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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吹》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妥協 (上)

  一坐上馬車,王梓山臉上的笑意就消失了,她跺了下腳:“去寧王府。”

  馬車立刻改變了方向。

  王梓山是寧王府的常客,更是貴賓,一見她的車,門房一邊向里面通報,一邊開門迎接。

  “寧王在府?”

  “在在。”

  門房連聲應著,寧王的確在。

  此時,她正拿著一枝工筆,仔細的在紙上勾勒著對面的少年。

  有些殘敗的荷花,低垂繁盛的柳枝下站著一個素衣少年,白色的衣,黑色的發,紅色的唇,□著雙腳,戴著兩個金環。

  知道王梓山來了,她也沒有讓那少年離開,直到告一段落,這才抬頭收筆,見王梓山的臉色不是太好,她微微一愣:“梓山這是……”

  “殿下,我再一次問你,那件事,真不是你做的?”

  寧王一愣,過了片刻才想到她說的那件事是哪件,立刻搖頭:“梓山,我有必要對你說謊嗎?我也對你說了,那天實在是巧合。也不是我府里出了什么東西,會走那條路,不過是我一時心血來潮,聽說那里也能過,就從那里走了。”

  “誰告訴你那里能過?”

  寧王愣了愣,然后道:“這個,我想不起來了,可能是在哪個宴會上聽人說過,哦,對了,我還聽說,那里有戶人家的桂花養的好,從墻外看更有味道,我那天路過,就想著進去看看。”

  聽她這么說,王梓山的臉色更難看了。

  “梓山,這事……”

  “殿下,我寧肯這事就是你做的!”

  寧王笑了:“我雖希望能得到高太尉的支持,但還不稀罕這種支持。我知道梓山想什么,但這種陰謀不過是一時的伎倆,那個位置,只靠陰謀永遠也上不去,你我走堂堂正正的陽謀,又俱何來?現在,重要的是讓陛下能盡快支持新政。”

  王梓山皺著眉:“現在其他人尚且不說,但這次高家的態度……”

  寧王一揮手:“無論高家有何態度,只要新政實施,就是大局已定!在這上面,陛下不問,我不好說,就要勞煩梓山多多努力了。”

  她說著,拱手行禮,王梓山連忙避讓回禮:“殿下這是哪里話,實施新政,正是王某的夙愿。”

  是的,這件事,是不是寧王做的不重要。甘印曦此時是不是被犧牲也不重要,只要能實施新政,只要她能大權在握,那么此時所犧牲的一切都能是值得的。

  雖然這樣想著,她心中卻還是有些不安。

  她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么這次的事情倒可以說是一個契機了。”

  “哦,梓山已經有辦法了?”

  “這件事,我看陛下的態度,也還是有些含糊的,甘大人可是陛下一手提拔的,而甘鳳若的夫君,和宮中的那位還是本家,此事,若沒有叩閽,就算高家鬧出來,最后也不過不了了之。”

  甘印曦當年不過是一個普通進士,屬于那種寒門出身,高高中榜,卻被分到了下等縣,也是她能干,做出了成績,機緣巧合之下,竟被剛親政的安樂帝知道了。

  “倒也能干。”

  這四個字卻比什么考績評語都有份量,雖然說過后安樂帝自己轉身就忘了,卻令甘印曦從此一帆風順,不到十年,就做到了知州的位置。

  再之后,她所在州府也連續三年被評為甲等,這一次才真正的令安樂帝記住,然后再一查過去,竟然是被自己褒獎過的,于是直接從州府調到了戶部。

  品級雖沒升,卻進了京城。

  對于一般人來說,這個平調并不是太理想,但對于甘印曦來說,卻是打開了一扇門。

  自然,無論從自由度還是孝敬上來說,戶部員外郎不見得能和知州相比,但既然她入了圣目,以后只要不出大錯,小心經營,自然能步步高升。

  她不過四十歲,在大雁,四十歲的五品官,也可以說是年輕有為了,日后從員外郎到尚書,就可以進中書省了。

  那時候就是封閣拜相,執掌天下,就算不是一代權相,也是幾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了。

  果然,不出兩年,她就從侍郎轉為了京兆伊。

  這個職位如坐火山,但若是坐好了,以后自然有莫大好處。

  甘印曦是從寒門殺上來的,雖說也是運氣使然,但本身也是深諳官場之道,這兩年的京兆伊,做的雖無大功,但也絕無大過,再過一年,她的任期就滿了,若無意外,絕對是要高升的。

  若不出叩閽這么一回事,就算御史彈劾,恐怕最后也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現在會鬧的這么大,恐怕原本布局的人都沒有想到吧。

  想到這里,王梓山笑了笑:“甘鳳若流放三千里,甘印曦貶為七星關知縣。”

  寧王拍手笑道:“甘印曦教女無方,貶為知縣正好。至于那周關呢?”

