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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第31章
32.

正當你以為得救,終於可以逃出生天,就在此時,真正的壞人才突然出現,殺你個措手不及;我想,這是大部份驚慄動作片的劇情結構。

如果我是成龍,此刻我大概會想也不想就衝上前,抓住「中年男子」,右手激烈地狂揍著他,左手卻又能神乎奇技地穩住軚盤,開著車;然後在最關鍵時刻,將「中年男子」一腳踢下車,把他當場壓碎,兼拯救了整台紅van的命運。

可是,我根本不是一個「真心英雄」,既不懂「動L」,也不懂巧妙地在打鬥中使用一條扶手電梯來以一敵八…

如果我衝上前嘗試把「中年男子」撃倒,亳無疑問,這台高速行駛中的紅van就會當場失控,以時速八十公里撞下大帽山,把我們幾個碩果僅存的生還者都壓成肉醬。

電影橋段慣例,在現實中是一點都不可行。

冷靜…冷靜…游梓池,運用你的腦袋…

我看著車頭擋風玻璃上的倒影,看著那戴著防毒面具的「中年男子」的半透明影像,嘗試冷靜下來,合理地分析當前形勢。

對,如果我先不驚訝叫喊出來,根本不會有人發覺到…

我首先察覺到,是「中年男子」的真身。

如果在擋風玻璃上看到「中年男子」是戴著防毒面具的話,那坐在擋風玻璃前,開著車的中年男子本人,也都一定戴著防毒面具吧。

問題是沒有。

從我所站的位置看來,中年男子正後方,他的腦袋位置,根本看不到有任何戴上了防毒面具的跡象。

「中年男子」腦袋背後,除了頭髮,還是頭髮,並沒有任何繫住防毒面具的扣子、或是帶子。

嗯…?

不可能,昨晚在舊墟公園裡,那個自稱是我「小學同學」的防毒面具人,他的面具也都是從背後扣著的啊!

怎麼這個「中年男子」沒有?! 那擋風玻璃上的倒影是什麼回事?!

我突然想起昨晚在舊墟公園內跟我交手的防毒面具人——

像是四川的變臉戲法,中年男子在轉身的那一瞬間,突然變成了一個帶著防毒面具的神秘男人,口中還跟我說著什麼「千萬不要死」、「目標不是他們」之類的莫名其妙話…

Shit,難道又是他?!

紅van此時正沿著那九曲十三彎的狹窄小路疾走著,一路上都沒有路燈,四周暴風暴雨,漆黑一片;擋風玻璃中所看到,銀白色的車頭大燈照射下,就只有一點點重撃而至的透明雨點,「啪喇啪喇」地打在紅van前端。

我悄悄挪動身子,右腳往坐在地上出神的阿信身上,輕踢兩下。

阿信感覺到了我的動作,抬起頭,一臉茫然的看著我:

「…?」

「殊—」 我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不要發聲。

阿信畢竟是個聰明人,看到我如此行徑,立即明白必定是出了什麼事,眼神頓時變得警戒起來。

「…車…頭,倒…影。」 我小聲說著。

阿信立即轉身,循著我的指示,銳利往車頭位置看去;只見他一臉的看著前方,迷惑地皺起了雙眉…

突然,大概是某個急轉彎,紅van車身驀然向右搖晃,我一個不留神,整個人向左跌去。

「啪...」 我連忙抓住紅van門邊的銀色鐵柱,勉強定住身體,本能的往車頭方向看去…

因為自己所站的位置不同了,擋風玻璃上所看到的倒影,也隨即變異了…

就在此時,在那漆黑一片的反光玻璃面上,我看到了,許許多多個影子。

那是一個個…深黑色的…

人影…

?!

嗄?!!

慢著…我看到的到底是什麼?!!

紅van急速疾行,車頭的擋風玻璃正劇烈地左右震動著;黑與白的光形交錯間,在那反光的玻璃平面上,倒映著的,無疑是一個一個的人影。

倒影中,「他們」此刻也都安靜的坐在座位上,紅van車箱內座無虛席…

問題是,現實世界裡(假設我所在的這個才是現實世界),此刻的紅van車箱內就只有四個人啊…

我,「中年男子」,阿信,Peter.....

…以及躺了一地,皮膚上佈滿了紫色斑紋的…屍體?!!

某道寒氣再次向我襲來,沿著脊椎向上狂飆,漫延至四肢全身;轉眼間,手臂上又再起了無數點雞皮疙瘩。

我突然想起了,我跟阿怡在不久之前看過的一部韓片,那是關於一只女鬼隱藏在鏡子裡面殺人的荒謬故事——我看到的…該不會…是死去的同伴的回魂影像,或是…他們臨死之前的情景重現吧?!

一想到這,我就無可避免的混身打了個顫抖。

玻璃上的倒影畢竟就只是個反射影像,我看得沒有很清楚;可漸漸的,我突然看見,那群坐在小巴上的「人影」…

他們身上所穿著的衣服,非常熟悉…

坐在窗邊是個男人,穿著一件老套的格仔襯衫…

他身後是個瘦削男子,穿著一件整齊的白色襯衣,臉上似是擱著副眼睛…

然後,向左望去,坐在小巴中間的是對男女,衣著隨便,似是套什麼運動服…

往後眺望,小巴的車末位置,坐著兩個體形比較瘦小的人,衣著奇特,五顏六色的…

中年男子…眼鏡青年…睇波男女…MK潮童…

…這…這些人,根本就是我們自己啊?!!

