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內情

　　因著同幻妖境幾次三番打交道並不愉快，蕭翎玉先入為主對幻妖境沒有什麼好印象。一路上，蕭翎玉抱著朱玉潤沉默的同楚鳴巍坐在一處，並無多話。反而是幻妖境的眾人可能因著很少外出，對著周圍的景物明顯興奮不已，一路說個不停。

　　此時蕭翎玉同楚鳴巍正坐在幻妖境的飛車之內，同修士遠距離出行要動用大型的雲行舟不同，幻妖境的出行工具卻是由一種展翅長達數十米的怪鳥所拉動的飛車。這種怪鳥據沈棉介紹是幻妖境內特有的一種異獸，名為「飛翼」，性子溫順沒有攻擊力且善於長途飛行，最關鍵的是飛翼時速非常快，連他們族內最擅長飛行的坤鵬全力都未必追的上。

　　「對了，坤鵬你認識吧？」沈棉一邊說話，一邊拿著一顆散發著香味的果子逗著蕭翎玉懷中的朱玉潤。沈棉就是之前情緒激動嚇到了朱玉潤的那名年輕男子，這一路說的最多的也是他。

　　朱玉潤很有氣節的沒有搭理沈棉的逗弄，撅著屁、股拒絕了沈棉手中香甜的果子。蕭翎玉好笑的看著朱玉潤的行為，從儲物袋中摸出了一塊點心當作獎勵遞給了朱玉潤。

　　沈棉對蕭翎玉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並不在意，看著朱玉潤一臉沉迷的啃著點心，沈棉滿臉驚訝，「你們就天天給小豬吃這個？沒有一點靈氣，小豬怎麼會吃？」

　　許是沈棉的聲音有點大，立時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大家都目光灼灼的盯著蕭翎玉，彷彿蕭翎玉虐待了朱玉潤一般。蕭翎玉神色坦然，沒有在意眾人的目光，楚鳴巍不動聲色的將蕭翎玉攬在懷中，淡淡的威壓散出，頓時眾人的目光俱都開始四散漂移，沒有再聚在蕭翎玉的身上。

　　之前的中年男子，蕭翎玉跟他們同行後才知道他叫白彌，很快遞過來一個儲物袋，裡面全部是新鮮採摘的靈植。

　　「這裡面都是我們來之前特意為小豬準備的。」白彌語言簡潔，但是動作卻不容拒絕。

　　蕭翎玉沒有多說什麼，自然的接過了儲物袋，從中拿出了一株冰霜草遞到了朱玉潤的嘴邊。朱玉潤嫌棄的搖了搖頭，「小豬才不要吃這個，小豬要吃點心。」

　　朱玉潤一句話，車內眾人除了蕭翎玉同楚鳴巍外俱都臉色不好看。白彌皺著眉頭看向了朱玉潤，目光是毫不掩飾的審視。朱玉潤才不在意他們如何看自己，他敏銳的察覺到了蕭翎玉此時心情頗好，藉機多討要了幾塊點心，一個人趴在蕭翎玉的身邊吃個不亦樂乎。

　　白彌打量了半響，終是沒忍住開口，「蕭道友，小豬對我族十分重要，我們更希望小豬能正常的成長。」

　　蕭翎玉蹙眉正要開口，楚鳴巍已笑著接過話來，「白道友的意思是朱玉潤現在成長不正常？」

　　楚鳴巍雖是反問，但言語中卻是肯定朱玉潤現在很好，只不過，周圍幾人聽了他的話俱是神色奇怪，雖然沒有明著反駁，但表情卻多為不以為然。靈犀豬一旦開啟靈智表現俱都聰慧異常，哪像朱玉潤這般懵懂不知猶如稚兒。更何況靈犀豬天生啃食各種天材地寶，靈植靈物，可蕭翎玉竟是喂食朱玉潤沒有絲毫靈氣的點心，這般下去朱玉潤何時才能再次進階？更別說朱玉潤連什麼是血脈傳承都不懂，莫非朱喜兒看錯了，朱玉潤並沒有掌握空間的神通。

　　眾人的想法都掛在了臉上，蕭翎玉神色不虞，白彌微笑著解釋，「楚道友誤解了，小豬現在很好。說起來小豬能健康成長還要感謝蕭道友對小豬的照顧。只是為著小豬好，這些沒有靈氣的點心還是少給小豬吃為妙。」

