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章 所謂聚會

　　「鍾離，你快點啊，磨磨蹭蹭幹什麼？」徐雯微笑著沖陽光下跑得滿頭大汗的人招手。

　　「來了來了，小雯你就別催魂了。」鍾離跑過來之後，瞪了對方一眼，然後一頭鑽進了車子。

　　徐雯一臉的無奈，「你比我小七八歲呢，小雯是你叫的嗎？」

　　小離斜了她一眼，扭扭脖子不理她。

　　「我這車只能裝三個人，小離，你去前面坐。」駕駛位上的女人手握方向盤，笑得一臉高深莫測，「徐尉在前面那車呢。」

　　「我看見了，不過，他們那車上坐了四個大男人了更裝不下，我就勉強擠擠坐你們這裡吧。」說完，也不顧後座上的女生大大的白眼，自顧自的把屁股往裡擠了擠。

　　車子緩緩的前行，小離靠著窗戶裝睡，以方便這三個女生可以肆無忌憚的聊天。

　　何葉，徐雯，還有一個沒見過的，據說是劉星的妹妹叫劉芸的，開著劉星的車，跟劉星一樣，笑起來高深莫測讓人脊背發麻……

　　「何葉，你跟劉星什麼時候結婚？都多少年了啊，我看著都著急……」徐雯又開始嘮叨。

　　「沒辦法，我師兄本來想做無國界醫生，後來不是留下來了嘛，那個位置就空缺了，我媽就想讓我去。」何葉歎氣。

　　「呀，那不是要去非洲？據說那裡條件很艱苦啊？」

　　「不一定去非洲的。」何葉有些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有一個師弟很想去，我琢磨著還是把機會讓給他吧。」

　　何葉頓了頓，又歎氣道：「我可不想像我媽那樣只顧工作不顧家，最後被人叫老巫婆……我的童年那麼悲慘，我不想讓我的孩子也像我那樣，沒爹管，沒媽疼，一直跟保姆一起生活……」

　　「何葉，你們要結婚趕緊的吧，我哥不結婚，我可不敢嫁。」劉芸淡淡的瞧了後座一眼，「徐雯你也是，你還不嫁人，要當虎姑婆啊？」

　　「我討厭男人……」

　　「難道你喜歡女人？」

　　「我也討厭女人……」

　　「那你想怎樣啊？」

　　「我想單身一輩子……」

　　「哦，想當老尼姑了。」

　　「嗯嗯，我跟尼姑一樣的想法，結婚太麻煩，生孩子太恐怖，相夫教子太辛苦，一個人過，很逍遙自在。」

　　小離無奈的搖搖頭，還好自己沒有找像她們這樣的女朋友，徐尉那個人就是悶了點，話不多，兩個人在一起也經常吵吵鬧鬧的，不過倒也安心。

　　據說一個女人是五百隻鴨子，這三個女人，每一個，都是常人的十倍，那麼……加起來就是，一萬五千隻鴨子……

　　坐在他們中間，耳朵真是受不了……

　　小離閉上眼睛，讓她們去聊吧，我睡我的。

　　雖然嘰嘰喳喳吵了點，總比坐徐尉他們的車好，那輛車上，四個男人都人高馬大的，估計自己去那邊，會被擠成肉餅。

　　都怪徐尉，自己不開車過來。

　　小離一邊埋怨著，一邊打著呵欠，本來是裝睡，沒想到最後真的睡著了，或許是這幾天被導師逼著弄論文太累的緣故吧。

　　迷迷糊糊中，小離被人叫醒，車子已經到了目的地，是一個叫做never的地方，集自助餐與KTV與一體的大型活動中心。

　　進去之後是寬敞的中央大廳，還有一個可以隨意上去唱歌的漂亮舞台，下面整齊的排列著桌椅，周圍圍了一整圈的自助餐桌，上面擺放著各種各樣的美食。

　　一行人跟著服務員小姐到了旁邊的包廂。比起熱鬧的大廳，包廂裡顯得格外安靜。

　　小離進去以後目光掃視全場，這裡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坐的坐站的站，唱歌的唱歌吃飯的吃飯，不過所有人的動作，都在小離他們進來的瞬間定格了。