他們的穿著打扮,分明就是我們在旺角道上車的那晚,毎個人所穿的那些衣服;毫無疑問,肯定是!!

我激動抓住紅van門邊的銀色鐵柱,惶恐向隔鄰的阿信竊聲說道:

「…我…我地全部人啊…玻璃個影度…你…你見唔見到啊?!」

阿信還是一臉疑惑,似是聽不懂我在講什麼…

可有別於慣常的「聽不懂反應」,阿信此時卻是突然精神起來,把他打從在數位系統署出來後,一直悶悶不樂的呆滯一掃而空。

他似乎是想到了些什麼,緊皺雙眉,警戒問道:

「…我地全部人…坐哂係架車度…?! 」

「…係啊! 塊玻璃個倒影啊!! 我地一個個咁坐哂係架小巴度!! 就好似我地前晚岩岩係旺角道上車果時咁啊!!」

我下意識的指著前方,激動說道;就在此時,我終於清楚看見,倒影中的「我們」,那一張張位於衣服上方的臉孔…

那是一張,我不認識的臉孔。

一個,也不認得。

穿著中年男子衣服的,是個素未謀面的中年男子…

穿著眼鏡青年衣服的,是個同樣戴著眼鏡,可我完全沒見過的年青人…

坐在睇男女位置上的,是個穿著同樣衣服,可我完全陌生的一對男女…

車末位置,坐在最後一排的,是兩個跟MK潮童差不多年齡,卻從來沒見過的兩個潮童…

這些「我們」,全都木目表情,合上了雙眼,安靜坐在座位裡。

猶如死了一樣。

…他們是誰?! 他們…到底是…誰?!!

「……屌!!」

我忍不住竊聲喊了出來,「唔…唔撚係啊嘛!!?」

「…嗄?!」 身旁的阿信此時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臉緊張看著我。

「啲影啊!! 佢…佢地唔係我地黎架!! 佢地坐哂係啲凳度…著哂我地啲衫…但係唔係我地黎架!! 佢地啲樣...完全同我地唔同,根…根本係另一班人黎!! 」 我激動道,臉頰快要滴下冷汗。

我急死了,連忙伸手揪住阿信,激動的快速問道:

「…阿信!! 你係咪知咩事?! 佢地係咩黎?! 點…點解剩係我先見到?! 點解你見唔到?!! 果…果啲究竟係咩人黎?!」

只見阿信是同樣的緊張,緊皺雙眉,卻極力保持著冷靜,口吃道:

「…睇…睇你自己個位!! 睇下你自…自己係咪仲一樣!」

聰明!!

我言聽計從,立即把視線往車頭位置方向掃去,嘗試找尋「自己」的蹤影…

…車頭…車頭…司機位置後面…

可就在車頭的司機席後方,那個本應可以看到「自己」的位置上,我唯一見到的,卻是那只該死的防毒面具。

FUCK!! 給擋住了!!

給車頭那個開著車的「防毒面具中年男子」擋住了!!

(事後我才想到,其實真正的「中年男子」應該已經坐在了後面,那倒影中這個開著車的人,卻又到底是誰?)

不成,我所站著的這個位置根本不成,我要再走近一點!!

我正要動身上前,卻突然注意到了點東西…

玻璃倒影中,就在「我」應該所在的位置旁邊,隱約見到了一只熟悉的身影;那個天剎的「防毒面具人」並沒把「她」擋蓋住,此刻的我,可是非常清楚的看到「她」…

那木無表情,緊閉著雙眼的表情…

帶著半點Isabella的青春,半點劉心悠的古典美,加上小許唐詩詠的gfable的——

Yuki!?

沒錯,那是我真正認識的那位,Yuki!!

恐撚佈Yuki!!

…為什麼她會在這邊?!

為什麼當倒影中的所有人都不一樣時,她卻依然沒變的坐在這邊?!

拜託,有沒有任何人可以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什麼回事…

沒等我有時間細想,眼前已突然天崩地搖,腳下驀地往前傾斜,一道不可抵抗的衝力把我整個人都推向前…

「…啪!」 我一個站不穩,乾脆利落的跌在了小巴地板上。

就在最匪夷所思的時候,紅van突然停住了。

阿信也抵受不住那股亳無預兆的剎車衝力,同樣跌在了地上,非常狼狽。

我正想抬起頭,把開車的「中年男子」罵個狗血淋頭 (雖然有如Albert Tam及洪金寶,我已經分不出眼前的這個「中年男子」到底是誰);可就在此時,身旁卻突然傳來記清脆的響叫—

「啪!!」 是紅van開門的聲音。

「沙…………」

開門瞬間,震耳欲聾的雨聲傳入耳中,更有幾點雨粉,反彈地灑上了我雙臂。

「啪喇啪喇啪喇…」

雨聲中,我聽到了道輕巧的腳步聲;某人正向著紅van急步跑來…

「踏!」

沒待我有時間轉身察看,那人已敏捷地踏上了紅van;我連忙爬起來,嘗試轉身…

驀地,一道熟悉的男聲卻已傳入了耳中…

「屌你老味!! 好撚彩見到你地乍仆街!!」

我連忙轉身,看著那個站在門前的男人,這道粗獷聲音的來源…

小巴司機!!

