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5章
雖然很想像她一樣得體地回答,但因為身體本能的作用,他還是不自覺地往蘇岐身邊縮了縮。對他而言,像離王這種主動的人似乎有些危險——這也是那兩年中造成的陰影。「您好。」聲音都有些沒底氣。
離王微笑著:「傳言中的您可是讓人仰慕得緊,能見到傳說中的人物,我這運氣還不是一般的好。」
「哈……」蘇晨呆呆地回應。他實在沒什麼跟對方說的,雖然是女人,但能走到這一步,也必定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離王,與其在這浪費時間,不如我們繼續貴國與漢的立場這個話題。」蘇岐插話,臉上掛著冰冷的笑容。
離王似乎有些詫異蘇岐現在略有不悅的神情,愣了一下,然後恢復雍容的笑:「榮幸之致。」
「少主,那邊有從讓國來的樂師,我們過去看吧。」影妃裝模作樣地嬌柔說道。
如果是在不明真相的人看來,當然不會有任何不協調感,但影妃平時那模樣自己又不是沒見過,相比較之下,蘇晨就有些想笑了。
影妃雖然不能完全看到他的臉,但是看他眼中的笑意也曉得他在樂個啥,但沒辦法啊,這戲還得演下去嘛,於是又繼續硬著頭皮說:「聽說,這些人個個都肌膚勝雪,分外好看,我們去看看吧。」
蘇晨點點頭,然後把目光轉向蘇岐。
蘇岐衝他溫柔笑了笑,然後吩咐蘇九道:「別讓少主離的太遠。」換而言之就是別將蘇晨帶離他視線範圍。
那邊,離國的官員果然已經注意到了蘇岐溫柔以待的蘇晨,見他一離開蘇岐身邊,便三三兩兩地過來,試圖攀談。
但在距離蘇晨還有幾步的距離時,便給那些訓練有素的侍女攔了下來。
礙於長樂宮的強悍實力,就算是滿肚子火也沒辦法發洩出來,只得怏怏返回。
但,偶爾也會有不識趣的傢伙,不但不聽從侍女的勸阻非得過來跟蘇晨說話,還一腳將那說話的侍女踹倒在地。
蘇晨正在看大廳屏風內那由美貌女子組成的讓國樂隊,聽到那邊小小的驚呼,轉頭去看,正好見到蘇九手下的那名侍女被踹倒在地。
不由地皺起了眉:「蘇九。」
蘇九應道:「是。」轉身去看情況了。
雖然騷動不大,但還是引來了時刻關注蘇晨這邊蘇岐的注意。
他淡淡掃了眼地上的侍女和那還在罵罵咧咧的離國官員,低頭朝身邊面色大變的離王冷笑一聲,走了過來。
他並不是往還在喧鬧的那處走去,而是直接朝蘇晨這走過來。
看了看蘇晨視線所投的地方,也跟著走過去,站在他身邊。
「她們為首的是個叫行歌的盲者,每兩年蘇八都會邀請她們來這裡演奏一晚。」蘇岐也學著蘇晨,打量著那些調弦清嗓的伶人,一邊跟他說明著。
「她們幾乎都是女子,行走在來這裡的路上不會有危險嗎?」
「在這樣的世道又有誰會為難一群伶人?各自逃命都怕慢了。」蘇岐唇邊露出了嘲諷的笑,「而且,她們也有她們的方法,雖然不能保全某些東西,至少性命威脅不大。」掃了一圈,才又繼續說,「儘管這樣,每次過來都會發現多出了些新面孔,少了老人。真是脆弱啊,人。」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待在讓,至少比在外面遊蕩要安全些吧。」
「她們是旅行樂師,不受國家保護的。」蘇岐淡淡回答。
旅行樂師,顧名思義,就是在四處旅行的過程中演奏音樂用以維持生計的伶人,並不隸屬於哪個國家,而且相對來說,也是非常受人們歡迎的職業。
但是因為這職業非常的清苦勞累,所以是非常少見的,算起來,這大概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旅行樂師組成的團。
樂師們大多是盲者,但因為都還很年輕,而且出自讓國,所以看起來的確是膚白如雪,較尋常人要美貌不少。
「最首位坐著的就是行歌。」蘇岐告訴他。
很少能見他這樣不帶任何鄙夷口吻地談論起某個人,這讓蘇晨不自覺地側目看了他一眼。
蘇岐微笑著:「大概是因為,你跟她很相似吧。」
叫行歌的女子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容貌雖然談不上國色天香,但也的確算得上清麗動人了,眉宇間卻閃耀著與她脫俗容貌不相符的桀驁不馴。
讓國人的肌膚是雪白的,毛髮顏色也比其他地方的人要淺上很多,這位行歌雖然肌膚純白,頭髮卻漆黑的像絕好的黑檀,更襯得她那張臉蛋柔弱又織細,偏偏臉上神情又是那麼讓人無法忽視。
脆弱又倔強,兩種矛盾的特質綜合在了她身上。
彷彿感覺到了蘇岐父子兩的注視,她慢慢轉過頭來,無神的雙眼準確地看著蘇岐所在的方向,發出輕柔的聲音:「是長樂宮的主人吧。」