　　且不說原本吵鬧的三個女人突然安靜下來了，後面跟進來的四個帥哥，也是低頭的低頭髮傻的發傻，整整齊齊的不說話。

　　「呵呵。」小離乾笑兩聲，然後使勁橫了一眼徐尉。

　　遊戲裡幫戰打群架的場面雖然見多了，不過，這樣真人聚集還是第一次見識到……

　　搞什麼家族聚會，弄得就像偷偷摸摸的地下黨一樣，還硬是把自己給拉過來。

　　「嗯，這次家族聚會，一來是慶祝我們家族三週年，二來，是給大家介紹三幾位新朋友。」羅冰開口了，面部表情有點僵硬。

　　「呵呵，我們都聚會過好幾次了，就不用多廢話了，剩下的幾個新面孔，你們還是自我介紹吧。」何葉在那笑著打圓場，「大家不要用仇恨的目光看著我們啊，弄得就跟幫戰似的。」

　　「大家好，我是骨感美人。」徐雯首先沖大家鞠了個躬，「上次聚會沒有來，不知道還有人記得我嗎？」

　　「記得，就是那個奸商嘛。」人群裡有人開始起哄，「當然記得啦，想當年我的零花錢可都是找你要的。」

　　徐雯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其實呢，那個奸商並不是我，我的號，一直都是我跟我哥一起玩的，我負責聊天吹牛，我哥負責實際操作。」

　　「這麼說，群裡聊天的是你，遊戲裡做買賣的是你哥？」

　　「是這樣。」徐雯微笑，還沖小離眨了眨眼睛。小離只是用一個白眼來回報。

　　徐雯這個丫頭就會搗亂，要不是怕破壞你們兄妹感情，我早就要教訓你了。

　　小離雖然看不慣徐雯的做法，不過礙於徐尉的面子也沒說她，再說她不過是遊戲裡搗亂，無傷大雅。現實生活中，還算一個挺開朗大方的女孩。

　　不過她讓小離叫姐姐的事，小離是抵死不從。跟徐尉談戀愛，還要把他妹妹叫姐姐？感覺也太彆扭了。

　　「我叫徐尉，這位是鍾離。」徐尉似乎看透了小離的想法，輕輕伸手握了握他以示安慰，然後向大家介紹。語氣中似乎帶著些微的驕傲，好像介紹自己的寶貝一樣。

　　小離有些不自在，這個家族聚會其實不關他的事，另一個遊戲裡的家族，大部分人自己也不認識。

　　不過，看到徐尉請他一起去時那溫柔的笑容認真的眼神，小離心裡不願意，嘴巴卻立馬說了一聲「好，我跟你去。」

　　於是，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尷尬的局面。

　　「嗯……我不是破爛家族的人，今天只是來湊熱鬧的。」小離沖眾人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那些人似乎是自來熟，對第一次見面的小離也非常友好，間或有人到小離這裡隨便聊幾句，或者主動給小離弄吃的喝的之類，還有人把麥給小離讓他唱歌，當然，小離很清楚自己一跑調就跑一萬八千里的能力，只好微笑著拒絕。

　　該介紹的都介紹完了，只剩下一個個子挺高的大帥哥，站在羅大族長身邊，輕聲說著什麼，羅冰的表情沒有起初那麼僵硬，反而輕輕一笑，如同冰雪融化一般的笑意讓小離微微一怔……

　　這人笑起來還蠻好看的。

　　小離這樣想著，便把目光轉移到那個讓冰塊融化的人身上。那個人，第一次見到就給人一種強烈的存在感，雖然說皮膚有點黑，不過一點也不影響面部的美觀，整個人看上去很帥氣，眼睛不大，卻很有神，有一種形容叫……眼睛裡散發著知識的光芒。據說是出國留學回來的，氣質就是不一樣。不過他倒是一點也不傲慢，反而笑得很溫和親切，不過，笑容總是對著那個羅氏冰塊罷了。

　　可奇怪的是，小離居然覺得他們兩個站在一起的畫面很和諧，應該不會是因為一個白一個黑一個冷一個暖這麼簡單吧……

　　小離又懶洋洋的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眼，只見對方又從羅冰露出個迷人微笑，這才轉過頭來，非常紳士的彎了彎腰。