我看著眼前的小巴司機,不能自控地興奮笑著。

我從沒想過,再次看見這個跟我沒親沒故的「麻甩佬」,竟會是件如此熱血的事;這不是「火影」那種鳴門與佐助的「羈絆基情」;而是一種「原來你仲未死」的驚喜之感。

雖則一早知道小巴司機已經逃跑,可他到底能否成功逃脫,始終還是個未知之數…謝天謝地,我們兩幫逃亡大兵在途上遇上了。

「屌你!! 嘩…跑撚到我呢!!」 小巴司機站在紅van門邊喘氣,依然故我的連環爆粗。

我正想開口跟他寒暄幾句,卻突然聽到了大雨中的某道聲音…

「啪喇啪喇啪喇…」 是腳步聲,自遠而至的腳步聲。

不對,還有一個…還有人沒死。

「踏!」 那人輕巧的踏上了紅van,停在小巴司機背後。

熟悉的身影,蒼白的臉,纖瘦的身段,頭上髮絲已是沾滿了雨水,順服的狀成一塊…

就在她踏上紅van的那刻,我倆眼神巧合的碰過正著;電光火石間,我竟感到了種異樣的感覺……那是一種,難以言予的…熟悉感 !?

我驚訝的看著她,她也驚訝的看著我,二人尷尬地對望著。

Yuki…

沒錯,就是你們此刻在想的那個Yuki——

半分鐘前才在玻璃倒影中見到的那個Yuki;前天晚上跟我一齊走回太和,翌日卻又否認說沒有的那個Yuki;去日本旅行所以學一點點日語,卻又會翻譯深奧詞彙的那個Yuki;說自己男朋友住在華富的…那個Yuki…

恐撚佈Yuki。

…她…她還沒死嗎?!

整車同伴都已經死掉,她卻沒有嗎?!

「…大…大家好。」

她似是剛跑完了半馬拉松,同樣的劇烈喘著氣,說話時卻又不忘禮貌地點了下頭。

不知是因為我的先入為主,還是她的確有種攝人的恐怖魔力,看著她,腦海裡不其然的跳插了許許多多凌碎的血腥片段,配合著淒厲的叫喊聲…

…在我的幻想中,整台紅van的「生還者」,彷彿都是眼前這個弱質女子所殺。

我微微搖了下頭,回過神來,把視線移開。

紅van此時已經跑完那條狹窄的下山小路,回到比較寬闊的荃錦公路。

紅van旁邊,兩條路的分岔位置中間,正是那塊三角型的細小草皮,上面佇立著的棕木色木牌,正體的寫著: 「大帽山交野公園」

再次看到這木牌,我竟感到了絲安慰。

車外道路已經從九曲十三彎的小路,變回了條筆直大路;路旁佇立著一枝枝的燈柱,散發著橘黃色的燈光。

呼——得救了,這下可終於逃離了大帽山的山頂範圍了吧;接下來,就是要逃離整座大帽山了。

「頂你個肺!! 班仆街有無追上黎?! 佢地有無車?!」

小巴司機一邊爆粗,一邊往車後的玻璃窗看去,嘗試察看我們後方有否追兵。

「…屌…真係死撚哂…」 他一邊躍過地上的屍體一邊說道。

此刻,我心裡還給剛才看到的倒影異像所困擾,一時之間回不了神來。

「…你地全部係車上面既人,…頭…頭先究竟發生咩事?!」 坐在車頭司機席的中年男子開口問道。

我立即循著聲音源頭的方向望去,發覺中年男子卻是一如以往,一副「on99」的臉,沒有任何恐怖的改變或是什麼…

那我剛才看到的…到底是什麼…?!

昨晚在舊墟公園外…那個會說日語的「中年男子」…又到底是…?!

「…你問我,我問邊撚個啊?! 我點會知道發生咩事啊?!」

小巴司機在車箱裡來回走動說著。

「…頂佢個肺,果時我坐係架車度,悶悶地諗住chur枝煙啦,屌,後面死左老公條臭X(我相信他是指睇波女),又話咩唔撚好食煙啊,又乜又襪;頂,我本來都唔想理佢,但見仲要等成幾個字,外面啲雨又好似細左少少,咪諗住行出去抖下氣,順便快快手chur番枝先囉….」

「…拿,我都話架啦!! 我岩啊,佢地真係出左去抖氣乍!!」 坐在車頭的中年男子得意說道。

「未講完,屌你唔好搭爹啦仆街…」

小巴司機煩躁地罵了句,手按著頭,似是在組織什麼;

「唔係,之後我咪落左車chur煙囉,chur到一半果陣,架車入面無啦啦有陣怪聲…咁我即刻睇下啦,仆你個街,你估我見到啲咩?!」

「咩啊?!」 中年男子卻又真的傻傻的追問道,雖然我也想。

「…屌,我咁大個仔都未見過咁撚恐怖既野!!」

小巴司機瞪大了雙眼,誇張說道。

「.....佢地所有人,車上面既毎一個,全部都坐哂係個位上面,好似發哂羊吊咁,個個係度震…狂震!!」

小巴司機邊說邊抖動起來,雙眼反白,似是在親身示範他所看到的景像。

「…佢地個個塊面都勁撚白!! 真係紙咁白啊,從來都無見過人係咁!! 屌! 明明佢地上一秒鐘都仲無事,個臭X仲係度屌緊我食煙,點撚知我一落車佢地就會咁既啫?!」

我聽著小巴司機的陳述,腦海裡一片混亂。

我突然想起,今天下午MK潮童所說的事,若他所說的是真,他們試圖強姦LV港女前,也曾經出現過類似情況…

難道這就是他們一個個死去的真相!? 那致命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咁之後呢? 之後點啊?! 佢地就咁無啦啦死哂啊?!」 中年男子追問。

