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凡花數 第四十五章 知真相 (二)
只見她們坐上單軸兩輪馬車,讓車伕駛到離靜容齋還有一段距離的一個樹林外的官道上,便下了車,初見讓靈玉小心看著周圍是否有官兵,然而這官道上別說是官兵,就是連路人也不見一個。
初見和靈玉走進了樹林,樹林有一條小徑,直通幽處,陽光透過樹葉,一束一束落在地面,地上的雜草茁壯,周圍一片靜謐,偶爾馬聲啾啼。
「二姑娘,您這是要去哪裡呢?」她們走了約有半盞茶時間,靈玉好奇看著周圍,二姑娘不是要去靜容齋麼?怎麼走這裡來了?
初見看了她一眼,嘿嘿笑著,「難道你不覺得這裡很眼熟?」
靈玉楞了一楞,轉頭觀察這周圍,「奴婢不記得曾經來過這裡啊。」
初見笑道,「這裡是通向靜容齋的那個小竹林的,咱們有一次散步的時候不是走進了竹林,一直都不到盡頭嗎?其實當時我們若是繼續走下來,就這裡了。」
靈玉呀了一聲,指著前方籬笆之內的竹林叫了起來,「二姑娘,看,竹林。」
初見得意笑了笑,果然她的方向感和記性是不錯的!
「二姑娘,您要去靜容齋何必兜這麼打圈的路呢?那裡的官兵都撤走了啊。」靈玉狐疑看著二姑娘,她分明已經打聽過了,那靜容齋如今就是個空宅子,官兵在昨日已經撤離,沒有再那裡把守了。
「雖是撤離,但也要小心為止。」初見越過籬笆,走進了竹林,這竹林在靜容齋的隱秘之處,那些官兵還不一定能發覺的。
「可是靜容齋都被封了,二姑娘您要進來找誰呢?」靈玉問道。
初見一挑眉,沉吟片刻,對靈玉道,「靈玉,你在這裡守著,我去去裡面,很快回來。」
不是初見不信任靈玉,而是她不確定究竟能不能在裡面找到淳於雱,而且以淳於雱如今身份,越少人知道他的下落約好。
「二姑娘?」靈玉有些錯愕看著初見。
「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回來。」初見把靈玉留在竹林的入口,自已已經快步跑向小徑,向遠處若隱若現的大宅子而去。
靈玉心中滿是疑惑,看著初見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中,然而就在初見離去不久之後,靈玉聽到樹林傳來馬蹄蹦躂聲,她心一驚,抬頭看了過去。
那是……
初見來到之前來過的大宅子,她知道最近城門查得很嚴,淳於雱是絕對走不了的,而她也認為淳於雱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寧城,就算那日他來找她道別,她也是有這樣的直覺,淳於雱不會在這個風頭火勢上冒險的。
宅子的大門虛掩著,初見仔細看了看周圍,這靜容齋本來就安靜幽雅,如今半個人煙葉沒有,更顯得寂靜得詭異。
她推開門,門板發出細碎的咿呀聲,初見走了進來,經過庭院的時候,她看到院子裡的花圃已經生出雜草,因為缺少打掃,地面蒙上了一層塵灰,初見皺眉,這裡看起來不像還有人在,難道她猜錯了麼?
過了庭院,菱格窗花梨木門緊閉著,初見走走上台階,勾頭想要透過略微透明的窗紙看看裡面是否有人,卻是什麼也看不到。
她伸出手,輕輕一推,門無聲打開。
初見微微一訝,空氣中似乎……又傳來那股熟悉的胭脂味。
內屋有人?被一席竹簾隔開的內屋有人影晃動,聲音窸窣傳了出來,初見心頭一緊,氣也不敢大出,怕內屋的人是朝廷的人,她輕手輕腳走近內屋門外,傾耳聽著裡面動靜。
「雱,帶我走吧,不管去哪裡,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再也受不了他碰我啊!」一道幾乎撕心裂肺的女聲壓抑響起,初見心一頓,怎覺這聲音如此熟悉?
「如今我身份已經敗露,你跟著我,難逃生死啊。」淳於雱的聲音溫潤如水傳來,還有一絲初見從未聽過柔情眷戀的味道。
「那又如何?你以為這些年來我過得很好嗎?你以為……你以為我貪圖這些名利享受麼?雱,那夜我來找你,就已經豁出去了,就算讓人看出我面貌又怎樣?我不在乎……」女聲帶著啜泣,似痛不欲生。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瑾兒,為了你,我能負盡所有人,就算負盡天下也無妨,你千萬不要說你不在乎你自己……」淳於雱重重一歎,有無比的無奈何堅定。
初見臉色一白,他……說……瑾兒?這熟悉的胭脂味,這熟悉的聲音……是齊瑾?是太子妃?
淳於雱和太子妃?
初見緊緊捂著差點驚叫出來的嘴,瞠大眼不可置信瞪著竹簾,那裡面究竟在上演什麼不可人知的戲碼?
