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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黑道,攻受為奸》第59章
  Chapter 59 污跡

  「瘦皮猴,你不知道吧,螞蟻搬家,就是要下雨了……」

  丁冉搞不懂,為什麼如此緊要關頭,會沒頭沒腦想起這句話來。

  這一刻,在泰國,沒有沐浴著金色夕陽的後巷,沒有爬滿了厚厚青苔的高牆,也沒有在風中耀武揚威翻飛著的小捲毛,只有石頭掩體之外,不斷逼近的,敵人的腳步!

  可他耳邊依舊持續盤旋著雷霆的聲音,許多年前清脆高亢的童音——「嘿,那隻瘦皮猴,一起來玩吧……一起玩吧……來玩吧……」揮之不去。

  手心裡汗水滑膩,卻更加堅定地握緊了槍。無論面對怎樣的困境,我都要和你一起玩下去!玩得過癮!

  忽然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丁冉小幅度揮揮胳膊,示意身後的阿仁不要輕舉妄動。那手又拍了一下,丁冉覺察不對勁,立即持槍回身,只見阿仁高舉著雙手站在那裡,太陽穴上頂著支烏黑的槍管,持槍的人,正是大元幫的胖子。

  胖子陰險一笑:「不想看到他腦袋開花,就乖乖把槍丟掉!」說完拉下了保險。

  丁冉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著逃生之道,他面無表情地舉起手,五指一鬆,槍掉在了腳邊。胖子槍口小心翼翼抵住阿仁腦門,伸出腳尖試圖將丁冉跟前的槍勾到身邊。

  反黑英雄不知哪來的勇氣,趁胖子一分神功夫,身體猛然後撤,一手抓住槍身,一手大力劈向對方手腕。胖子淬不及防,槍便脫了手,阿仁毫不遲疑,帥氣地反手就是一槍——卻沒有響!原來那桿槍在方才追擊中一通亂射,早已打光了子彈,怪不得胖子沒有立即動手,反而要先繳掉丁冉的武器。

  阿仁愣在當場,被胖子抬腿一腳踢了出去,撞到石頭上,又滾落下地面,躺在那一動不動。

  丁冉飛身向自己那支槍撲去,卻到底慢了半拍,胖子雖是同時出手,卻借助了身體的重量將他撞飛,一把撈起手槍,獰笑著瞄準過來。

  丁冉閉上眼睛,槍聲隨即響起,卻沒有被擊中的痛感。睜開眼,胖子壯碩的身軀轟然倒下,後腦一個大洞,潺潺流血,不遠處,站著羅嘯聲和他的手下。

  羅嘯聲飛身上前,拉過丁冉:「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丁冉搖搖頭:「謝謝嘯聲哥,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死在槍口下的就是我了!」這才感覺有些脫力,後背已經被汗水浸透了,雙腳不住打抖,好險沒跌在地上。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樣子一定狼狽不堪。

  反黑英雄的腦袋被石頭磕出了個大包,暈乎乎爬起來,愣愣看著死在地上的胖子,一臉茫然。

  短短幾個小時,簡直可以用驚心動魄來形容。去偵查大元的倉庫,不慎暴露,一路被人追殺,差點喪命槍口,卻又離奇被救,丁冉的思維有些混亂。慶幸之餘,又總覺得,似乎哪裡不太對勁,他將手伸進衣袋,摸到殘留的幾塊手機碎片,指尖搓弄著,平靜的眼底結上了一層迷濛霧色……

  兩天之後,貨品處理完成,本可以在泰國修整幾日,丁冉卻堅持立刻返回裡島。那一天,是雷霆生日,他想趕在十二點之前,說上一句「生日快樂。」他知道,對於雷霆來說,最好的禮物,莫過於他自己。

  一下飛機,來不及歇口氣,便與刀刀通了電話,風塵僕僕趕去鼎天。

  場子裡鬧哄哄,群魔亂舞,完全沒人留意丁冉的到來。在大廳裡轉了一圈,沒發現捲毛的影子,他隨手拉過一個醉醺醺的小弟,打聽雷霆去向,小弟也分不清眼前人是誰,只嘻嘻哈哈一指旁邊休息室。

  丁冉按耐不住久別重逢的急切心情,輕快地跑出幾步,又站住了,小心退後一點,見左右沒人,悄悄藉著走廊上玻璃牆壁的鏡面效果,審視著自己。頭髮長了,略有些凌亂,將劉海統統梳向一側,總算清爽了些。與胖子纏鬥時,下巴被劃出兩條紅印,拉鏈用力向上提了提,勉強遮住。肩頭一根掉落的頭髮,仔細摘下來。

