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開拓者序曲 （二十）

　黑森星系最適合曬太陽的三環空域，有著青灰色涂裝的聯邦號里依然如故的井然有序。看著隼剛剛報告的消息，提督室里魯路收起了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換上了幾分玩味。

　“看來不想讓那位大小姐回去的人還真有點多。大家族的內部競爭都這麼激烈麼？”

　“畢竟柯埃佐家族長的第三順位，她那三十幾位兄弟姐妹，兩百多位堂兄弟姐妹，哪個不希望她早早死了，好給自己騰出位置的。”對于魯路的調侃，隼聳聳肩無所謂的道︰“我家的人太忙，沒有人能有空閑時間想太多。”

　“那也是因為你家沒有蠢貨吧。”魯路說完便大笑起來。

　對于魯路的觀點，隼沉思了幾秒鐘，然後點頭贊同︰“家里的確沒有蠢到認不清狀況的人。”

　還在笑的魯路頓時收了聲，貪狼世家這種存在，真是太可怕了。因為隼的話語表達的意思非常明白，延綿萬年的世家中沒有智商不足者很正常，但是也沒有自以為是的聰明人，這一點才是最可怕的。

　“家里沒有人會升起與她競爭的念頭。”大概是房間里突然的安靜，隼于是淡然又坦率的承認自己的實力不如某人。“因為所有同輩的族人，一直處于被那位閣下全方位吊打的境地呢。”

　“emmmm……”魯路頓時想起自己在演習中被天花板爆頭的事兒，發現那個人就算某些方面不能甩開所有人，但是至少在幸運方面，擁有絕對的強運。魯路眼神微妙的看了一眼隼︰“你和她又賭氣了？”

　談到自己的妹妹，隼有些無奈的垮下肩膀︰“我哪兒敢啊。”

　“都用閣下來代稱了，還說不敢？”隼的情緒會反應在稱呼上，不高興或者不滿的時候，就會用尊稱什麼的。當然，這種變化只會在特定的幾人身邊才會出現。在其他的環境里，隼的表現近乎無懈可擊。

　“……”

　魯路懶散的攤在老板椅上，如果沒有那麼多工作，他還想要擺個四仰八叉的姿勢。但是現在的情況是，隼已經走到魯路的身後，捏好了拳頭。

　“咳……嗯。”魯路立馬假咳一聲，坐得端正，裝出一副我現在要談正經事的模樣。“你看艾瑪帝國的事兒，我們能插上一手麼？”

　“當然可以，只是我們的立場是什麼呢？”隼雖然知道魯路是在岔開話題，卻還是順著意思談起了這件事。

　艾瑪帝國內部出現紛爭，的確是一個渾水摸魚的好時機。隼當然是明白這一點的，只是她並不認為有皇帝支持的柯埃佐家會在這次紛爭中輸掉底褲。所以，她覺得可以跟著大流，從柯埃佐家手里“撿”點東西。

　而缺點是，這種相對保守的方法，能獲得的利益比較少。同時，一旦柯埃佐家緩過神，肯定會報復回來。

　“立場？”無利不早起的魯路一般還能有什麼立場？不過這是艾瑪帝國，隼可是相當關注的地方。所以，魯路也不介意多問一兩句︰“這一次阿狄莎波家的立場是什麼？”

　“唔？”隼想起自己收到的消息，突然神情就微妙了起來。“阿狄莎波家選擇保持中立，但是家族小輩多有參與到這次風波中的。”

　“這就有意思了。”魯路下意思的摸著自己的下巴，感受著剛剛冒出來的胡茬扎手的感覺。原本，魯路認為拉拉斐爾柯埃佐帶隊失聯的事情，也就是偶然發生的意外事故。畢竟探索新星域的時候，失聯狀態才是正常情況。

　但是從柯埃佐家族各個成員的反應看來，這特麼就是蓄意已久的陰謀。盡管有點不好的預感，可是魯路知道自己沒得選擇，只能繼續摻和。反正是已經攪和進來了，只有堅持到最後，才知道到底是誰更不幸了。

　只是這麼做的話，菲里恩星域那邊的東西就要早早準備了。魯路嘆了一口氣︰“看來艾瑪帝國那邊局勢隨時會發生變化，你撈人的速度得加快了，說不定會有什麼變化。”

　“快不起來的。他們的身份已經暴露。艾瑪帝國會最大可能的壓榨他們的價值。”隼苦笑，情報界的殘酷真相，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會知道。“就算有銀河帝國的配合與幫助，他們最好的結果，也僅僅是數年之後能活著回到聯邦的懷抱。”

