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八十一
咆哮怒吼,風急雷驟,天搖地動,整個天地宛如面臨毀滅一般充滿了暴虐和瘋狂。屬於洪荒的廝殺,殘酷,蠻橫的氣息鋪天蓋地,強大到彷彿能夠將一切摧毀。
三大聖獸的虛影漸漸凝實,聲聲怒吼,讓整個空間搖搖欲墜了起來。
作為萬獸之王,何曾淪落到任人魚肉的境地,但今天在這生死存亡一線間,他們迸發了骨子裡所有的傲氣尊嚴,凶厲狠辣。
仰天長嘯,如同滔天巨浪拍打岩石的厚重聲音,如同生生不息的戰鼓擂動。這一刻,他們彷彿感受到了祖輩與石靈一戰時的驚心動魄,感受到了整個洪荒隕落的悲壯和荒涼。
今日此時,便讓他們,再續屬於洪荒萬獸的血性與豪氣。
玄皇龍的身子已經綿延百米之長,龍口一張,當真吞雲吐霧,無數的靈氣形成一股股小龍捲風,不斷地被他捲入口中。
小血兒高仰狼頭,每一次長嘯,他那如紅寶石般的毛髮便灼灼生輝,如同朝陽一般映紅了大片天地。紅光所染的範圍,所有的靈氣幾乎全部詭異消失,成為一片真空地帶。
若說動靜最大的,卻是在三獸之中因為憨頭憨腦,沒心沒肺而排在最末的曼珠大人。
曼珠的身子漲得無比巨大。她是雙弓全開,屁股上那炫目的花影早已附在身後巨木的樹幹上,花瓣不停的旋轉,一股股的靈氣不停地被捲入那樹幹之中,又通過地底的樹根源源不斷地為墨言提供足夠的靈力。
而她自己更是怒吼一聲:「曼珠大人開動了!」大口一張,就連玄皇龍席捲而來的靈氣,亦被她生生搶了不少,那偌大的豬嘴巴,就如同一個深幽幽不見底的黑洞一般,鯨吞不止,不帶喘氣吞口水,果不愧為洪荒的頂級吃貨。照這樣下去,若然空中有靈氣耗盡的時候,曼珠大人怕是要直接把天空磕出個洞來不成。
只是偌大的天元大陸,它的靈氣又豈會這麼快就耗盡,只是此時此刻,他們對峙的世界之外,早已是一片劇烈的恐慌和猜測。
正在連根刨起聚靈花的三人,猛地站直了身子,朝天際望去。
風捲雲動,幾乎沒有一絲一毫的徵兆,整個天空就這樣暗壓下來,所有的靈氣不約而同地朝天際的一個方向湧去,隨之又消失不見。
身邊的樹木幾乎可見地枯萎消失,就連底下的聚靈花,亦成片成片地干枯,靈氣盡失。
相較齊心此刻眼珠子瞪得都快凸出來,看著一片乾枯聚靈花的心疼狀,軒韜烈和耀北辰幾乎都同時起身站立,目光凝重地望向遠方。
這也難怪,每一株聚靈花都要連根刨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存靈氣。一株一株慢慢深刨很是耗時。耀北辰的噬靈貓一早就已經釋放出來,偌大的一大片聚靈花,早就被它吞噬了大半的靈氣,剩下的,耀北辰才慢悠悠地挖。耀北辰一直不解的是,軒韜烈蹲著身子同樣不緊不慢的走,可速度卻幾乎與他一般無二,所到之處,幾乎不見他如何動作,聚靈花就被連根拔起,反手便消失了。
耀北辰自然不知道,軒韜烈體內還有洪荒五獸之一的金翅鵬王,它老人家雖不好現出原形,但鳥喙顯形於軒韜烈的掌心處,只需輕輕一掃,連同根須帶出的泥土,鵬王全不嫌棄,連吃帶咽。
只是就在天地變色之時,彷彿為了相應同伴的呼喊和號召,遮天蔽日的鵬王,一聲長鳴,竟然現出了原型。
鵬王全身的血液流動加速,莫名激盪不已,心中萬丈豪情,不抒不快。
十米長的雙翅幾乎將大片的聚靈花地都籠罩住,雙翅在空中不斷搧動,每一次搧動都捲來了大片的靈氣。而所有的靈氣,鵬王卻沒有收為己用,而是將其扇向天際那吸納靈氣的位置。
鵬王不知道自己為何這般做,沒有任何原因,它卻奇妙地感覺它正在為屬於洪荒獸王的戰鬥盡自己的一份力。它戰意飆升,凶厲盡顯,明明目之所及沒有任何敵手,鵬王卻偏偏怪異地感受到,它必須義無反顧,全力以赴地汲取天地靈氣,將之送到需要它的地方。
發瘋似扇著翅膀收斂靈氣的鵬王,原本的靈魄之軀越發的凝練可怕,看的軒韜烈雙目之中異彩連連,只道是鵬王破釜沉舟,使用秘法,全心凝練自己的身子。
