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章

　　 關於真心

　　送陳晨回去之後，羅冰開著車到了自己的公寓。

　　自從那晚之後就沒有回來過，可房間卻被收拾得很整潔，甚至原本凌亂的書房也被森林打掃得很乾淨。

　　想到剛才陳晨說的話，感情的事自己幸福才重要，家人最終會理解的，畢竟將來的日子是你自己過，你媽媽也不能替你過。

　　不知道媽媽跟她說了些什麼，只是突然之間，覺得多了些勇氣。

　　可是她居然也懷疑自己是喜歡黑森林的，而且提到森林是男人的時候也只是驚訝而以，並沒有瞧不起的意思，也許，同性之間是有愛情的也說不定，而且，自己真的是喜歡他的麼？

　　要不然，為什麼提到他的時候……有點難過，還有點甜蜜呢。

　　輕輕推開臥室的門，恍惚中好像看到黑森林坐在床頭對自己微笑。

　　暖暖的笑容，讓羅冰全身都灑上一層陽光一樣。

　　可是一轉眼，卻不見了，又是幻覺麼……

　　床單換上了新的，白得刺眼。

　　坐在床上，心裡有點悶，有點慌，也有一點點甜。

　　以前，跟森林一起睡覺的時候，有時候自己半夜踢被子，他會細心的蓋上，有時候冷了，兩個人就像小時候那樣相擁而眠。

　　總之森林在的時候，他從來都不怕冷。

　　總覺得，整個空氣都暖洋洋的，自己雖然體溫偏低，又怕冷，可只要他在，再冷的時候都能睡的安穩。

　　這幾天他走了之後，總是覺得身邊空空的，有點冷，也有點寂寞。

　　可是這張床上，又發生過那種事情……

　　想到那天晚上，羅冰還是覺得有點難過，身體似乎突然間疼痛起來，那別是一些羞恥的地方，也會隱隱的疼痛著。

　　身為一個男人，用那種羞恥的姿勢被另一個男人擁抱……真的是很大的恥辱吧。

　　羅冰也很傷心難過，森林那樣對待自己，的確是很疼，傷拖了好幾天才好，又害怕別人看到一直不敢去醫院，第一天森林幫忙上了藥，可後來在劉星家裡的時候，也不好意思去要藥膏，只好自己去買了一些消炎的藥，自己用手塗……