「唔撚知啊!! 我呢個時候已經走撚左!!」 小巴司機激動講道,「當我仲好淆底咁睇緊佢地成車人無啦啦係度「發羊吊」果時,頂佢個肺,隔離無啦啦有一大乍腳步聲!!仲要係好多人,跑緊埋黎,跑得好撚快過隻!! 我一擰轉頭,即刻見到佢地—」

「——防…防毒面具人?!」 我脫口而出。

「屌,你點知架?! …你…你地都撞到佢地啊?! 唔撚係啊?! ……哦!! 唔怪之得佢地係咁衝入去啦!! 原來佢地唔撚係黎捉我,係捉你地班仆街!! 頂你你地係入面搞咩啊?! 點解會咁?!!」 小巴司機連珠炮式的說道。

「…你講埋落去先啦,之後點?!」 中年男子。

「…無喇!! 乜都無喇! 我見佢地成村人無啦啦殺哂上黎,真係無啦啦…我連佢地係點樣出現既都見唔到,就即刻已經要著草喇!! 屌咁我咪即刻跑入去啲草度,係個山度係咁跑囉!! …我醒啊,我無跟住啲路跑,而係係個山入面不斷跑,等佢地追唔到上黎—」

「即係鳩跑啦...」 我情不自禁插嘴道。

「…總之我一路係個山入面跑啊跑,跑啊跑,跑跑下無啦啦出返條大路,咁我咪跟返住條路跑囉…無幾耐又見到Yuki,之後同佢一齊跑左陣,就見到你地喇!!」

「…Yuki?! 你係個山入面…見到Yuki?!」 我帶點難以置信地反問道。

…我突然想起前天晚上在廣福里看到Yuki的情景,跟小巴司機此刻所說的,兩者之間似乎非常類似,也都是自己獨自在逃跑,然後突然與Yuki撞上了…

難道,眼前的這個Yuki…

就在此時,非常戲劇性地,Yuki開口講話了…

不知到底是剛跑完,還是因為過度緊張,Yuki還在微微喘著氣;她咬了下嘴唇,語調輕輕的道:

「…唔…唔係啊,我無跑入個山度,我同司機大佬…係係條路上面見到架……」

一聽到Yuki講話,我們眾人都靜了下來,轉頭看著她…

「…當…當時我一見到佢地其他人病發,就即刻好驚,轉身跑左落車!! 咁岩佢地…即係果啲防毒面具人就係出面,我就好…好驚啦,咩都無諗,係咁向前跑。開頭我仲聽到後面有腳步聲追住黎架,但後來…唔知點解…好似突然唔見哂—」

聽到此時,我不禁出言把她打斷。

「咪住先…你到底係點樣逃走出黎?! 你見到所有人發作…然後即刻落車…見到防毒面具人衝上黎…然後…就咁…當住佢地面咁迎面逃走?!! 邊度可能…?!!」

我懷疑地看著Yuki,她頓時猶豫起來…

老實說,我真的不是有心為難她;只是之前發生的事件中,關於她卻又解釋不了的匪夷所思事,實在太多,以致我沒有辦法不去懷疑「她」所說的話…

我頓了一頓,又再補充問:

「…仲有…點解你會講佢地係「發病」?! 你點解會用呢隻字?!」

她立即激動地搖了下頭,否認道:

「…唔…唔係啊!! 咁我見佢地個個都好似抽搐咁…之後又出紫斑…我覺得會唔會係一種病…佢地感染到…」

Yuki的口吻充滿著無辜與委屈,彷彿是我在威嚇她一樣;我看著她那著急的表情,腦海裡一陣混亂,一時間難以判斷她所說的真偽…

此時,站在一旁的小巴司機沒有很在乎的開口道:

「拿,就咁…我地真係唔撚好企哂係度傾計先得架,班仆街隨時又會殺返落黎! 邊行邊講啦!! 」

說罷,小巴司機走到車頭,向駕駛席上的中年男子道:

「…比撚番個位我,我揸!!」

聽到指示,中年男子立即退了下來,換上小巴司機。

猶如「魔戒」裡重新奪回人類帝皇寶座的阿拉岡,小巴司機自信的坐回在自己的位置上。

回到自己熟悉的地盤,小巴司機快速看了看呔盤及儀表板上的一切,確保一切正常,然後自信地點了下頭,嚷道:

