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章 緘默 （三）

　魯路其實並不了解炎黃聯邦，也不了解這個時代的炎黃人。他和這個時代隔著數萬年的時光，那並不是在這里生活區區十幾年就能徹底融入的。更何況，對于魯路而言，這個時空還是有別樣的事務在不斷提醒著他。

　如果表現出來，那就是魯路對整個世界的冷漠以待。幸運的是，總有那麼一些人走進了魯路的心里，彼此之間信任和依賴著。

　但是，那些信任和依賴，卻不會妨礙魯路在三人的私密聯絡中，平靜得可怕的說︰“我的部下陷入苦戰了。鳳輕吟是知道的，黑旗編隊的情況不太好。”

　黑旗編隊是特勤艦隊內部的代號，通常是在作戰任務中給予作戰部隊的代號。少則雙戰列艦編制，多的時候如同現在，總計六萬余戰列艦的編制，也被稱為黑旗編隊，不過這一次要對付的是自由同盟的第三軍團一部兵力也高達六萬。

　雖然說前線打得激烈，但是並沒有出乎魯路和鳳輕吟的預料，這次戰斗很快就進入了兩群半吊子新兵大混戰的節奏。在貼身肉搏的混戰之中，融合納米機械的同盟軍第二代克隆人明顯佔據了上風。

　看到戰報的時候，魯路就皺著臉開始想對策。在炎黃聯邦和自由同盟比下限的時候，魯路的確是沒有預料到他們竟然真的在技術上有了重大突破。要知道第一代的克隆人，也就是基因調制罷了。而第二代，自由同盟這邊就直接進入　碳聯合生命體的境界了。

　正常的科學發展不是這麼跨越的，所以，魯路有理由懷疑自由同盟的技術來源。于是魯路才會派遣陸戰隊，搭著鳳一舞的順風船過去一探究竟。

　然而林德並沒有看到完整的作戰記錄，雖然他是吉勒西斯集群還沒有履職的新任司令官，但是黑旗編隊是屬于特勤艦隊的，集群司令官是無權插手艦隊內部流程的。往日魯路能看到其他艦隊的作戰記錄，只是因為特勤艦隊的特殊性質罷了。林德提督想要看到作戰記錄，就必須走完一整套的艦隊交流程序。

　新任司令官還沒有就位，而現任司令官心不在焉的情況，讓魯路打出了一個有驚無險的擦邊球。因為在這種特殊的時間段，魯路是吉勒西斯集群實質意義上的最高指揮官。

　林德提督拎著權杖敲響了桌子，將兩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說清楚，我們到底開了幾處戰場？”

　“現在規模上萬的也就兩個。”魯路很輕松的回答，仿佛那數萬艦隊參與其中的戰斗，只是偵查部隊之間的沖突一般。“放心，黑旗艦隊雖然處境艱難，但是卻能讓新人得到最好的磨礪。”

　魯路非常了解克隆人的問題所在，現在是戰爭時期，人們的心思沒有放在這里，可若是等到和平時期，就少不得會跳出來一些舉著“非我族類”言論的人了。可怕的不是人們被這些言論蠱惑，而是人們在不知不覺之間就被言論綁架了。

　唯一能解決這種情況的辦法，就是在它出現之前就將其扼殺。一如魯路之前做過的許多準備一樣，魯路將克隆人帶到炎黃人的視線中，就一定會為他們留出後路。八年義務服役期，不是壓榨，而是炎黃人給予克隆人的公平。

　除此之外，克隆人還必須表現出自己的價值，而且是除開炮灰之外的價值。如果僅僅是成為炮灰價值，就會被人們視為工具。炎黃人對于工具的苛刻態度，從來就不是普通人類理解的那種程度的苛刻。

　一如海麗擔任克隆人軍團的長官一樣，用一個炎黃人給克隆人豎立起的榜樣。當服從命令從來不是針對克隆人，而是針對聯邦海軍這個體系中的所有人，這個觀念深入人心之後，一切都不同了。

　一個簡單的人事命令，不但化解了克隆人的怨氣，更充分調動起了克隆人自身的積極性。所以，在魯路的規劃中，克隆人之中也必須有一個可以豎立起來給普通炎黃人看的榜樣。

　如果黑旗編隊的指揮官們能在逆境中取得勝利，那麼魯路就有理由為自己的部下爭取一顆將星。不管是因功累積，還是天賦出眾，聯邦海軍從來不吝獎賞。遵循規則的炎黃人連魯路這個鑽漏洞走了捷徑的大提督都認可了，想必也不會找理由拒絕一位克隆人將軍。

　林德提督並不是清高到不食人間煙火的人，他很快就明白了魯路話語中的意思。並不是反對魯路的做法，只是他有些不適應。在林德的心里，魯路大概還是那個看到自己還會激動的發抖的年輕人。

