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章

　　 關於論壇

　　將近中午的時候，黑森林拉著一個黑色的大皮箱，手裡還提著個黑色的包出現在羅冰的住處。

　　羅冰看到那個巨大的箱子兩眼呆滯。

　　「我說大哥你要在這長駐？」

　　「大概，也就，住一個月。」黑森林一邊從箱子裡翻東西一邊說著。

　　羅冰看著他箱子裡的一堆毛巾阿牙刷阿……內衣阿內褲阿……

　　「一個月，就給我滾蛋。」羅冰扔下一句話，扭頭就走。

　　「啊？那我爸要是一個月之內不回去我怎麼辦……」

　　「去那個天橋下面，水溝裡住去。」總是把我這當旅館真是給你點顏色你就開染坊了，哦不，不僅是開染坊，連服裝店都開起來了。內褲內衣阿阿阿拿那麼多來顯擺麼……

　　「哎早知道說一年好了……」

　　「你還說一輩子呢！」羅冰狂翻白眼。

　　「我倒想啊呵呵呵呵。」黑森林站起身來，扯了扯羅冰的袖子，「小冰冰你就收留我一輩子吧……我都沒人要5555。」

　　羅冰給了他一個你真煩你裝得真假你真噁心的眼神，轉身走開不去理他。

　　真是個厚臉皮……還是沒臉皮？

　　突然想到荷葉飛舞說的話，黑森林是三大才子……

　　於是，全身的雞皮疙瘩瞬間起立，羅冰腳步不穩差點載了個跟頭。

　　回頭，仔細把黑森林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

　　眼睛有點……細，眉毛有點……濃，鼻子有點……翹，嘴巴有點……厚，皮膚有點……黑，身高有點……超。

　　靠！女生的審美眼光變了麼，他不就跟那動物園的猿猴似的麼，胳膊長腿長不就比我高了點麼。

　　帥個屁。

　　得出結論之後，羅冰皺了皺眉毛轉過身，賭氣不去理他。

　　而黑森林則僵在原地，被羅冰那如同能夠透過他的皮膚透過他的內臟直接看向他靈魂的凌厲眼光，弄得全身寒毛直接豎起來跳舞。

　　「森林，你認識林微麼。」羅冰順口問。

　　「嗯。」

　　「你知道他現在是老師麼？」

　　「嗯。」

　　「你見過他嗎？」

　　「嗯。」

　　「那你知道他為什麼不當醫生當老師嗎。」

　　「嗯。」

　　值得注意的是，黑森林那四個嗯是從一聲到二聲到三聲再到四聲。

　　於是羅冰發飆了。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少話了？四腳踹不出一個響屁。嗯嗯嗯嗯，你傻了你！」

　　「嗯，被你剛才深情的目光嚇傻了。」

　　「深情？」

　　「小冰你說實話，你是不是看上哥哥我了……」

　　「你？你哪點比我好我要看上你？開玩笑。」羅冰冷了一張臉。

　　「哦，那我去整容。你說我哪裡不好，整整你能看上我嘛。」臉皮厚的某人又開始用噁心的口氣撒嬌……

　　「把你嘴巴縫上。再把眼睛堵上，順便，耳朵也削了……」

　　「哦。那我還是不去了。其實我本來想去弄個雙眼皮，跟你一樣好看的，呵呵呵呵，不過現在似乎又流行單眼皮了。」

　　「無聊。」你這單眼皮不是挺好看的麼，幹嘛要跟我一樣啊，有病。

　　羅冰走到書房，打開電腦，順便登陸了QQ。

　　看到幾條QQ離線消息。

　　等到昏迷：「冰冰你要多注意身體，我這幾天有點事可能上網比較少了，有事給我留言吧。」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條消息，羅冰心裡竟有幾分失落。這麼說好幾天見不到她了。

　　愣了愣，這才點開其他的消息看。

　　好大一棵草：「老婆感冒好了吧我會想念你滴你也要想念我喲。愛你喲^_^」

　　還有兩條群用戶消息。

　　荷葉飛舞：「啊啊啊冰冰我已經確定微生物就是林微了，他居然回Ｔ大任教，我昨天回母校看到他了，還去聽了他一堂課ＴＴ，他講病例分析真是超級棒啊，而且超級受學生歡迎，課堂氣氛別提多棒了！很多其他院的花癡來旁聽呢，跟當年化院的歐陽老師不相上下啊啊啊，雖然三十了還是那麼帥啊啊啊……太激動了……」

