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魂飄逝（二）

　　看到齊瑾閉上雙眸，眉眼間一副很虛弱的樣子，初見微微歎息，悄然無聲退出了屋子，她讓暖因進去，自己則和靈玉離開這裡。

　　初見低頭看著掌心中那龍鳳刺繡的荷包，緊緊握住，深吸一口氣，讓荷包收進懷裡，齊瑾今日找她來，只是為了寄托這個麼？

　　她不知道為什麼齊瑾能這麼篤定認為她會答應，但她確實也拒絕不了，但淳於雱如今身份哪裡是她想見就見的？

　　如果淳於雱知道齊瑾為了不成為他的牽掛他的障礙而作出這樣的決定，會如何？會崩潰的吧……

　　歎了一聲，初見想著或許明日再來勸勸齊瑾，人活著才有希望，若她死了，那麼才真正地絕望了。

　　出了太子府，馬車就停在門口，初見步下台階，正要踏上馬車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道陰柔的聲音，「初見……」

　　初見回過頭，只見那崔子音一身白衣飄袂而來，他走出太子府，一步一步走下台階，來到她面前，臉上帶著緊張膽怯的笑容微笑。

　　「子音。」初見對他淺笑，對他這樣不確定和害怕的眼神感到微微心疼。

　　「初見，我……我們能談談嗎？」崔子音喉嚨一緊，緊握成拳的手心都沁出汗來，他很怕初見會拒絕，他沒想到初見會看到那一幕，因為被她看見了，所以他……覺得自己很骯髒，他怕她會嫌棄他。

　　初見點了點頭，柔聲道，「好啊，我們一邊走一邊談可以嗎？」

　　崔子音幾乎不敢相信瞠大眼，她願意和自己談？他急忙點頭，幾乎想要落淚地感動，「嗯，下面就茶樓，我們走過去。」

　　初見應了一聲，與他並肩走著，站到了一起，才猛然發現一件事。「子音，你長高了不少呢。」以前他只是高她一個拳頭，如今卻高了她快一個頭了，青春年少的男孩子果然長得很快呢。

　　崔子音抿唇羞澀笑著，「初見也長高了。」

　　初見眼睛一亮，很驚喜地叫道，「真的麼？我也長高了？」她一直對自己維持在差不多一米五五的身高感到很不滿意，她自己做了一把尺子，用來量身高的，雖然她比同齡的女子看起來身子成熟許多，但她想要更快地長大長高。

　　崔子音揚唇笑著，心裡因為她的笑容感到無比地溫暖柔軟，她還是這樣充滿朝氣還是這樣令他感動，「嗯，長高了，是個大美人了。」

　　初見笑了起來，看著崔子音，他比以前更加溫雅，就這樣看他，都覺得這個男子真的美得不像凡人，而像個落入凡間的謫仙啊，「子音，大美人從你嘴裡說出來，真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任何在你面前都稱不上是美人啊。」

　　崔子音臉色一白，有些無措和羞惱，「初見！」

　　初見笑嘻嘻地看著他，看著他白皙如玉的臉龐漸漸漲紅，她笑得更開心了，「哈哈，還是這麼容易害羞。」

　　崔子音哭笑不得，別人說他長得美麗他總覺得那是一種侮辱，可每次初見這樣雙眼明亮驚歎他的外貌時，他卻不由自主覺得……開心。

　　「子音，這些日子以來，過得開心嗎？」看到崔子音清寒是那樣令人憐惜的表情，初見還是忍不住問了，她擔心太子對他威脅了什麼事情。

　　崔子音眼角的笑意不留痕跡地淡了下去，轉頭看著初見，卻綻開一個看起來好像很開心幸福的笑容，「嗯，過得很好。」

　　初見蹙眉，這笑容看著很燦爛，但其實是笑不達眼，崔子音並不開心啊，「子音，是真的開心麼？」

　　崔子音怔了怔，斂下眼睫，眸色如燭火般明滅不定，嘴角的笑容逐漸消失，「初見，方纔你……都看到了？」

　　初見頓了頓，訝異看著崔子音，沒想到他會提到這個，她以為他是不會和她說起的，看了看周圍，如今街上人群稀少，倒也不怕會被聽去，靈玉和馬車也在他們身後跟著，初見默默看了他一眼，低聲問道，「子音，我知道你有些私事我不應該過問，但是你與太子的事情……可是被逼的？」

　　崔子音全身一震，雙手緊握成拳，嘴唇緊抿，唇色淡淡發白，他幽微說道，「初見，你還記得麼？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

　　「我說過什麼？」看到崔子音的表情，初見感到疑惑。

　　「當初你從山賊手中救下我，對我說過，這個社會從來都是強者生存，人必須自己保護自己，你要我明白今後走的是一條什麼樣的路。廟堂之中，風雲暗湧，無一刻不是在互相算計，我雖是狀元，但其實手中無實權，每個人都看不起我，只有他一個人對我好，提攜我……」崔子音低聲說著，目光低垂，一直沒有抬頭看看初見，他頓了頓，沉默片刻，才繼續開口。