　　「你太壞了，居然不讓小豬吃點心。」白彌話音剛落，朱玉潤立刻反應激烈，怎麼可以有這麼壞的人，居然不讓小怪物給自己點心吃，太壞了。

　　白彌沒想到朱玉潤反應會這般大，神色頗有點尷尬，「小豬，白叔叔是為你好。」

　　「哼，小豬才不會相信你這個壞人。」朱玉潤傲嬌的一扭頭蕭翎玉滿意的摸了摸朱玉潤的頭，故意又遞給他幾塊點心，笑盈盈的看向了白彌。

　　白彌神色憂慮的看了朱玉潤一眼，轉頭沒有再多言，一時整個車內安靜了下來，就連最喜說話的沈棉都沒有再開口，只是看著朱玉潤的眼神飽含擔憂。

　　剩下的路程，許是眾人吸取了白彌的教訓，再無主動湊上來尋著蕭翎玉同楚鳴巍講話，二人得以安靜的坐在一旁。其實若說起來飛翼拉車十分平穩，去往幻妖境的一路又是蕭翎玉從無見過的景色，若非同幻妖境的幾人待在一起，此行應該會十分歡愉，而不是像現在這般一路警惕，生怕幻妖境的幾人對著朱玉潤做什麼。

　　平靜了幾個時辰後，飛車內的眾人又一次興奮起來，楚鳴巍朝外看了一眼，自然的伸手幫著蕭翎玉整理被朱玉潤弄亂的衣襟，「就要到了。」

　　蕭翎玉探頭望去，前面的景色同一路看來的並無什麼大的區別。說來幻妖境著實太過神秘，兩世蕭翎玉還是第一次來到幻妖境，不過他記得大師兄這一世也沒有來過幻妖境，又是怎麼知道快要到了蕭翎玉臉上的疑惑毫無掩飾，楚鳴巍寵溺的笑笑，「師兄雖然沒有來過，但是宗門內有關於幻妖境的詳細記載。這裡只是幻妖境的外圍，據說真正的幻妖境自成一界，同我們所處的修真界並不相同。」

　　蕭翎玉只覺腦海中有什麼閃過，沒等他想明白，剛剛的念頭早已消失不見。下一瞬，原本正在疾馳的飛翼突然停在了半空，白彌身形一閃出現在了外面，站在半空中對著前面的山脈，打了出幾個奇怪的手勢。

　　片刻後，前方半空中突然出現一道巨大的縫隙，縫隙後濃郁的靈力朝著眾人撲面而來。白彌轉身對著飛翼做了一個手勢，原本停在半空中的飛翼朝著縫隙飛去。

　　隨著越接近縫隙蕭翎玉感受到了靈氣越發的濃郁，待的他們徹底的穿過了縫隙，蕭翎玉驚訝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看向了楚鳴巍。楚鳴巍握住了蕭翎玉的手，偏過頭輕聲的說道，「上古。」

　　蕭翎玉點了點頭，沒錯，這裡是上古。

　　飛翼一路前行，白彌身形一閃又回到了飛車上。看出了蕭翎玉同楚鳴巍的詫異，白彌微微一笑，「這裡就是幻妖境，歡迎兩位道友的到來。」

　　楚鳴巍打量了一圈，「這裡是上古遺地？」

　　白彌詫異的看了楚鳴巍一眼，笑道，「不錯，楚道友好眼光，這裡正是上古遺地，而我族正是上古遺族。」

　　白彌語氣中透著自豪，沈棉笑嘻嘻的補充了一句，「我們的傳承俱都是來自上古，千萬年來從未斷絕。」

　　蕭翎玉看向了車外，出現在眼前的是峰巒疊嶂，廣袤無邊的巨大山脈，山脈間隱隱有人影在穿梭飛翔。最高的山脈頂端，一座巨大的宮殿屹立在那裡，白彌順著蕭翎玉的目光看去，介紹道，「那裡是妖皇殿，是我族的王者妖皇居住的地方。」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蕭翎玉眼見飛翼的方向並不是那個方向，開口問道白彌對此問題早有準備，「兩位道友遠道而來，自是要安排你們先去休息。」

　　楚鳴巍打斷了白彌的話，「我們不需要休息，朱玉潤的那位老祖宗在哪裡？我們先帶朱玉潤過去。」

　　白彌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雲霆病弱，兩位道友想要去探望，還需要經過妖皇的同意。兩位道友不若先去休息，待得晚上妖皇接見兩位道友後，自會安排朱玉潤去見雲霆。」