　可是現在的魯路已經是一個看著部下傷亡慘重，也不會有絲毫動搖的優秀統帥了。林德提督並不認為這是一種進步，他更覺得這是魯路被現實逼迫如此。他不明白真實的魯路是什麼樣的。

　鳳輕吟對這樣的魯路就接受良好，她看透了魯路在外興風作浪的本質，和他冷酷無情的實質。

　在林德提督看不到的地方，魯路對捂著嘴偷笑的隼說道︰“林德提督意外的心軟呢。我還以為聯邦海軍的大提督都有一顆冷酷的心。”

　“一般而言，冷酷是身為高級指揮官必須學會的。但是林德提督不一樣，他和他的第三艦隊不需要用冷酷來麻痹自己。”隼的解釋顯得模模糊糊。但是魯路听懂了，雖然說他希望自己沒有听懂。

　鳳輕吟這位大提督是具有傳奇性質的，說簡單一點就是鳳輕吟的思路不是正常人的，所以正常人沒有誰是她的對手。而林德提督則是另一個極端，他的思維方式屬于普通人的。第三艦隊也是除開第一艦隊之外，唯一一個偏執到將所有戰術糅合到骨子里的艦隊。

　簡單來說，第三艦隊就是那種硬生生的靠基本功就能打贏的艦隊。如果是作為敵人，第三艦隊和他的提督就是魯路最討厭的。但是作為戰友，第三艦隊就是毫無疑問的最可靠後援。

　第三艦隊在某種意義上是比第七艦隊可靠的。因為第七艦隊只能保證他們會死在你前面，而第三艦隊能保證你不會死，他們也不會死。只不過特勤艦隊的任務性質往往是特別的，如果一定要找合作者，魯路還是會選第七艦隊。

　“至于第三艦隊為什麼會被派遣到吉勒西斯集群，那大概是因為第三艦隊的艦炮隨時可以對準方擇號吧。”隼淡定的說著可怕的事實，“只有林德提督會在需要的時候，能用艦炮讓鳳輕吟冷靜下來。”

　魯路只能哈哈的干笑，他想起當年被鳳輕吟威脅的事情了。當年第七艦隊也用艦炮威脅過聯邦號來著，當時聯邦號的艦長正是鳳一舞。

　“看來需要用艦隊來阻止的，不僅僅只是我嘛。”

　隼微笑著送上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所以，能讓鳳輕吟那顆發熱的腦袋冷靜下來的，也只有林德提督了。”

　只有隼知道，這一次高層是做了無用功。魯路作為鳳輕吟的搭檔，讓鳳輕吟的腦子連發熱的機會都沒有。因為發瘋暴走的是魯路，所以鳳輕吟反而成為必須保持理智冷靜的那一個。于是就出奇的，由兩個瘋子組成的搭配發揮了神奇的效果。

　吉勒西斯集群取得的戰果，並沒有讓聯邦高層感到歡欣鼓舞，那兩個年輕人在吉勒西斯星域取得的成績是驚嚇多于驚喜的。統帥部最初是希望吉勒西斯集群可以將敵人的注意力吸引一部分的，但絕對不是如今這般的吸引。

　原本是側翼牽制，一個不留心就變成了側翼進攻，現在可好了，已經攻入敵人的國土，甚至還在敵人的心髒上插了一刀。如果不是統帥部緊急叫停，還不知道那些在聯邦境內的敵人會弄出什麼樣的事情來。要知道，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更何況是好幾十萬散兵游勇。

　之前就一直說停戰，但如同魯路這樣的高層卻知道，和平並不會輕易到來。自由同盟需要垂死掙扎一下，炎黃聯邦也需要時間做出新的部署。比如說，將鳳輕吟的第七艦隊調離，又或者是將特勤艦隊調離前線。

　總之，魯路很清楚自己現在手中握有的權利會在未來的失去，可是魯路不能立刻失去它，源泉之域剛剛成長起來的工業基地還不能失去目前最大的客戶。為了保障吉勒西斯集群數十萬大軍的後勤，源泉之域的工業基地需要提供一個天文數字般的物資。正因為有吉勒西斯集群龐大的消耗需求，才保證了整個工業基地的高速運轉。

　“連你都考慮起戰後的利益分配了，如此亂七八糟的聯邦，還沒有完蛋可真是祖先庇佑。”鳳輕吟現在的心情非常好，那笑容燦爛得有些滲人。

　魯路同樣回以燦爛的笑容，同時豎起手指在嘴邊，比劃中一個靜聲的動作。

　“源泉之域擁有聯邦僅次于中央星系的第二大工業生產基地。作為交換，聯邦政府同意特勤艦隊將未來任務放在對內肅清方面。”

　“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鬼才信你啊。你這個聯邦海軍的二級上將會交出到手的權利？”

　“當然不是啦，畢竟聯邦同意將黑森星系劃入我的名下。”

　得到了這個超乎意料的答案的鳳輕吟，不由得仰天長嘆︰這群逗逼吃棗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