「…屌你老尾,我呢世都唔會再黎大帽山!! …即刻起飛,返大埔!!」

毫無預兆的,小巴司機用力踏下了油門,紅van車箱驀地一震,剎那間,強大的後座力迎面撃至…

「…啪!!」 身旁的鐵門應聲關上,門外境色已經快速後退了起來。

大伙兒中沒有任何人能夠站穩,全都給摔了一跤;我連忙抓回那條銀色的金屬鐵柱,嘗試站好。

現場實在是有點尷尬——除了車頭位置,屬於我和Yuki的那排座椅外,基本上,紅van中大部份座椅也都躺著了屍體;基於沒有人會想與屍體同坐,是以沒有人願意坐下來。

此刻,我、中年男子、阿信及Yuki也都只是勉強地抓住周邊物件,嘗試穩住身子的站在車廂正中央,與紅van的反作用力抗衡著…

至於Peter,他還跪在車箱末端,緊緊握住Jasmine的屍體痛哭。

對於他與Jasmine到底是啥關係,這問題,即使我不開口向阿信查詢,大概也能夠略猜一二吧;畢竟,對我來說,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要是開口,我寧願要問點更重要的事!!

「…阿信!!」

我向著阿信喊道,阿信聽罷回頭,疑慮的看著我。

此刻的他似是在思考著些什麼,雙眉緊皺著。

我動身上前,用力揪著他的衣領,激動道:

「…宜家再無日本仔,再無咩system倒數,再無任何突發既危機,咩都無!! 你唔洗旨意再逃避我地既問題…講! 究竟我地上大帽山係為左咩?!! 點解啲防毒面具人會追住我地上黎?!! 我地究竟係邊度!? 啲人去哂邊!!? ……答案,我要答案啊!!」

身旁眾人,包括阿信自己,也沒預計到我有這著,紛紛投以驚訝眼光。

阿信給我緊緊揪住,直視著我,我實在看不清,此刻的他,到底是在害怕,還是在盤算著些什麼…?

未幾,阿信,鬆開臉額上緊皺著的眉頭,緩緩吐出口氣,道:

「Sorry。」

……

…??

完全沒有預計到他會突然道歉,我一時間聽不懂阿信這句話的意思。

然而,沒待我繼續疑惑下去,阿信又已開口說道:

「將你地拉哂落水…對唔住…」

我用力揪著阿信,右手揮手指向地上的屍體,嚷道:

「…對唔住…對唔住?!! 佢地人都死埋,你先講對唔住?!! 佢地毎一個究竟係為咩而死啊…嗄?!!」

阿信看著我,突然搖了下頭,靜寂道:

「…並唔係為左啲咩而死…而係,…死,…係呢個地方…相信都係遲早既事…佢地係咁,我地,…都會係咁。」

聽到此時,站在旁邊的中年男子立即驚訝回應道:

「嗄?! 我…我地會同佢地一樣…死哂?!! …點解?!!」

阿信轉過頭來,看著中年男子,道: 「…我唔知。」

說完,阿信的嘴角突然莞爾微笑…

…夠了!!

我快速把阿信拉近,右手握拳,使勁的向前揮出,重撃在他的腹部上。

「…啊!!」 阿信應聲叫痛。

「你唔知?!! 你搞咁多野出黎都仲話唔知?!! 你唔撚好當我地傻先得架!!」 我向著阿信臉上大聲吼道。

只見阿信雙手抱著腹部,一臉痛苦的輕聲呻吟著,喊道:

「…我真係唔知啊!! 我真係咩都唔知!! 如果我知,一早講哂比你地聽啦!! …所…所有野,都係「佢」講比我聽架乍!!」

「「佢」?! …邊個?!」 身旁的中年男子完全在狀態外。

「…係咪Major Tom?! 係咪Major Tom主使你去叫我地上山??! 點解?!」 我把我的猜測說出。

阿信回過頭來,看著我,先是猶豫了下,然後開口緩緩道:

「…唔係話主唔主使,而係…咁樣做,對雙方都有利——Reset Major Tom既成個系統,先係我地可以逃生既唯一方法…」

「…咪住先,果個咩Major Tom叫你…去叫我地上山,係既就係幫佢玩「踩地雷」?! 點會啊…仲有,點解佢玩贏左係無用,輸左先有反應?!」 中年男子連環問道。

阿信遲疑,搖了下頭,又道: 「…我唔知。」

聽罷,毫無猶豫的,我再次握緊了拳頭,「嘭」一聲的撃在阿信的肚皮上。

「…又唔知?!! 嗄?! 唔知你又玩?! 仆你個街!!」 我大聲喊道。

中年男子再次按住了我的手,小聲道:

「…頭先佢都玩左好耐…或者佢真係唔知呢…..」

只見給我揪著的阿信正愁眉苦臉的,痛苦呻吟著:

「我…我真係唔知…我上大帽山都剩係想救到我地架乍…我真係唔知!! 佢話只要將佢重新reset一次…一切就會回覆正常,我地就可以同外界聯絡到,搵到救援!!」

我放開雙手,任由他繼續在那邊痛苦呻吟著…..

「好啊,你咩都唔知,但你至小會知道關於Major Tom啲野喇,係咪啊?!! 咁你答我啊!! Major Tom究竟係乜撚野黎架?!! 你之前話果啲咩磁場引力啊果啲呢?!! 嗄?! 點解上到去又完全無哂件事!!?」

阿信完全不是挨打的料,只見他彎下了腰,辛苦喘著氣,道:

「…唔…唔係,指…指南針。」

…指南針??

…他是說,我們手機裡面的那個,虛擬指南針嗎?!