　　「大家好，我是等到昏迷，請多指教。」

　　然後，小離莫名的聽到周圍整齊的抽氣聲。

　　空氣裡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幾秒鐘後，現場似乎有點在沉默中爆發的味道。

　　「我的天啊，昏迷姐姐居然是男人？」

　　「我的上帝，我就說怎麼有那麼強悍的女人，原來是男人？可憐我還一直把她當偶像！」

　　「昏迷姐姐？是不是應該改口叫昏迷哥哥啊？」

　　一群人開始圍繞著等到昏迷，嘰嘰喳喳聊起來。

　　小離聽了半天還是覺得一頭霧水。

　　只是依稀有點印象，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那個羅冰的QQ簽名裡是寫了這樣一個名字的。

　　也好像聽聞，羅冰變成現在這樣是因為那個人，也是和自己與徐尉一樣，一段遊戲裡的情緣，卻沒有善始善終。

　　又似乎覺得，自從他出現以來，羅冰的氣色突然變好了，雖然還是對人很冷淡，不過，沒有以前那麼難以接近。

　　小離看了看人群中微笑著的徐尉，不禁歎了口氣。

　　遊戲裡的緣分真是很不可思議呢。那些遊戲裡的事情，也似乎過了很久很久。

　　有時候偶然回憶起來，卻總是覺得很開心，哪怕那些吵架的點點滴滴，都讓小離有一種幸福感。

　　徐尉調動工作之後就來了這個城市，把原來那個據說書房裡鬧鬼的老屋賣掉，在龍華花園買了個新家。

　　小離備考階段也就搬過去安心複習。

　　似乎有一種家的感覺，雖然房子有點大，兩個人分開住樓上樓下，他白天又經常出去上班，有時候會很空……

　　不過，房子裡有那個人的氣息，就覺得很暖，像個家一樣了。

　　可是……

　　為什麼一起住了這麼久，還是樓上樓下？

　　小離有時候想，或許那時候，是兩人太忙了吧。

　　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徐尉已經出去上班了，桌上有他準備的早餐。

　　每天晚上徐尉回來的時候，小離又常常睡著了。

　　在起初的一段時間，徐尉因為剛調動工作的緣故，常常加班到深夜，而小離又專心複習，所以都是早睡早起。

　　兩人每天見面的時間很少很少。

　　可現在又該找什麼借口呢？小離已經不用因為複習太累而那麼早睡了，徐尉也不會加班，每天六點就準時到家。

　　可還是……

　　吃飯，看電視，聊聊天，然後睡覺。

　　起床，吃早餐，一個去工作一個去學校。

　　還是樓上樓下啊……

　　一點也不像談戀愛。

　　小離正在胡思亂想，徐雯突然蹭到他身邊來，意味深長的笑著。

　　小離被笑得全身起雞皮疙瘩，剛想開口叫她自己去吃飯，卻聽徐雯突然說，「小離，你跟我哥打壘打到幾了？」

　　小離迷惑的看著她，「什麼打壘？」

　　打壘球？徐尉只打羽毛球，不打那個。

　　「哎，我哥真是的，怎麼忍得住……」徐雯嘟囔了一句，然後嚴肅的沖小離說：「打壘就是談戀愛，一壘是牽手，二壘是接吻，三壘是……」徐雯看到哥哥走了過來，於是低頭喝咖啡不再說話。

　　小離有些震驚，難道是自己太落伍了，這個什麼新潮的說法？

　　談戀愛說成是打壘？有什麼相似之處麼？

　　可是……

　　對於徐雯的問題，自己該怎麼回答呢？難道說，兩個人在一起這麼久了，還是純潔的男男關係？還沒打過三壘……

　　一個住樓上，一個住樓下，與其說是戀人，不如說更像鄰居……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徐尉看了看小離有點詭異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小離的額頭。