可耀北辰的臉色卻絕不好看。鵬王朝下眼睛微微一定一睜,那凝黑如墨的噬靈貓,一聲驚恐的哀叫,一股腦竄入耀北辰的體內消失不見。鵬王顯然不待見噬靈貓妄圖與它爭搶靈氣。
遮天巨物鵬王,一聲低吼:「上來!」軒韜烈披風一展,飛躍而上。一人一鵬,一次展翅,就消失在了原地。
耀北辰臉沉如水,金翅鵬王,金家竟然擁有金翅鵬王如此遠古凶物。顯然此地靈氣已然遠遠不足,那金翅鵬王定是另覓他地。
看著天際處那不斷鯨吞靈氣的所在,耀北辰眼神微閃,似乎打定了主意,一步一步,毫無畏懼地朝那個方向走去,留下早在鵬王出現時就已經呆若木雞的齊心一人。
富貴險中求,既然來到,不一探究竟,那便機緣盡失。若放手一搏,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聖地之內的一處偏僻之地,海若愚若有所思地望著遠方的巨變,藍眸閃過一抹擔憂之色。她尊海皇指令,進入聖地後便尋一靈氣充足之地修煉。聖地之爭,海皇大人只說了一句話:「有了墨先生,其他人,也僅是陪襯而已。你插不上手,也插不了手,倒不如安心修煉實在。」
海若愚低頭看著自己如今那修長的雙腿。墨言傳授給她的功法當真玄妙,連海皇大人都解決不了的難題如今已經迎刃而解,她可以像每一個正常的女子一般,纖纖玉足,行走自如。
但願他們兩人都能平安無事,雙手合十,海若愚閉上雙眸,輕聲道。
而此刻的十荒境,早已掀起的滔天巨浪。海族的海皇大人無端端凶性大發,整個十荒境儼然遭受了無妄之災,無數的街道被海水淹沒,無數的人們驚慌失措。幾乎所有的大佬,此刻都集中在海族之內,只為問個究竟。
殊不知就連海族高層也束手無策。多少年了,一直不顯山露水的玄武仿若受到極大的刺激一般,真身一顯,整個海域萬獸哀鳴。
十荒境中無數的靈氣,被強大的吸力吸入海底,捲起驚濤駭浪,不知饜足的玄武甚至開始吞吃大量的海中元獸。如今整個十荒境,人心惶惶,就連咬著牙打算找玄武問個清楚的元皇齊天,在看到玄武那幾乎要將整個海域吞入口中的凶惡模樣也退避三舍。
就連元月大陸此時,遍佈各地的幾個元皇都在修煉中驀地睜開雙眼,若有所思地望向天際的某個方向,第一次,生出膽顫心驚的感覺。
不為人所知的慘烈之戰,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此刻墨言的所在,整個天地風雷聲動,宛若滅世前的爆發一般洶湧澎湃,唯有那風暴的中心的男子,巍然不動,神色清淡。
天下風雲,皆出我手,長槍一刺,舞盡乾坤。
這份從容淡定,百折不撓,天下之大,無人能出其左右。
識海處與石靈的每一次碰撞,都仿若有無數根鋼針,狠狠插入他的頭部。
七孔流血,僅僅是開始而已。
他的銀發,每一個毛孔開始滲出鮮血,鍍染了一片叫人心悸的紅色無邊。
前世的胸口刺字,如瀑黑髮,「朝如青絲暮成雪」,而今天的墨言,卻是「血染銀發如霞飛。」
可這個男子,由始至終,他的神情,他的眼神,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下丹田處的三獸,此刻已經稍嫌萎靡,與紫血槍相融的雷元丹的旋轉亦慢慢緩了下來,如果最終他們都撐不下去,被石靈抹滅,那怕是連選擇死亡,都成了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望。這是墨言最不願意看到的受制於人的結果。
墨言的雙眸緩緩抬起,眸中泛紅。他的腦海,隨著與石靈一的衝撞,卻有一些片段開始閃現。
他看到雷劈之下,酥酥粉身碎骨,他揮槍而起:滅吾妻,吾變滅了你,若要逆天,我便一逆到底。
劇烈的疼痛瀰散於他的心頭,仿若當時當刻。
他如何能夠輕言放棄,如何能夠輕言生死。
兩世情路,我怎能棄你一生孤苦。即便不能坐看天長地久,我也當陪你神斷,魂散至亙古。
紫血槍破體而出,手握紫血槍,墨言的氣勢又再度攀升,伴隨著三大聖獸的怒吼,墨言竟於這蒼天古木下,舞起長槍。