「雱,你那日故意闖入玉府,是不是想為我擺脫嫌疑?可你這樣做……會連累初見的。」齊瑾的語氣軟了下來,雖說著責怪的話,語氣卻含嗔帶喜,毫無埋怨。
「初見不會有事的,齊礡……會保護她。」淳於雱帶著愧疚的聲音遲疑響起。
「你不是說玉夫人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麼?若是那日她看見你,你該怎麼辦?」齊瑾問。
「她不會看見的,哎,我答應了玉夫人絕不再見初見,如今卻還……利用了初見……」淳於雱歎道。
「你心疼了?」齊瑾聲音微沉。
初見聽著屋裡低聲的交談,那清晰的聲音猶如刀子一般,聲聲刺進她的心。
這就是母親不許她接近淳於雱的原因麼?
這就是齊瑾極力想要把她推給太子的原因麼?
這就是淳於雱那日為何帶傷進了玉府與她說對不起的原因麼?
哈哈哈,原來從頭到尾,她不過是一個被蒙在鼓裡的傻子。
原來,她今日所有的擔憂所有的掛心,這份為淳於雱的心情……竟變得如此不堪。
他……他不過是當她掩護與齊瑾姦情的棋子。
是只隨時能棄能毀,毫不在乎的棋子。
「誰!」屋內,淳於雱厲聲喝道,竹簾被迅速撩開。
初見臉色蒼白,面無表情看著那兩個從內屋出來,同樣臉色劇變的人。
「初見?」淳於雱和齊瑾同樣失聲叫道。
初見一扯嘴角,對他們冷冷一笑。
淳於雱表情一凜,忙過去把門關了起來,轉身對初見道,「初見,你怎麼會在這裡?」
初見聞言,很想大笑,但她卻笑不出,嘲諷強扯了一下唇瓣,她目光冷漠看著他們,低聲道,「我憂心你傷勢,猜你還未離開寧城,不過如今看來,你過得很好,是我自作多情了。」
「初見……」齊瑾臉色死白,她沒想到初見會在這裡,她聽到了多少?
初見看向齊瑾,「太子妃也在這裡?」
「初見……」看著初見的神情,淳於雱知道她是聽到他們的話了,心中愧疚更深,可他更擔心初見會把齊瑾來見他一事說出去。
齊瑾驚恐看著初見,走到淳於雱身邊,緊緊抓著他的手,與他十指緊扣,好像不管接下來初見要說什麼做什麼,她都準備豁出去了。
「我曾經猜想過許多次,母親為何會阻止我接近你,我也猜想過許多次,太子妃為何要將我推向太子,但從未想過答案竟是如此不堪。」初見看著他們,淡淡一笑,對齊瑾的動作並無太多感想。
「你……你也知道了雱的身份?」齊瑾錯愕地問,有些心虛避開淳於雱的目光,將初見推給太子一事,淳於雱是不知道的,他絕不會同意自己這樣做的。
初見搖頭,看著淳於雱低聲道,「我不知道為何你會成為重犯,我也不想知道你究竟是誰,你們的事,與我又有什麼關係?我不過是一個路人。」他們的故事與她無關,從頭到尾,她只是一個局外人。
她也總算明白,在燕城為何淳於雱會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對自己那麼好,為何高荃兒會對她說真的很像,原來……只是因為她長得像齊瑾,所以她才能得到他的溫柔對待。
她為何從沒看清,淳於雱很寵她沒錯,可那無關情愛。
只是因為她長得像他心愛之人罷了。
「對不起,初見……」淳於雱臉色灰白,他真的不想傷害她的。
「你不必與我道歉,那日你已經和我說了對不起,你也不必心懷愧疚,對利用之人是不用感到不好意思的,不是麼?至於今日之事,你們大可放心,太子妃與其他男子幽會……這件事我絕不會說出去,不是因為覺得你們這種不顧一切的感情很可貴,而是我不想忠王府受你太子妃連罪,你可以不顧一切私奔,我卻不能眼睜睜看著忠王府受你連累。」初見聲音出奇冷淡,她很想同情齊瑾,很想覺得她嫁不得心愛之人是一件很令人惋惜的事情,可是她不能原諒齊瑾的自私,她口口聲聲要淳於雱將她帶走,可是有想過她走了之後忠王府會受她連罪?
齊瑾臉色攸地變得死白,她……她當真從來未想過這個問題,忠王府會不會因為她而受連罪?她私下與前朝遺孤私會,這個罪名,足以炒家滅族的。
初見看齊瑾表情,笑容更嘲弄,「今日你們大可當我從未出現,而我也當從未見過你們,不打攪你們了。」
話畢,初見面無表情越過他們,走了出去,還給他們帶上了門。
走出大宅子,初見臉色依舊蒼白,然而走到宅子的兩扇式朱漆大門的時候,她臉色更加變得死白。
站在門外的,卻是臉色沉重,目光冷冽的齊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