　　微生物：「你想的沒錯，我是林微，注意身邊的人。」

　　羅冰覺得事情有點怪異。

　　林微的話什麼意思？他認識我麼？我跟他面都沒見過，關於他的事也只是聽說而已阿……

　　甩了甩頭髮，想不通。

　　不去理他。

　　只是羅冰一直覺的不舒服，莫名其妙說什麼注意身邊的人，搞到羅冰覺得自己似乎被人監視一樣，後背發涼。

　　直到黑森林從廚房裡端出一大盤打包回來的午飯，羅冰這才撓著頭坐到餐桌前。

　　都是自己喜歡的菜色，羅冰不禁對黑森林的細心生出幾分的感動。

　　飯吃了一半，羅冰還是沒法靜下心來。

　　「森林，我有個問題。」羅冰停下筷子，認真的看著正在喝湯的黑森林。

　　黑森林點了點頭，示意他問下去。

　　「男人可以生孩子？」

　　黑森林把湯一口喝乾，頭也不抬，繼續拿起塊麵包吃得津津有味。

　　「你想生孩子？」語氣波瀾不驚，就是泰山在他面前崩了他也面不改色那種……

　　「不是我想，我問問。」羅冰聳了聳肩膀裝做蠻不在乎的樣子。

　　「哦，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如果沒有不育症的話當然能生孩子。」

　　「去你的！你才不育！」羅冰拿起一杯牛奶就沖黑森林頭上潑過去，半路又覺得太浪費，於是緊急剎車改變運動曲線把牛奶送到黑森林嘴裡。

　　黑森林咕嚕咕嚕喝了半杯牛奶，無辜地說：「正常男人都會生啊。」

　　「我是說，從男人肚子裡生的那種。」

　　黑森林用看珍惜動物的目光將羅冰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直把羅冰看得毛骨悚然。

　　良久之後，黑森林收回目光，繼續低頭吃麵包，悶悶的說：「原來你要自己生啊。」

　　羅冰握拳。「不是！！！有幾個朋友說起來，聊到男人生孩子的事，我想確認一下而已。」

　　「哦，嚇死我了，我以為你突然想自己生了。」黑森林呼了口氣。

　　羅冰繼續握了握拳，使勁壓下扁他的衝動。

　　「男人可以生啊，胚胎移植，剖腹產啊，學醫的都知道。」黑森林繼續說。

　　「這樣啊，那你知道當年你們醫學院吵得很凶的那個帖子的事麼？」羅冰乾脆地問黑森林，如果知道他絕對不會隱瞞的，這點羅冰倒是相信。

　　「知道啊，你怎麼突然對這些八卦感興趣了啊。」

　　「隨便問問。愛說不說。」

　　「恩既然冰冰大人想知道我就說說吧。好久的事兒了，這事兒在當時鬧得挺凶的，不過大家都有個共識就是醫學院內部的爭吵不外傳，就像你們數計學院的一些論壇也鎖起來一樣，保密。」

　　「跟我說說，好像蠻好玩的。」羅冰一副求知似渴的眼神。

　　黑森林喝口牛奶潤了潤喉嚨，咳嗽一聲，擺出一副演講的架子。

　　「是一個03級入學的小師妹，上人體解剖課的時候因為老師提到某國外男人因妻子身體不好無法受孕自己懷孕生子的事，然後在論壇上分成兩派有人贊同有人不贊同，吵起來了唄。」

　　「然後呢？」

　　「吵到激烈的時候，有人把一個男的肝硬化之後因為腹水而肚子腫脹的圖弄上去，說男的懷孕就這樣子，看你們這些腐女心中的孕夫多麼美好吧。」

　　「搞到矛盾激化，有的人甚至回貼髒話滿篇，實在收拾不了就被論壇管理員強行刪了唄。」

　　羅冰聽得一愣一愣的，「那個放照片上去的人是誰？」

　　「林微。」

　　「……他做事還真偏激。」

　　「所以我跟他吵起來了，呵呵。」

　　「原來真是你跟他吵的啊啊，就因為那個？」

　　「不是。」

　　「那因為什麼？」

　　「因為他回了篇幾百字的貼，我不爽唄。」

　　「怎麼說？」

　　「你們以為你們心中男男之間的戀情多麼美好？一個男人可以放棄自尊被另一個男人壓在身下需要多大的勇氣？自己身為男人還要像妖怪一樣為對方生孩子？挺著個大肚子說什麼愛他！可能嗎？你有沒有見過那些世俗的眼光，有沒有想過這種禁忌的感情不會受到家人朋友的祝福，有沒有想過你們一輩子都要像老鼠一樣躲躲藏藏，有沒有想過你們的關係永遠不會被法律承認，有沒有想過你們牽手走在大街上的時候你們身後那些人的眼光，就像看變態看動物園裡出來的大猩猩！有沒有想過，在你說愛他的時候，你的父母，心碎了一地！什麼為了愛情放棄一切，都是狗屁！」

