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4 大結局
「哄」一聲巨響,遠處天空騰起衝天烈焰。崔放揮揮手:「走吧,去給雷會長墳頭上添把土!」又轉頭看看矮胖子司機,「叫什麼來著小子?幹得漂亮!」
就在剛才,雷霆進去救人的時候,崔放的手下將幾支液體炸彈安放在了他的車底下。當車速達到一定程度,炸彈就會自動引爆。想想此刻雷霆、丁冉都化作了青煙焦土,一下解決掉兩個仇人,崔放的嘴角木然抽動了一下,獰笑起來。
「多謝崔先生給我機會!」矮胖子司機一臉諂媚,不住點頭。卻在眾人紛紛上車出發的當口,不動聲色地一點點退進角落,消失不見了。
這是一條盤山公路,路兩邊是茂密的樹林。崔放的車隊剛拐過彎道口,就被前方轟然倒下的一棵大樹擋住了去路。為首的車子緊急撒車,在慣性的作用下打橫過來。後車為了避讓,七扭八歪擠到了一起。緊接著,退路也被封死了。
崔放一名得力手下率先持槍衝出車子,噗一聲,來不及做出最後的掙扎,腦袋便瞬間被子彈洞穿,紅色白色的漿液濺滿了身後的車窗。隨之第二個,第三個,凡是打算反抗的人,都被不知隱藏在何處的狙擊手迅速放倒。
現場出現了短暫的沉默,沒有人動,沒有人說話、喊叫,彷彿是一群被趕進了陷阱的獵物,絕望地等待著神秘卻強大的獵人一點點收緊網兜。
最後他們很默契地一個接一個,將身上的槍支遠遠丟出去,舉起雙手,排成一排蹲在了空地上。幾秒鐘之後,一隊全副武裝的黑衣人憑空出現,迅速衝進包圍圈,將所有人一舉擒獲。
雷霆扶著丁冉一瘸一拐從隱蔽處走了出來,對另一邊搖晃著紙扇飄然而至的刀師爺豎起了大拇指:「師爺,好樣的!」
刀少謙很不以為然:「謝謝佛祖保佑吧,都是你們命大!這條暗線埋下一年了,始終沒機會上位,除了開車,撈不著一點情報。誰知這次竟給他逮著機會,不但插上了手,還一和就是把大的!若不是炸彈上動了手腳,此刻你們夫夫就只能在天願作比翼鳥去了!」
丁冉難得親切拍了拍刀師爺肩膀:「刀刀,謝謝你!」
這下搞得刀少謙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行啦,我這個人呢,一向是施恩不圖報的。只求你們夫夫二人將來有些小矛小盾之類的,不要再拿我家裡做戰場。另外就是,雷老闆年底分紅的時候,不要忘記在下這區區救護之功……」
後面的話根本沒人理會,雷霆早已扶著丁冉去看樣樣了。見到小丫頭安然無恙被抱了出來,丁冉總算鬆了一口氣,轉頭看看雷霆,粲然一笑:「雷會長,恭喜你!」
雷霆一愣:「啊?」
丁冉從脖子上解下一個哨笛形狀的金屬吊墜,輕輕一按,立即傳出崔放的聲音:「……車上的炸彈確實是我裝的,不過那是為你準備的,是要送你上路的!誰知丁森那老小子等不及了,自己偏要去闖鬼門關……」爺叔們有言在先,若能尋獲殺害丁爺的真兇,雷霆這個代會長將名正言順繼承會長大位。
「哈!」雷霆裂開嘴巴看著丁冉,「你還備著這一手?又是師爺的鬼主意吧?這個朋友果然沒交錯!」
丁冉搖頭苦笑:「本來準備要對付嘯聲哥的,誰知這次派上了用場。也許是干爸冥冥之中指引我去幫他報仇吧……」話沒說完,他猛地彎下腰,一手死死按住上腹,臉色霎時間慘白一片。
「怎麼了冉?」雷霆趕緊俯下身去,試圖將他的手拉開,檢查是否受傷。
丁冉痛苦地搖了搖頭,想說什麼,剛張開嘴,卻哇地嘔出一大口血。隨即身體不住痙攣著,更多的血不斷從嘴角溢了出來,人也軟軟地栽倒下去。
雷霆及時接住了他,一把將人攬起,死死抿住嘴唇,向車子跑去。早有眼疾手快的小弟拉開車門,幫著雷霆小心翼翼將人抱了進去。刀師爺顧不得自己的儒雅形象,扇子也丟了,眼鏡也摔了,連滾帶爬跟在後頭不住呼叫:「丁丁!丁丁!」