　　小離躲開了他的手，「沒什麼，就是有點悶。」

　　「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

　　小離巴不得離開這個因為昏迷姐姐出現而吵鬧成一團的鬼地方，於是就跟著徐尉悄悄出去了。

　　夜晚的風很涼，徐尉很自然的牽住小離的手給他溫暖，現在牽手的話，已經不會像起初那樣緊張了，不過，被他牽著，感覺真的很舒服。

　　小離將手指跟他的纏繞起來，十指相扣的感覺真好。

　　這裡並不像市中心那樣嘈雜，夜晚顯得格外安靜。

　　小離低頭看了看兩人緊緊挨在一起的影子，然後又扭頭看了眼徐尉，徐尉正好在看他，兩人的目光相對，小離馬上觸電一般的逃開了。

　　徐尉盯著小離看了半響，「你怎麼了？」

　　小離搖搖頭表示沒事，總不能說，自己心裡在打些什麼歪主意吧。

　　並不是被徐雯的話刺激到了，只是……兩個人在一起這麼久，雖然說自己不是色狼，不過，偶爾想想也不過分吧。

　　他不動手難道要我動手？

　　小離暗暗打量了一下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的徐尉，再打量了一下他那雙大手，然後眼神瞄了瞄他看上去很有力的手臂……

　　唉。

　　小離歎氣。

　　這個方案似乎不可行。

　　「小離，我怎麼覺得你今天奇奇怪怪的？」徐尉有些好笑的看著小離唉聲歎氣皺眉的模樣。

　　「你說我們認識多久了？」小離突然問。

　　「兩年多了。」

　　「嗯。住一起兩年了啊。」小離看了看夜空，然後又低頭不說話，徐尉只是在旁邊安靜的看著他，稍微收緊了手指的力量，把小離的手緊緊的抓住……

　　過了良久，小離才開口道，「要不你跟我講講那個等到昏迷的故事吧。」

　　「怎麼突然想聽了？」

　　因為不知道說些什麼，我怕再不找點話題，我就會一時衝動說出驚天動地的話……

　　小離笑得有些尷尬，「我覺得那個人挺奇怪的，光聽名字都很奇怪。」

　　徐尉點了點頭，「是個很厲害的人，以前在遊戲裡，打架很強的，跟你差不多，殺人就像切菜的那種。」

　　「哦，怪不得有一種英雄惺惺相惜的感覺。」殺人就像切菜，搞得我就像殺人狂……小離皺皺眉頭，其實自己殺的人並不多，大部分都是一看到他就直接逃命的類型。

　　「他跟你一樣也是人妖，不過他是有目的的，為了接近羅冰，就弄了個女號去搞姐妹情，結果百合戀沒搞成，倒弄得跟仇人一樣，後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他被逼出國，現在結束學業回來了。」徐尉盡量簡略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講清楚。

　　「就這樣？」小離瞪大了眼睛，真是太匪夷所思了，果然遊戲裡什麼情況都有啊……

　　「嗯，我知道的不多，我玩我妹的號時間不長，對他們的事情不是很清楚，斷斷續續聽人說的，好像說他們是遠房表兄弟，一個人等另一個，等了很多年，所以才叫等到昏迷吧。」

　　小離愣了愣，雖然徐尉說的簡略，不過也大概能知道他們的故事了。也許那個看上去冷冰冰的羅冰，是因為受了傷，才把自己偽裝起來的吧？這樣想，倒對羅冰多了幾分好感，其實這兩年來在學業上他對自己的幫助挺多的，當初留下手機之後本來沒想過要聯繫，不料後來要報志願的時候是他主動聯繫自己，還幫忙查那些導師的資料什麼的……

　　改天應該請他們吃飯道個謝才是。

　　「那你的名字是怎麼來的？」小離突然好奇起來徐尉那個詭異的遊戲ID來。

　　「你說骨感美男那個？我妹說我身材好，所以叫骨感美男。」

　　小離微笑著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下，嘴裡自言自語著，「身材好？又沒見過，誰知道呢。」

　　徐尉卻突然來了一句，「你想看啊？下次我洗澡的時候你偷偷溜進來看，我不介意的。」

　　「我沒有那種變態的愛好。」小離白了他一眼，心跳卻突然失去了頻率。

　　偷看啊……

　　小離心裡暗暗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