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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晨月夕》第30章
正文 第31章

雖然跟蘇岐說讓他有空來玩,事實上,蘇晨也清楚蘇岐有多忙,在長樂宮裡要忙著處理宮裡事物,外出也是為了長樂宮的事情,總之,這個偌大的長樂宮要付出不少的心血來維持。以前自己住長樂宮時,有時候陪著蘇岐辦公,自己動著又醒來,那人還在燈下熬。好幾次天都微亮了,他卻還坐著認真批閱什麼。

不過,拜蘇岐來了這一次所賜,臨去時留下了一大筆錢,至少不用為錢擔憂了,但家裡三人都不是什麼大富大貴出身,粗茶淡飯也是一樣的過,所以這錢也就暫時交給漓悠保管了。只是書塾也是要開下去的,一來是為了隱藏身份,二來,蘇晨有一兩個學生的確是很不錯,也許這樣教下去,以後真能中榜。

蘇岐在離去後的第四天,有一對年僅八歲的雙胞胎小姐妹過來說是蘇岐派來保護自己的。小虎現在已經不去書塾上課了,一般都是自己在房間看書,有什麼問題不明白的才會問蘇晨,漓悠依然是每天上午苦著臉在那跟一群不到十歲的小鬼磕磕巴巴地唸著又長又幹澀的啟蒙短文。

蘇晨將上課的時間縮短為一週六天,還留下一天休息,現在自己也算是有錢人了,用不著那麼拚命。

轉眼間,寒冷的冬季過去,到了晚春。

等學生們都下課回去了,蘇晨關好門,慢慢走回大廳,一邊琢磨今天要吃什麼菜。

遠遠地看到門口站了幾個穿著白色衣服的人。

走過去,臉上有三字的女人優雅地行了個禮:「少主。」

「嗯,你們主子的藥吃完了?」昨天都還在心裡想怎麼蘇岐還沒派人來取藥呢。

「是,主子說了,少主的藥很有效,毒發時不若之前疼痛。」蘇三平板地回答。

若是蘇岐的話,一定會笑得溫柔又好看地說:晨做的藥真真兒有用,我服下就覺得不那麼難過了。

想著蘇岐可能出現的表情,他不由地揚起了唇。

「進來吧,我前些天已經把藥準備好了。」蘇晨走進屋子。

一同來的人候在屋外面,蘇三悄無聲息地跟在身後。

一進屋子,就見漓悠躡手躡腳地在神龕上偷拿蜜餞吃,大吼:「漓悠!」

漓悠被驚到,手裡的棗子蜜餞掉落在地,滾了幾滾,沾得滿是灰。

漓悠遺憾地看著蜜餞,再抬起頭來:「你幹嘛啦,人家東西都被你嚇掉了!你也等我吃到嘴巴再叫我嘛!」

「你都吃到嘴巴我叫你還有個屁用啊!」蘇晨皺眉,頭疼地:「你怎麼又偷吃供品啊!」

「人家的蜜餞吃完了啊。」漓悠無辜地說,轉眼又瞥著蘇晨說:「貨郎又很久沒到咱們這小山溝裡來了。」

「那你也不可以吃神龕上的東西!」蘇晨沒好氣地,「我不是說過了嗎?這是敬奉神明乞求平安的!」

「神明有個屁用啊。」

「你少說兩句會死啊。」蘇晨看他那不屑一顧的模樣就想敲他,礙在蘇三在場,他只得哼了哼,「有客人。」

「有客人啊,你怎麼不早說!」漓悠放下自己那欠扁嘴臉,笑眯眯地迎上去:「您是,」想了一想,「我見過您吧,蘇先生來的那次。」

蘇三微微點點頭。

「您這是從哪來,先休息一下吧。」漓悠熱情地招呼客人去了。

這傢伙就是這樣,也不知是以前的職業使然還是曉得蘇晨小虎都是冷淡性子,家裡一般來人都是他在招呼——除了蘇岐的到來讓他不大爽外,其他客人基本上他都能搞定。

蘇三顯然有些不適應漓悠的熱情款待,有些不自然地:「在下……」

「既然來了就別拘束……」漓悠繼續說著什麼。

蘇晨好笑地走回房間拿藥。

按理說,自己一個大夫,而且還是在現代活了十幾年,經歷過生死的人,根本不會相信這世界上有什麼神明,但自己能來到這又何嘗不是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呢?而且,現在自己要擔心的人太多,蘇岐萬一哪天熬不過去中止服毒,蘇夕一個人在江湖上闖蕩又是何其的危險,小虎要去當官更是前途未卜,還有各種各樣的未知因素……

這一切,都是人類不能控制的,除了朝那些虛無的神明祈禱,又還能做什麼呢?