　　塗的時候，感覺自己的尊嚴被人踐踏了一般……

　　如果不是因為對方是森林的話，早就狠狠的報復他了。像劉芸說的，砍了他也說不定。

　　現在想來，森林那樣對待自己，也是因為喜歡的緣故吧。

　　要不然好好一個人，怎麼會有興趣去抱同性？想想都覺得恐怖= =

　　聽說喜歡一個人的話，就想跟他有身體上的接觸，想跟他有親密的關係……

　　森林說他以為是做夢。

　　難道……他在夢裡抱過自己很多次麼？

　　他在夢裡……也是把自己當成做那種親密的事的對象麼……

　　不是別的人呢……

　　羅冰歪頭想了想，好像……並不覺得噁心……換成別的人，肯定會噁心到把胃都吐出來吧……

　　可是兩個人那樣赤裸相對，不會尷尬的麼？如果喜歡的話，做那種事應該算很正常吧……

　　羅冰這些年來雖然清心寡慾，沒有這方面的經驗，A片什麼也看的不多，總覺得將來如果遇到喜歡的女孩子，一定要很尊重她，很溫柔的對待她。

　　上大學的時候聽室友們討論那些亂七八糟的什麼龍陽十八式、高難度姿勢之類的，羅冰還傻乎乎的說，真的喜歡的話，怎麼捨得對方用那麼羞恥的姿勢……

　　當時劉星還罵他呆頭鵝，還說那不叫羞恥，那是情趣。

　　這麼說來……

　　黑森林只是壓抑太久的緣故麼？他在夢裡那樣擁抱自己，也是因為喜歡？……

　　用那樣奇怪的姿勢，並沒有侮辱，只是情趣？

　　羅冰有些混亂的在腦子裡把那晚的事情回憶了一遍。

　　雖然是很痛……但是……聽說習慣以後會很享受呢？看容格格給的那些小說，在下面的話……好像也會享受到？

　　躺在床上，羅冰看著天花板，然後又看到黑森林微笑的眼睛。

　　閉上眼睛，又想起離別的那天，他那個緊到讓人呼吸困難的擁抱……

　　還有表白的時候，那個溫柔的吻……

　　還有那天晚上，一遍又一遍的吻著自己，很多隱秘的地方，都被他吻過，舔過，愛撫過……

　　羅冰的身體有些發熱，特別是某個部位，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

　　羅冰有些懊惱有些羞恥的輕輕把手伸進去……

　　想著森林那麼用力擁抱自己的時候，想起他火熱的目光，還有他吻著自己的時候……很溫暖的感覺……

　　羅冰一個人躺在床上，臥室裡似乎還有森林的氣息……

　　這個晚上很快就入睡了，只是夢裡……卻出現了很多匪夷所思的情景……

　　自己和森林兩個人赤裸著躺在一起……還做那種事……

　　森林很溫柔的擁抱著他，吻他，炙熱的雙手撫遍了他身體的每個地方……

　　嘴唇也是非常的溫暖……

　　做了這個非常真實的春夢，醒來之後，看著被弄髒的內褲，羅冰徹底傻了。

　　真是丟人，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明明自己不是同性戀，看GV也不會有感覺，甚至覺得GV裡的那些男人抱一起很噁心……

　　從網上下來看的時候，也是當笑話來看的= =

　　可是，居然夢見森林了……

　　羅冰砸了砸自己的腦袋，這幾天一直想著他，所以才不清不楚做這種夢的……

　　還是說，因為自己，內心深處實際上很想跟他做這種事？

　　開什麼國際玩笑……

　　想起被他擁抱的那晚就覺得毛骨悚然，怎麼可能想主動被他抱呢？可夢裡的他……確實很溫柔，抱著自己，好溫暖好舒服的感覺……

　　羅冰有些傻乎乎的看了看大大的床，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病了，怎麼總是胡思亂想……

　　本來今日是陳晨父親的葬禮，羅冰這個暫時的男友也該去參加，卻因為做奇怪的春夢而起晚了，懊惱的敲腦袋敲了十幾遍之後，才有些緊張的穿好黑色西裝，早餐都來不及吃，就趕忙衝到樓下開車去墓園。

　　一路上，腦子又有些混亂，總是想起一些奇怪的東西。

　　像是大學的時候，有一次運動會時自己受了傷，黑森林背著他在校園裡跑，出了一身的汗，趴在他的背上都能聞到汗味……

　　還有那時晚會的時候，自己坐在前排看節目，黑森林會在後台衝他做鬼臉，站在台上時目光掃到他所在的地方，會淡淡的笑……

　　還有打球的時候，有人不小心砸到羅冰，黑森林就很生氣的差點跟那個傢伙吵起來……

　　越想越覺得森林對自己很好，心裡就越難受，聽著車裡都是森林喜歡的音樂，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中，自己也習慣了呆在他的身邊。