　　蕭翎玉皺皺眉，白彌口中的雲霆自是朱玉潤的老祖宗，只是白彌之前口口聲聲說雲霆病重等著見朱玉潤的最後一面，現在又藉故拖延不願讓自己見著雲霆，中間也不知有什麼緣故。

　　蕭翎玉正思索間，一道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白彌，送貴客來妖皇殿。」

　　白彌一怔，立時高聲回到，「僅遵妖皇聖諭。」

　　蕭翎玉同楚鳴巍對視一眼，眼中俱是驚駭。妖皇殿遠在最高的一座山巔，距離他們現在少說也有千里之遙，妖皇竟是可以直接傳音過來，此等修為，不要是楚鳴巍就是凌霄子也是萬萬不及。

　　兩人神色不由都凝重起來，妖皇修為這般高深，若真要強行留下朱玉潤，他們二人卻未必能敵得過。楚鳴巍給了蕭翎玉一個安撫的眼神，蕭翎玉定了定神，抱緊了懷中的朱玉潤，不管如何，他決計不會讓朱玉潤受到什麼傷害。

　　飛翼速度飛快，不過瞬間兩人已站在了妖皇殿巨大的殿前。白彌神色恭敬帶著兩人一路前行，而沈棉幾人卻是自覺的留在了殿外，並沒有跟了進來。

　　妖皇殿內裡設施除了大，並沒有什麼其他的特點，若和老鬼頭的天瀾境比起來，簡直可以說的上是簡陋。此時妖皇殿內空無一人，白彌帶著兩人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了最後的大殿。

　　三米高的石門矗立在那裡，白彌上前一步輕輕推開，帶頭走了進去。蕭翎玉莫名覺得有點緊張，著實是因為周圍的氣氛太過肅穆。楚鳴巍安撫的握了握蕭翎玉的手，緊跟著白彌走了進去。

　　石門內是一個頗為空曠的大殿，除了上首和兩排巨大的石椅外，沒有任何的裝飾。此時正中間的石椅上一名頭髮花白身形微胖的老者正坐在那裡，滿臉慈愛的望著下面，而白彌則站在老者的下首，神態恭謹。

　　蕭翎玉事前設想過各種妖皇的摸樣，可絕無想到妖皇竟是眼見這個面目慈祥的老者，一時不由有點怔楞。

　　老者看到二人，神色和藹，「兩位小友年少有為，此次遠道而來，幻妖境真是蓬蓽生輝。」

　　楚鳴巍心內警惕，臉上卻是神色恭敬，「妖皇讚譽了。」

　　老者微微一笑，轉向白彌，「白彌，你先退下，我跟兩位小友有話要說。」

　　白彌神色恭瑾的點頭應是，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待得白彌退下，老者柔和的目光落在了朱玉潤的身上，「小豬已經這麼大了，你還記得秦爺爺嗎？」

　　朱玉潤搖了搖頭，神色茫然。

　　老者慈愛的對著朱玉潤笑了笑，「不記得也不要緊，爺爺還記得小豬剛剛出生的樣子，白白的小小的，一轉眼小豬都這麼大了。聽說還開啟了靈智掌握了空間的神通。」

　　朱玉潤懵懂，「什麼是空間神通？」

　　老者慈愛的望著朱玉潤，「空間神通就是小豬你藏好吃的點心的地方，我聽說小豬你最愛吃點心，是不是？」

　　朱玉潤歡快的點了點頭，「小豬最愛吃點心了。剛剛的那個人是壞人，竟然不讓小怪物給小豬吃點心。」

　　老者聽得朱玉潤言語，哈哈大笑，「不錯，白彌是壞人，我們不要理他，爺爺給你吃點心好不好？」

　　朱玉潤興奮地點了點頭，隨即偷偷的看了蕭翎玉一眼，自以為小聲的開口，「不要告訴小怪物。」

　　老者忍著笑點了點頭，蕭翎玉滿頭黑線，嘴角抽搐，朱玉潤你是白痴嗎？

　　老者一揮手，一個玉色的小碟朝著朱玉潤飛了過來，眼見朱玉潤被點心吸引，老者的目光轉到了蕭翎玉身上，「小友，你把小豬照顧的很好。」

　　蕭翎玉沒有說話，老者狀似隨意的開口，「兩位小友好像對幻妖境抱有敵意？」

　　蕭翎玉一驚，楚鳴巍神色微變，下意識的站在了蕭翎玉的身前，老者像是沒有看到兩人的動作，一個人接了下去，「說起來，若從小豬論起，幻妖境確實不是什麼好地方。」

　　這下蕭翎玉同楚鳴巍卻是真的被驚到了，彼此驚愕的對視一眼，暗暗的警惕起來。老者依然是那副慈愛的樣子，「小豬說起來應該是不願意回來的吧？我想想，白彌一定是說雲霆已到彌留之際，想要見著小豬一面，所以小豬才回來，對不對？」

