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步海闊天空
在床上躺了半個小時,我還是睡不著,翻來覆去翻來覆去,索性坐起來點了燈生悶氣。
酸菜在裴南北的保護下很早就回來了,和穀蓮心一人一邊睡得正舒坦。
譚軼忻這傢伙也真是的,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
我摸著腦袋腹誹他,真不是個東西!
有些事情不能多想,也許當時不覺得,但想多了往往就覺得委屈了。
我站起來決定去為自己討個公道,說到做到,我拉開門走到隔壁,直接推門而入,屋子裏漆黑一片,看來這幫傢伙睡得挺踏實啊!
開始有怨念在我頭頂集中形成怨靈,我睡不好怎容你們睡得好?
我很有幹勁地四處奔忙點燈,把整個房間弄成了真正意義上的蓬蓽生輝。
「蘇慕紫你又想幹嗎啊……」譚軼忻冷不丁開口,語氣裏有種「我就知道」的成分在。
我被他嚇了一跳,「咦?!你怎麼不在床上,坐這兒幹嗎?我當你燭臺呢!」
他從鼻子裏哼出一個音,「我想知道是不是真有人會這麼小心眼。」他對我所有的行動似乎都瞭若指掌。
「我哪是這種人啊!」我擦擦手掌,打了個哈哈,「我來是有原因的……」抱著「怎麼也不能這麼沒面子被他看穿」的想法,我無論如何都要為自己的行動辯護。
「哦?說說什麼原因?」他眯著眼睛,眉梢一挑。
商璃朦朦朧朧醒了,看著我們對峙也不勸和。
裴南北更好,睜著眼睛在打呼。
田小三背對著我們,不知道醒了沒有。
大山用手肘撐著下巴在努力對抗地心引力,聽到我們的對話,嘿嘿笑了兩聲,徹底倒下了。
毛主席說得好啊,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
換成是我,就是有條件要扯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扯謊啊!
「原因就是……」我眼睛開始亂瞟方便想對策。
「哐當」!
門板被人粗魯地推開,大山被炸醒了,裴南北也不打呼了,田小三翻了個身坐起來,商璃瞥了一眼門口,譚軼忻的臉色「刷」地冰凍起來。
竟然是秀色氣勢洶洶地來了。
哈哈,我心裏在偷笑,看來今晚想找譚軼忻麻煩的不止我一個哦!
還沒等我的笑聲飄到嘴邊呢,秀色開口的頭一句話就讓我的下巴脫臼了——
她說:「夫君大人。」
表情要多溫柔有多溫柔,姿態要多嫵媚有多嫵媚,動作要多得體有得體。
而且我敢肯定她的眼睛直視的是譚軼忻,不是田小三也不是其他任何人。
譚軼忻的臉紅了。
不是穀蓮心的紅通通的紅,而是一點點代表羞澀的浮紅,不仔細看看不出來,但以我們狼狽為奸這麼久的瞭解來看,這確鑿無疑是臉紅。
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集體起立敬禮,我恨不能爬在地上找下巴。
「妾身是來侍寢的。」秀色繼續說。
不找了不找了!裝上還要掉的!
田小三饒有興致地斜倚在床上,揉揉惺忪睡眼,嘴角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
譚軼忻一張囧臉,不動也不說話,把硬邦邦的脖子轉向我,「你、還、沒、說、原、因、呢。」
一字一頓,尷尬的心情可見一斑。
「喏,我這不是來通風報信的麽?」我得意地指指秀色。
譚軼忻再次陷入沉默。
「夫君大人,我睡哪里?」秀色的聲音有點生硬,有點突兀。
我伸出我如同海上燈塔一般明亮的胳膊,直指田小三屁股底下。
田小三跳起來,「對對,這裏這裏。」他殷勤地引導著秀色,表情戲謔。
我皺了下眉頭,想問他倆啥關係,又覺得面前的三角關係實在讓人頭疼,哲人都說了,沉默是金,我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韙呢?
田小三這廝為了避嫌居然到我們房裏過了一晚。
早上吃早飯前我有幸看到了四隻熊貓,一只是譚軼忻,一只是商璃,一只是秀色,還有一隻在鏡子裏。
我們義正言辭地拒絕了秀色跟隨上路的要求,不管她一迭聲的「夫君大人」叫得有多動聽。
但事實告訴我們,就連這個決策都是錯誤的。
我們的馬車很寒酸,很不起眼,在人流中湧向城門,顯得如此平凡,但是後面緊跟著的一頂四人大轎實在是太顯眼了,迫使我們也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純白色的輕紗,雕金的欄杆,成色上佳的珠簾,還有一色服裝的壯健侍從,這些已經夠吸引眼球了,何況還有一個充滿誘惑力的可人兒盤坐在軟墊床正中間,一點朱砂美人痣,金箍盤起來的長捲髮間有些許碎發散落在她麥色的面頰之上,玉肘微抬,眉眼間秋波暗送,真真應了一句詩: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中央。
走到城外一公里處的時候我們終於受不了了,明明到了城外,馬車外吱吱喳喳的吵鬧聲卻比城內更盛,看來闐門的人都跑出來看新鮮了。
我們之間用眼神傳遞了同一個決定:跟秀色進行交涉。
田小三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商璃表示自己不會,譚軼忻的臉色直接把我凍成了企鵝,谷蓮心連事情的來龍去脈都搞不明白,我還頭一次發現大山和酸菜原來也可以這麼沒有存在感,我成為眾望所歸的不二人選。
把不講義氣的人群趕出馬車以後,我隆重歡迎秀色來到馬車廂裏。
秀色志得意滿,明顯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趾高氣昂就鑽進了馬車。
看到她最後一片裙裾也進去了,我嘿嘿陰笑了兩聲,小樣,爺還搞不定你了?