  直到再挑不出什麼毛病,丁冉才深吸一口氣,欣然而略帶忐忑地推開了休息室的房門,臉上掛著連自己都沒發覺的盈盈笑意。

  休息室中燈光幽暗,蕩漾著酒精與古龍水混雜而成的曖昧氣息。雷霆衣衫不整躺在沙發裡,阿黎神色沉醉地依偎在他身上,一個輕柔撫弄著上方臉頰,一個緊緊抓扯著下方肩背……

  丁冉專注地欣賞著這幅稱得上情意綿綿的畫面,目光緩慢滑落,定在自己的腳尖上,三秒鐘之後,輕輕帶上房門退了出去。

  刀刀剛巧晃蕩過來,見到丁冉,熱情地問候道:「丁丁,你到了怎麼不找我,對待朋友真是夠無情哇!」

  丁冉沒說話,淡淡笑了一下,轉身穿過大廳的角落,向樓下走去。

  刀刀不明就裡,在背後徒勞追問道:「喂,丁丁!有什麼事嗎?別找了,老闆就在……」他擰開把手,不經意將丁冉剛剛看到的那一幕盡收眼底,錯愕地張大嘴巴,自言自語「不是吧!」

  刀少謙一溜煙追出大門,叫住丁冉:「等一下丁丁,老闆只是……」

  丁冉輕聲打斷了他:「什麼都別跟我說,那會使我覺得難堪。」說完撇下自己的朋友,坐進車子,穩穩駛出會所,絕塵而去。

  一路開回東三條大道,老天應景地下起了濛濛細雨。丁冉沒有下車,透過蒙了層薄霧的車窗靜靜注視著來往的行人和車輛。一個孩子從撐傘的媽媽身邊跑開,故意用穿著紅色雨靴的腳丫去踩踏水坑,踢得泥水四濺,兀自咯咯笑個不停。

  丁冉呆呆望著,眼神帶著幾分漠然。忽然,他發現車窗上印著一塊小小的污跡,皺起眉,趕緊抽出紙巾擦拭。

  他的東西,怎麼可以有污跡,怎麼能容忍污跡的存在!

  手上越是用力,越是沒辦法擦乾淨,紙屑紛紛落下,就更加拚命地去擦。與窗子奮戰了半小時,貌似透亮了,貌似纖塵不染了,可在丁冉眼裡,污跡依舊留在那,永遠都留在那!

  「咚咚」,有人在外面敲了下車窗,是羅嘯聲。丁冉遲疑了一下,沒動。

  羅嘯聲自作主張拉開車門坐了進來,收好雨傘,又塞了罐熱乎乎的咖啡在丁冉手裡:「剛才就見你在這擦窗子,怎麼還不進去?阿冉吶,做人不能總是鑽牛角尖。何必為了車窗這種沒有感情的物件置氣?太不值了。想心裡舒服,乾脆一點,換掉它不就得了!」

  丁冉專注擺弄著咖啡,悶聲不語。

  羅嘯聲斟酌了一下,語氣誠懇地詢問:「阿冉,關於我之前的提議,考慮得怎麼樣了?」不待丁冉回答,他語重心長勸說道,「想必你也知道,細爺父子明裡暗裡一直在和我爭毒品生意。當然啦,歸根結底大家都是為社團做事,有錢一起賺,有風險一起扛,是該精誠合作才對。我的本意,也不想一個人吃獨食。問題是,有些人明明能力不夠,只仗著資格夠老,便霸佔住無法勝任的位置,長此以往,對整個社團極為不利。你我都是爸爸的小孩,凡事要以大局為重,如果你肯過來幫我,我們兄弟一起聯手,將來定是前途無量的。」

  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丁冉咬著嘴唇抬起頭,遲疑問道:「我……需要做些什麼?」

  羅嘯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哈哈,阿冉,你能想通,姐夫真是太高興了。相信你姐姐也會一樣高興的。」

  丁冉抿抿嘴角,短暫而羞澀地笑了一下。

  「凡事不能操之過急,要慢慢來。」羅嘯聲仔細叮囑道,「細爺知道我們回來了,一定等不及來見爸爸。你要留意他們談話的內容——當然,我絕不是讓你去監視爸爸。只是,以目前的形勢來看,細爺已經佔了先機,難保會使出什麼不光彩的手段,不得不防。」

  丁冉認真聽著,乖巧地點點頭:「好,交給我吧。細爺一向拿我當小孩子看,從不提防的。」

  羅嘯聲親切地拍了拍丁冉肩膀:「爸爸最信任你了,這次你參與了泰國之行,開會之前,他多少會詢問下你的見解。稍後我電郵一份計劃書給你,到時你只需要將裡面的意思傳達給爸爸就好。」

  「嘯聲哥……」丁冉思索了一下,為難地說道,「乾爸做人一向公平,絕不會因為我們是他的小孩,而有任何偏袒。想讓我去說服他,你可要……多教教我。」

  羅嘯聲一愣,忙不迭說道:「這是自然嘍,不如找個安靜地方,喝上一杯慢慢聊……」

  雨聲漸響,遮蓋了隱秘的言語。

  幾條街之外,羅氏醫院,羅醫生站在他寬敞華麗的辦公室裡,修剪著紅木架子上翠嫩玉滴的精緻盆栽。

  小心去掉兩根礙眼的亂枝,撤身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對沙發裡安靜品茶的黑衣男子感慨道:「我活了這麼多年,什麼事沒經過?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人與人之間最脆弱的關係就是愛情。愛上,很簡單,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句話,就天雷勾動地火,愛得死去活來。恨上,也很簡單,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句話,就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來。愛的時候發過多少山盟海誓,恨的時候就能生出多少歹毒心腸。」他放下剪刀,用絲質手帕擦了擦手指,不無鄙夷地哼了哼,「那種圈子啊,亂得很。什麼你愛我我愛他他又愛你,歸根結底,床伴罷了,世上哪來那麼多情比金堅!」