我和中年男子立即從口袋中拿出手機,解鎖,在屏幕上選出「指南針」分頁…

熟悉的畫面中,液晶體顯示器虛擬出來的白色圓形「指南針」,正歪歪斜斜的旋轉著…

未幾,指針終於停了下來,配合著紅van車箱的晃動,搖曳的指向著我們的,正左方。

?!!

首先開口的是中年男子,只見他伸出了右手,指著外面快速退後中的山景,緊張道:

「…咪…咪住先!? 我地架車宜家行緊荃錦,行緊返大埔方向…左邊既話,應該真係深玔,係北邊喎!! 唔係話條指南針係指向大帽山山頂既咩!? 點解會咁架?!」

我再次低頭,看著手機屏幕。

畫面中的那根指針,確實是指著我們的正左方沒錯….

的而且確,那是真真正正的,正北。

阿信此時已經喘過氣來,在原本屬於Yuki的位子上,一臉疲憊的坐了下來:

「…磁場、能力場、所有所有…唔係話突然間無左件事……而係,根本由頭到尾…呢幾樣野都唔存在…」

我看著阿信的臉,無盡疑惑…

「…點解?! 咁之前枝針點解會係指住…大帽山?! 仲有你果啲咩「相對論」…究竟係咩一回事?!!」 我疑惑問道。

只見阿信嘆了口氣,兩眼沒所謂的看著我們,道:

「…係你地想像中…阿信,我,係咪一個全知既人?」

我看著他,一時間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你地係咪覺得,係成件事入面,我係有份?! …你地係咪認為我咩都知道哂,我係內奸,什至係同果啲日本人一伙?!」

說罷,阿信沉默了起來,靜寂地看著我們。

我看著阿信,遲疑的點了下頭。

旁邊的中年男子,猶疑了下,然後也點了下頭。

唯獨Yuki沒有反應,不知所措的左盼右顧。

「嗶嗶嗶嗶嗶……」

車頂的車速顯示器沒有間斷地響著。

此時紅van正以不可思異的速度下山;沿著空無一人的荃錦公路,我們拐過一個又一個的髮夾彎…

公路右邊,再次出現了解放空軍石崗軍營;在那橘紅色的路燈照射下,裡面還是沒有一個人,依舊詭譎。

大概是上天祝賀我們終於成功逃離了大帽山,車窗外的雨點逐漸變小了。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看著座椅上的阿信,問道:

「…所以,你唔係內奸??」

阿信安靜的看著我,緩緩搖了下頭,說道:

「…唔係,我唔係。」

說罷,他頓了一頓,又再補充:

「…我同你地一樣,只係成件事入面既其中一個受害者;老實講,我甚至唔比你地知多好多野……我只係知道幾樣野——呢個「地方」唔係我地原本既屋企,我地根本就唔屬於呢度。同埋,如果繼續留係度,我地一定會好似其他人咁,逐個逐個死去…」

「點解?! …點解我地會遂個遂個死?! …係咪真係有病毒?!」 我反問。

「…我唔知…或者你地唔信,但係我真係唔知。我所知既一切一切,全部都係「佢」…即係,你地所講既Major Tom…同我講既。 我地唔係呢個世界既人,我地唔屬呢度,呢度好危險,我地要盡快逃走…呢啲,都係佢同我講既…仲有——」

「—仲有咩?! 佢仲同你講左啲咩?! 係咪同阿萍有關架?!」 中年男子插問道。

阿信停住,搖了下頭,道:

「…唔係…好遺憾,我真係唔知點解你會係個雪花度見到你前妻…正如我係啲雪花度,都見到我細過養過既果隻狗…而Peter就見到舊時考a-level listening既情形…對於點解會見到我地以前既野…好對唔住…我真係唔知…」

「…仲有咩? Major Tom同你講左啲咩?!」 我聽著阿信的解釋,急不及待問。

不知何解,我總是覺得他的說話裡,那兒怪怪的…

阿信轉頭看著我,輕呼了口氣,道:

「佢仲話…果啲防毒面具人,同我地一樣,都係唔屬於呢個世界既人…而且,佢地非常危險…上大帽山Reset成個system呢件事…第一,唔可以比你地知道…第二,更加重要既係…唔可以比果班…日本人知道…當然,好遺憾…呢兩樣野都已經失敗哂。」

……非常危險?!

他們到底是誰,幹嘛會非常危險?!

還有…幹嘛不可以告訴我們?! 幹嘛要隱蔽?!!

「.......點解係危險?! 點解唔可以比我地知…?!!」 我疑惑問道。

然後,才剛把話說出口,我突然想到,阿信的解釋到底那裡怪了…

阿怡!!

我連忙開口補上:

「咪住先!! …如果你講既果啲咩相對論,咩能量場,全部都真係唔存在既話…咁你點解釋阿恰!? 點解阿怡同我講既野入面,都提及過大帽山呢樣野?!! 點解呢個唔屬於我地既世界…同外面係差距左…六年?!!」

然後,就在此時,阿信突然轉過頭來,直視著我。

我正以為他要開口答我問題,卻見到他緊皺著眉頭,一臉疑惑的跟我對望著…

「阿池…」 他竟開口叫嚷我的名字。

我一時間應不過來,生硬答道:

「…嗄?!」

阿信持續地皺的眉頭,思索著的緩緩道:

「…其實,我一路都好在意你頭先見到既野…果啲玻璃上面既倒影。」

?!!

