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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金屋記》第23章
24 發怒[VIP] 「難道大姐的眼光就那樣差?這麼不入你的眼呀?說起來,都三個月了,

還沒有進椒房殿來,給我看一看呢。」

平陽長公主獻上的這一對美人,不到三個月就已經失了寵,三個月後,劉徹索性吩咐

陳嬌,「讓太醫給熬一貼去子湯,讓她們去長樂宮中去洗衣服吧。

文景兩代雖然厲行節儉,但宮中畢竟還有應有的體面,服侍的人雖不說成千上萬,但

數百一千多人,那是有的。讓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去做做漂婦,陳嬌都有點捨不得。

就和劉徹開玩笑,「難道大姐的眼光就那樣差?這麼不入你的眼呀?說起來,都三個

月了,還沒有進椒房殿來,給我看一看呢。」

劉徹不著意,「還不就是兩隻眼睛一張嘴?除了一點內媚工夫,也不見得有什麼過人

之處。」

的確,一男一女呆在一起,要是只能做些床笫之事,那也實在太無趣了一點。床笫工

夫雖然重要,但劉徹還年輕,他有一腔熱情,還很喜歡傾訴,很喜歡和陳嬌聊天。

有很多事,他漸漸相信,只有陳嬌知道,才最讓人放心,也只有陳嬌才能理解他的難

處,安慰他的艱辛。在外,他是無所不能的天子,對任何一個侍中、謀臣,都要維護他威

嚴而無所不知的形象,永遠不能被他的臣所摸透,在內,他是無可挑剔的孝子,雖然也有

荒唐之處,可卻永遠都不會令他的祖母、母親失望傷心。

唯有在椒房殿裡,他可以是牢騷滿腹的劉徹,他的心事在陳嬌這裡,是最安全的——

就算太皇太后屢次過問,陳嬌卻連宣室殿裡的一點小事都不大肯和最親密的外祖母說,就

是祖母怒髮衝冠的那一次,她實在沒有辦法,也是搪塞多過了妥協。事到如今,她當然也

不肯把他的私話四處亂傳。

就越來越喜歡和陳嬌呆在一起,越來越覺得這個沉靜的妻子實在可愛,雖然讓他怕,

卻也讓他很離不開。

「步子還是邁得大了點。」劉徹一邊順著陳嬌的長發,一邊輕輕地給她打著扇子,扇

著她半乾的長發,視線所及之處,宮人們全都退了出去,只有楚服在門口守望。就算他貴

為天子,想要和陳嬌說私話,此時此刻,也只好親自給她打扇子。「最近連幾個姐夫都開

始抱怨,大姐和我裝聾作啞,推說大姐夫病勢沉重,就是不願意動身。我要派御醫過去,

她又支支吾吾的……」

陳嬌自己的親哥哥隆慮侯就很不願意之國,幾個親戚裡唯獨挑出大姐來說,是劉徹最

近看平陽長公主特別不順眼是真。

陳嬌不肯跟著劉徹去添長公主的壞話,反而略帶憂慮,「聽你回來說起,這個新政三

策,幾乎沒有人說一聲好。就這樣強行推下去,底下人會不會亂起來?」

劉徹悶哼一聲,顯然被陳嬌戳中了隱憂,靜默了一會,才沉聲道,「這還不至於,七

國之亂後,現在的侯國都小得多了,大一點的幾個,那都是兄弟們的地盤。還不至於和我

作對的。」

先帝的幾個兒子雖然各有毛病,但彼此間感情似乎也的確還不錯。好似先梁王劉武,

七國之亂的時候就很仗義,死頂了吳王,大大地緩和了長安的局勢。

陳嬌嗯了一聲,若有所思,「你畢竟是天子嘛,認真要辦什麼事,底下人還是頂不住

的。不過,祖母那裡最近真是多了不少訴苦的女眷,我看局面再發展下去,連男丁們都要

過去訴苦了。」

「只會和我作對!」劉徹不禁惡狠狠地發作。「這些列侯是都忘了絳侯的事?管他功

勞熏天,讓他之國,他就得去!現在不肯去,來日一個個調任國相,他們還不是一樣要去

!」

所以說,天子認真要辦什麼事,底下人是真的頂不住。尤其丞相御史和他又還是一條

心的時候,這條路走不通,他可以走另一條路,分而治之、曲線救國,要整你,一眨眼就

是一個辦法。

不過這調任國相的辦法,也實在是有幾分促狹了。

陳嬌真是難得地被劉徹取悅了,輕笑了半天,才提醒劉徹,「祖母肯見這些人,多少

也是個姿態……」

否則,老人家一句病了,難道這些列侯還敢闖宮不成?不過太皇太后的意思的確也還

