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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天涯》第72章
第38章

  「那個時候你才十歲,」西里爾靠在床頭櫃上,手裡慢慢把玩著杯子,「埃裡克十一,我十六——有一天父親帶我和埃裡克視察設德蘭島附近的培訓基地。到的時候你們正在沙灘上練習搏擊。我父親一時心血來潮,說要看看大家的實力到底如何,於是派了他的一名保鏢出來,讓學員們每組六人上前攻擊——當然,因為我們是秘密到訪,你們這些學員並不知道所面臨對手的身份。」

  「有這種事?」我努力在腦海中尋找當時的記憶碎片,最後還是不得不放棄道:「我實在記不起來了,那時幾乎每天都有些測驗或實戰演練,把我們都練得麻木了——結果怎樣,難不成我表現出色,於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別做夢了,」西里爾笑道:「我那時根本沒注意到你的存在——你們全班三十七個人,每次都是六個打一個,結果不到二十分鐘,全部趴在地上,沒一個起得來的。」

  我愣了一下:

  「第一次見面我就這樣?」

  「嗯,」西里爾點頭,「不過還沒完——晚上我父親繼續視察培訓基地周邊,我和埃裡克提前回來經過學員宿舍時,卻發現有人正蹲在宿舍牆邊拿著魚罐頭喂一隻小黑貓——那天的月色好極了,再加上從宿舍傳出的燈光,把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你身上纏著好幾處繃帶,臉也腫了,嘴角也破了,偏偏神情顯得異常平和從容——陪我們的教官當時臉就綠了,要知道當晚是因為學員全體負傷才取消了操練,而且那個時間宿舍是禁止外出的,可偏又有人在這種情況下神色輕鬆地溜出來喂貓,他剛要出聲訓斥就被埃裡克攔住,於是我們就看你逗了一會兒貓,拿了罐頭盒走了。

  對培訓基地這種明顯的失察行為,埃裡克什麼也沒說。但是第二天一早我去找他,就看到他在翻學員成績冊,他指著你的成績表問我記不記得你昨天的表現,我說毫無印象,埃裡克就說,你當時在第四組的六個人中,是第三個被打倒的。然後他又補充,第三個倒下很好,既不是第一個倒得太快讓教官臉上無光,也不是最後一個被打得最慘。

  我當時心裡有些不快,說如果真是這樣,這傢伙小小年紀就敢在教官眼皮底下動這種歪腦筋,而且一點集體意識都沒有,可埃裡克卻說,如果是他,看了前面三組人的結果,大概也會選擇這麼做。

  說實話我有些摸不透埃裡克考慮問題的方式,即使他那時年紀還很小,對很多事情的看法就往往是一語點睛,這也是為什麼我父親寧願舍了我們這些兒子輩,只對他這個孫子偏愛有加的原因。

  埃裡克是我的侄子,但是我從沒把他當小輩看過,他性格冷得很,一年也不見能笑幾次,可那天談你的時候,我竟在他眼中看到一絲淡淡的笑意。後來我們離開時埃裡克就很隨意地對他的祖父說,這種集體培訓很有意思,為什麼不找幾個人來陪自己,老頭子就笑著說埃裡克要接受的培訓與別人完全不同,他的目標是成為組織首領,那是一個孤獨的位子,沒有人能陪他。

  我清楚埃裡克心裡在想什麼,還以為他會再爭取,可他什麼也沒說。直到半年後的一天,我才在他的證件夾裡看到你的那張一寸照片——也不知道埃裡克是什麼時候從你的成績表上撕下來的。」

  「原來如此,」我嘆了口氣,「我說島上的野貓怎麼突然間就銷聲匿跡了呢!而且門禁也嚴了,教官直到畢業都沒給過我好臉色……」

  西里爾笑了笑:

  「你是奧爾迪斯家的次子,體能訓練只是基礎,所以十四歲就從培訓基地畢業,進入組織實習。那時埃裡克就又不失時機地向老頭子建議,說想挑選一些年紀相仿的優秀人才,組建自己的精英團隊。

  這種出於同一目的、卻換了角度的提議方式終於得到了我父親的首肯,他讓人將最終篩選出的五十人帶進亞馬遜叢林集中選拔,當然,按照埃裡克制定的標準,你沒有任何懸念地出現在名單上。

  那次經歷你一定記得吧——單人做戰中你排名十二,成績還算理想;但在團隊作戰中,你卻為了腿受重傷而被棄在叢林裡的隊員,主動要求留下承擔阻擊任務。結果你們小隊第一個到達目的地,你卻在五天後所有人都以為你死在叢林裡時,才背著昏迷不醒的同伴精疲力盡地走出來。

