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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吹》第38章
第三十六章 突然 (上)

  在林若鴻跪下去的時候,不僅高平呆了,房里的甘草等人更是嚇了一跳。

  他們剛才就發現林若鴻今天有些魂不守舍,不過也沒有多想,只以為他遇到了什么事。

  高平這邊,林若鴻雖不是沒來過,但也只有了了幾次,還是高平前段有病的時候來的。

  這次他突然到來,那定然是遇到了什么事,而且他們剛才也聽說了,林家那邊的姑奶奶來了,于是就想著,也許是林家出了什么事,想要高家援手?

  只是雖然想到了這些,卻怎么也沒想到林若鴻會來這么一下。

  幾人都是機靈的,一見這個樣子,也不敢多留,紛紛退了出去,甘露本還想留下,被甘草拉了一把,也不甘的出去了。

  高平自然沒有發現幾個使年的動作,她看著林若鴻,愣了下才回過神:“你這是做什么?”

  “若鴻,自求離去。”

  “你先起來。”

  林若鴻沒有動,高平皺眉道:“不管能想說什么,都先起來,我不習慣能跪著和我說話。”

  林若鴻慘聲道:“我已沒有站在衙內面前的資格了。”

  他不說妻主,而說衙內,顯然,是已經不把自己當做高家的少夫君了。

  高平有些頭疼,她的確是覺得若兩人都不自在,那還不如分開的好。但并不是在這種情況下。她和林若鴻雖然關系不怎么樣總沒有交惡,更沒有深仇大恨。勉強的說一下,也是君子之交。

  就算是分開,她也想著能和和平平的分手,就算以后沒再來往,以后偶然碰到,也會互相友好的致意。

  而現在這樣,和她預想的,真有頗大的差距。

  她在頭疼,林若鴻更是迷茫,他到現在都仿若是在做夢,但是家姐的話又是那么的清晰。

  “二弟,這事真你要幫我,否則我就完了。”

  “二弟,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不堪,禮義廉恥也是知道的,怎么也不會存心做下這種事的。”

  “二弟……”

  “……二弟!”

  家姐的聲音是焦急的哀求的狼狽的,而他卻只能發愣、呆然。

  他嫁來后,和娘家的來往就不是太多,他也知道自家姐姐高傲矜持,看不上高家,倒也不覺得怎樣。

  今天突然來報說林家姑奶奶來了,他還嚇了一跳。

  平時像這種親戚間的來訪,若隆重些,是提前兩三天就要派人通知,就算說不講虛禮,也要半日前就打招呼的。

  而林開云卻是突然來訪,給高老夫君匆匆的請了安,就到了他院里,唬的他以為是家中出了急事,哪知道,卻是如此!

  在那一刻,他只覺得頭暈目眩,仿佛天地都變了顏色。

  他們林家,是在四代前開始出息的,他的曾祖母是天寧朝有名的諍臣。即使到了現在,提起天寧朝的林得逸,士林名宿也都要肅然起敬。

  作御史,他的曾祖母彈劾掉了兩名知府,三名侍郎,一名尚書!

  做文人,他的曾祖母有四首詩被錄在《大雁詩集》里。

  做官,他的曾祖母死后被封為“文公”,全京城,乃至全大雁,也只有他們家的門釘是六六三十六個!

  做人,他的曾祖母生前曾被萬戶立長生排位;死后,更有半城人相送。

  但,仿佛他們林家所有的榮耀都聚集到了那一代,再之后,無論是他的祖母還是母親,都只得了翰林,他的祖母還曾做過翰林院掌學院士,而他的母親到目前也只是侍讀學士。

  他知道,無論是他的母親還是他的姐姐都想恢復曾經的榮耀,都想像曾祖母那般被天下人稱頌,就連他自己,也想姐妹中能出來這樣一個人物,當年也曾恨過自己為何不為女子,否則就算不能一展才干,起碼也能為姐妹們做些幫襯。

  因為遺憾,他更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姐妹身上,特別是一父同胞的姐姐林開云身上。

  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姐姐會做出那種事,可是,那又是她自己說的!

  他的姐姐讓他幫她,可是,他又怎么幫她?

  “那詞先前并未流傳出去,只要弟弟你不說,自然不會有人認為是她作的。其實,就算你說了,別人也不見得相信,何況那詞也不見得真是她作的。”

  這真是他的姐姐說的話嗎?他那少女中舉,才名天下的姐姐為何會變的如此?

  他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是何時離開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藕花院的,只知道當他回過神的時候,已來到了石松院。

  他能做什么?他除了自求離去,還能做什么?

  他迷茫,高平更是頭疼。現在有多少人抄了別人的還說是借鑒,更無恥一些的,還能說自己是原創的,與那些人相比,林若鴻是相當不錯的,但就這么突兀的下跪要走,也有點太極端了吧。

  勸了兩句,林若鴻還是不動,她嘆了口氣:“你說求去,又以什么名義讓你去呢?是妒忌、無子還是不孝?”