從事發現場到醫院的路並不長,雷霆一直緊緊抱著丁冉,生怕一鬆手懷裡的人就會消失掉一樣。他力氣很大,被這樣箍著並不太舒服。
但丁冉什麼也沒說,只努力忍耐住身體的不適,臉上猶自掛著蒼白虛弱的笑容。眼前一陣陣黯沉下去,身體越來越冷,他拚命撐著,命令自己保持清醒。視線越來越模糊,幾乎什麼都看不見了,卻一直面對著雷霆的方向,咬緊牙關微笑著。他知道一旦自己閉上眼睛,對雷霆將意味著什麼。
那是雷霆這輩子走過最長的一段路。下車的時候,他的雙腿都在抖。那張臉沒有一絲表情,無比僵硬。很快急救人員衝了出來,將丁冉接上了擔架車,在雷霆一路護送下,向手術室奔去。
進手術室之前,丁冉朝雷霆的方向伸出了手。他並不知道雷霆在哪裡,只是憑直覺,向他伸了過去。這隻手被雷霆一把握住。
丁冉拼盡全力,用自己能發出的最大聲音艱難問道:「雷霆……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嗎……萬一我……」
「別說了!」雷霆忽然暴躁地大聲喝止了他,「冉,你所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我全部記得,從我們在後巷認識的第一天開始!你要說的,我都知道,我只想告訴你,我愛你!我愛你陛下!」
丁冉的神智一點點消散,連手上的觸覺也消失了,明知道是被雷霆緊緊握著,卻已經感受不到了對方的存在。那雙眼睛無法尋找到焦點,只有望向虛空之中,笑容卻更加燦爛,燦爛得讓人心疼:「雷霆……我不會死……你活著……我就不會死掉……相信我……相信我……」
手術室的大門轟然關閉,紅燈亮起。雷霆呆呆站在那裡,週遭的兄弟都緊張注視著那扇生命之門。阿堅、唐尼很快趕到,卻無法帶來任何幫助。面對死神,所有人都如草芥般渺小。
手術進行了兩個小時還沒結束。一側的刺蝟看看時間,猶豫著上前提醒:「老大,皇廷大道的宴會……」
「干伊娘!人都不知死活,還參加個吊會啦……」不等雷霆答話,阿堅直接罵道。
誰知雷霆輕輕拉了他一下,打斷他的話,嘶啞著嗓子低沉指示:「原定行程不變,立刻去準備。師爺,你跟我去。」轉頭看看阿堅,「志堅,你和唐尼留下,幫我照顧好阿冉!希望你能……帶給他好運氣!拜託了兄弟!」
現場眾人為之一愣,不明白一向將丁少看得比天還高的雷會長為什麼忽然改了脾氣,沉默片刻,似乎又悟出點什麼。阿堅重重點點頭:「雷哥,你放心,丁少一定GING得住!」
皇廷大道的宴會廳門前,張燈結綵,禮花齊放。長長的台階上鋪陳著喜迎貴賓的紅毯。雷會長的車隊緩緩駛近,停靠在路邊,車裡的人卻一直端坐的位置上,沒有絲毫動作。他的臉孔隱藏在夜色之中,看不到表情。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保鏢們早已守在車門邊嚴陣以待,卻沒人流露出一絲催促。所有人都知道,丁冉此刻正生死未卜,前面的路,雷霆隨時都可能要一個人走下去了。縱然他再強硬,也需要時間和勇氣。
就在這一刻,刀師爺的電話尖銳響起。他接聽起來快速低語了幾句,回過頭小聲向雷霆匯報:「老闆,阿堅電話,丁丁那頭已經脫離危險,手術很順利!」
雷霆略微點了點頭,深呼吸,沒說話,也沒有多餘的笑容。他坐正身體,整了整領帶,審視過自己的儀表,從容推門下車。緊跟著他身後的,是曾做過大狀,一派仙風道骨的刀師爺。再兩側,是西裝筆挺、身姿挺拔的一眾保鏢。
台階很長,紅毯鮮亮,從街邊一直向上,延伸到金碧輝煌的殿堂之中。一步一步,一級一級,雷霆走得緩慢卻穩健。
世上總有這樣的一條路,走起來艱難,且能進不能退。它是鮮血鋪就,屍骨堆砌。每前進一程,都浸透著自己的血,愛人的血,親人的血,兄弟的血……正因為這樣,才更要好好地走下去,對得起所有的犧牲和付出!
這是江湖路,這是生死路,這是紅塵路,這是王者路!