  為此我父親特意在埃裡克選定的名單上,把你的名字劃了下去。他當時說,只為一個素不相識的隊友,而無法跟上整個團隊步伐的人,是沒有做為精英栽培的價值的。他還強調,體能或經驗上的欠缺可以通過後天訓練加以彌補,唯有這種本質上的不相容難以改變。『而且這個孩子太聰明,』我父親這樣評價,『他有自己的想法,不會輕易接受別人的改造——偏偏他又太把感情當回事兒,這種不符合我們生存法則的弱點,將注定導致他被淘汰掉。』

  埃裡克等了四年,想得到的可不是這樣的結果,可我父親很堅決地回絕他說,如果希望按自己的意願做事,就想辦法先登上首領的位子吧。這以後埃裡克就更把精力放在權勢爭奪上——那時海因萊因內部大大小小的派系很多,每個派系間都摻雜著這樣或那樣的矛盾,但埃裡克卻很有本事,他很快就整合不少力量在自己手下,沒幾年就形成與我的大哥安格魯分庭抗爭之勢。可偏在這個時候,你們奧爾迪斯家族出了問題,你和你妹妹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逮個正著,埃裡克立即主動要求負責此事,可還沒等他趕去見你,就聽人匯報說你又帶著妹妹逃掉了。

  這一次埃裡克的怒氣徹底爆發了——其實我很理解他的心情,因為連我都注意到,埃裡克一直關注的這個人,正一次比一次離他更遠。如果你十歲那年你們就能在一起,你也許很容易就能接受埃裡克的感情;即使是從你十四歲開始,你們至少也會成為最親密的朋友;可這兩次機會卻都錯過了,到了奧爾迪斯覆滅的這一天,任何人都留不住你了。

  現在想起來,我父親看人的眼光真是精準,他一直都說你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而這一點,在我當年第一次看到你鼻青臉腫地在牆腳下喂貓的時候,就應該明白的。我想埃裡克也一定是意識到,你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脫離他的世界,從一開始不著痕跡的自我保護,到後來故意失去進入精英團隊的資格,再到最後的直接出逃。所以他一聽說你在科西嘉出現,就親自帶人趕了過去,走時只冷冷跟我說了一句:『這一次我不會讓他再逃掉,我會用最直接的方式讓他明白,他這一輩子只能是我的人!』——他確實用了最直接的方式,我的父親在無意中讓他等了七年,不但沒能阻止埃裡克把你強留到身邊,反而讓你們在最糟糕的時間裡進入彼此的生活……」

西里爾緩緩結束了他的講述,屋子裡一時沉寂了下來,只有淡淡的酒香在空氣中瀰漫。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我看著他,輕輕地問。

  「我也不知道,」西里爾枕著床頭櫃,仰頭直直看著棚頂,壁燈射出的光線,在他的臉上打出小片的陰影,也使他顯得格外的憂鬱,「也許我只是想找個人,分享我的這段記憶吧……」

  如西里爾所願,我分享了他的記憶,而後果就是我們都失去了那天晚上僅有的休息時間。

  漫長的黑暗中偶爾會有些光亮出現——賭約進行到第六個星期時,齊格完成我交派的任務,回到我的身邊。

  這件事讓我小小地振奮了一下,但是那時我已明顯感到體力不支,有時只是站起來,眼前就是一片漆黑,要恢復好一會兒才能重新看清眼前的事物。

  突然想起波爾醫生活著的時候總在我耳邊嘮叨的那些話——多吃些飯,多休息,保持心態平和,不要熬夜,不要喝酒,不要生氣,不要思慮太重……總之他囉里囉嗦地說了一堆,可惜我卻一樣也沒做到。

  也許吉布森所說的我活不到賭約結束的那一天,並非只是句玩笑話。

  我開始考慮在這種重壓下自己和西里爾到底還能再撐多久,二個月?或是三個月?恐怕也就這樣,不會再多了——我對這個組織的寵大運營體系根本無法在倉促間全面掌握,而西里爾雖瞭解頗深,但他處理問題太過謹慎周全,而缺少決策者的果斷和霸氣,也就是說,他可以是優秀的副手,但無法成為出色的領導者。對於我們的不足,埃裡克留下的智囊團多少可以加以彌補,但還不足以支撐海因萊因再堅持四個月。

  我不得不懷疑埃裡克是不是真的死在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如果他還活著,就一定能明白經歷內亂又立即失去首領的海因萊因會遇到怎樣的攻擊,他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回來拯救他的組織。

  可是兩個月了,我想不出除了死亡,還有什麼能夠阻攔他回家的步伐。

  堪堪撐到第三個月,一天下午我正為海因萊因最主要的四個洗錢渠道之一的GKIO集團賬戶被封接受調查一事大傷腦筋,西里爾突然衝進來,他一把抓住我的雙肩,喉嚨裡發出哽嚥著聲音:

  「埃裡克……埃裡克他……」這個激動男人的整張臉因為極力想要控制而變得有些扭曲,他極其艱難才說完下面的話,「……他……傳回消息了!!!!」

  我看著他眼角隱隱的淚光,只覺得時間在那一刻停止了。

  西里爾所說的消息表面上只是一堆毫無規律的英文字母,可是按照海因萊因特定的破解方式重新挑選組合後,就會看到兩個短句——暗夜之箭,伊麗沙白女王群島。

  伊麗莎白女王群島地近北極,氣候嚴寒,人跡稀少。經過細密的調查以及安插在暗夜之箭內部的線人提供的線索,我們很快就將目標鎖定在主島北側的一塊私人禁地上。當天夜裡,海因萊因一百六十名頂級僱傭兵傾巢而出,而在第二日回來的,不過十之一二。

  但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因為海因萊因的靈魂人物,在此極其慘烈的一役後,終於回歸了。

  接到這個消息時,我正心事重重地聽亞伯?法拉爾律師與幾名審計專家商討GKIO集團的賬務問題,電話裡西里爾的聲音有些怪異,他只是說出個地址,並要我盡快趕過去。

  我定了定神,才扔下手裡那份在無意識中攥得皺掉的報表,快速出門上車。

  一路上神情恍惚,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直到齊格出聲提醒時,我才發現車子已到達目的地。

  這裡外表是一家非對外的私人療養地,內部卻是重兵把守。我快步走上主樓台階,早有人在此等候,他引領我穿過幾道長廊,輸了一長串身份驗證碼後,嵌在牆上的秘門悄無聲息地向兩側滑開。

  我走進去,這裡已不需要人來引路,只有一條筆直的通道,通道兩側是一間間的觀察室,透過大大的單視落地玻璃,可以清晰看到裡面醫務人員的忙碌景象。

  心裡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我站了一會兒,才繼續向前。終於,在通道的盡頭,我看到了那個消失數月的人。

  他安靜地躺在床上,身上連了一些儀器,他似乎正在沉睡,英俊無匹的容顏看起來有些憔悴,原本象牙般的膚色已被蒼白替代,只有長長的金發,依舊像耀眼的陽光一般傾洩在枕上。

  抬手扶住身邊的牆壁,我艱難地喘息。

  為了這一刻,我等得太久,久到幾乎難以承受。

  有人上前從埃裡克的手臂處取了血樣,似乎感覺到痛疼,埃裡克微微皺起眉,然後,那雙綠得接近透明的眸子緩緩睜了開來——他的眼神是無法形容的空洞,就像是失去了靈魂的玩偶,找不出任何焦點。

  心毫無預警的劇痛,我抓住胸口,無聲地躬下了身。

  「埃裡克!!!!!埃裡克……」耳邊聽到西里爾一疊聲的呼喚,我緩了一會兒,才勉強站直身體,看到西里爾正跪在埃裡克床邊,緊握著他瘦削的手,眼中滿是焦慮之色。

  埃裡克飄浮的視線終於落在西里爾臉上,卻又緩緩移開,毫無旁邊沒人的地方。

  「埃裡克!」西里爾的聲音中摻雜了明顯的哽咽,「是我啊!是西里爾!你已經沒事了!埃裡克,我是西里爾啊!!!……」

  埃裡克長長的睫毛輕顫了一下,他重新看向西里爾,然後又慢慢環視身邊的醫生護士——每個人都是緊張萬分,彷彿等待宣判的死刑犯,緊緊盯著掌控自己生死的法官。

  埃裡克視線轉了一圈,眼中終於有了些許變化,那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悲傷,只是看著,就讓人心酸異常。

  他的嘴唇動了動,發出低啞的聲音:

  「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很好!」西里爾急急地回答,「他正在路上,馬上就會過來……」

  埃裡克沒有什麼表示,他只是靜靜地看著西里爾,好一會才說:「……他……沒走?」

  「沒有!他一直留在海因萊因沒走——你等著,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西里爾抽出一隻手去拿手機,卻被埃裡克抓住了——他是那樣的用力,以至於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不……別讓他看到……我這個樣子……」

  西里爾愣了一下,然後向旁扭過頭,眼圈明顯紅了。

  埃裡克緊捉西里爾的手並沒有鬆開,反而更加使勁,他的眼中微微露出一種痛苦的神色,臉色也

  越發蒼白。

  心跳監控儀上的波動頻率開始加快,一旁的醫生和護士急忙上前檢視,西里爾更緊地抓住埃裡克,彷彿只要一鬆手,床上的人就會又消失不見似的。

  埃裡克重新閉起了眼,他緊緊咬著牙,額角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似乎在極力忍耐。

  「這是怎麼回事?!」西里爾焦急地向醫生詢問,「出了什麼事情?」

  那個醫生臉色慘白得與病人幾乎一個顏色,他搖了搖頭,只說具體原因要等各項檢查報告出來才能定論。

  「……唔……」只這一會兒,病床上的埃裡克就已呻吟出聲,他綣縮起來,身體無法抑制的顫抖。

  難以想像到底是什麼樣的痛楚,才能讓埃裡克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輕易潰敗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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