她一張口說話,身邊還在互相交談的其他樂師便安靜了下來。
「對。」蘇岐答道。
「別來無恙。」行歌方才還戒備著的神情柔和了下來,「你似乎好了許多。」
蘇岐只是笑了笑,沒回答。
「抑鬱狂躁的症狀倒不嚴重,我好奇你的強迫症是怎麼治好的,我不認為聽了我一次歌唱就能將你的病治好,我可不是專業醫生。」行歌說著跟她古典容貌完全搭不上邊的現代語言。
蘇晨剛聽還沒什麼,怎麼越聽越覺得這行歌說話怎麼這麼奇怪?那樣簡便的口吻——很像現代人。
瞠目結舌地聽著兩人繼續對話。
「自然好了便好了。」蘇岐雖然不是很清楚行歌具體每句話說什麼,但大概內容還是能懂的。
「你旁邊還有人吧?」行歌微微皺起眉,似乎認真考慮著什麼,一下子眉間又展開了,「是你的心結所在吧?」
蘇岐柔情似水地看了眼呆呆的蘇晨,笑應:「對。」
「那真是可喜可賀,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小,更加不用說時空的寬廣,能夠找到將心繫以結的人,是非常難得的,」行歌點點頭,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我為你們唱首歌吧,只是為你們唱的。」
「有勞了。」蘇岐點點頭。
於是,行歌撥動了手裡琵琶的弦。
那真是非常美麗的聲音,才唱了一句,大廳裡已經鴉雀無聲。
各國的語言都不太一樣,雖然剛才行歌與蘇岐對話用的是五國通用語言,但這首歌曲卻用的是讓國語言。
蘇晨聽不懂她在唱什麼,只感覺那旋律宛轉悠揚又鏗鏘有力,響遏行雲卻又不絕如縷。
大廳非常安靜,唯一響亮的只有她的歌聲,如果說,這世界上有天籟,那一定是指她唱出來的歌。
明明不知道她到底在唱什麼,卻能強烈地與歌聲產生共鳴,開始的高亢冷漠慢慢變得低沉輕柔再又變成了溫柔纏綿,每一段,都非常清晰的表現出了自己對蘇岐情感上的轉變。
溫柔又惆悵,甜蜜又苦澀。
一曲唱畢,行歌再次撥弄了弦,微笑著抬起頭來。
她的眼睛裡雖然沒有任何光亮,整張臉卻充滿了神采。
除了蘇岐,包括蘇晨在內的所有人,幾乎都半天回不了神,腦中一直縈繞著剛才那優美動聽的聲音。
「這次的酬勞會加倍的,他很喜歡。」蘇岐低低的聲音讓蘇晨回過神來。
「多謝了。」行歌微笑。
魔咒被解開了,眾人再次恢復熱鬧地各自交談起來,所不同的是,現在議論的話題都變成了這把美麗的聲音。
蘇晨有些無奈地看了眼蘇岐:這傢伙完全沒聽懂行歌的聲音嗎?
「一般人當然明白我在唱什麼。」行歌突然這樣解釋般地說,「情感匱乏的話,根本沒辦法理解,」頓了頓,「算了,我說了你也不懂,這都是現代醫學理論。」
蘇晨下意識地接了句,「以前在電視上看到有專家說過,情感匱乏的人很難理解常人的情緒。」
說完,自己愣住,行歌也愣住。
兩人沉默地「看」著對方——事實上只有蘇晨看,行歌只是睜大了美麗空洞的眸子面對他。
「主子,已經解決了。」蘇八的聲音讓兩人再次從震驚中回神。
「你……」
「你……」兩人異口同聲地驚呼。
「怎麼了?」蘇岐見蘇晨那詭異的神情,奇怪問道。
「……」蘇晨倒是想解釋,卻又不知要怎麼解釋好,於是苦笑著實話實說:「這個太複雜,我也沒辦法說清。」
但蘇岐卻是滿意了他的回答,微微笑道:「那就別費心解釋了。」摸摸他的頭。
話是這麼說,他大概還是非常想知道的吧。
蘇晨看著他微笑的臉,說:「我以後會慢慢告訴你的。」不用著急,時間還長的很。
突然在這一刻,心中無比確定地告訴自己:只要他願意,我也願與他相伴到白頭。
蘇岐彎起唇角,笑了。
這世上最美最強大的人,心中所屬卻是我。
真幸運。
他有些臉紅,呆呆看著蘇岐迷人神情。
「主子,離王過來了。」
蘇八的聲音讓蘇岐蘇晨同時撇頭轉往不同方向,蘇岐是防備地看著離王,蘇晨則是不好意思地把視線重新落往行歌身上。
「我去去就來。」感覺蘇岐輕輕地揉了揉自己的發。
「嗯。」他低聲應著,點點頭。
聽到蘇岐的腳步離開後,行歌才微笑著繼續說道:「我沒料到呢。」
「……我也是。」蘇晨木木地回答。
「今天說話稍微有些不方便,不過我可以在這多留一天,不知你有沒空?」
「……恩。」雖然說服蘇岐有些困難,但自己真的很想跟這個叫行歌的女子好好談談,「我到時叫蘇八給你捎信,好嗎?」
「好。」行歌微笑。「我非常期待你的邀請。」
雖然才見面沒多久,行歌卻讓自己覺得很舒服,雖然她是個盲者,但讓人無法輕視,而且,她從哪來?怎麼來的?這一切,都讓蘇晨非常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