走到門前,雷霆短暫地停頓了一下,嘴角微微有些抽動,又很快平復。他抬起手,大方地擦拭了一下眼角溢出的水汽,隨後換上胸有成竹的堅毅笑臉,侍者恭敬地從兩側推開大門,整間大廳赫然出現在雷霆的眼前。隨著這位裡島黑道新晉帝王的出現,那些衣著光鮮、名頭響亮的官商政要們即刻迎了上來,攀談,致意,敬酒,寒暄。記者紛紛按下快門,閃光燈將會場照射得如同白晝,音樂悠揚響起……
這是一片嶄新的天地!這是屬於雷霆的時代!這是另一段傳奇的開始!
丁冉在醫院住了大半個月,被雷霆帶人浩浩蕩蕩接回了家——位於四方道一號的那棟白色磚石小樓。靠近院牆邊,有一株茂盛的參天大樹。迎接他們的,是紳士派頭十足的權叔和一輩子只會做幾道菜的仙姨。
這次受傷致使丁冉被摘除了脾臟與一部分肝臟,好在年輕,恢復得快,並未給身體帶來多大的影響。同生會的生意全部走上了正軌,雷霆的兄弟們各司其職,丁少被架空了,只好留在家裡做一名合格的「管家婆。」
雷會長在飯桌上每每走神發呆,想到自己如今的生活,外有唐尼,內有丁冉,上有刀刀,下有阿堅,簡直可堪完美二字。心中不免傻樂著,嘴上不留神,撲哧一口飯粒噴出來,自己又傻眼了,抬頭看看,坐在對面的丁冉臉孔立即拉得老長,大馬小馬兩隻小白眼狼紛紛幸災樂禍地看起熱鬧。
沒辦法,按照家規,雷霆只好發下飯碗,高舉雙手蹲在一邊:「陛下,我錯了。我主動申請洗碗。」
丁冉滿意地點點頭:「饒你狗命。」
在丁冉的監督下洗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要先用一遍除污洗潔精,再用一遍消毒洗潔精,之後用開水沖洗,擦乾,才能放入消毒碗櫃。消毒進行三刻鐘,所有碗筷歸回原位,這才算告一段落。等他全部搞定,走出廚房,丁冉正握著遊戲手柄,斜臥在沙發上與兩匹馬駒酣戰淋漓。
中間這座沙發是丁冉專用的,因為怕衣物攜帶細菌不衛生,所以只有他一個人可以坐上去。大馬小馬諸人,只能委屈地在坐地板上。兄弟三人最近迷上了一款格鬥類遊戲,因此雷霆每次來呼喚他睡覺,都能看到這幅「女王凌駕於眾人之上」的囂張景象。
丁冉從小玩刀,學習千術,手指靈活異常,操控技術上佔盡了優勢。雙胞胎一見雷霆出現,紛紛投訴:「霆仔哥,霆仔哥,趕緊把你老婆扛上去,他又欺負人了!」
這話丁冉不愛聽,卻懶得反駁,只是手上下足了功夫,繼續蹂躪著兩兄弟。雷霆湊過來先給丁冉聞了聞他清新乾淨的洗手液味道,見對方臉上沒有厭惡表情,這才樂顛顛一用力,將人抱了起來,向樓上走去。直走到樓梯拐角處,丁冉依舊鍥而不捨地將頭扭到後面,擱在雷霆肩窩上,繼續廝殺著。
直到大獲全勝,留下身後陣陣哀嚎,才心滿意足駕馭著他的獨家坐騎,去過他們甜蜜溫馨的——三人世界了。丁冉說,樣樣還小,不能一個人睡。所以臥室大床旁邊擺放著一張嬰兒床。
樣樣現階段最喜歡的遊戲,叫做「揪捲毛」。無論餓了困了無聊了寂寞了,伸手就在雷霆腦袋上亂拍一氣,然後還眨巴著洋娃娃一樣的大眼睛,趾高氣昂地看著他,雷霆剛露出一點點瞪眼的架勢,樣樣便委屈地衝丁冉癟嘴:「小丟丟!」
丁冉立即不滿地「嘖」起了雷霆,順便飛來一記份量十足的白眼。威壓之下,雷霆也有爆發的時候:「這日子沒法過了!我要離婚!」
「離就離,先分家產!樣樣歸我!」丁冉一腳將他踹下床。雷霆屁顛屁顛轉到另一邊,爬上床,黏糊糊貼了上來,「誰管家產啊,先分老婆,老婆歸我!」
然後……熄燈睡覺……
剛剛出院的幾個月,醫生囑咐丁冉儘量減少運動量。晨跑自然是免了,可生物鐘是多年習慣養成的,每到早上六點,時針分針喀嚓重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會立刻彈開,瞬間清醒過來。起床洗漱,四處轉轉,只看到雷霆和樣樣正攤成兩個大字,呼嚕震天。
百無聊賴之下,丁冉迷上了另一項技術性工作——做飯。
