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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內留香》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夜,雨夜,夜色濃得像化開的墨,雨絲如牛毛斜織,綿綿密密。

 整座擲杯山莊都安靜得好似沒有一個活人,每間房都緊閉著門窗,只有燈籠在風中招搖,枯葉在雨裏飄落。擲杯山莊裏到底有沒有活人,沒人知道,但擲杯山莊的門口,卻實實在在坐著三個大活人,他們坐在地上,披著蓑衣,在屋檐下喝酒吃菜,仿佛是三個避雨的人,雖然這雨並不大。

 三個人吃著四疊菜,一壇女兒紅擺在一旁,但只有兩個杯子,因爲只有兩個人喝酒。有一個人不停的看那酒,饞得直舔嘴,也不去喝它,只吃著面前的菜。

 三個人裏有個英俊的漢子,眼睛很亮,像貓兒一樣,他笑嘻嘻的道:“陸小鳳,你想喝就喝呗,放心,你說什麽我全當你在放屁了。”

 “我看你不喝酒也在放屁,喝了放得更響了。”段小莊被饞蟲勾得正癢,基本是逮誰噴誰。

 胡鐵花焉頭焉腦的又喝了口酒,“我知道我說不過你,所以我躲著,你繼續,嘿嘿。”

 段小莊卻不幹了,他心裏可氣了,今天這事兒胡鐵花死活拖上他,說什麽要湊熱鬧大家得一起,生怕他死不了一樣。段小莊含著筷子道:“我說……你那天不是跑了,怎麽又來了?”

 一提起那天,胡鐵花的臉就皺得像包子,全是褶,“能不跑麽,老臭蟲念的那叫什麽啊。不過後來我想通了,嘿,這事兒是你和老臭蟲做的不厚道,一個寫一個念,憑什麽我要跑啊,所以我又回來了。幸好我來了,正遇上老臭蟲吃了好大一個虧,還有這等大事,我怎麽能不摻一腳?”

 他一提摻一腳段小莊更來氣,“別說你摻一腳,你就是要和他有一腿也不關我的事吧?你說,你幹嘛非要我來,我這身板,薛衣人來了也就是順手切了我,都不耽誤欺負你倆。”段小莊和楚留香二人從薛笑人手下逃脫後,得丐幫弟子相助回到擲杯山莊養傷,市井間也開始流傳起薛家的禁斷之戀,說的是有鼻子有眼,還很實在的點破了薛笑人在裝瘋。

 這個時候,胡鐵花也趕來了,他來的時候,消息在短短時間內已經大江南北轉了個圈。薛家莊對于此事的反應外人都不知道,但薛笑人一直沒能再來追殺楚留香和段小莊,應該是被他哥扣下了。緊接著,一封戰書貼在了擲杯山莊大門口,薛衣人要和楚留香決戰,他心裏清楚得很丐幫的消息是哪兒來的。

 約定的日子正在今夜,胡鐵花知道楚留香要和薛衣人打一架,上躥下跳說也要參加,不但自己參加,還硬拖上了段小莊。

 胡鐵花讪讪道:“這說的我們也太不堪了吧……”

 段小莊斜睨他,“那可是薛衣人。”

 胡鐵花看著他嘴巴一動,生怕他下一刻又要噴自己,連忙禍水東引,指著一直在喝酒不說話的楚留香,“老臭蟲也這麽想啊。”

 楚留香被拖了一把,擡頭摸了摸鼻子,“我只是覺得,你在我們眼皮底下,說不定更安全些。”

 段小莊泄氣的道:“算了,我上輩子也不知道欠了你多少錢……”

 胡鐵花笑道:“我看是老臭蟲欠你的吧,要不是你放出那些流言,薛衣人怎麽找上門來呢。”

 段小莊瞪著他道:“薛衣人才不是因爲這些流言上門的,就算沒有,他也要來。”

 薛衣人真正爲的,還是楚留香在追查的殺手組織一事,段小莊懷疑他已經知道幕後主使就是薛笑人,今夜,就是薛衣人爲弟弟抗這事來了。這也是段小莊沒有掀桌跑人的原因,薛衣人是個有擔當的好哥哥,他今晚與其說找楚留香的麻煩來,不如說是來自殺了。

 胡鐵花剛要說什麽,貓一樣的眼睛忽然眼珠一滯,耳朵也支棱起來了,“來了!”