　　楚鳴巍謹慎的點了點頭，老者輕笑了起來，「白彌跟雲霆關係最好，想來他是真的希望雲霆彌留之際能見著小豬一面。」

　　說到這裡老者突然轉移了話題，「白彌已經跟你們說過幻妖境是上古遺地了吧？」

　　蕭翎玉同楚鳴巍對於老者話題的轉換一時有點摸不著頭腦，點了點頭，卻見老者目光悠遠，似乎在回憶著什麼。半響老者嘆息一聲，「上古是我的故鄉，也是我出生的地方。」

　　「什麼？」蕭翎玉同楚鳴巍同時驚呼，兩人不敢置信的望著眼見這個頭髮花白的老者，他竟是和青冥一般，是上古倖存者。

　　老者對於兩人的反應似乎早已預料，並沒有意外，只是寬容的笑笑，「我雖是出生在上古，卻沒有趕上好時機，正是在上古大破滅之時出生，若非族人捨命相救，恐怕早已死在了上古。」

　　眼見兩人聽得仔細，老者接著開口，「關於上古大破滅，你們知道多少？」

　　蕭翎玉同楚鳴巍對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

　　老者嘆息一聲，「你們不知道也屬正常，上古大破滅，所有的傳承都斷了，也只有我族因著避守幻妖境傳承沒有斷絕。我聽朱喜兒講，你們之前在吳城遺地的時候遇到過上古魔族？」

　　蕭翎玉點了點頭，下意識的看了楚鳴巍一眼，之前在秘境遇著青冥的時候，兩人俱都很快昏迷過去，等醒來才發現青冥並沒有將朱喜兒帶入天瀾境，而是消去了她進入葬地後的全部記憶，放她離開，也不知道老者會不會發現朱喜兒的記憶有問題。

　　老者見著蕭翎玉點頭並沒有多想，而是接著講了下去，「上古時期並非如現在修真界一般人族獨秀，而是人、魔、妖三族鼎立。彼時三族之間雖偶有爭執，但一直維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衡還算過的去。而上古大破滅起因就是因著人族想要打破平衡獨霸上古，竊取了天機盤所致。我還記得，那會我正年幼，因著人族竊取了天機盤導致了天道降下了懲罰，整個上古混亂不堪，魔族、妖族、人族三組混戰在一起，上古大陸幾乎是血流成海。彼時天道尚留一線生機，三族誰都想要爭取這線生機，可惜，天罰是因著人族而起，人族最終滅族，而魔族又殺虐太重，也沒有爭得這線生機，最終這線生機落在了無辜被捲入的妖族身上。」

　　老者說到這裡臉上卻並無多少歡愉，「生機雖在妖族身上，可上古因著三族大戰，無數的大神通者你來我往，移山倒海，整個上古早已破損不堪。更加著天罰，整個上古終是四分五裂，墮入了虛無。而我妖族終究是因著這一線生機，隨著腳下這塊殘損的上古遺地飄落在了下界，竟是同下界連在了一起。」

　　蕭翎玉只覺老者語調悲涼，莫名的情緒低落了起來。楚鳴巍及時的伸手握住了蕭翎玉，眼帶擔憂。蕭翎玉立時心中一凜，他似乎被老者的情緒帶入，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簾，蕭翎玉謹守著道心的空明。

　　老者似乎又開始了回憶，過了片刻才接著講起，「我族剛剛來到下界時只以為自此就可安穩的生活下去，再無擔憂。可很快族人就發現，下界因著上古破滅，早已成了死界，根本無法承受我族人的生存。族人開始一個個死去，而且是修為越高死的越快，很快族內的強者就死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眼見我族面臨著滅族的危機，此時族內僅剩的一名聖者犧牲了自己，將體內的空間融入了這塊遺地，撐起了巨大的空間壁壘，從此和下界隔絕出來。我們也自此自稱幻妖境。」

　　蕭翎玉聽到這裡只覺有什麼呼之慾出，下意識的看向了朱玉潤，一抬頭，正對上老者憐憫哀慟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