通常在雷霆打著哈欠刷牙的時候,早餐已經熱騰騰擺滿了一桌子。中西合璧,營養豐富,花樣齊全。看一看秀色可餐,聞一聞食指大動,吃一吃就……
比如那參雜著雞蛋殼與塑料包裝的火腿蛋,被開水燙過軟到無法拾取的蔬菜瓜果,碎裂成米粥樣並攪拌著可疑醬汁的意面……全家人吃過之後都讚不絕口!因為一旦批評了哪一道食物,接下來半個月時間,就會日日在餐桌上與它碰面,不見不散。
每天早上,太陽總是猶如油光鮮美的鴨蛋黃般,散發著濃郁酥香,高高掛在天上。先是大馬小馬出門去上學,然後是保姆帶著樣樣去公園散步。而雷霆總要留在最後,磨蹭好一陣,才肯出門去做事。一般情況下,都是丁冉在背後對著屁股飛起一腳,將他踹出門口,然後很嫌棄地在補充一句:「快滾,晚上早點回家!」
雷霆上車之後,沒有立即出發,他還要從樓梯處的落地窗望進去,看著丁冉的身影走上樓。人生頂多七八十年,太短了,看也看不夠。
司機瞭解會長心意,直到丁冉的身影徹底消失,才悄然發動了車子。雷霆踟躕滿志地掏出手機,飛快按鍵,編輯出一條簡訊,群發了出去。這是他最近才學會的功能,覺得新奇,每天都要發上幾次。
此刻,東一條大道同生會總部,刀師爺正悠閒靠坐在花梨木太師椅上,案頭擺著功夫茶具和最新型號的電腦,身側一個大波旗袍美女正一下下幫他扇著扇子。刀師爺翻看著近日通過眼線得到的幫會內外各色消息,一會哈哈大笑,一會猥瑣陰笑,一會偷偷傻笑。這種掌控所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將世人玩弄於鼓掌之中的感覺,美透了……
「嗡——嗡——」,手機鳴響。刀師爺打開一看,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刻,天王裡,重新翻修過煥然一新的賭場大堂之內,阿堅身穿夏威夷風格大花襯衫,下面是白色西褲,嘴裡嚼著檳榔,一甩脖子上指頭粗的純金鏈子,霸氣側漏。幾名荷官彬彬有禮地站在面前:「堅哥,我們十六號台今天來了一個紅運當頭的賭客,希望您能出面破一破。」
阿堅輕鬆點頭,繞到十六號台,在荷官後方悠閒站定。二十分鐘後,那名一直贏錢的客人已將所有籌碼全部輸光。賭場經理悄悄湊到阿堅耳邊諂媚笑道:「現如今誰不知道,靠賭混飯吃的都不做興拜關二哥了,要拜,就拜您堅二哥了!」
「嗡——嗡——」,手機鳴響。阿堅打開一看,剛要綻放出的得意之色被生生憋了回去。
此刻,外島漁村一處人跡罕至的偏僻小屋內,唐尼正與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並排坐在電視機前,屏幕上播放著一對母女的生活畫面。錄像結束,閃爍起沙沙的雪花。唐尼眼神陰鬱,嘴角闊成長方形尷尬地笑著:「達先生,放心吧,你老婆女兒過得很幸福。雖然我們聊了這麼久,也算是朋友了,但我唐尼這個人,一是一,二是二,與的士司機講好了等十五分鐘,就是十五分鐘,否則他要多算錢,就不好跟社團報銷差旅費了……」
「噗」子彈從裝有消音器的精緻手槍中射出,又解決掉了一個叛徒。唐尼捧著杯順記絲襪奶茶,悠悠然沿著小路溜躂出來。
「嗡——嗡——」,手機鳴響。唐尼打開一看,手中的奶茶驚嚇著跌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那條短信的內容是——
【今晚四方道吃火鍋,我家陛下主廚,務必準時!有意推諉者,幫規處置。——雷霆。】
扣上手機,想到那三人可能會出現的種種痛苦神色,想到不是自己一個人飽受丁冉極品廚藝的煎熬,雷會長心中升起無盡喜悅。
車子平穩駛出四方道,兩側是鬱鬱蔥蔥的樹木,頭頂上,陽光正好,天色正好。前方是蒸蒸日上的事業,腳下是平坦開闊的大道,背後是他的家,家裡有他的愛人。
這就是雷霆的人生。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