　　本來，羅冰是很討厭那些熱鬧的場合的，可是有黑森林參加的辯論會，球賽，晚會……羅冰都會到現場。

　　那麼自己真的只是出於朋友的立場，去給他加油而以麼？或者，是喜歡看到他賽場上的風采？喜歡聽他的聲音？喜歡看他跑步的時候瀟灑的樣子？喜歡他在舞台上精彩的表現？

　　喜歡他偶爾投向自己的眼神中那淡淡的笑意，喜歡分享他的喜悅，喜歡在人群裡看著他……

　　「吱……」

　　刺耳的剎車聲中，羅冰又一次看到了黑森林的臉。他的眼睛深深的看像自己，臉上是淡淡的微笑。

　　羅冰，我喜歡你。很喜歡你。

　　直到被送往醫院的時候，羅冰耳邊，一直有溫柔的聲音迴響著……

　　「劉星，你有空麼？過來醫院。」

　　「廢話，我才沒空見你，羅冰出車禍了，你過來陪陪他。」

　　「唉呀不嚴重，剎車及時，皮都沒破，我也不知道他咋就暈過去了，送來的時候可嚇死我了……」

　　「我待會還有事，你過來陪陪他啊，別磨磨蹭蹭烏龜一樣，你速度一點會死啊！」

　　然後是啪的一下蓋上手機的聲音。

　　羅冰聽到何葉推門的聲音後，趕忙用被子悶住頭。

　　何葉怒氣沖沖的走到床邊把被子掀了。

　　「裝，裝，你繼續裝啊！」

　　「呃……」有點無奈的睜開眼睛，看著何葉有些恐怖的臉，羅冰勉強笑了笑，把被子拉了回來。

　　「你怎麼開車的啊？紅燈沒看見阿？你的眼睛長在那當裝飾品用的麼？」

　　「我……開小差……」

　　「開車就開車，你開什麼小差啊！！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剛把你送來的時候，我都被嚇死了！你說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師兄他怎麼辦啊？你這人……」

　　羅冰有些彆扭的別過頭去。

　　要不是黑森林他老是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也不會見到紅燈還往前衝啊……

　　那紅燈明明變成黑森林的眼睛了= =

　　「唉呀我的老天你怎麼回事啊？你開車不是一向很穩麼，坐你車就跟坐沙發似的，你怎麼闖紅燈啊？」劉星風風火火的衝進了病房，跑到床邊摸了摸羅冰的額頭，把羅冰胳膊拉起來扭了扭，關切的問：「沒事吧？傷哪兒了？」

　　「傷到心臟了吧。」何葉冷冷的說。

　　劉星翻了翻白眼，「何葉你先出去，男人說話女人別摻和。」

　　「那你有什麼話跟劉星說吧，把他當垃圾桶用。」 何葉看了羅冰一眼，退了出去。

　　劉星摸了摸羅冰的頭髮，跟摸小狗似的順著摸，邊摸邊說「你怎麼了？沒事吧，嗯？」

　　羅冰甩開他的手，抖了抖全身的雞皮疙瘩。

　　「你正經一點，我有話跟你說。」

　　「哦，你說吧，我聽。」劉星訕訕的縮回手來，還溫柔的替羅冰揪了揪被子。「還好沒傷著啊，嚇死我了……」

　　「劉星，我這幾天有點奇怪……」

　　「嗯？」

　　「我……自從他走了以後，我就經常做噩夢，哦不，是自從那件事以後，我就一直睡不好……他走了以後我就變得很奇怪，總是出現幻覺，甚至連小時候的事都在眼前晃，你知道麼，我今天開車的時候，他一直在耳邊說話……我……我走神，才闖紅燈撞了車的……」

　　「……」劉星伸手摸了摸羅冰的額頭，「你是不是太累了？人太累的時候，出現幻覺是正常的，我有時候還幻聽呢……」

　　「我也不知道。」羅冰有些苦惱的搖了搖頭，「可是這樣下去，我怕我會精神分裂……」

　　「你別嚇我，不會那麼嚴重吧？」劉星有些震驚。

　　「再這樣下去，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幻覺太頻繁了，我覺得不正常……」

　　「那，要不要找心理醫生看看？」

　　「啊？我覺得跟陌生人說這些的話，有點彆扭……而且看醫生的話，森林喝醉酒那天的事是不是也要告訴他？」

　　「嗯……看醫生的話，最好不要隱瞞……」

　　「那我還是不要了……」

　　「羅冰……」劉星有些擔心的握住他的手，「你是不是……很想他？你這樣下去不行的，今天運氣好出車禍沒有受傷，以後如果還是總出現幻覺，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怎麼辦？還是去看看心理醫生吧，我陪你去。」

　　「那……去看心理醫生麼？」

　　「嗯，我幫你聯繫吧，你別怕，醫生不會看不起你，也不會洩露秘密的。」

　　這幾天羅冰一直住在劉星家裡，幻覺倒是出現的少了，只是經常做噩夢。

　　其實也不算噩夢，只是想起很多以前的時光，想起黑森林對自己的好，然後整個晚上心都悶得厲害，早起時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直到劉星聯繫到心理醫生，安排羅冰去看病。

