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嘆息

　　當天夜裡，隨著附近幾大仙宗前後趕到了雲天宗，各峰知道內情的核心弟子都被調動起來忙於接待，整個雲天宗上空不時閃過幾道流光，處於雲天宗正中央的昊天峰更是燈火輝煌。

　　蕭翎玉抱著朱玉潤凝望著昊天峰的方向，這天晚上楚鳴巍和吳雲子都沒有回來。再一次的打開了手中的傳音符，熟悉的聲音傳來出來，楚鳴巍仔細的囑咐著蕭翎玉注意吃飯，早點休息，甚至特意叮囑了他不要出去亂跑。蕭翎玉按捺下心中不安的感覺，他總覺得楚鳴巍的情緒有點不對。

　　懷裡的朱玉潤強睜著眼睛，「小怪物，大師兄今天晚上不回來嗎？」

　　蕭翎玉輕輕的應了一聲。

　　「那小豬是不是可以和小怪物一起睡？」

　　蕭翎玉笑著摸了摸朱玉潤的頭，「嗯」了一聲算是答應。

　　「那小怪物我們趕緊去睡吧。」朱玉潤抱著蕭翎玉的脖子撒嬌道，「小豬已經很困了。」

　　「好！我們去睡。」蕭翎玉正要抱著朱玉潤返回居住的小院，突然猛地頓住了腳步，遠遠的一道流光從昊天峰飛了過來。

　　「大師兄！」蕭翎玉欣喜的叫了起來，卻在看到流光上的人影時楞了一下。

　　散發著瑩瑩藍光的飛劍之上，洛少寒一身青衣抱著懷中的蒼夜，板著臉努力隱忍著眉間的怒氣。

　　「洛師兄？」蕭翎玉小心的招呼了一聲。

　　洛少寒努力想要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終是沒有成功，頭疼的瞥了一眼懷中的蒼夜，「翎玉，你幫我照顧下蒼夜可好？」

　　蕭翎玉自是說好，可是看著蒼夜緊緊摟著洛少寒不肯撒手的樣子，蕭翎玉心中嘀咕，我說好不夠，要蒼夜說好才可以吧。

　　想來是蕭翎玉答應的太過痛快，蒼夜突然轉頭狠狠的瞪了蕭翎玉一眼，隨即轉過去抱著洛少寒可憐兮兮的喊了起來，「爹爹，不要拋棄蒼夜，蒼夜再也不對那個討厭的姐姐出手了。」

　　洛少寒冷著臉沒有說話，看起來卻是態度堅決。

　　蒼夜癟著嘴，委屈的看著洛少寒，兩滴大大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爹爹，你要跟那個姐姐在一起，不要蒼夜了嗎？」

　　洛少寒不為所動，蒼夜沒有再說話，只是睜著大大的眼睛無聲的對著洛少寒流淚。

　　蕭翎玉默默的後退一步，眼前的這一幕怎麼看怎麼覺得古怪。

　　蒼夜和洛少寒就在蕭翎玉的眼前僵持在了那裡，眼見蒼夜的眼淚越流越多，洛少寒終是敗下陣來，胡亂的抬手擦著蒼夜臉上的淚，僵硬的哄著，「不要哭了。沒有不要你，只是讓翎玉照顧你一晚上，明早就帶你回去。」

　　「真的？」蒼夜小聲的問道「真的！」

　　「不是爹爹要和那個姐姐在一起，所以不要蒼夜？」

　　洛少寒不好意思的看了蕭翎玉一眼，冷聲道，「沒有什麼姐姐。」

　　蒼夜瞬間破涕為笑，「爹爹，蒼夜最喜歡你了，你只能跟蒼夜在一起。」

　　洛少寒胡亂的點點頭，「好，就跟你在一起。現在你乖乖留在這裡，明早我來接你。」

　　「嗯。」這一次蒼夜乖巧的點了點頭，湊上去在洛少寒的臉上親了幾下，笑眯眯的爬下了他的懷抱，站到了蕭翎玉的身邊。

　　洛少寒頗為窘迫的看了蕭翎玉一眼，「翎玉，麻煩你了。」

　　蕭翎玉示意無事，眼看著洛少寒鬆了一口氣般匆匆離去，蕭翎玉低頭正對上了蒼夜惡狠狠的目光。

　　「爹爹是我的，不許你看他。」

　　蕭翎玉嘴角抽搐，無語的同蒼夜對視，半響同樣敗下陣來的蕭翎玉無奈的點頭，「放心，他是你的，我不會搶的。」

　　蒼夜認真的盯著蕭翎玉，判斷著他言語的真實性，一直因著蒼夜身上的魔氣而戰戰兢兢的朱玉潤鼓足了勇氣探出頭來，「小怪物是小豬的，你也不許盯著小怪物看。」

　　蒼夜不屑的哼了一聲，總算是收回了惡狠狠的目光。蕭翎玉給了朱玉潤一個讚賞的眼神，帶頭朝著自己住的小院走了回去。

　　因著多了蒼夜，蕭翎玉不得不收拾了朱玉潤之前住的屋子給蒼夜暫居，還好蒼夜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對住的地方並沒有什麼挑剔。很是自覺的躺在了那裡，很快就沉沉睡去。

