉體關係的床伴與短期同居人。

  取而代之的是那男人如果沒打算要離開,不管是否出去買東西,總會把來時穿的外套留在房間,讓他可以藉此判斷出他是短暫離開還是直接離去,也好決定自己是不是該把門鎖上。

  真的是……很細心的人……這男人很擅長這種什麼都不說卻默默體貼的舉動,總讓他在沒察覺的時候接受的心安理得,又在察覺後情緒浮動……

  拿了乾淨的換洗衣物去浴室沖澡,洗去一身的慵懶後動手取下凌亂的床單與被套,縱情一夜的氣味可不好聞,趕緊拿去陽台用洗衣機洗乾淨才好。

  走出房間可以聞到食物的香味,但沒看見應該在廚房忙碌或慵懶癱在沙發上的高大身影,星河也沒理會,直接走向陽台。

  還沒碰到陽台的紗門,就聽見那不可錯認的特殊嗓音壓低了聲線在講電話。

  他說的是西班牙文,星河聽得懂卻不想聽,所以他轉身走回客廳,隨手把骯髒的床單被套丟在地上,縮回老位置去看窗外的雨景。

  沒多久,雪萊爾·康納從陽台走進來,一眼就看見星河發呆的側臉,然後瞧見那堆應該丟進洗衣機的東西。

  「抱歉,我在陽台講電話。」他臉上是一貫的慵懶微笑,銀藍色的眼眸帶著些許玩味與笑意。

  每次看到他這種表情,星河都會懷疑起自己為什麼會在第一眼時把他跟小時候養的流浪狗聯想在一塊兒——萊威可是徹頭徹尾的憨厚老實,而他看起來更像只懶洋洋卻不懷好意的狼或獅子。

  「現在拿去洗就好了。」

  「別動,你準備吃飯,這些我拿就好了。」

  身為即得利益者,雪萊爾·康納很盡責的擔下了清洗床單被套的任務。

  星河於是無所謂的坐到餐桌旁等吃飯。

  十五分鐘後,豐盛的料理上桌了,只有他的份,因為負責掌廚的廚師之前就吃過了。

  「今天吃豬排飯,我切了很多高麗菜絲,還煮了紫菜蛋花湯,另外還有凱撒沙拉。」

  星河已經習慣雪萊爾·康納的飲食美學,雖然前菜、湯品跟主食一點都不搭,但他對餐餐吃微波爐食品都沒感覺了,當然更不會排斥雖然不搭軋卻充滿家庭式料理風格的食物。

  吃完飯,雪萊爾·康納又端了兩杯香濃的肯亞咖啡出來——星河再一次的見識到他的享樂主義。

  「睡得好嗎?」他把咖啡杯遞給星河。

  「嗯。」喝著黑咖啡,星河輕應,注意力又逐漸被窗外的雨景吸引。

  雖然他們認識了三年,每年「同居」差不多兩、三個月,但很少交談,有意無意的兩人都避開對方的背景與身份,就算有所交談也僅僅局限在日常生活對話中。

  這樣的交往比較輕鬆,一出了這扇門就是陌生人,不需要顧忌,也不需要負擔什麼。

  雪萊爾·康納轉著咖啡杯,他知道星河不希望他追問某些事情,他也沒打算探詢性伴侶的內心世界,只是偶爾做夢在夢中痛苦掙扎的星河讓他有些在意。

  「哪,你昨晚做惡夢了嗎?」

  考慮了半天,他以雲淡風清的態度問道,口氣平靜的就好像只是在討論天氣。

  收回視線,星河喝了口咖啡才淡淡回答:

  「嗯,算吧。」

  然後,他沒有給他繼續追問的機會,主動轉開話題。

  「準備走了?」

  他記得這只流浪狗的習慣跟他一樣,休假期間是不接電話、不看電視、不聽廣播、不買報紙的,如今竟然手機在手,是表示今年的假期要結束了吧?

  聽他這麼問,雪萊爾·康納立刻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他不希望繼續討論有關那個惡夢的話題。

  「是啊,某個管家公很唉聲歎氣的哭求我該回去工作了,我不回去Case都是他在處理,大概有處理不來的了。」

  前輩就要努力給後輩成長的機會啊,所以近幾年他努力延長休假時間,讓殺手經紀人將一些比較無關緊要的Case轉給其他殺手來做,自己則輕輕鬆鬆的窩在這間小公寓內享受寧靜悠哉的生活。

  但好歹相識近十五年,他還是有點良心的租了個信箱,吩咐他苦命的經紀人如果真有什麼非他不可的Case需要他出面,那就寄封信過來,他心情好的話會主動打電話聯繫的。

  「心情好」是很模擬兩可的說法,充分顯現雪萊爾·康納那種獨特自我的思考邏輯。

  而今天早上他出去買日式豬排醬油時順道去了趟郵局,收到的信件讓他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不再拖延個兩三天,因為他有點介意昨夜星河的異狀。

  但自己手賤怪不得人,信都拿在手上了,早死晚死都是死,索性直接聯絡了再說。

  真奇怪,這年頭經濟不景氣、失業率飆高,明明就已經變成了M型社會,為什麼一天到晚還有人忙著僱用殺手呢?