　　雖然有劉星陪著，羅冰還是很緊張，總覺得把自己的私事說給陌生人聽，有點難為情。

　　而且心理也怕對方會看不起自己，連帶著看不起森林，如果用那種怪異的眼光看著他的話，他會更難受。

　　到了約定的地方，羅冰跟劉星一起進去了，並不是醫院，也沒有羅冰討厭的消毒水的味道，而是在一個很熟悉的公寓……

　　唉？熟悉的……

　　好像上次送顏老師回來的時候，就是在這裡的。

　　羅冰擦了擦冷汗，扭頭問劉星，「你說的那個心理學專家……不會是顏老師吧？」

　　「是啊……我本來想在醫院預約的，那天在醫院見到戎紫，他說他可以幫忙，而且顏老師畢竟是長輩嘛，我們上大學的時候也聽過他的課，我覺得，你的壓力會小一點……」劉星小心翼翼的說著，實在是看到羅冰慘白的臉色，有點不忍心，「主要的是，顏老師他也是同性戀，對這方面比較瞭解……而且，不會看不起你什麼的……」

　　聽到同性戀三個字的時候，羅冰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以前，想都沒有想過自己會跟這三個字扯上關係，現在，卻為了這三個字，而搞到失魂落魄，甚至來看心理醫生……

　　可是如果不解決的話，萬一出了什麼事，受傷阿什麼的，黑森林他會擔心的吧……

　　已經夠讓他難過的了，不能再添亂了。

　　深吸了一口氣，這才下定決心敲了敲門。

　　===

　　羅冰和劉星一起進去的時候，戎紫正光著腳坐在沙發上吃餅乾= =

　　整個客廳裡瀰漫著恐怖的氣氛，鬼叫的聲音非常刺耳。

　　電視裡正在放的是日本恐怖片，有一些血淋淋的鏡頭，羅冰和劉星面面相覷，不約而同抖了抖雞皮疙瘩。

　　這個戎紫看恐怖片的時候怎麼面無表情的，還把餅乾咬的脆響……

　　「學長來啦！」戎紫從沙發上跳下來，鞋子也不穿就跑過來把羅劉二人接進去。

　　「學長，你們來早了，不是說好10點麼？現在九點五十八啊。」

　　羅冰和劉星面部表情都有點抽搐，跟他多呆一會兒，沒有心理問題的都會精神分裂了= =

　　「呃，小紫，顏教授在麼？」

　　「哦，在，你們去書房找他吧。」

　　說完，就一大步跨回沙發上繼續看恐怖片，還給羅冰遞了包餅乾過來。

　　羅冰搖了搖頭轉給劉星，劉星抽了抽嘴角放在桌子上。

　　「劉星學長，你陪我看動畫片吧，羅冰學長一個人去就行了。」

　　「噢……動畫片。」劉星擦了擦冷汗，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挑著眉毛看《不死咒怨》。

　　那些個女鬼披頭散髮的吃人，血淋淋的，真他媽噁心……

　　小紫為什麼看得那麼H阿……劉星想不通，於是就閉目養神。

　　羅冰一個人緊張的敲開了書房的門，顏老師正坐在沙發上看書，認真的樣子倒是挺帥氣，劉海垂下來遮住眼睛，穿著襯衫牛仔褲，似乎是同齡人一樣，根本看不出他已經三十多歲了。[又是大叔= =]

　　「羅冰來了，過來坐。」顏景客氣的請羅冰坐在對面的轉椅上，然後關上門。

　　寬敞的書房裡，只剩兩人。

　　羅冰不由得緊張起來，這個顏老師上次喝醉以後把自己當成小紫，又摟又抱的，劉星還給了他一拳，他應該不記得了吧……

　　不過想起那天，就全身起雞皮疙瘩，一個大男人哭爹喊娘的太可怕了……

　　「聽說你最近經常出現幻覺是麼？」顏景的語氣很是溫和，對著羅冰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

　　羅冰定了定神，勉強笑著，「嗯，好幾天了，總是想起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且還做噩夢……」