　　「我想要保護自己，想要保護……很多人，明知道他對我好是另有所圖，可是我……並不想拒絕，對我來說，不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 那麼和誰在一起都已經不重要，初見，你會不會看不起我？竟然用這樣的手段去得到權勢。」

　　初見有些悲傷，她想不到崔子音竟然這樣理解她的話，可是他和自已都沒做錯，他只是想要保護自己而已，「他……對你如何？」這個他，自然指的是太子。

　　崔子音的頭更低了幾分，「很好，很好！」

　　初見沉默著，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同性之愛她並不是初次接觸，在開放的二十一世紀，同性戀之間的愛情已經被認可，然而在這裡，那是不容世人眼中的一種畸戀，特別是他們二人的身份，更加令這段感情不容於世，崔子音其實對太子……也是有了感情的吧，否則又怎會甘願一直這樣，而太子……對崔子音呢？對齊瑾呢？他又是怎樣想的？

　　「初見，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髒，竟然會，會有這種斷袖之癖？」

　　崔子音聲音低碎，他不敢抬頭看初見的表情，他怕看到鄙夷的眼神，只要初見投給他一個不屑的眼神，他真的覺得生不如死了。

　　「子音，我並不覺得你和他有什麼不好，只是我怕……到時候若被他人知曉，你會受傷的。」初見歎了一聲，停了腳步，真誠望著崔子音，她擔心的是他的安全，不是其他。

　　崔子音顫顫的眼眸看向初見，還是一如既往的關心和真誠，他突然很想落淚，「初見……」

　　初見微微笑著，柔聲道，「子音，我只希望你能過得好，什麼權勢什麼權位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麼？還是其實你對他……也不知不覺已經依賴著，有了感情？想要保護自己保護別人其實有許多的方法，你這樣是在傷害自己，這樣不是在保護自己，你懂麼？」

　　他對太子是不是有了感情？不，他愛的人一直只有她一人，對太子只不過是一種……太過於寂寥的依賴，他根本不想碰別的女人，可是這樣的話要他如何對初見說？那只會讓他在她心裡變得更加不堪。

　　初見繼續低聲說道，「太子總有一天會登基成為皇帝，到時候你該怎麼辦？」以太子的狠厲，說不定會為了名聲地位為了隱瞞與崔子音的這種關係而最後殺人滅口，這是她最擔心的啊。

　　她沒有看不起他？沒有嫌棄權他？沒有覺得他很髒？她還是把他當朋友……依然這樣關心著他的安全……他目光熠熠如夢如幻看著她，「初見，你心裡還是有我的，對麼？」

　　初見眉頭微挑，看著有些激動的崔子音，「當然……你是我……」

　　「初見！」崔子音欣喜叫了一聲，一把將初見摟進了懷裡，也不去想這裡是在大街上，「我愛你，初見，至始至終，我心中都只有你……」

　　初見錯愕瞠大眼，鼻息間縈繞著一股陌生的味道，不是她感到溫暖的那個陽剛氣息，她猛地推開崔子音，眉心緊蹙著，「子音，你在做什麼？我們之前不是已經說清楚了麼？」

　　「初見，難道你心中當真沒有我，若是沒有我，又何須這樣關心我？」崔子音被初見推開幾步，目光悲涼瞪著初見，若她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

　　「子音，你誤會了。」初見別開眼，他的深情，她無法接受，她以為她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他……誤會了？崔子音表情悲慟，看著她淡然愧疚的眼，什麼情緒都有，卻偏偏沒有他想要的那種，原來，他終究是在妄想，她對他的關心，從來就只是在朋友之間的那種，不是特別的不是唯一的，是換了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的那種感情。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初見，以後子音定不會再做出越矩的行為，今日是我糊塗了。」崔子音揚唇，客氣笑著，炙熱的目光逐漸冷淡。

　　初見看向他，「子音？」

　　「初見，我就不與你去飲茶了，府裡還有公務，先告辭了。」崔子音努力維持著從容淡定的微笑，他必須馬上離開，再不走，他真不知道自己還會做出什麼事情。那樣在她心中，他的地位一定會變得更加不堪，更加卑微。

　　「子音，我們永遠都是朋友，是麼？」看著他轉身離開倉促的背影，初見出聲問道。

　　崔子音身子定了定，隨後，緩緩點了點頭，大步離去。

　　初見看著他的背影，無聲歎息，事情怎麼會這樣？她以為崔子音已經放下她了啊。

　　「二姑娘？」靈玉有些訝異看著崔子音遠離去的背影，又看向表情無奈的初見，一時之間不知該做如何想法，崔公子方才怎麼能當街摟抱二姑娘，幸好這條街向來沒什麼人，若被看去了，該怎麼辦才好。那對二姑娘名聲可是很重要的，而且二姑娘將來大概是會和王爺一起的吧，王爺若知道了，還不知道會不會誤會呢。

　　「回去吧！」初見什麼都不想跟靈玉解釋，上了馬車之後，便閉上眼眸，不去理會靈玉的疑惑。

　　她們在回到家裡沒多久之後，太子府便傳出消息，前日被刺客傷了的太子妃，香消玉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