衣袂飄飄,身姿輕盈,墨言的動作極盡瀟灑愜意,卻偏偏給人以不動如山的穩重和力度。 他翩若驚鴻,不疾不徐,但紫血槍所到之處,卻如雷霆爆發,一槍劈下,便有著毀山斷流之威。
墨言的心神已經完全沉溺其中,那種熟悉而久違的感覺依然讓他忘了身處何地何時。
仿若回到年少之時,長槍刺出,僅僅一招他足足練了半年之久。所謂招式,無快不破,無堅不摧。
仿若回到十八歲時,單槍匹馬,挑戰天下群雄,長槍所指,唯有一個「戰」字。
仿若回到三國證武時,一桿長槍,舞盡天下風起雲湧,更重要的是,這一戰讓天下皆知,他最深愛的女人,是酥酥。
墨言的槍式,隨著如煙往事,隨著喜怒哀樂或急或徐。
天地間的靈氣,以極快的速度,極為磅礴的氣勢,聚集在他的周圍處。
他若攻勢凌厲,周圍的靈氣便銳不可擋,他若招式輕緩,周圍的靈氣又仿若水般柔和。
墨言的體內,此刻也發生著極為玄妙的變化。一個縮小十數倍的墨言,在識海處,同樣舞著長槍。
沌蒙不再包裹著墨言的識海,而是化為一桿紫玉槍,化守為攻。
石靈簡直無法相信,它認為已經是苟延殘喘的對手竟然氣勢再度攀升,更是化守為攻,最令石靈忌憚的是,它的每一次進攻,雖然墨言接的甚是吃力甚至受傷不輕,但總有部分力量,被墨言詭異地同化,為其所用。
僵持在繼續,但情況卻不容樂觀。墨言的動作已然不如方才的遊刃有餘,而是略顯吃力生澀。
三大聖獸吸納靈氣的速度同樣開始減弱,眼神也漸漸萎靡,但唯一不變的,是那歇斯底里的堅定和戰意。
光芒一閃,潮水般的靈氣驀地湧進了三大聖獸的體內,就連墨言體內他們那枯竭的真身,也驟然精神一振。
他們幾乎不約而同抬眼望去。
數百米長的金色長龍,驟然盤旋而上,雷驚電鳴,斗轉星移。隨著它的身子逐漸縮小,三大聖獸都看清了金龍之上,還有一女子青絲隨風而動,裙角飛揚,只是那星光水眸,此刻卻儘是擔憂,正是酥酥。
金龍的到來,三大聖獸的狀態又再度逆轉。玄皇更是難掩激動,龍頭一低,低沉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孺慕之情,「始父。」就算是小血兒和曼珠,此刻也收斂了平時的傲氣,如同孩兒面對家長一般規矩。
金龍的雙眼人性化地顯現出欣慰和開懷,「果不愧洪荒五聖獸的後裔,你們都做得很好,同心協力,尤其是你們三個,更沒有辱沒洪荒五獸的赫赫威名。不枉當初幾個老夥伴為留下一點血脈拚死一擊。」金龍的雙眼有些緬懷的哀傷。
酥酥眼中含淚,看著遠處那全神貫注舞槍的墨言。他依然沉溺在武道世界中,對於外界,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應。
憑著紫玉的感應,還有那一襲血跡斑斑的青衫,酥酥知道此刻的墨言,已然精疲力竭,狀態垂危。
「金龍大人,他的情況如何?可有逆轉的可能?」酥酥這話一問,連原本喜歡吵鬧的曼珠,此刻卻也一臉絕望和悲傷。
金龍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半晌方開口道:「石靈的取勝,僅是時間而已。對戰萬物初始的靈氣,他能夠支撐到現在,古往今來,我洪荒一族,就算五獸聯手,亦甘拜下風。」金龍這話說得鏗鏘有力,儘是敬佩。
「會失敗對麼?」酥酥的聲音帶著一絲空靈,「你不是說始元權杖若是復原,它定能制衡石靈。」
金龍變得為難起來,輕嘆一聲,方道:「是。但始元權杖已經一分為二與你們相融。而且,你體內的始元之冠,靈力大失,想要讓它恢復原來的模樣,難。」
酥酥轉身,眼中的哀傷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堅持和希冀,「你說難,並非沒有辦法。只要能將墨言救下,金龍大人,請一定要告訴我。任何代價,我都能付出。」任何代價四個字,酥酥一字一頓,無比將定。
「即使是以你生命的代價?」金龍的話一出,三獸已經異口同聲叫了出來:「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