　　「看得出來，你現在精神不太好，是被噩夢折磨的麼？」

　　「嗯……」

　　「那麼你夢見的是什麼？有沒有什麼聯繫？」

　　「嗯……有吧……就是會夢見一個人，夢見他以前的事。」

　　「是死人托夢麼？」

　　「……」

　　羅冰愣了愣。

　　真的是學心理學的麼？不是算命的麼？不是道士麼……

　　皺著眉頭，有點鬱悶的答到，「不是死人。」

　　「哦，那他欠你債麼？」

　　「……沒有。」

　　「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呢？」

　　「……沒有。」

　　顏景瞭然的笑了笑，走過來站在羅冰面前。溫和的說：「你不要緊張，人出現幻覺是很正常的。你的情況我基本瞭解了，我會幫你，但是需要你的合作。」

　　「嗯……」

　　「跟我說說，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以前有過這種情況麼？」

　　「呃……從他走了才開始的，以前，倒是沒有出現過……」

　　「他是誰？」

　　「我朋友……」

　　「什麼樣的朋友？」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是麼？」

　　顏景滿臉深邃的笑容，直直盯著羅冰看，羅冰背後寒毛都豎了一大片……

　　「他是誰？」

　　「我……我好朋友……」

　　「是麼？」

　　「嗯……」

　　「他是誰？」

　　「……」

　　答不出來了。羅冰有點鬱悶的看了眼顏景，對方還是雷打不動的溫和笑容。

　　「你躺好，閉上眼睛，深呼吸。」 顏景說。

　　羅冰雖然覺得奇怪，但畢竟人家是給自己「治病」的，所以只好照做了。

　　「跟著我的節奏，吸氣……呼氣……然後想像……」

　　「在你的眼前，有一片很大很大的海，蔚藍的海，跟天空連成了一片……海風迎面吹過來，很柔和……陽光很明媚，你躺在沙灘上曬太陽，全身暖洋洋的……然後，你看到了海平面上，有一條船……船輕輕蕩啊……蕩啊……你看到了你那個朋友，他在對你微笑……他請你上去……他說船上有好吃的水果，有可愛的孩子，還有很多很多善良而美麗的人們……然後……你跟他一起……聽到了優美的音樂，如流水一般，敲在你的心上……你跟他一起曬太陽……聽著海浪的聲音……」

　　顏景悄悄跑到旁邊，拉上窗簾，順手放入了CD。

　　「然後……你覺得很溫暖……很安心……於是，你睡著了……」

　　「嗯……」

　　「你覺得……醒來以後，還是那片海……還有優美動聽的音樂，還有那艘船……還有你的朋友……」

　　「嗯……應該是的……」

　　「可這個時候，海邊突然下起了暴雨，蔚藍色的天空也變得烏黑而恐怖！海浪打了過來，船翻了，那些人們在尖叫，在吶喊，在海裡拚命的掙扎！他們的笑容不見了，他們的面孔變得猙獰可怖！你的朋友被海浪捲了下去……你想呼喊，卻喊不出聲音！」

　　羅冰感覺到自己似乎處於狂風巨浪當中，全身冷汗，在座椅上掙扎著，「森林……森林……」

　　顏景按住他的手臂，繼續在耳邊溫柔的說：「本來，是那麼平靜，那麼溫暖的一片海呢……卻突然間變成了惡魔……你本來不想上那艘船的，因為船上有你重要的朋友，你才勉強走了上去，但是你沒有想到，海浪打過來的時候，船翻了……如果沒有上船的話，你還可以逃的。現在卻逃不掉了……你會埋怨他麼？埋怨他斷了你的後路，連累你受苦麼？」

　　「我……我不知道……」

　　「然後呢？然後，他把你推了上來，然後一個巨浪打過來，他為了救你，自己卻沉了下去……」

　　「你抱著浮木在海裡飄啊飄……終於飄到了岸上……你看到他的臉在你面前不停的晃啊晃，可是，你再也見不到他了……」

　　「不要……不要離開我！森林……我不要你離開我！」羅冰的喊聲已經帶著哭腔，臉上也滿是淚水。

　　顏景繼續在他耳邊輕聲呢喃：「其實在你心底，你希望你的那片海一直是蔚藍的，一直是平靜的，有柔和的海風，有溫暖的陽光……你想留在海邊，就這樣一輩子都好。」

　　「可是慢慢的，海卻變了，你不願意接受這種變化……你一直執著的以為，海應該是溫柔而美麗的……可是，他不這樣覺得，他為了你能夠繼續留在喜歡的世界裡，自己偷偷跑去了船上。他一直默默的看著你呢，你看到他的目光了麼？溫柔的……執著的……無怨無悔的……默默朝著你的方向……在海上，船沉沉浮浮，隨時都有落水的危險……可是，這一切他都獨自承擔了下來，因為，對他來說，你能夠繼續留在你喜歡的地方，才是他最大的快樂……」