  “那周關雖犯了法,卻也是義憤之下,她原本是教頭,就還讓她做教頭吧,代州教頭,殿下覺得如何?”

  “果然是好,梓山這一手,實為大妙。那甘印曦雖是聰明人,但還是要對她交代一番,免得她心聲怨怒,你對她說,好好做,一切大有可為。”

  王梓山與寧王兩人相對而笑。

  三天后,安樂朝第一次叩閽案的結果出來了。貪官連降三級,惡霸被流放,這個結果雖說不上大快人心,但勉強的,也能令人滿意了。人們最關心的兩個人物,池諾也被從刑部大牢放了出來,雖說身上再無功名,但卻名滿天下,據說已經有書院向她發出邀請,邀她去講學了。

  而朱懷則升為了殿中侍御史,從八品升為了從七品,雖然只是由八到七,但在百姓的眼中,這就是升官了,以后自然是前途不可限量。

  惡人受到懲罰,好人得到福報,皆大歡喜。

  至于周撮兒?這個更不用擔心了,據說她姐姐已經被放了出來,雖說從京官扁到了外面,但還是官。

  有其姐的照顧,那周撮兒想來也不會有問題了。

  至于那周夫君,一般人感嘆兩句紅顏薄命,還有的,干脆就說不知道是不是那人招蜂引蝶呢。

  不過總算人們對死者抱著一絲尊敬,流言沒能傳起來。

  即使如此,高平看到這些報告的時候,還是氣的兩手發抖。

  “小姐……”

  “出去!”

  甘草想勸,剛開口,就被高平喝了出去。

  甘草退了出去,高平氣的將硯臺砸了。

  她就算不懂,最近聽人說著,跟人學著,一些東西也是知道的。甘鳳若的流放先切不說,甘印曦的貶官,卻大有問題。

  七星關在元西路,若說大雁朝還有能養馬的地方,元西路可以說是其中的一個,而且鄰著柔然,雖說兩國之間不太平,柔軟也對大雁禁馬。

  但無論現在過去,說禁的,又有多少能完全禁止的?現在京城包括他們高家用的馬,不都是從外面私運過來的?

  自然,私運的有數,但要在七星關找馬,自然是要比其他地方容易。然后,下面要做什么?

  高平就算是白癡也能想到了,試驗新政!

  王梓山幾個月前提出的保馬法因為各方勢力的阻止,一直不能實施,現在可算是讓她找到突破口了。

  誠然,這不過是實驗,不見得馬上就要實行,但若不出意外,兩年后這個政策就要在大雁推廣了。

  屆時,甘印曦高升是一定的,而大雁會變得怎么樣?

  她對大雁要養馬沒有意見,但對那保馬法卻不怎么待見。戰馬是放牧出來的,不是在馬舍里養出來的,七星關能成的事,其他地方不見得成。

  這一次,新黨等人說不定能借此上位!

  她利用了周撮兒,犧牲了一個貢生的前途——雖說池諾是意外,但從后果上來說,卻是因為她的布局,耽誤了她一生的功名!

  她做了這么多,結果卻是成就了別人,而這個成就,很可能會給大雁帶來滅國之災。

  “府尊?”

  外面甘草突然一聲驚呼,高平抬起頭,就看到自家娘親走了過來,她連忙站了起來。

  高太尉掃了眼地上的東西,心中立刻有數了。

  “娘親……”

  高平有些手足無措,難得發一次脾氣,還被自家的娘撞上了。

  高太尉坐下,揮手讓倒茶的干草退下,開口:“覺得很生氣?”

  高平想了下,點了下頭。

  “王梓山今年已四十九歲了,她和你這么大的時候,恐怕還在求學,而你今年,不過十八。”

  “女兒知道自己不足,女兒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解。”高平咬牙道,“女兒都能看出的事,娘親必定也是能看出來的,為什么不阻止呢?”

  高太尉喝了口茶,慢悠悠的道:“王梓山是新黨,鄧夏卻是舊黨的元老,這次她還參與了審案,你說她為什么不阻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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