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到處都是他們的影子

　　唐寧分上中兩策的用意，其實是在暗中詢問水之巫女到底保留了幾分實力，若是保留得夠多，當然上策是最好的選擇，用拳頭解決所有問題，若是保留得不夠，魂體虛弱，那麼中策更加穩當，可是他顯然是高估對方對潛臺詞的領悟能力了，對方壓根沒有聽出來，無論是水之巫女還是謝絲卡。

　　沒法子，唐寧只好將話說明白，謝絲卡沒明白過來其中的門路，水之巫女倒是一點就通透，略帶慚愧的語氣道：「我可以用類似天神下凡的術法，以謝絲卡的身體為媒介降臨，不過失去了神源，無法自由掌控神國力量，最多只能堅持一刻鐘。」

　　神靈附體一類的術法有兩大條件，一是身體素質要夠強，水桶體積不夠大，裝太多的水只會被撐爆，要容納神的靈魂，至少也要有符合的神之軀體。謝絲卡作為長年侍奉水之巫女的神格者，黃金騎士階的實力是穩穩的，修行的是碧水鬥氣，相性上和水之巫女很搭配，因此這點反而沒什麼難度。

　　第二點就是神源。光系魔法中的大天使降臨，被神靈意識附身後，其實本身的能力並沒有增加，僅僅是微觀意識上得到了延伸，使用武技和法術依舊會被限制在原有身體的極限能力下，因此這類術法往往不能使用太長時間，否則很可能會導致肉身崩潰。這就是沒有神源幫助的結果，一旦擁有了神源，就能溝通神國，從而獲得大量的信仰之力，可以隨意揮霍，不再受肉身限制。

　　神靈沒有領域，因為神國就是他們的領域，只要信仰不絕，就能源源不斷的獲得力量，大凡神靈都有至少數百年的信仰積累。因此在戰鬥中往往展現出無窮無盡的能量，就像是怎麼也用不完一樣。這種效果已經有些類似那種無限能量領域了。

　　眾人合計了一下，水之巫女本來想借羅秀的法杖一用，畢竟謝絲卡是戰士，她更擅長的是法術，有寒冰紋章的幫助。她的本領能大大提升。不過唐寧也要為羅秀的安全考慮，卻是沒有答應，不過相應的，他提出說自己有另外一件強大的寶具。在關鍵時刻可以派上用場。

　　既然決定要搶在敵人安排好陷阱之前，先殺一個措手不及，那麼就必須靜悄悄的來。不能打草驚蛇。謝絲卡是典型的守衛型戰士，擅用武器除了長劍外，還有大盾，盾擊術是她最擅長的武技，這就注定她走的是剛拙型道路。

　　好在唐寧和伊伊都是潛伏隱匿的好手。藏匿在黑暗中無聲無息，尤其是伊伊，天生得到風元素的親睞，簡直和空氣融為一體，兩人出手輕鬆將幾個暗中偵查的盜賊都放倒。

　　四人一路筆直向著水神教的大教堂衝去。對方也是在盡可能的封鎖消息，因此沒有大張旗鼓的進行搜捕。一路通暢無礙。

　　水之都市的河流，源自西北高原上的冰峰雪山，其中最大的一條河流是翡翠冰河，將整個高原一分為二，撫育了下游平原的蕓蕓眾生。翡翠冰河的源頭是由上百座高大的雪山支流形成的，本來在高原的深處，天氣寒冷，人的手腳鼻子都要凍下來，這種氣候下，冰根本不會融化，但是在諸多冰河的源頭處，卻有著許多巨大的火山口。

　　火山口中滾滾的岩漿散出巨大的熱量，時時刻刻的把雪山的冰雪融化成了甘甜的雪水，注入到河流之中，也使得河流之中生長出了大量的魚類，蝦類，蟹類以及各種樣的水產。

　　這些河水澆灌下來，流經水之都市所處的平原，於是四季長春，土地無比肥沃，尤其是那些積累了千百年的火山灰，不用施任何的肥料，就可以長出茁壯的糧食。

　　水神教的大教堂位於一處上下斷流的河水分割處，是一座由珊瑚建造而成的大宮殿，看上去晶瑩剔透，片塵不染，尤其是會隨著河水的流動而微微晃動，看上去就如同一個大活物在呼吸一樣。