　　「可是有一天，他忍不住了，他覺得太辛苦了，於是，想讓你跟他一起在海上飄蕩。他想，也許你會慢慢習慣，也許你可以跟他在一起。可是沒有想到，突然下起了暴雨，眼看船就要翻了，他想，也許風雨過去之後，你的海會再次變得平靜，於是他把你推了上去，自己卻沉去了海底。」

　　「可是風雨過後，海平靜了，你呢？你平靜得了麼？！……為什麼呢？天還是那麼藍，風還是那麼柔和，陽光還是那麼明媚。為什麼你不開心呢？你一個人面對大片的海洋會覺得孤單麼？會不會想如果有他在就好了，如果他當初不出海就好了……可是，在他沉下去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拉他一把呢？你為什麼不救他？為什麼？」

　　「我……我害怕……」

　　「是的，你怕。」

　　「你怕會跟他一起沉下去，你害怕那些驚濤駭浪，你怕海底那個未知的世界，你怕你再也見不到陽光。於是，你眼睜睜的看著他沉了下去，你呆在岸上，看著他一個人去經歷那些可怕的事情，但是，你為什麼難過呢，你為什麼哭？」

　　「他不在了，不會再來影響你原本平靜的生活了。」

　　「你又能夠享受柔和的風還有溫暖的陽光了……你可以繼續做你喜歡的事情，他不會來打擾你了……」

　　「可是，你為什麼不開心？」

　　「為什麼不開心呢？」

　　「我……我好想他……好想他……」

　　「你已經習慣他陪在身邊，現在他突然不在了，你只是不適應對不對？」

　　「不是的……不止是這樣……我想去找他……我想見他，想看他笑，想聽他說話……我……我喜歡跟他在一起……」

　　「可是，他在海底，你要下去麼？你會被海浪打得不過氣來，那裡的世界很陌生，也很可怕……」

　　「我要找他，我想跟他在一起，到哪裡都好……我不要一個人，我很難受……」

　　羅冰已經開始抽泣了，肩膀不停的抖動著，眼淚直往外湧。

　　顏景皺了皺眉頭，心想，這個羅冰其實內心蠻脆弱的。要不是遇到小紫在先，他倒是自己喜歡的類型哦。

　　白白嫩嫩的，哭起來就跟天使一樣啊，嘴唇薄薄的，顏色很淡，睫毛也很長啊，還有淚滴掛在上面，嘖嘖，好漂亮啊。

　　[眾：姓顏的你去死吧。顏：說說而已，我對冰山沒興趣拉^ ^]

　　顏景起身關掉音樂，拉開窗簾，搖醒了被幻覺折磨的羅冰。

　　「好了，醒來吧。」

　　羅冰愣愣的看著眼前微笑的顏景，自己依然在書房裡麼？

　　原來剛才只是幻覺而已，可是，真的聽到那些叫聲，還有海浪的聲音了。

　　看到森林為了救他，自己去承受那些痛苦的時候……

　　心好痛，痛得快無法呼吸了……

　　「我……我該怎麼做……」羅冰有些茫然的看著顏景。

　　顏景很認真的盯著他，用嚴肅的語氣問道：「重新回答那個問題，他是你的什麼人？」

　　「是我……最重要的人……」

　　「是你愛的人麼？」

　　「嗯……也許是的……」

　　「願意陪他下地獄麼？」

　　「嗯……」

　　「好啊，這不是解決了嘛，傻瓜啊，整天腦子裡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唉，我口好幹，先喝水。」顏景一改嚴肅的面孔，嬉皮笑臉的打開門喊到，「小紫，拿兩杯水來啊！」

　　「哦。」慢吞吞的聲音之後，是戎紫蝸牛一般的腳步聲。

　　顏景半開著門沖羅冰微笑道：「其實你早就愛上他了，對不對？你只是一直在欺騙自己，有時候，謊話說多了就變成真話了，所以你執著的把兩人的感情歸類到友情，其實感情又怎麼能分得那麼清楚呢？你那麼看重他，早就超過友情的範疇了。」