  黑衣男子沒說話,跟著嗤笑了兩聲。

  一週之後,同生會的爺叔和各路堂主聚齊在了東一條大道。

  「扶正鋤奸」的金字匾額下面,丁爺手捧一杯清茶,神色泰然地聆聽著週遭幾路陣營間各不相讓的唇槍舌戰。

  細爺率先發難:「嘯聲,按理說,這是你第一次單獨和拿猜接觸,能順利將貨帶回來,也算是大功一件了。不過,這貨足足比去年貴了兩成,我倒好奇,這筆錢是進了拿猜的口袋,還是別的什麼人的腰包!」

  羅嘯聲微微一笑,禮貌有加地答道:「有勞細爺費心了,羅家和拿猜交易的賬目,一筆一筆都很清楚,定期上交給社團,相信爺叔們都是明察秋毫的。倒是細爺您,聽說交給社團的利潤減了兩成,可不知這筆錢,又進了誰的口袋呢?」

  不待細爺說話,大華一臉不耐煩地指責道:「阿細,出貨散貨這塊,一向都是你在做,交數一年比一年少,也不知在搞什麼!聽說三天之內被條子掃掉了十幾家場,對手下也管理不善,馬仔一半都吸了白面,照這樣下去,勸你趁早讓出位置吧!」

  細爺面色陰沉地吸著煙,老半天,呵呵冷笑道:「既然話趕到這了,我也就顧不得大家臉面了。裡島這麼大,搞白粉藥丸的自然不止我們一家,都以為毒品生意好賺,大元幫,小和興,隆盛……芝麻綠豆大的社團也出來插一腳。那些零散小幫派自己沒本事跑金三角、金新月,據說都是從西區菠蘿街進的貨。那些菠蘿街上的無名磚廠,真的沒主嗎?只怕有不少姓羅吧?」他陰陽怪氣地瞥了眼羅嘯聲,轉而又盯上大華,「自然也少不了姓華的!」

  話一落地,會場裡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羅嘯聲心頭一驚,羅家這些年藉著為幫會進貨的機會,夾帶了不少私貨,與大華聯手在外面低價拋售,因為不需要交數分成,淨賺不少。這事辦得十分隱秘,細爺怎麼會知道?知道了幾分?是證據確鑿,還是猜測試探?他不敢輕舉妄動,偷眼觀察著丁爺的神色。

  大華卻按耐不住,出言辯駁道:「血口噴人!阿細,你要怎樣就直說,別拐彎抹角,想污衊我大華,沒那麼容易,有本事就拿出真憑實據!」

  表情木然的崔放也開了口:「阿細,沒有證據的事,最好不要亂說,否則給別有用心的人聽了去,會借此大做文章。」

  大華見有人助陣,氣焰更加囂張:「好了阿細,不要再東拉西扯了,社團裡多少人口每天等著開伙吃飯!一句話,誰能賺錢誰出頭,你做不好,就讓出位置,給有本事能賺錢的人來坐。」

  細爺面對大華連珠炮似的逼迫,有些氣急:「我可以讓位,但是奉勸那些要上位的年輕人,別太沉不住氣!以為處處吃得開?哼,我剛剛收到風聲,海關方總長的秘書被廉署帶去協助調查了,方總長有什麼黑歷史我不知道,但是單單從你們手裡拿的好處,就足夠他坐上幾輩子牢了!」

  羅嘯聲面上雖然不動聲色,心底卻陡然一涼。方總長本是他手裡一張王牌,這些年靠了姓方的路子,貨品才能次次順利入關。近來知道要出事,他才迫不及待想最後利用方總長做一次籌碼,將散貨的生意從細爺手裡搶過來。

  誰知細爺竟摸透了他的意圖,不但知道要拿方總長說話,連方總長要倒台的內幕消息都預先挖到了。

  無奈之下,羅嘯聲強作鎮定道:「哪位方總長?我們做生意的,都少不得與五花八門的官員打交道,誰會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丁爺身旁,七爺看似無意地與九爺小聲議論起來:「如今受牽連的又多了個方總長?聽說包次長那一夥都被控制了,哈哈哈,一朝天子一朝臣,政界真是風雲變幻吶。」

  九爺扯著粗嗓門罵罵咧咧抱怨著:「政府就是亂,比他媽的黑社會還亂!無聊政客們打個噴嚏,咱們都要跟著感冒發燒!沒天理!」

  順著他們的話頭,邊上一干人等也七嘴八舌扯起皮來,正式的議題依舊毫無頭緒。

  這時,長桌角落裡,有個厚重男聲朗朗響起:「各位爺叔,我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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