　　半夢半醒間，一道黑影突兀的出現在了房間中央，瞬間無數的蔓藤從蒼夜體內飛速的長出，撲向了房間中的黑影。

　　「蒼夜！」身影在蔓藤即將撲到自己身邊之時喊出了蒼夜的名字，蔓藤隨著這一聲蒼夜而停在了半空，張牙舞爪的擋在了蒼夜的身前。

　　蒼夜揉著眼睛坐了起來，「你是誰。」

　　黑影一步跨出，淡淡的月光從窗外照了進來，黑影的面容清晰的顯露出來，正是隱於雲天宗養傷的荊斬。

　　「你不記得我？」荊斬失望的看著蒼夜蒼夜臉上閃過一絲疑惑的神情，「你身上的氣息好熟悉，同青冥哥哥很像。」

　　荊斬表情古怪的聽著「青冥哥哥」幾字，他可還記得上古時期蒼夜的年紀是三人中的最大。

　　眼見蒼夜全無之前的記憶，整個身體更是縮成了5歲幼童，荊斬嘆息一聲，上前一步，伸手試探的摸向了蒼夜。

　　蒼夜本能的想要躲開，卻在看到荊斬表情的時候停下了閃避的動作，任由蒼夜小心的摸了上來。

　　「蒼夜！」荊斬再一次嘆息一聲，他是該慶幸蒼夜沒有死，他們還有再見的一面，還是該感嘆上古的戰神竟是變成了這般幼小的孩童，還對一個人類糾纏不放。

　　蒼夜並不知道荊斬心中所思所想，他只覺得這個人身上的氣息十分的熟悉，讓他感覺很是親切。乖乖的仰著頭任由荊斬摸著自己，蒼夜看著荊斬眼中的懷念，心中莫名的難過起來。

　　室內的氣氛一時沉寂起來，荊斬眼中突然閃過一絲亮光，彈指間，一道黑氣撲向了房間的一個角落。

　　飛到半空的黑氣彷彿遇到了什麼阻礙，直直的停了下來，原本空無一人的角落慢慢的閃現了另外一道身影。

　　「青冥哥哥！」蒼夜高興的喊了起來。

　　荊斬臉色陰沉，收回了摸在蒼夜頭上的手，冷淡的看著突然出現的青冥。

　　「你來這裡做什麼？」

　　青冥無視了荊斬的冷淡，「找你。」

　　「找我？」荊斬挑眉，「我記得上一次我們之間的事情已經都說清楚了，我不覺得你還有什麼事需要找我？」

　　青冥苦笑一聲，「多年兄弟，難道沒事就不能找你？」

　　荊斬臉上的表情越發的冷淡，卻是再沒有開口說話。

　　青冥知道自己和荊斬目前也只能這樣，當下對著荊斬隨意的坐了下來，將白日在昊天殿所言又講了一遍。

　　荊斬本來不甚在意，聽到朱玉潤的名字後心中一動，待聽完青冥全部言語，不由開口冷笑，「青冥你為著人族真真是鞠躬盡瘁。楚青衣真是好大的魅力，先是秘境又是生機，青冥你對人族的生死未免也太過掛心了。」

　　青冥對荊斬的嘲諷並不放在心上，開口解釋道，「人族的生死我並不關心，只不過下界的形勢更加的惡劣了，連帶的虛無也開始不穩定。照此情況下去，一旦下界真的崩坍，世界會重回混沌，彼時楚天秘境只能在虛無中漂流，等待下一次的鴻蒙開啟。你知道的，我們有著魔族聖物，魂體不滅不散，最壞不過是陷入沉睡而已，但是青衣的身體卻不一定能支撐的下去，保險起見卻是要尋找一條更為妥善之法。」