 長長的街道盡處,夜色的深處,走出了一個人。

 一個提著劍的男人,他穿著布衣草鞋,一身白衣,一步一步,閑庭信步一般的步伐,甚至沒有濺起一點水花,沒有踩出半點聲響,卻帶給人無比的壓抑感。如同他手中古樸的長劍,給人巨大的壓力,仿若泰山壓頂。

 胡鐵花緩緩道:“你來了……”

 段小莊:“你又說廢話,我們都看到了。”

 胡鐵花:“……”這種關鍵時刻,居然還用古龍體,我要是讀者就用鞋拔子抽你,抽完還要用油漆寫幾個字:讓你騙字數!當然,最重要的是——高手切口應該由主角來說好伐!胡鐵花你一配角,還是之一,湊啥熱鬧。

 薛衣人的臉在月光下隱隱綽綽的,有些陰森,他輕聲道:“楚留香,我已經很久沒和人決鬥過了。”

 楚留香站了起來,緩緩道:“但我相信,薛衣人的劍仍鋒利無匹。”

 薛衣人傲然道:“沒錯,我的劍還能殺人。”他擡起了手中的劍,柔聲道:“但我今日,卻不想殺人。”

 楚留香道:“可是我們要決戰。”

 薛衣人道:“你很想死嗎?”

 楚留香微笑,“我也不一定死。”

 薛衣人冷冷道:“難道說你有勝的把握?”

 楚留香悠然道:“誰又能說自己有必勝的把握呢,但楚留香無論遇到誰,也不想放棄希望的。”

 薛衣人居然點頭了,“不錯,你說的很對,臨陣懼敵,是武者大忌,心中有畏,則不戰先敗。”

 楚留香道:“不過楚某還是很奇怪,前輩不爲殺人,又是爲何而來。”

 薛衣人淡淡道:“我很好奇你的目的,令人探查之下,才知道楚留香在追殺近幾年江湖興起的一個殺手組織。這個殺手組織極其神秘,劍法毒辣迅疾,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頭目是誰。”

 楚留香道:“不錯,之前在下正是要向前輩詢問此事,本來在下還以爲前輩就是那個殺手組織的首腦,但現在,我反而有些覺得不是了。”他本來都幾乎認爲薛衣人就是那個黑衣人,縱然二者的身形並不一樣,但楚留香精通縮骨功,知道親眼所見,不一定就是真實,更何況段小莊也說黑衣人就是薛衣人。可聽到薛衣人開口的一瞬間,他就有種直覺,薛衣人不是那個黑衣人。

 薛衣人搖頭,“不,你錯了,我要告訴你,我就是那個殺手組織的幕後之人。”

 楚留香驚訝的看著他,有些費解的道:“你爲什麽要告訴我這個。”他仍是覺得不對,薛衣人,實在不像那個殺手首腦。

 薛衣人沈默片刻,“因爲我知道,有楚留香在,這件事是決瞞不下去了,我早知天理循環,總會有這麽一天,縱然我逃得了,也不想我的妻兒都與我一起受這般苦難,背井離鄉,流落天涯。我殺人求財,罪孽深重,你我一戰,無論勝負我都會自裁以謝罪,但我若勝了,請不要爲難我的家人,他們完全不知道我的事情。”

 楚留香眉頭緊鎖,“可我還是想不通,你已經是天下第一劍客,爲何還要成立那個殺手組織。”

 薛衣人淡淡道:“我退隱多年,卻有那麽多門客、那麽大的莊子要養,我只會殺人,除了殺人,還能做什麽來賺錢呢。但這些事都與我家人無關,他們全然不知。”

 楚留香動容道:“若薛家其他人果真全然不知道殺手組織的事,那麽楚某也不會允許別人對你的家人下手。”

 薛衣人道:“有楚香帥一諾,我總算可以不用擔心我的那些仇家在我死後來尋仇了。”

 楚留香拾階而下,站在了薛衣人對面,“能與血衣人一戰,是楚留香必勝榮幸,請吧。”

 薛衣人道:“你不用武器?”