　　「嗯……好像是的……我一直都很在意他……跟他在一起也很開心。」

　　「這幾天出現幻覺，只是你太壓抑自己了。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嘛。你別擔心，現在想清楚了，就不用再強迫自己了。也不用為了做朋友還是做戀人這個問題，把自己逼得喘不過氣來。」

　　「嗯……謝謝你。」

　　「先把眼淚擦了。」顏景從桌上撕了紙巾遞給他，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有句話要告訴你，其實海底不是你想的那麼可怕，海底有最最漂亮的珊瑚，還有可愛的魚，重要的是，還有他陪著你，不是麼？」

　　「嗯。」

　　「就算那個地方一般人無法理解，你們自得其樂不就好了，你管別人的眼光做什麼。同性戀怎麼了？要不是人類發展需要繁衍後代，要不是我們從小被灌輸了異性相愛的思想，同性戀也是很正常的嘛。別害怕，愛情是自己的。」

　　「嗯……老師你怎麼一開始就確定我是喜歡他的呢？我並沒有告訴你關於他的事……」

　　「哦，上次你跟小紫去龍華大廈的時候，我見過他啊。」還調戲過他呢……不過沒調戲成功還碰了一鼻子灰，很好玩的一個人呢。顏景摸了摸鼻子，沖羅冰微笑道：「那時候就覺得你們有問題，他看你的眼神，肉麻得很啊……而你呢，平時一張冷冰冰的臉，見到他的時候，笑得連冰都融化了。」

　　「是麼……」羅冰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原來別人都看出來了，這些年都是那樣對他微笑的麼？唉，就是自己太遲鈍了……

　　「學長，請喝水。」蝸牛戎紫終於把水送了進來，瞟了一眼笑得有點誇張的顏景，「學長，他的話你只能信一半，他就會吹牛。」

　　「啊？……」羅冰有點奇怪的看著顏老師。

　　結果顏老師不但沒有反駁，還很寵溺的摸了摸戎紫的頭，「呵呵，我是喜歡吹牛沒錯。但還是有點道理的嘛。」

　　戎紫瞪了他一眼，轉向羅冰，正色道：「對了，我聽劉星師兄說你打算換工作，我正好認識一個老闆……薪水不用擔心，而且，近期還有出國深造的機會。上次你幫我忙，一直沒來得及感謝，工作的事情，你考慮一下？」

　　說完，還從口袋裡掏東西，掏完衣服沒找到，又回頭掏褲子……掏完褲子又回頭掏衣服……

　　結果，顏老師翻了翻白眼，從自己襯衫口袋掏出一張名片遞給羅冰……

　　「怕你丟，早就替你收好了。」說罷還旁若無人的把戎紫摟在懷裡，戎紫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倒是靠著他，也沒有掙扎。

　　羅冰假裝平靜的接過名片。他才不會嫉妒，更沒有羨慕。就是覺得有點刺眼而已。

　　不想看他們，於是低頭看名片。

　　新世紀？這可是行內有名的電腦公司阿，業務跟國際接軌，待遇也好。

　　自己當年畢業的時候曾經參加過面試，可惜，冷著一張臉，又不會笑著討好那個考官，就給pass了……

　　為此還鬱悶了好久。

　　「學長，你這樣的人才正是他們缺少的，你直接跟周經理打電話吧，如果你願意去的話，他們一定會很開心的。」

　　「嗯，謝謝你了，小紫。」

　　「對了，學長，還有件事要告訴你。」

　　「嗯？」

　　「當年在學校的時候，那次學校網絡被黑掉，數據庫有人大量放病毒的事，你還記得吧？」

　　「嗯，當年的嫌疑犯，我們兩個也包括在內。」

　　「是啊，可是學長被拘留的第二天就放出去了，其實是因為黑森林來作證，還找律師保釋你的……他好像在警察局呆了一天一夜呢……」

　　羅冰全身一顫。

　　黑森林這個傻瓜……

　　第二天還騙自己說是因為沒睡好，原來是在外面呆了一夜，才有那麼重的黑眼圈麼……

　　因為不放心自己，才守在外面麼？

　　心裡很酸，卻很甜……

　　他為了我受了那麼多的苦，我現在這點煎熬又算得了什麼呢？

　　以後一定更好的對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