　“抱歉，我並不知道這些……”魯路微微低頭，心中帶著一份歉意。難怪隼之前一副慎重的樣子，卻偏偏並不著急。原來是因為在那個世界里，活著就是組織給予的最大，也是最後的溫情。

　“將軍並未參與具體工作，所以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隼刻意的偏開頭，躲開了魯路觀察的目光。用那種特有的冷靜又淡漠的聲線為魯路解釋︰“事實上，僅僅去年一年，就有三千多人在艾瑪帝國遭到逮捕或者驅逐。但在這些人之外，超過兩萬位同僚與組織失去聯系。”

　因為特殊的職業，導致不管他們在艾瑪帝國遭遇了什麼樣的事情，炎黃聯邦都是無能為力的。而在可以施加影響力的情況下，現實也是格外殘酷的。從一開始，那些失去聯系生死不明的兩萬多人，就是不存在的。

　況且就算是能夠進入交換名單的人，就算兩國之間成功的完成交換，回到聯邦的那些人也不一定還是自己人。他們還要經歷保護監禁，保護觀察，內部審查等等把正常人逼瘋的程序之後，才能回到一個看上去很正常的生活軌跡。

　所以，在那個世界是看不到美好與光明的，人類所有的美德，在那地方都是用來踐踏的。外人站在事不關己的立場上，會為那些人感到可悲。但是，當事人身處其中，卻總是平靜又冷淡的模樣。

　“一年啊，一年就這麼多。但是你給我的報告里，還能給個良好的結語。”魯路神情黯然，覺得自己知道這真相，簡直整個人都不好了。“你到底是在諷刺我無知呢，還是在諷刺整個體系的人智力存在障礙？”

　“並沒有，因為的確是狀態良好。”隼撇了一眼魯路的臉色，發現魯路並沒有生氣。定了定神的隼用著平靜的語調回答︰“相對于正面戰場數十億的傷亡，我覺得西南局的情況已經是非常良好了。”

　“但是，這不公平……”听起來並沒有問題。除了，他們的功績無人知曉，這就是不公平。可是，魯路垮下肩膀，因為魯路並沒有資格要求聯邦給他們一個公平。有時候公平不一定就是好事，尤其對那些游走在生死邊緣的人來說。

　“公平什麼的，太奢侈了。”隼的聲音里帶著幾分輕快的笑意，就像是，她突然被魯路的話語愉悅到了一樣。

　並不需要知道未來會有什麼得失，但在此刻，隼只需要安靜的等待著魯路作出決定。

　“那麼，這次的事情就剩下將我們的利益最大化。”魯路的心情再一次放松，盤算起如何才能從艾瑪帝國，柯埃佐家，乃至于拉斐爾小姐那兒，獲得更多的東西。礦物資源，或者干脆就是某些星系的所有權。

　對于艾瑪帝國這種龐然大物來說，幾十個星系甚至並不被重視。那種因為本身地大物博帶來的傲慢，使得源泉之域這種在炎黃聯邦被劃分為富饒之地的星域，在艾瑪帝國看來，也不過是苦寒無比的邊緣地帶。

　所以說，炎黃聯邦能不動聲色的將整個源泉之域拿到手，除開利益交換相對平等之外，還有艾瑪人自身的偏見。至于說被帝國內政府賣掉的塔什蒙貢家族，則在艾瑪帝國內部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那場風波直到現在依舊沒有平息的前兆。

　“然而，我們現在手里並沒有什麼好牌。偵查艦隊前鋒在距離七跳的星系遭到伏擊，不得不暴露了整個偵查艦隊的存在。就算我們能給那邊提供緊急補給，但是人手不足的他們，不可能以最高效率完成工程進度的。”隼簡單的介紹著菲里恩地區的現狀，這個未經探索的星區，一直以來就是好消息和壞消息一樣多的地方。

　“是呢……”魯路同樣感到無奈，青鳥號才幾個人。若是他們能和偵查艦隊按照計劃匯合，倒是不至于有如此尷尬的情況發生。然而，領艦隊高層尷尬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不管是被菲里恩人伏擊損失慘重的前鋒，還是高速完成反殺卻暴露了的偵查艦隊。

　“如果可能，還是找一支專業的過去。”魯路隨時可以調閱艦隊所有船舶的狀態，一目了然的看到所有編隊的現狀。在後勤編隊里挑挑揀揀一會兒之後，才找到一支勉強能用于遠程補給的。

　“第九綜合後勤部隊，部隊長杜峰中校。咦，就是那個綽號毒蜂的家伙吧。應該能在二十一時前到港。”

　“今天的二十一時？這麼急？”

　魯路聳聳肩，無所謂的道︰“最近的，也是最好的工程團就是他們了。再說了，他們也有船，能帶更多的東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