 楚留香看了看自己的雙掌,“有它們就行了。”

 薛衣人道:“我從不占人便宜。”

 楚留香摸摸鼻子,“指不定是誰占便宜呢,前輩劍道高深,我也無趁手兵器,用一些凡鐵反而落了下乘,還不如空著雙手,更好施展,還讓前輩覺得占了便宜,下手也輕些。”

 薛衣人聽了他這般解釋,眼中不由露出欣賞之色,“不愧是楚留香,這等心思,絕非等閑之輩。我今日,就讓你占這個‘便宜’好了。”

 他拔出了手裏那柄劍,此劍雖然籍籍無名,卻在薛衣人手中用了數十年,染遍高手鮮血,煞氣逼人,與薛衣人早就人劍合一,不是神兵,更勝神兵。

 而楚留香只是微微側身而立,手中空空如也,要憑著一雙肉掌對上天下第一劍客。

 早在楚留香還是個乳臭味幹的小孩時,薛衣人就縱橫武林,闖下了赫赫凶名,他浸淫劍道多年,手中一口劍,實是楚留香一生未見過的快。

 並且,他這一動手,更讓楚留香確定了他絕對不是那個黑衣人。黑衣人的劍雖快,比起薛衣人來,還是差多了。難怪明明前些日子還在追殺楚留香,忽然就要伏首認罪了。

 可又有誰能讓薛衣人爲他頂罪呢?

 薛衣人的劍就在面前,楚留香也無暇想那麽多,一心一意的施展身法,在薛衣人比天上這牛毛細雨還要綿密的劍下躲閃著。

 胡鐵花在一旁看得目不轉睛,幾乎要忘了呼吸,他也是沈迷武學的人,看到這種難得的高手過招,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了。

 段小莊不懂武功,只覺得眼花缭亂,根本看不清兩人地蹤影。他只能感覺到,薛衣人的氣場強大,楚留香就像泥鳅一樣,在他的領域中遊動,險險的避開每一次殺招。

 猛的一下,兩人的動作都停下來,段小莊定睛一看,才看清薛衣人的劍尖距離楚留香的喉嚨就只有一指之差,楚留香現在不用大動作,打個噴嚏就得死在薛衣人劍下。

 楚留香微微一笑,全然沒有沮喪之色,“我輸了。”他沒有半分遺力,也只在薛衣人劍下撐了不到百招。

薛衣人面沈如水,“你沒有輸,你的肩上有傷?”

 楚留香道:“不錯,左肩曾受重傷未愈。”

 薛衣人歸劍入鞘,“只算平局。”

 楚留香搖頭,“就算我的肩膀完好無傷,也無法勝過你。”

 薛衣人淡淡道:“平局。”

 這個老頭不願意占一點便宜,甯願算作平局。

 楚留香無奈道:“好吧。”

 薛衣人揚揚手中的劍,“結局已出,我這便自償罪孽。”

 “且慢!”楚留香喝止,“我想知道,真正的幕後黑手到底是誰?”

 薛衣人目露訝異,“你知道了?”

 楚留香微笑,“我和他交過手,肩上的傷正是他刺傷的,你若真是他,怎麽還要來問我受傷了沒呢。”

 薛衣人歎氣,“不錯,我確實不是幕後黑手,但此事由我一力承擔,你就當是我做的吧,我保證,在我死後,那個殺手組織也不複存在了。”

 “誰要你替我承擔!”忽然一個聲音飄飄忽忽的傳來,尖利刺耳。

 衆人擡頭望去,只見薛笑人踏著屋檐飛身下來,落在了胡鐵花和段小莊身後,身上還是穿著那花花綠綠額可笑衣衫,神情卻和從前的癡傻樣子判若兩人了。他動作迅若閃電,伸手就去勒段小莊的脖子,胡鐵花出手要攔,被他一掌拍飛。

 薛衣人:“你怎麽來了?”