書上果然說的對,一個人若是擁有的多了,就變得膽小謹慎了起來。

回到大廳,漓悠正手捧熱茶將被子放在蘇三坐的茶几上。

見蘇晨走了出來,蘇三立刻站起來。

漓悠沒好氣地:「我才讓她坐下來呢,你一來人又嚇得站起來了。」

蘇晨苦笑:「你先坐著,我還有些話要問你。」

「在下站著就行。」

「你站著我難受。」蘇晨輕輕說,「請坐下吧。」

「是。」蘇三筆直僵硬地坐了下來。

「你主子吃飯正常了?」

「是,有勞少……少爺。」蘇三硬生生地改口。

蘇晨笑,想不到也能聽到在宮裡如一灘死水的蘇三這樣說話口吻。「漓悠,去生火煮飯。」再扭頭問蘇三:「留下來吃晚飯?」

「不用了,主子令我們即刻返回。」

漓悠很明白蘇晨叫自己去做飯是為了支開自己,點點頭:「好。」便去廚房了。

「那麼,跟綠籮甘藍說話嗎?」綠籮和甘藍就是那雙胞胎姐妹的名字,來的時候只有個號碼,這名字都是後來蘇晨取的。

因為蘇晨的信裡提到過,所以蘇三也很清楚這指的是誰,搖搖頭:「主子說給你了,就是你的,我們無權對她們下達任何命令。」

「那算了。」蘇晨嘆口氣,「這是藥,請拿好。」將藥包遞過去,「這個是蘇十的份,我都分好了。」

「是。」蘇三拿好,站起身,彎了彎腰,「那麼我先告辭了。」

「不再坐會兒嗎?」蘇晨也站起來。

「主子令我即刻返回。」蘇三還是那句老話。

蘇晨點點頭,「那你好好照顧蘇岐,要讓他按時吃飯,吃飯時別給他夾,讓他自己選擇,吩咐膳房別給他做大補的菜,儘量選溫些的食材。」想了想,又說:「雖然天氣儘早地熱了,但也別隨便鬆衣,著涼就不好了。」自己怎麼這麼像老媽子啊!

蘇三耐心地記著蘇晨說的這一長串話,然後應道:「是。」

送了蘇三出去,站在院門前看那隊人漸漸遠去,蘇晨輕聲問:「為什麼不跟她們見面呢?你們都是長樂宮出來的吧。」

從屋簷上跳下來兩個打扮的一模一樣的可愛小姑娘。

其中一個說:「她們跟我們又沒同屬一個院,彼此不熟悉,也沒什麼話說。」

另一個跌跌撞撞地撲過來抱住蘇晨的腳:「晨晨,抱抱。」

蘇晨揚眉一笑,將她抱起來扛在肩膀上。

「綠籮,你這樣不分上下被主子看到就麻煩了,知道嗎?」之前那個說話穩重的小孩又抬起頭皺玫道。

叫綠籮的孩子抱緊蘇晨的脖子,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行啦。」蘇晨好笑地捏捏瞪著甘藍圓圓的小臉蛋,「你們都還是小孩子,不用管什麼上下左右的,今天我做點心你們吃吧,漓悠蜜餞吃完了,現在都開始偷神龕上的了,我怕他再沒甜食吃會抓狂的。」