　　「……」

　　羅冰愣在那裡，覺得胸口有點悶。

　　「那，你怎麼跟他吵的。」

　　「我說，林微學長，你說了這麼一大堆只能證明你是個不敢愛的孬種。」

　　「……」

　　羅冰吞了吞口水，黑森林在大學的時候也常常這樣說話針鋒相對，他似乎還是醫學院辯論隊的成員，說話刻薄惹了不少事……

　　「那他怎麼說？」羅冰的好奇心突然極度膨大起來。

　　「他說，不是不敢，而是不能。在你等了多年等到的只是絕望的時候，你會明白。生活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愛情不是一切，這個世界不是只有你們兩個人，很多秤，永遠都平不了。」

　　「然後呢，你呢？」

　　「我說，為了愛情的到來，每個人都值得等下去，就算等到的是絕望又怎樣？如果因為害怕結果是絕望而不去付出，那麼你會後悔一輩子。所以我願意等。」

　　「等一下，你們吵的內容似乎是男人和男人的愛情？你又不喜歡男人你跟他吵什麼？」羅冰覺得有些迷惑。

　　「呵呵，那時候吵得都不知道北了，大家都吵，很多情侶也上去吵，熱熱鬧鬧吵了一個星期，有些人發貼都寫幾千字的那種。」

　　「林微難道喜歡男人？」

　　「不清楚。後來我跟他見了面，他研一下學期因為家裡出事突然休學出國，然後他在論壇上發消息給我約我見面，他說他當時雖然沒有再發言，但他依然堅持自己的意見，還說我是個小屁孩，等我長大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呵呵，罵我小屁孩，真是的，怪人一個。」

　　羅冰皺了皺眉頭，他似乎跟不上黑森林的思路，在林微和黑森林的爭吵裡面，似乎隱藏著什麼秘密，如同戴著紗的少女，答案近在眼前卻總是無法觸摸到。

　　這種感覺讓羅冰很不舒服。

　　「聽說林微，葉敬文，還有你，並稱醫學院三大奇人才子？」

　　「這個是師妹們評的，也是一些老師太誇張了。林微倒是真的有才，雖然考試經常不及格，那是因為他不喜歡背書，當年本科的畢業論文還上了知名國際刊物呢，全校都出了名的。葉敬文一副痞子樣兒，學生會文娛部的，唱歌跳舞很棒成績也頂尖，就是總戴著耳塞獨來獨往，不跟人接近。那個論壇上的貼就是他舉報給刪的。他最討厭論壇，他說，只有極度無聊的人才上論壇，只有極度空虛的人才在論壇上吵架。把我們集體給鄙視了。」

　　羅冰悶笑一聲，「那你呢？你哪裡好？跟他們並駕齊驅？」

　　「哈哈，可能是我愛出風頭，什麼辯論會啊演講比賽啊拿了不少獎，又經常當晚會主持什麼的，她們覺得我強其實我就是一草包啊，繡花枕頭唄。」

　　「我覺得你更像繡花的枕頭，哈哈！」羅冰的笑容更深了，「跟他倆並列你倒不覺得自慚形穢呢？」

　　「哎呀至少我比他倆高！還比他倆黑！還比他倆人緣兒好呀！」

　　「切！這也是理由？我見過葉敬文的，確實不錯，你知道大家對他的評價麼？」

　　「嗯，對他的評價就是一句話：能把剛和柔，純潔和妖媚，善良和邪惡結合得非常完美的人。」

　　「平時一副乖學生樣子，跳起艷舞來男生都對著他狂流口水，呵呵。」

　　「那對你的評價呢，我沒聽說過。」

　　黑森林眨了眨眼睛「他們說我是黑騎士。」

　　然後又微笑著補充一句

　　「拯救公主的黑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