 薛笑人冷冷的道:“難道那些人能攔得住我嗎,我已經不是三歲的孩子了,大哥。”

 他一手掐著段小莊的脖子,轉向楚留香,陰冷冷的道:“楚留香,你發誓再不插手此事,我就放了這個小兔崽子,否則……”

 薛衣人斥道:“荒唐!難道你以爲堵得住楚留香,還能堵得住全天下的人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既然做了,就一定會被發現。”

 薛笑人喊道:“那我也不要你替我頂罪!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解決!”

 薛衣人深吸一口氣,“長兄如父,我是你的兄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薛笑人又像孩子一樣,大叫起來,“我不要!從小就是你爲我做好每一件事,逼我練劍,教我習字,薛笑人永遠是薛衣人的弟弟……”

 薛衣人:“你不想做我弟弟?”

 薛笑人被打斷了,他咬著牙道:“如果能夠選擇,我當然不願意!但是已經是了!已經是了!你爲什麽對我這麽好?你永遠都是好哥哥,我永遠都是不懂事的弟弟!”

 這話在原著裏也出現過類似的,聽得段小莊渾然忘了自己還是人質,恨不得罵薛衣人,是啊是啊,你這個渣攻!

 薛衣人臉色有些發白,嘎聲道:“原來那些傳言,竟然是真的嗎?”

 “什麽傳言……”薛笑人有些茫然,然後猛然明白過來,薛衣人指的就是段小莊散播出去的那些謠言,氣急敗壞的道:“不是!”

 薛衣人頹然道:“你是我的弟弟,永遠都是,笑人,你怎麽這麽糊塗呢……”

 薛笑人:“………………”

 薛衣人長歎一聲,“也罷,是我誤了你。”

 薛笑人眼睛都要紅了,“我說了,不是!不是!我根本不喜歡你!”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寫滿了同情,只有段小莊的還帶了些幸災樂禍。

 薛笑人一口淩霄血堵在喉口噴不出來,總算明白什麽叫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薛衣人緩緩阖上眼,“香帥,答應薛某的事,還請記得。”說著,他橫劍于頸,眼看就要引頸自戮!

 薛笑人一聲尖嘯,放開段小莊,身形如同幻影一般,身法施展到極限,竟然沖過去一把握住了薛衣人的劍,頓時滿手鮮血,噴灑了薛衣人一臉。

 薛衣人睜開眼,“笑人,你松手。”

薛笑人哭著道:“我不用你替我頂罪!人都是我殺的,不用你來償命!我自己償!你一輩子爲我做了那麽多事,我欠你的永遠也還不清,最後這一件,我自己來做!”話音未落,他握著那劍的手一用力,鋒利無匹的劍鋒就深深刺進了他的心髒。

 薛笑人的手漸漸松了,身體一軟,被薛衣人接住。

 這一劍正中要害,深入心髒,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他口中流出鮮血,“我、我欠你一世,此生還不了了,大哥,來世……”

 薛衣人眼中流出兩行濁淚,握住薛笑人的手,“笑人,大哥這輩子都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太傻了,太傻了……若有來生,我……我……”他好似下定決心一樣,道:“若有來世,大哥也不會負你的!”

 薛笑人眼睛圓睜,猛的吐出一口鮮血,本來還能苟延殘喘一會兒,硬是活生生被他大哥的情深意重給憋的狂吐血,腦袋一歪就死了,看起來就像死于臨死前心意終于得到回應的狂喜。

 一代高手,死不瞑目。

 鮮血染紅了薛衣人的衣裳,這身白衣,又成了“血衣”。薛衣人,血衣人,只是不知道他是否還會像從前的每一次一樣,將這件血衣收起來。

 此時天地間只剩下薛衣人的悲鳴。

 “笑人……”

 胡鐵花一瘸一拐的爬了起來,走到段小莊身邊,感慨的道:“雖然兄弟亂.倫不容于天,但無論是薛衣人對他弟弟的維護,還是薛笑人對兄長的深情,縱使有些扭曲,但還是讓人動容啊,對吧?”

 段小莊:“……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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