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刺殺（上）

　　丑時，極靜。

　　早在巨崗族當權的時候這里就實行著宵禁，楊毅來了之后，更是將宵禁提前了半個時辰。

　　古扎計算著自己還擁有的時間，他是子時三刻進入密道的，以他的速度，現在大概是丑時一刻，而巨崗宵禁結束的時間是卯時正，這也就是說，他還有將近兩個時辰的聲音。

　　很充裕，他并不需要急著行事。

　　他小心的避開巡邏隊，很輕易的就來到了縣衙的后門，這里本養著兩條狗，但在流民出現的時候，那兩條大黑狗就不知被誰偷去吃了，此時，倒方便了他。上房，落地，縣衙內雖也有警戒的人員，但都被他輕松的繞了過去。

　　他雖不住在縣衙，但對這里也是熟悉的，所以他很輕松的就來到了楊毅所在的院落，然后小心的爬在房上靜數。

　　五個人，呼吸都不是很綿長，就算是有功夫，也不會太棘手。他并不太清楚楊毅等人的武力值，但從過去的幾場戰斗來看，他的隊伍里并沒有練氣者，否則那一天他很難全身而退，也就是仗著這一點，他才敢來刺殺。

　　沒有練氣者，也就是說他有全身而退的希望，否則不過是來送死。就算他犯了錯，也沒必要來白白犧牲。他爬在房檐上，小心的調息養氣，一是令自己的精氣神達到最后的狀態，另外也是等待時機。

　　他當然是相信自己是能成功的，但第一擊也最重要，若他的第一擊是對準楊毅的，那他這次的行動也就成功了一半，只是他并不知道楊毅住在哪個房間，雖說這里的上房一目了然，可是楊毅并不一定就住在上房內，上位者總是對自己的安全非常用心的，如果說他行動后發現楊毅并不在這個院子中也沒有什么好驚訝的。

　　當然，楊毅有很大的可能是在這個院子里，他每天早上從這里離開，每天晚上來這里安眠，他的手下半夜有什么事也會來這里請示。也就是后一點，讓他相信，自己這一次走空的可能不大。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隨著每一次的呼吸，古扎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充盈，越來越飽滿，他的左手放到了后背，抽出了另一把劍，然后他小心翼翼的站起了身，慢慢的向上房移動。

　　他已經等了這么久了，也沒有見人出來，那么現在只有向最大可能的房間嘗試了。

　　天極黑，房間里又沒有點燈，他是看不到楊毅在哪里的，但是根據房間的坐向，窗戶的位置以及呼吸的遠近，他大概能推算出楊毅在什么地方。

　　一點一點的，他摸到了正房，而就在這時，房間中的燈亮了。

　　“古扎族長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清麗的，而又帶點漫不經心的聲音從正房里傳出，古扎的眼驀地一突，被發現了？怎么被發現的？在哪里露了首尾？他這樣想著，將手中的劍握的更緊了，想著是就這樣嘗試一番，還是就這樣離開。

　　可若真是被發現了，那么嘗試他還有機會嗎？

　　雖然看不起楊毅等人的身手，但他并沒有忽視他們的戰斗力，他自己知道，若是落到包圍圈中，他也難脫身。

　　那么現在就離開？

　　此時沒有其他人前來，就算楊毅有別的布置，他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不對！他沒有被發現！想到這里，古扎突然明白了過來，若他真的被發現了，楊毅會不叫人？就算他房中有什么布置，他那些布置就一定能留得住他？

　　這是楊毅在詐唬！

　　“楊某既然送上了那封信，那對巨崗、對古扎族長都是沒有惡意的，此時我們也可以說的上是唇亡齒寒的鄰里關系，合則兩利，分則兩害，相信這一點，以古扎族長的智慧，是絕對看得出來的，既然是對雙方都有好處的事，那何不讓我們都放下過去的恩怨，攜手共進？”

　　這一番話雖然說的是輕飄飄的，對古扎也不是沒有吸引力，現在局勢動蕩，他們巨崗雖說是有人手有基礎，可畢竟是異族，只是這一點，就會被外面的趙人排斥。而楊毅有官身還有背景，雙方若能合作，的確是都有好處的。

　　但是，這事若是在這次戰斗之前還有幾分希望的話，那現在是絕無可能了，若巨崗是他自己的，或他有他父親當年的威望，也許能強制執行，但是現在……誰都能說這話，只有他偏偏不能。

　　而除了他，全巨崗又有幾個愿意和趙人合作的？

　　他不是說幾萬人中只有他是最有眼光的，而是，其他有眼光的，比他更不如，在現在的情況下，就算是科利馬，乃至猛虎族的族長，也是無法做這個決定的。

　　“看來古扎族長還是無法相信在下，既然如此，那在下也是不能讓古扎族長這么容易進出了……”