「點心!」綠籮很高興,軟軟的手摸摸蘇晨的臉頰,然後大力親一口。

「綠籮!」甘藍喝道:「你怎麼可以隨便親晨晨!」

「不用這麼緊張吧。」蘇晨拍拍她的頭,拉起她的手,往屋子裡走去:「綠籮還只是小孩子呢。」

走了幾步,甘藍突然說道:「晨晨,你最近的腳好些了?」語氣略有些欣喜。

蘇晨愣了一下,然後笑,「是啊,天氣一暖和,我腳傷就沒大礙了。」

自己都忘記了,畢竟近二十年都是這樣過來,這一丁點不適也就習慣了,漓悠小虎他們大概是怕傷我的自尊心所以不說吧,蘇岐……

也不知為什麼,反正他也沒提及這件事。

「我看晨晨走路利索多了,以為是我們每晚按摩的作用呢。」甘藍小聲說。

「啊……」蘇晨呆了呆,「你們每晚都給我按摩的啊。」我真睡得死……

「但是好像沒有什麼用。」甘藍的神情有些失望。

「怎麼會。」蘇晨笑,「我以前都要七八月才能走路利索呢。」

「真的嗎?」甘藍仰起頭。

「對。」他認真回答。

於是,這小姑娘又低下頭,偷笑了起來。

「不過,你看到了啦,我這腳走路都利索了,所以,以後就別按摩了。」

「那怎麼成,」甘藍搖搖頭,「主子吩咐過的,還特意傳授了我們按摩的手法。」

蘇岐傳授給她們按摩的手法?蘇晨再次愣住。

原來,那傢伙也有偷偷給我這不中用的雙腿做按摩啊,就是不知他又吃了多少豆腐……

蘇晨是覺得好氣又有些溫暖。

「是這樣子的,我的腳雖然氣候暖和時會動作利落,但卻受不得擠壓,所以不能按摩啦。」蘇晨笑著說了個謊,「而且,你們晚上不睡覺,小心長不高哦。」

「我有跟綠籮輪著來的啦。」甘藍小聲地說。

「嗯。」綠籮在肩膀上點點頭,「晨晨腳痛痛,綠籮幫忙。」

他笑了笑,沖綠籮笑:「謝謝綠籮,辛苦你了。」再對甘藍說,「先暫時這樣吧,我會寫信跟你們主子說明的,等天氣冷了再說。」

「可……」甘藍明顯不願意就此放棄。

「對了,今天記得把昨晚教你的文章給我默出來。」他當然不會給甘藍說服自己的機會,打斷了她的話。

「啊……」甘藍呆了呆,「今天?昨天才教的……」

「今天,睡覺前我會檢查的,沒默對明早去跟學生們上一天課。」對甘藍綠籮來說,跟那些正常的小孩子打交道是非常為難的事。可她們長得很可愛,所以小孩子們都很喜歡招惹她們兩個。第一次去書塾上了一天的課之後,累得精疲力竭的甘藍就再也不想去二次了。

「……是。」甘藍無奈地應了下來。

蘇晨滿意地點頭笑了笑。今天回房趕緊給蘇岐寫信把這事跟他說說,這樣甘藍這小丫頭就沒話說了。

看起來成熟聰慧的甘藍雖然跟綠籮是雙胞胎,但事實上,綠籮因為先天的原因,智力發育非常遲緩,所以現在八歲了,都只能說簡單的話語。也因為這個原因,所以蘇晨會對綠籮更放縱些,甘藍每天晚上都要識字背書,是非常辛苦的。

「好,那我們去廚房給漓悠幫忙了。」

「……我去背書了。」甘藍鬱悶地說道,再跟綠籮說道:「看著點晨晨。」

「嗯。」綠籮甜甜地笑。

「加油哦。」蘇晨沖甘藍笑得好不開心。

「加油哦。」綠籮學著蘇晨笑得好不開心。

甘藍鬱悶地去書房跟小虎一起背文章去了。

到了廚房,飯煮熟了,漓悠幸福地端著碗蜜餞在那啃。

這青花碗怎麼這麼眼熟啊!

蘇晨瞪了漓悠一眼:「你什麼時候把這個順出來的!」神龕上裝蜜餞的碗啊啊啊啊!