  果然與死亡有關的行業永遠也不會衰落嗎!?

  也是啦……六十幾億人口就代表可能有六十幾億個Case,假設最後存在這世界上只有四個人,那一定是僱主、殺手、被害人、喪葬業者。

  在心底下了百分之百有他個人風格的打趣評論,雪萊爾·康納看著星河,看不出隱藏在他平靜無波的表情後的情緒中,是否有些許的不捨。

  「會不會捨不得我?」

  星河面不改色的回望他,漆黑如墨曜石的眼瞳中泛著如星辰般深邃的光芒,美麗得令人移不開視線。

  但也因為那道光芒,讓他眼底的思緒成了謎。

  少了這只流浪狗,接下來的半個多月假期的夜晚似乎變得有些難熬……要不要提早回去開工呢?

  星河暗自在心底考慮,但沒打算讓雪萊爾·康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靜靜的低聲道:「自己保重。」

  他連一句「明年見」都不肯給,或許這是他最給不出口的變相承諾。

  他不確定明年的三月,自己能不能平安活著回來,更不能確定這只流浪狗在外頭流浪九個月以後,還會不會想回到這個無趣單調的屋子。

  「明年見。」這種說法,只是種無意義的承諾,什麼都無法保證,只會造成彼此的負擔。

  有了對方的承諾就會開始期待諾言實現,而他最厭惡的就是那樣愚蠢的心態。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平均起來差不多上床了一百次以上卻還是拚命跟自己保持距離的不可愛的東方美人。

  雪萊爾·康納有些鬱悶的想著。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這東方美人堅持跟他保持疏遠,但這樣也好,他畢竟是一個殺手,不該對同一個對像投入太多感情,因為依戀代表了沉迷,而沉迷會耗損他對危險的警覺——喪失警覺本能的殺手,唯有死路一條。

  「我想,我不需要跟你說什麼自己小心之類的廢話吧?」他微微一笑。

  「的確是廢話。」星河點頭,語氣中是最頂級僱傭兵才有的自傲與自信。

  身為一個優秀傭兵團的隊長,他時時刻刻都非常小心謹慎,那是活命下來的本能,根本不需要被刻意叮嚀。

  雪萊爾·康納大笑,輕鬆的躺到沙發上,朝星河伸出手。

  「陪我躺一下?」

  「你確定那個『躺』是靜態動詞?」星河挑眉,沒有馬上過去。

  「暫時啦,畢竟剛吃飽就做運動對身體不好。」

  「……我也不用叮嚀你亂髮情也要注意對象吧?」高傲的氣勢從週身褪去,星河看著他因為自己的說法笑得好高興的模樣,無力的歎氣。

  「你可以要我別在外頭亂搞啊!」

  話說出口,連雪萊爾·康納自己都愣住了。

  一向床伴一個接一個的換、從不接受任何人束縛的「雪狼」,竟然自己開口讓別人要求他!?

  星河也呆了呆,然後立刻拒絕。

  「干我什麼事,只要別染什麼奇怪的病傳染給我就好了。」

  他不想,也沒有資格去要求,因為除了這扇門,他們毫無關係。

  垂下眼,靠躺到旁邊的沙發上,閉上眼睛假寐。

  還好他沒真的做出要求!雪萊爾·康納在心底直呼運氣,話說出口的同時他就後悔了,但也不知道該怎麼收回,幸好逃過一劫,他還沒打算被誰拴住。

  雖然說陽奉陰違的事情他也不是沒幹過,但他就是不想欺騙這個罕見的能帶給他平靜的人。

  就這樣吧,為了明年、後年、大後年,甚至更久以後的平靜假期,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就依了他吧。

  次日早晨,雪萊爾·康納離開了,星河知道,卻動也不動的裝睡,畢竟就算把人送出門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聽見鐵門開了又關,又等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被窩裡屬於那只流浪動物的溫度完全消失了,才慢吞吞的起床。

  桌上放著早餐,盤子下壓了一張紙條。

  拿起紙條,上頭寫了一組電話號碼,以及他非常陌生的字跡龍飛鳳舞的寫了幾個稱不上好看卻很有個性的中文字——想我的時候打給我。

  神經病!沒有人會打電話給繼續出門流浪的動物!

  星河的眉頭馬上皺起。

  知道電話後,不就會開始猶豫起該不該打電話了嗎?

  這是另一種制約,他很討厭很討厭的那類,所以他下意識的將那張紙條丟進垃圾桶——他討厭紙條上的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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