我完全估計不到他會突然說這個,看著阿信的神情,不知怎的,心裡突然有種毛毛的感覺—

「你有無諗過,點解剩係你先見到呢啲倒影…?!」

聽到阿信這句,我也同樣的皺起了雙眉,嘗試理解他想表達的意思…

阿信頓了一下,把視線環視在我們三人身上,遲疑道:

「……你地有無種感覺…認為呢度所有野,呢度發生既所有野,其實係都唔應該發生? ……包括我地自己,包括呢架小巴,出面既呢條路…外面既呢啲風景——如果我話,其實呢一切一切,都唔會係我地應該遇到既野呢…?」

天啊…阿信到底在說什麼…?

此時,車頭的小巴司機突然大聲搭訕道:

「屌,緊係啦!! 死人喎!! 邊撚個會諗到,搭紅van番屋企會搭撚到死人架啫?!」

…原來小巴司機也有一直在聽我們的對話。

阿信無視小巴司機的插話,逕自瞪大了雙眼,一邊思索道:

「…唔係…當晚凌晨,我地係旺角道上車…不約而同咁坐上左呢架由旺角開往大埔既紅van…如果呢樣野唔係偶然…而係,一個經過精心安排既…設計呢?」

我看著阿信眼鏡背後,那雙瞪大了的眼睛,腦海裡一團混亂…

「然後…會唔會,成個設計既背後,最重要既關鍵…」

說至此時,阿信突然轉過頭來,寂靜的看著我,道:

「…就係阿池,你? 」

!!

就在此時,沒待我有任何可以喘息下來,認真考慮阿信的話的機會,紅van後方就已突然傳來了一道叫聲…

「…大…大家!!」

Peter…?!

我們轉過頭來,循著叫聲來源,往車末方向看去…

只見Peter正一臉驚慌的蹲坐在紅van車尾,右手依舊緊抱著皮膚發紫的Jasmine,左手卻向外伸出,搖搖指著最後一排的座椅背面…

本來正在「上身」的阿信也給「站亂了歌柄」,奇怪地看著自己的同伴。

Peter的臉色猶如鐵青,即使是從這般距離,也可以清楚看到,他的嘴角微微顫抖著:

「…唔好再講住…你…你地快啲黎睇下先…快啲!!」

雖則莫名其妙,我們聽到如此緊急的呼喚,還是無可奈何的離開了原地,往小巴後方步去。

此時紅van已經跑完了荃錦公路,轉入林錦公路,在嘉道理農場對開的一條下坡路上急速疾走著…

我們四人逆著紅van前進時的強大後座力,雙手扶著兩旁椅背,小心翼翼的走到紅van車後;一路上,我們跨過了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在經過的時候,我都故意沒看…

車末位置,太平門對開的地板上,Peter正混身抖縮著;右手抱Jasmine,左手繼續指著最後一排座椅的背後…

…似是有著什麼可怕的東西在後面。

「…Peter? 做咩事?」 阿信來到他的跟前,輕聲問道。

Peter突然抬起頭來,看著我們,神色緊張道:

「…張…張凳後面。」

我跟Peter立即踏步上前,繞過Peter,擠在最後一排的椅子外面,探頭一看—

椅子後面,躺著了MK潮童的屍體。

…潮童臉如白紙,全無血色,頸項以下是紫斑。

我緊皺眉頭,看著椅子上面的潮童屍體,心裡泛出連串不解…

屍體故然嘔心,可在我們兩天內已經看過無數條屍體的大前題下,就這樣一條潮童屍體,有需要如此驚訝嘛!?

…當然,那時的我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將要看見的是什麼…

…要是我們能夠早點發現這東西,這極其重要的東西,那後來的事態發展,會有分別嘛?

很難說…也許不會…

可無論如何,如果我們真的可以早點發現這「東西」,那至少,我們也可以早一點的往真相邊緣,靠近一步吧…

此時,像是看穿了我的心語,身後傳來了Peter的聲音—

「…張凳度…寫左係張凳度…」

…寫??

我與阿信立即彎下腰,轉身看著潮童屍體前方的棕色椅背…

就在那塊破爛的椅背上,隱約的,寫著一整版的凌亂原子筆字…

有的十分深色,有的卻非常淺色;顯然是由不同的無聊人,於不同的時間塗鴉上去。

一如香港境內的毎一台小巴,車箱最後一排的座位前方,那塊可憐的棕色椅背上,也都一定會出現些原子筆、塗改液塗鴉;

即使我們受盡了九年的免費教育,現實社會中,還總是會有些無聊人,反智的認為在小巴椅背上用原子筆寫下粗言穢語,或諸如「xxx條野好長」之類的小學雞片語,是件十分有趣的事….