「好了。」我擺開架勢,「說吧,你到底要怎樣。」
「我要跟你們一起去。」她堅定地回答我。
「NO!」我伸出手掌,「這是不可以的,你知道我們要去哪里嗎?我們要去鎮北王府!」
「我知道。」她漫不經心地說。
「你怎麼知道?!」我一驚,馬上鎮定下來,這肯定是敵人的計謀,我不能上當,「不管你怎麼知道的,首先人家是王府,你這種身份肯定是不能登堂入室的,怎麼著你也不能拖我們後腿不是?」
她張口欲辯,猶豫了下才說,「我可以告訴你,我肯定能自由出入王府。」
我心中竊喜,這丫頭果然是大條神經的類型,我打一開始就沒看錯,從她嘴裏套東西簡直太容易了,田小三啊田小三,你算栽在爺手上啦!看爺不把你的身份給套出來!
「哦……其次就是,就算你能自由出入,我們也不會帶你去,你可以走了,再見拜拜三油納啦!」我迅速起身拍膝蓋。
「你們不怕我這麼招搖?」她有些沉不住氣。
「怕什麼!」我反問她,「你都說了你能自由出入王府,有你殿后我們只有更省心的份。」
「我……!」她也站起來,我們兩個像鍋子裏的蝦一樣躬著腰對峙著。
「你怎麼?」我學商青河吹吹指甲,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除非你有什麼王妃之類的身份給我下命令,不然我們是不會從的。」
「我……!」她咬著下唇,「我……沒這個權力……」
我倒有點吃驚了,嗯,怎的,這情節不按劇本發展啊!明明從京城都追人來了,田小三的身份怎麼也得是個王公貴族啊!按照前後邏輯和秀色的口供,田小三該是鎮北王本人才對。
我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秀色,你這麼另類?還是說我肥皂劇看得實在不夠多?
「既然如此,請秀色姑娘走吧。」我擺了個送客的手勢,不管怎麼樣,戲要演全套。
秀色掙扎了兩秒,歎了口氣,推開馬車門準備跳下去,猛然想起什麼般回頭對我說:「你是想知道田公子的身份吧?」
我看著她。
「我便與你說了罷,田公子是京城第一大富商的兒子,而我則是鎮北王爺未過門的兒媳婦,我倆在狩獵場偶遇,我愛上不該愛的人,這才扮了妝出來尋他……」她一溜煙說出這些來。
我眼睛一隙,「這麼大的排場搞紅杏出牆?」
「……是小王爺許了的,他說放我自由去尋我的良人,只是……我的良人躲著我,不願得罪王府,我怎麼都找不到他,只要我一出現,他便從當地消失,我知他喜歡青樓裏輕佻的女人,就扮成他喜歡的樣子咯。」這個傻姑娘兩條腿在馬車邊緣晃蕩著,表情天真無邪,有和穀蓮心一樣單純的感覺。
我沒料到這段故事比瓊瑤劇還要曲折,一時難以接受,只好盯著她,看她眼神裏會不會有什麼問題透露出來。
「你若是讓我跟著,我便再給你講一件事情。」她急於拉攏我,不惜開出條件賄賂。
「什麼?」我湊過去。
「我知道你們在找什麼……」她神秘兮兮地跟我咬耳朵,「金香玉嘛……舉世惟二,天下難尋第三的金香玉嘛。我不知是誰給你們的消息,不過……」她又湊過來一點,「鎮北王府是丟東西了,但丟的並不是金香玉。」
我呆呆地保持著躬身的姿勢,由著秀色跳下馬車,大咧咧拍拍裙擺,「好了,輪到你說了,讓不讓我跟著呢。」說完又聳聳肩,「當然,我說的話信不信由你。」
我回過神來,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這就好!」她歡欣起來,小臉上光彩洋溢,帶著對旅程的興奮,「我去收拾東西!」跑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噢!對了,我不叫秀色,真正的秀色已經被我贖出來安排到王府做事了,我的名字叫穆蓮妮•夏爾維亞•西爾維柯•姬,我知道對你們中華人來講有些長……」她細長的玉指擺在下巴上,一臉認真地說,「總之,你可以稱呼我作——穆姬。」
「沒問題,母雞。」我想我的下巴該去作一次加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