　　荊斬似笑非笑的看了青冥一眼，「這些又關我何事？你也說過我們有著聖物，魂體不滅不散，下界是生是死與我全無關係。你總不會是打算讓我同你一起尋找什麼天機盤吧？」

　　青冥嘆息一聲，「你真猜不出我尋你何事？」

　　眼見荊斬一副完全不在意的表情，青冥無奈直接開口，「我要借造化珠一用。」

　　荊斬冷笑，「造化珠是我魔族聖物，你若是想拿去討好楚青衣，還是死了心吧。」

　　青冥皺皺眉，「造化珠不是給青衣使用，是給靈犀豬。」

　　「朱玉潤？」荊斬頗感意外。

　　青冥對於荊斬能叫出那頭靈犀豬的名字更是意外，臉上詫異的表情甚至都不加掩飾，「你認識那頭靈犀豬？」

　　荊斬冷哼，「我在這裡養傷，自是見過。」

　　青冥瞭然的點了點頭，「靈犀豬剝離空間九死一生，我既是答應楚鳴巍要保住靈犀豬的性命自是會做到，借造化珠不過是增加靈犀豬活下來的幾率而已。」

　　荊斬面露嘲笑，「我聽說楚青衣同朱玉潤關係甚好，你不過是擔心楚青衣跟你翻臉而已，不需要將你描述的這般重誠信諾。」

　　青冥再一次苦笑，「隨你怎麼想，我只問一句，造化珠能否借我一用？」

　　荊斬懶洋洋的站了起來，「造化珠不在我的手上。」

　　「什麼？」

　　「造化珠在我的殘魂身上，你若是需要，盡可去尋他。」

　　青冥沉下臉，「造化珠是魔族聖物，你怎能如何疏忽？」

　　荊斬惡意的看了青冥一眼，「你一心向著人族，我又被困於雲天宗禁地，難得他想要復興魔族，我為何不成全與他？」

　　眼見青冥臉上的表情變得惱怒，荊斬突然笑了起來，「元夕國已被他所控制，照此發展下去說不得我魔族真要在他手上復興。」

　　青冥深深的看了荊斬一眼，轉頭就要離開，一直安靜的待在一旁的蒼夜突然開口，「下界崩塌，爹爹也會有事嗎？」

　　青冥安撫的看向了蒼夜，「不會有事的。」

　　蒼夜稚嫩的小臉板了起來，盯著青冥看了半天，認真的開口，「蒼夜會護住爹爹安全的。」

　　青冥輕笑的點了點頭，荊斬沉著臉狠狠的想著，從此以後他討厭的人族裡面除了楚青衣又多了一個人。

　　這一次和青冥的談話也算的上是不歡而散，荊斬看著青冥匆匆離去的身影，想著遠在元夕國的冷秦，臉上浮出饒有趣味的笑意。

　　說起來他有點想念自己的殘魂了，看來需要找個時間去看看，晚一點恐怕就要被青冥所滅殺了吧。

　　收回了發散的思緒，荊斬摸了摸蒼夜柔軟的頭髮，一步跨出就要離去，卻在門口看到了光著屁、股的朱玉潤。

　　睡得迷迷糊糊的朱玉潤忘記了自己正在蕭翎玉的房間，習慣性的半夜爬起來朝著相反的房間走去。模模糊糊的看著前方高大的身影，朱玉潤閉著眼睛神遊了過去，「小怪物，小豬要尿尿。」

　　荊斬沉默的看著拉著自己的衣擺喊著要尿尿的朱玉潤沒有動作。

　　朱玉潤鬆開了手，下意識的抱著了荊斬的腿幾下爬到了荊斬的懷中，「小怪物，太討厭了，小豬要尿尿。」

　　荊斬無奈，伸出手抱著朱玉潤走到了院內，看著朱玉潤靈活的爬下了自己的懷抱，自覺地走到了牆角，饒是荊斬也不由滿頭黑線。

　　完事後的朱玉潤又一次神遊到了荊斬的身邊，「小怪物，小豬要洗手。」

　　本來打斷離開的荊斬停住了腳步，看著閉著眼睛的朱玉潤，荊斬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盯著面前伸出的白胖爪子，一個初級的凝水術打了上去，片刻後荊斬表情古怪的低下了頭，朱玉潤習慣性的撩起荊斬的衣擺擦著手上滴落的水珠。

　　荊斬嘴角不由抽搐。

　　一夜很快過去，醒來的蕭翎玉驚訝的發現朱玉潤竟是不在身邊，神識飛快的發散了出去，蕭翎玉無語的看著眼前的畫面。

　　渾身光溜溜的朱玉潤抱著院中的石凳睡得正香，嘀嗒的口水淹沒了整個石凳，口中喃喃自語，「好吃，真好吃！」

　　蕭翎玉小心的將朱玉潤抱了起來，好笑的返回了房間。

　　在他的身後，荊斬悄無聲息的隱入了縫隙，縫隙合攏的瞬間，荊斬的目光最後一次落到了滴著口水的朱玉潤身上。

　　「靈犀豬的命運！」一聲嘆息消散在了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