  在這里,也是有休夫一說的,規矩也和高平所知道的差不多,其實所謂七出,除了無子一項,不管對男女都是一樣的,而男尊女尊所不同的,也只是誰掌握著主動權罷了。

  就算是換成了男女看似平等的現代,無論是誰犯了其中的規矩,估計也都是要離婚的。

  但她和林若鴻才成親不過一年,雖說彼此都冷淡,但都和七出無干的。

  林若鴻愣了愣,然后吐出兩個字:“盜竊。”

  “盜竊,那你偷了什么呢?”

  “衙內覺得什么東西好,就什么吧。”

  說到這里,已經有些心若死灰了。高平搖搖頭:“你先去吧,你若心意已決,我將來來安排,但也不用如此的。”

  “若鴻實無臉再停留在高家,若衙內不允,若鴻當求府尊。”

  見他一意孤行,高平也有些來氣了:“你若真覺得無臉,那不若和我一起公布天下說那詞的來源?”

  林若鴻的臉頓時變的慘白,他知道若求問心無愧,最當做的,就是說出真相,坦坦蕩蕩,這才是他身為林家后代應有的風范,但若真如此作了,他家姐姐這一生,就再無出頭的可能了!甚至整個林家都會為此蒙羞。

  也是他知道做不到這點,才要求去,而此時被高平說來,卻無話可答。

  見他這個樣子,高平也知道自己說的過火了,緩了口氣道:“你我夫妻一場,我不想最后成為仇敵。這件事,開云姐姐錯了,但我現在并不想再追究,我高家女 兒,靠的從來都不是詩詞。你若覺得無法再在高家立足,卻需要再耐心等待。但是有一點,卻是要你對開云姐姐講明的,以后,除了年節拜訪,莫再蹬我高家家門 了。”

  林若鴻剛被嚇的幾乎休克,突然聽她這么說,一時還沒明白,只是見她擺擺手,也就不自覺的站了起來,游魂似的向外走。

  高平揉了揉頭,只覺得這林若鴻也太脆弱了,心里有一種沖動,想將他丟到那吃不飽飯的山溝里。后來想想,又覺得是自己要求太高,林家公子就和現代沒有歷練的富家女一樣,眼光是高的,學問恐怕也是有的,但遇到打擊,承受能力卻是八成是不如從山溝里出來的打工妹的。

  林開云抄襲這事她并沒有看的太重,其實一首詩詞能有多么重要?也就是林開云,因為在士林中有名聲,本身又有官職,這首詞對她還有點作用,若換成一般人,恐怕也只能像柳永學習,將詩詞賣于煙花之地了。雖名滿天下,卻難得出頭。

  她并沒有想過靠詩詞成名賺錢,在酒樓中又戲弄過林開云了,連帶著把林若鴻都嚇的不得了,這件事對她來說也就過去了。

  在高平想來,目前最重要的,還是把玻璃的銷路打開,連鎖飯莊是穩妥的路子,但要說暴利,還是新生事物。在目前,她還沒有想過倒弄出來別的,一是她沒有多大的把握——只是玻璃都弄的她頭大了,更不要說什么火藥紡織了。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她也不 想太引人注目了。這個“人”指外人,也是指高家的人,弄出玻璃還可以說是偶然所得,看起來也的確是偶然的,雖然方子是她給的,但一開始,她卻雜七雜八的寫 了一大堆,后來慢慢刪減,才留下石灰石等物。因此高太尉雖覺得太過運氣,卻也沒有怎么疑心,但要是她再弄出什么東西,那就難說了。

  別的穿越者還能假托說是古書上看來的,可憐她連一些啟蒙讀物還沒看全,又從哪里看古書啊。

  只是若玻璃的工藝不發展,那也只有走珠寶的路子。而這也就勢必限制了玻璃的發展。

  所以她雖然還是經常出游,卻是將一般的心思放在了提高質量上。同時經常和藍春海閑聊,希望能從她這里解一些這個時代的格物。

  也許是因為燒的多了,楊席二人也掌握住了竅門,也許是因為火炭、密封之類的改進,總之,在半個月后,有壽終于給她拿來了一塊手掌大小的,雖有條紋,但看起來還算純凈的玻璃。

  雖然說還是太小,但只是這么一塊,她也能想象能做多少東西了。鏡子、望遠鏡,如果能做成瓶子,那就更好了,就算不成,起碼也脫離了珠寶的范圍。

  她正遐想著,一個使年連滾帶爬的從外面過來,一進屋就爬到了地上,凄惶的哭喊:“小姐、小姐,少夫君、少夫君上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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