　　宮殿的最上方是一枚碩大的珠子，就是這顆珠子將上方衝刷下來的河水撐開，形成了個諾大的無水空間，似乎琉璃罩一般，外面可以看到許多魚兒游動，真是美輪美奐，宛傳說中的水晶宮。

　　無論水之巫女本身多麼不在意奢華，可若沒有這樣的大手筆，如何能吸引信眾們的注意力，普通百姓可不懂什麼雅俗與共，深藏不露，返璞歸真，他們只知道既然這座教堂如此富麗堂皇，華美無雙，想來那位供奉的神靈也有著莫大的神通本領，值得信仰和侍奉。

　　到了這裡，是不可能再想著偷偷行事，不引人注意，不過都到這地步，唐寧等人也不在乎被人發現，放開手來，直接闖了進去。

　　有謝絲卡這位熟知宮殿構造的「帶路黨」在，輕鬆避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直接向著主會議室跑去。路上遇見阻擋的人員，唐寧分辨得清楚，只要是看見謝絲卡微微一愣，有些猶豫的人，全部擊暈或者擊傷，看見後依舊大喊著危險，一邊發出警報一邊衝過來的，揮手就是一刀斬殺，積累了罪血。

　　水之巫女倒是頗有些不忍，但是她可不想把本就短暫的附身時間浪費這種事情上，只是搖頭嘆息，謝絲卡是個火爆脾氣，卻是恩怨分明，不留半點情面，手持大盾施展野蠻衝撞，對所有阻擋砸在前的人員全部撞飛出去，一面大盾，護得滴水不漏，武技也好，魔法也好，全都無法造成傷害，如浪花拍打礁石一樣，自取毀滅。

　　她這樣的衝鋒手段，最難防的就是來自後方的襲擊，不過現在背後有唐寧守護，毫無後顧之憂，完全放開手，那些不敢攻擊，有所退讓的倒也罷了，敢正面衝突不退讓的，都被撞得折骨重傷，當場撞斃的也有不少。

　　對方顯然是被打蒙了，居然沒有組織起像樣的防御，雖然說唐寧和謝絲卡的組合無堅不摧，可居然連稍稍延緩下速度都做不到，可見正如唐寧之前所料的那般。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估計那些以大長老為主的反叛高層。剛好得到了泰利斯的暗中通報，正在開會商量明天該如何算計謝絲卡。

　　這裡本就是謝絲卡的地盤，她不斷打開暗道機會前進，以水之巫女的氣息控制開關，很多時候都是墻壁自動打開。為他們讓出路，因此一路前進的速度竟比那些想要通報的人還要快，半路上也截殺了不少。

　　「我能感覺到這群人的氣息就在這裡面！」

　　謝絲卡衝到一間刻著古紋的大門前，舉起大盾用力一砸。哐當一聲，仿佛遭到千斤重錘的一擊，這扇大門被砸得凹陷崩飛。轟隆一聲掉在地上，露出房間裡一臉錯愕的密謀者。

　　坐在大門正對面的，是一個身穿法師長袍，臉色陰寒，看上去有近五十歲的老人。正是大長老盧瑟福，他坐在一塊火紅色的蒲團上，蒲團像是一塊火玉雕琢而成，不斷散發著熱氣，與水晶宮散發的寒氣融合一處。形成溫潤之氣滋養肉身。

　　大長老的旁邊，坐著一個中年男子。還有一名少婦，那中年男子身穿一身雪蠶的錦袍，繫著一條白金腰帶，顯出一身富貴氣息。那名少婦身穿白色的絲衣，眉宇間透著一股冰冷高傲，整個人好像一塊萬古不化的玄冰。

　　中年男子就是大長老的同謀者萊克斯，權掌一方的總督，那名少婦是他最近才勾引上的情婦茱莉亞，被迷得神魂顛倒，他願意同大長老聯手對付水之巫女，很大程度上來自這名情婦唆使。