　　出字一落，古扎就動了，他本來就來到正屋的房頂上，楊毅的出聲，和房間中的光亮更是為他提供了位置，他一個倒躍，左手兩劍劈開窗戶，右手已直點楊毅的咽喉。

　　快！

　　古扎的動作幾乎可以用快若流星來形容，他彈身、破窗、出劍，這一系列的動作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完成的，這一下，是集合了他所有精、氣、神的一擊，不說楊毅，若有人這么出手來對付他，他也不見得能躲得開。

　　但楊毅還是躲開了，或者說古扎刺透的是一個其他的東西——一個木板，一個人形木板。

　　壞了！

　　劍尖一點到木板上，古扎就感覺到了不對，當下左手就向下扎去，他反應迅速，要換做別人，在這個時候最注意的，也許會是兩邊，但在他來看，卻是上下兩方更危險，而向下扎卻是令自己更有緩和的余地，畢竟他現在身在半空，向下點一是可以消除隱患，二來也是可以再借一把力。

　　但是他一劍扎下，身體卻跟著下沉，別說借力了，竟是要陷進去似的，當下他頭皮一麻，人卻在半空中一扭，眼看就要移開的時候，一把長槍卻已經點了過來。

　　那把槍點的時機絲毫不差，此時他人在半空，那把槍卻直指他的腰間，那槍的來勢不像是要攻擊他，而是要把他點下去，古扎此時才進屋，就遇上這一系列的變化，剛才就覺得下面不對，哪敢走對方布置下來的棋？

　　他牙一咬，硬拼著腰上挨了一槍，到底把身體轉了過來，然后他的劍尖點上對方的槍頭，借著對方的力，人迅速的向后退去，這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但也足夠他看清屋內的景象。

　　只有一個人，沒有其他的布置，不是陷阱？

　　“古扎族長到底來了。”

　　楊毅見他立在墻根，也不再動手，反而立著槍，含笑道，古扎一手捂著自己腰間的傷口：“楊大人果然好計謀，好算計，好手段！”

　　“古扎族長謬贊了。”

　　古扎搖頭：“我一向自負，見了楊大人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是古扎還有一事不明，希望楊大人能給古扎解了這一點疑惑。”

　　“古扎族長請說。”

　　“古某自認行動隱秘，不知道楊大人是在哪里看出了端倪？”

　　他一開始以為楊毅是在詐唬，進來后卻步步受制，楊毅好像早料到了他的每一步要如何做，現在雖說房間中只有楊毅一人，卻逼的他無法動彈。但是他這一次行動，只對江浩說過，而江浩，是絕不可能泄密的。那密道也設置的極為隱蔽，他也留心觀察了，是沒有人動過的，而這一路上，他也沒有碰到過任何機關，那么楊毅又是怎么知道他要來的？

　　“這其實……是有幾分運氣的。”

　　楊毅慢慢的開口，古扎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他一開始想的沒錯，楊毅并不知道他來了，但此人生性謹慎，估計是每天都要演這么一出，并且早就做好了準備，他若來了，被嚇走了，那自然也就罷了，若來了，沒有被嚇走，那就有這么一連串的變化等著他，而他若沒有來呢……楊毅也沒什么損失，不過是半夜折騰這么一回。

　　“楊大人果然算無遺策，古扎敗在你手中，倒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冤枉了。”

　　他搖頭嘆息，而就在此時，外面傳來楊剛的聲音：“大人？”

　　“唔，沒什么事，只是古扎族長前來敘舊。古扎族長，我手下的都是小地方出來的，沒見識，也想來看看，不知是否方便？”

　　他前半句是對楊剛，后半句卻是對古扎，前一句帶點漫不經心后一句卻非常緩和，看起來卻是在和古扎商量似的，這樣的態度，這樣的口氣，古扎的心中不由得暗嘆，聽說此人也是普通出身，也不知怎么養出這份的才干，難道真有人生而知之？

　　他這樣想著，臉上卻沒有什么變化：“我也正想見一下楊大人手下的干將！”

　　以他的耳力，自然早就聽出這院中已在不知不覺中多了幾十人了，這其中，更不知有多少箭都對著這邊，楊毅這一問，不過是客套。

　　“古扎族長既然同意了，那你們就進來吧。”

　　楊毅開口，那邊楊剛等人推門而入，而就在這個時候，古扎動了，他沒有往窗邊走，更沒有撲門，而是直沖楊毅而去，這次他已經看出，再沒有什么機關，他和楊毅之間，唯一的阻隔，就是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