「你要我做飯的時候。」漓悠迅速把手裡的蜜餞塞入嘴巴,然後含糊地說,「米勒,恩勒晚勒(沒了,你來晚了)。」卻不想由於塞太多了,結果吞不下,吐又吐不出了,於是難受地用手指在那撥弄。

蘇晨看漓悠那要吞又吞不下去的痛苦模樣,哭笑不得,對坐在肩膀上的綠籮說道:「給他幫個忙。」

「嗯。」綠籮飛速衝過去,抓住漓悠的下巴隨便扭了兩下,「卡卡」一聲輕響,蜜餞掉出來了,漓悠淚流滿面。

然後又「卡卡」輕響,漓悠開始慘叫:「啊啊啊啊,禾(好)痛痛啊啊啊啊!」

「晨晨說不可以吃,你偷吃了要罰。」綠籮扯住蘇晨的衣角,認真說。

「……綠籮,這懲罰稍微重了點。」蘇晨苦笑,本來只是要綠籮去幫忙下漓悠,誰想綠籮認為漓悠不聽自己的把漓悠的下頜骨給卸了。

「不聽晨晨的話要懲罰。」綠籮堅持己見。

蘇晨嘆口氣:慢慢來吧,這孩子還小,還有救,不像蘇岐,那真是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了。

抱歉地衝漓悠笑了笑:「我不知道她會這樣的。」

漓悠扶住自己的下巴,衝他揮揮手:「始(行)了,憋過而(來)。」

「我晚上做點心吃好不好?」蘇晨討好地,「你別哭了不然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嗯(你)呃(以)為武(我)想啊,武(我)痛啊啊!」漓悠沒好氣。

過了好一陣子,漓悠說話才算恢復正常,嘆口氣:「我瞭解我明白不是你指使的,但是,下次你能不能別叫她來幫忙?我受不起這小姑奶奶啊。」一邊說著還心有餘悸地摸著自己的下巴。

蘇晨只能苦笑。

「晨晨……我做錯了嗎?」綠籮小小聲地抬起頭問他。

「沒關係的,漓悠不會跟你生氣的。」

「啊……」漓悠眨眨眼,然後看看綠籮怯生生的臉,再看看站在綠籮身後衝他做出了個「擰肉」動作的蘇晨,連忙點頭:「當然不會生氣啦,不會不會。」乾笑。

「只是呢,下一次不可以這樣了哦,」蘇晨笑眯眯地拍拍綠籮的頭,「漓悠是我的朋友,所以比起一般人來說,要享受多一點的好處,明白嗎?」

「嗯,下次只要漓悠不威脅晨晨生命,綠籮不會讓他痛痛的。」綠籮大概是瞭解了一些,於是點點頭。

「那去那邊玩,我來做菜了。」蘇晨笑道。

「嗯。」綠籮點點頭,很乖地去那邊柴草堆上玩去了。

「今天做什麼菜?」漓悠蹲在放菜的簍子旁邊問他。

「為了犒勞你剛才的痛苦難受,你選吧,喜歡什麼我做什麼菜。」

「哼哼,這還差不多。」漓悠得意地。

他看著灶坑裡燃燒得紅紅的火苗,輕聲說道:「其實,漓悠,蘇先生是我的父親。」雖然漓悠知道自己跟蘇岐不尋常的相處模式,但自己因為某些戒備的心理,一直沒跟他說蘇岐跟自己的關係,漓悠也從來沒問過,今天送蘇三走時,就決定還是要跟漓悠說出來。

既然是真心把對方當朋友,那就不該隱瞞這件事。

「嗯。」漓悠翻簍子的聲音停了停,然後繼續響起:「你們長得不太像。」

「……你不覺得驚訝嗎?」

「我更驚訝的是,你口中的父親對你比較像是對待心上人的感覺。」

蘇晨紅了紅臉,避開這話題。「我以為你會不高興我現在才告訴你的。」

「如果是別人我可能會生氣吧。」漓悠笑,「但是,朋友嘛,總得有點優惠不是。」把剛才蘇晨跟綠籮說的話又說了一次。

蘇晨愣了愣,然後笑了起來。

漓悠也跟著笑,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不過,這件事,最好先別告訴小虎。我們不知道那孩子到底有什麼打算,或者說是他願意為他的理想犧牲到哪一步,所以,為了避免你被利用,還是別說的好。」

「嗯。」漓悠著傢伙,還真是為人著想呢。蘇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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