　　茱莉亞是九級冰系魔法師，正好到了瓶頸，五十年來都沒能突破，自知純粹靠著修行肯定晉級無望，於是打起了水之巫女肉身的主意。那一戰雖然在最後時刻，水之巫女自毀肉身成功脫逃，令她的算盤落空，但仍收集到了不少血液，如今厚積薄發，真的給她突破到了下位魔導士，一身冰冷氣息更顯濃鬱。

　　泰利斯則一臉諂媚的站在茱莉亞的旁邊，頗有討好的意思，分明是有非分之想，不過總督萊克斯居然也不在意，也不知道是不想破壞情婦的心情，還是有著特殊的癖好。

　　除此之外，會場的兩邊站著身穿黑袍的一男一女，正是當日曾經聯手襲擊夏亞和修奈澤爾的兩名血族，波拉德和雅蘭。

　　對於謝絲卡的意外闖入，這幾位都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一時有些錯愕，泰利斯看見唐寧後眼神中更是有著恐懼，不敢對視。

　　謝絲卡冷笑一聲，卻是連問也懶得問：「一群陰謀奸宄之輩，又在那偷偷摸摸的暗算人，全部去死吧！」

　　她手持大盾往地面上一杵，一道藍色冰流擴散出去，將整個會場冰凍起來，就好像雞蛋殼一般的裹著，密封的空間裡雪花飄飄，仿佛成為了一個冰雪的世界。

　　這是冰雪結界，在這裡冰系能量將大幅度提升，她的行動力也會變得更加迅速，相反的，敵人的動作會變得僵硬。

　　唐寧本來還想趁著對方心神大亂，弄出幾條有用的信息，一看這種情況，只好改變戰術，喚出邪刀犀角衝了出去，目標直取總督萊克斯，這位實力最弱，可一身罪業卻不少，只遜色身邊的女人，大抵上對這種握有生殺大權的官員，站成一排間隔一個殺過去，肯定會有漏網的罪人。

　　兩名血族反應過來，想要出手救人，卻被伊伊和羅秀攔住。茱莉亞倒是有幾分實力，可惜戰鬥不怎麼樣，慌裡慌張的召喚出一面冰墻，原本那種清冷的氣質蕩然無存，原來她只是假扮成冰山美女，以此來吸引男人的注意力——一個願意給人做情婦的，又哪來的什麼高傲氣質。

　　這種倉惶召喚出來的冰墻如何擋得住唐寧的進攻，輕鬆一刀就被擊破，就在他即將得手之際，旁邊忽然伸出一隻巨大血手，擋住了邪刀犀角。

　　這隻血手和人一樣大，上面邪惡符文纏繞，在每根手指上凝結出了一種情緒，分別是怒，哀，悲，苦，恨。

　　一時之間，在場所有的人都覺得心情被撼動，有一種時而想大哭。時而想大怒的感覺，心情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更別說是安定心神，運轉法力了。

　　「六級血系魔法，罪惡之手！」

　　曾經學習過血系魔法的唐寧一下子就認出這道魔法，這種以負面情緒為主攻手段的掌印，本質上並不屬於污穢。雖然邪惡，但不被邪刀犀角克制，刀鋒砍在手掌上如入泥潭糾纏，砍不下。也抽不出。

　　出手的大長老已經整理好情緒，以冷靜的語氣道：「魯莽的年輕人，你可知道這位是誰。堂堂的南方總督，傷害了他，商業聯邦不會放過你，你將會惹上無窮無盡的麻煩。」

　　他發現從來不曾見過唐寧的面孔，以為是謝絲卡雇傭來的幫手。很可能不知道真相，於是就想要借總督的威名，令唐寧知難而退，讓他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樣的敵人。

　　對於傭兵而言，他們願意為錢賣命。可以跟水神教拼命，但是絕不想得罪國家機器。哪怕是為了輕易而來助拳的朋友，面對這樣的情況也得考慮再三。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羅秀也已經決定幫助水之巫女，宗教對宗教，政權對政權，唐寧完全沒有後顧之憂，何況他還有一招指鹿為馬。