我跟阿信彎著腰,側著頭的察看著椅背上的塗鴉;一只一只的跳看著,嘗試找尋嚇破Peter膽子的那「東西」…

「我愛陳穎欣 from肥明」…

「叫雞熱線: 2507 xxxx」…

「"在你離開的一刻說出情深的一句"」…

「信耶穌得越南新娘」…

「Hayson ♥ BB」…

「當晚與你記住羅家英」…

我邊看邊皺眉,完全看不懂這些狗屁不通的塗鴉到底是什麼意思…

未幾,就在這堆垃圾的右下方,距離座椅邊緣的一個位置上,我突然看見了,一行黑色的原子筆字…

嚴格來說…那算不是一行「字」…而是幾只非常潦草的,塗鴉圖案。

黑色的原子筆痕比較淺色,似是給寫上了很久,經過長時間的磨損,快要到難以辨識的程度…

塗鴉正中央,畫著了十七個黑色的火柴人圖案…

十七個都平排著,十七個都手牽著手…

你可能會質疑,我怎麼可能一看就知道是十七個?

答案很簡單;那是因為,就在這十七個黑色火柴人上方,寫著了只潦草的英語字體: 「Total = 17」

然後,就在這十七個火柴人的右上角位置,同樣的黑色原子筆痕,畫上了個一模一樣的黑色火柴人。

不同的是,那個分開出來的火柴人,它的頭部比較大,給重重的塗黑了一圈,剩下幾只白色的圓孔…

兩大,一小…

可以上的這些,全都不是重點…還不算是。

整幅塗鴉,最重要,最恐怖,最叫Peter、以及我自己都想大叫出來的原因,卻是寫在那十七個火柴人頭上的…

那些數字。

第一個火柴人頭上,寫著: 「+3」。

第二個火柴人頭上,寫著: 「+15」。

第三個火柴人頭上,寫著: 「+16」。

第四個火柴人頭上,寫著: 「+26」。

第五、六、七、八、九、十個火柴人頭上,也同樣的,寫著了只: 「+30」。

…不明白?!

沒關係,第一眼看上去,我也是搞不懂…

直至,當我認真的看著那第五、六、七、八、九、十個火柴人,懷疑他們到底是幹嘛的時候,我才突然想起了點事…

驀地,我回過頭來,看著身旁椅子上的潮童屍體…

這第五、六、七、八、九、十個火柴人…該不會…是指他們吧?!

…MK潮童…睇波女…中年女子…油頭毒撚…Jasmine…中大yuki…

六個…湊巧六個……真的是湊巧嘛…?!

慢著!! 那「30」的意思…

是時間嗎…?! 會是時間嗎?!!

如果是…三十個小時…就是現在數回去的…一天又六個小時……

大概就是…前天的…凌晨時份?! …那是什麼東西?!!

突然,猶如雷撃,一個近在咫尺的熟悉概念,突然崩進了我腦海裡…

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不是巧合,絕對不是巧合…

亳無疑問…這些火柴人頭上的數字,都是跟據大伙兒的死亡時間來訂立…

…第一個火柴人,LV港女,死於第一天的凌晨時份…大約距離我們的上車時間為…「3」個小時…??

…第二個火柴人,眼鏡青年…死於下午五點四十五左右…距離我們的上車時間為…「15」個小時…??

…第三個火柴人,距離眼鏡青年的死大概有一小時…應該是傍晚七點左右…「16」個小時…??

…第四個火柴人,潮童「飛機昱」…死於今天下午三四點左右…「26」…?!!

然後就是MK潮童、睇波女、中年女子、油頭毒撚、Jasmine及中大Yuki…死於這台紅van上…距離我們踏上紅van的時間…已經過了「30」個小時了吧…

3…15…16…26…30…

如果…這些數字是跟據我們的「死亡時間」來訂…那…這塗鴉到底是誰畫的?!!

…然後,在「30」旁邊,那第十一、十二、十三個的火柴人頭上…

那三只潦草的「+32」…又是什麼意思?!

難道說,兩個小時後——咦??

慢著…旁邊玻璃窗外的那團白色的…那是什麼…??

喂喂…等等…「它」也靠近太快了吧……

「轟隆!!!!!!!!!!!!!!!!!!!!!」

驀地,一陣劇烈的疼痛感從四方八面的傳入了我體內…

剎那間,身體突然天翻地覆地騰轉起來…

我感覺到有好些硬物在猛烈地撞擊著我…

…女人尖叫聲…男人吼叫聲…毛骨悚然的鋼鐵扭曲的聲音…玻璃的破碎聲…

我感覺到自己直以不可思異的姿勢在空中跌蕩著,雙手無助的向兩旁輕揮…

…卻是無濟於,我始終還是要丟在地上的事實———

「——啪喇!!」

我應聲墜了在地上…整個身體已是劇痛得麻木…

同一時間,就在我「著地」的那一剎那…我聽到了,耳際傳來無數的玻璃碎片聲…

猶如水銀瀉地,紅van的車窗玻璃全都碎在了我身旁的地板上…

我不清楚自己有否留血,我甚至不清楚自己有否受傷…

我唯一看到的…是那堆從窗外飛擲進來的「東西」…

一只一只的,猶如某種投擲類的運動物件,穿過了那破碎了的玻璃窗,飛進紅van內…

「啪!!」

其中一只,竟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我臉旁的地板上。

……失去意識前,不知怎的,我竟本能地把它拾起…

…純白色的臉形…

…兩大…一小…的玻璃三角形…

我嘗試瞪大雙眼…想清楚確認我沒有看錯…

可不知怎的…就是連張開眼皮也沒有力氣…雙眼一開一合的「死橕」著…

我手上的這是…白色的…

……防…防毒面具?!!

接著,就是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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