　　「叛亂者大長老盧瑟福，喪心病狂，在陷害水之巫女的行動中，被英明神勇的總督萊克斯揭穿陰謀，當下惱羞成怒，殺人滅口。」

　　唐寧坦白將來栽贓嫁禍的打算，將對方氣得不行，同時一指點出，正中血色手掌的中心，一點火苗燃燒起來。

　　三級聖炎魔法——祈福之火。

　　這是一招沒有攻擊效果的魔法，在平時使用，最多是清心寡欲，燒掉煩惱，使自己冷靜下來，不受各種邪念影響，只是一種輔助性的法術，等階上遠不如罪惡之手來得強大。但是魔法中也有克制一說，並不是屬性上的克制，而是效果。

　　在火焰燃燒的同時，一股股若有若無，帶著清澈的福音彌漫全場，宛如晨鐘暮鼓，發人深醒，又好像是當頭棒喝，令人醍醐灌頂。

　　剎那間，罪惡之手帶來的種種負面情緒一掃而空，就像是在一缸子油水當中扔下一朵火苗般，整個兒熊熊燃燒起來，唐寧恢復心神清靈，腦子一下子變得清醒起來，鬆開握刀的手，接著雙掌合一呈蓮花狀。

　　東方流——彩光蓮華掌！

　　雙掌擊中刀柄，力量沿著刀身傳遞出去，一擊就將罪惡之手崩碎，邪刀犀角向前一捅，將萊克斯的腦袋如西瓜般擊得稀巴爛。

　　就在這時，一聲龍呤悠遠深長，傳達進了唐寧的耳朵之中，隨後冰雪寒氣撲面而來，周圍的空氣似乎被凍得凝固了。

　　六級冰系魔法——龍形凍氣波！

　　茱莉亞總算發揮出本領，召喚出一條碩大的冰龍，張牙舞爪，一顯現口中就是猛烈長呤，一團碩大的冰球噴吐出來，這團冰球射出了無窮的冰箭，好像鋪天蓋地的箭雨激射過來。

　　唐寧一邊揮刀成圓擋下冰箭，一邊向後疾退，這時謝絲卡衝到他的身前，舉盾當下了攻擊，盾面上散發出氤氳的光圈，將冰龍套住後，輕鬆的散碎成冰屑消失掉。

　　「哼！可不是我要救你，是巫女大人不想你就這樣犧牲掉。話說，你第一個殺誰不好，非要殺這個沒用的總督，這頭肥豬放著不管也沒關係，不過他的女人居然褻瀆了巫女大人的血脈，真正罪無可赦！」

　　唐寧也是有所的考慮的，以水之巫女的性格，很有可能為了將大事化小，而選擇放過這位總督，他可不想白白浪費這十幾份罪血，自然要先下手為強，造就既成事實，這樣就算有怨氣也沒有任何辦法。

　　「大長老交給你，這個女人交給我。」

　　柿子要撿軟的捏，光是剛剛的血系魔法，唐寧就看出那個老頭不簡單，相比之下，剛剛晉級到魔導士的女法師要容易對付許多。他可不想讓這些人都死在別人手中，只有用邪刀犀角手刃敵人，才能夠收集罪血，先殺簡單的，再聯手對付困難的，關鍵時候搶個人頭——肉都在嘴邊了，哪有吐出去的道理。

　　謝絲卡氣鼓鼓道：「你有什麼資格指揮我？」

　　可惜唐寧不理她，直接對上了茱莉亞，這下她沒辦法了，總不能扔下大長老不管吧，對方可以不顧大局，她卻不行，只能是憋屈的轉移目標，將怒氣全部發泄在敵人身上。

　　「大長老，巫女大人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為什麼要背叛呢？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背叛？不，我若一心一意跟著你們，那才是背叛，我只是剛好找回了組織。」

　　話音剛落，大長老的身體就發生了變化，枯萎之軀在長袍下開始重新煥發活力，幾乎要突破身體的虬結肌肉，互相拉扯著拼命向外膨脹，血管如同生長的樹根一般在皮膚下蜿蜒伸展，無匹的力量在他的身體裡升騰，就像是有一頭兇獸在怒吼。

　　他展開佝僂著的身軀，挺起胸膛，陰陰一笑，露出兩顆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