很模糊,雖然見是都見了,聽是都聽了,但也遲遲沒有出面說話的意思。

陳嬌就是再聰明,也難免有看不到的地方。

劉徹心中倒是一甜,他吊陳嬌胃口,「想知道祖母真正的姿態是什麼?」

陳嬌白他一眼,「你愛說不說。」

過了一會,又忍不住央求劉徹,「說吧,阿徹,就只會逗我。」

難得軟語相求,又露出幾分不甘心來,劉徹自然被她逗樂,就連聲音都反常沒有譏笑

她,她能隱約感到聲音的期待,她和她一道,等著劉徹親身解說,給她一個答案。

當年雖然她親身參與,傾情演繹,但兩個主角的心思,她依然沒有讀得全懂,尤其是

劉徹本人,那時候和她已經離心,又哪裡會和現在一樣,和她有來有往的耍花腔不說,還

要粘著她說心裡的煩難。

劉徹也很高興:陳嬌雖然柔順得不得了,但唯一的遺憾就是太聰明了一點,很少有這

樣要求著他解惑的時候。

精明若他,自然是要挾著陳嬌,又做了些香豔的事兒,實踐了一些陳嬌不肯輕易答應

的花式,亂了陳嬌散發著花香味的半乾濕髮,攪得髮絲纏了兩人一身,從劉徹胸前拖過,

又繞到了頸邊,這才喘著氣,心滿意足地望著他身下的陳嬌,憐惜地為猶自閉目顫抖的陳

嬌,順開了一縷調皮的發。

「列侯、外戚、諸侯國,這是漢室江山上天然的三座大山,只要任何一座還在,富盡

管富,可朝廷手中永遠凝聚不出一支精銳的軍隊,在匈奴人手中護住我們自己的江山。」

他淡淡地道,「金銀、女人與綢緞,已經再無法敷衍那群無法無天的策馬之徒了,永遠這

樣下去,總有一天,他們的馬兒會在渭水邊吃草。」

「從祖父時候開始,賈誼也好,竇嬰也罷,其實都看到了問題的實質,祖母歷經五朝

,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呢?她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聾作啞的。接見列侯,不過是給他們

一個抱怨的地方,連抱怨都不許抱怨,那是真的要出事的……」

劉徹推心置腹的低語響到了陳嬌耳際,才令到她終於明白,原來這元年新政,祖孫間

居然早有一定默契,太皇太后抱怨歸抱怨,但還是樂見劉徹出手改革,一破文景以來四夷

未賓,制度多闕(注)的悶局……

她忽然有些不寒而慄,好像現在才明白過來:劉徹是天子,也是太皇太后的孫子。外

祖母不是呂氏,不可能隨意廢立天子,在將來那漫長的數年之內,其實自己的斡旋也不過

可有可無。就是少了陳嬌,少了大長公主,劉徹的日子頂多再難過一點,那又如何?太皇

太后難道真的會廢了他不成?他們畢竟可也是祖孫!

曾以為這是個天大的人情,曾以為走到那一步的時候,祖孫之間已經幾乎恩斷義絕,

其實這樣看來,明年將會發生的那場衝突,與其說是兩邊撕破了臉,倒不如說是老祖母出

面,為小孫子收拾爛攤子之餘,順便不輕不重,打的幾下屁股……

要不是劉徹在場,陳嬌簡直要跳起來跺腳,饒是如此,她也不禁在心底狠狠責備那聲

音,「一樣的腦子,你的眼珠子長到哪裡去了?連形勢都看不清楚,難怪你——」

後半句吞了沒說,卻也已經激起一陣頭痛,那聲音似乎很是憤怒,非但冷哼連聲,還

在她腦中掀起波濤陣陣,令到陳嬌也忍耐不住,禁不住就呻吟起來,倒是嚇得劉徹一疊聲

問,「怎麼,是剛才壓疼了你?」

一邊說,陳嬌一邊就感覺到他的手珍重撫上來,撫過她的肩,她的發,最後又落到了

她的眉心,去試探她的溫度。

而劉徹的手心是這樣的暖,幾乎一觸到陳嬌的印堂,就驅散了她的疼痛,令聲音的尖

叫怒吼頓時噎住,而陳嬌一時間竟又有了些許心疼。

儘管世易時移,劉徹依然是她的劉徹,她是永遠都放不下這個男人了。

卻又有幾分警惕:她寧願死,都不想落到那聲音最終的結果。淒涼也就罷了,最恨是

落魄,是寂寞,是……是深入骨髓,品嚐了一輩子的失敗。

然而就算如此,陳嬌還是忍不住向劉徹的手靠了過去,貪婪地汲取著在這一刻,的確

對她呵護備至的溫暖。或許是冰凍得久了,連一點點溫度,都能讓她太捨不得。

#

一晃眼,就進了劉徹登基後的第二年正月。

田蚡特地來椒房殿給陳嬌拜年,謝過陳嬌對他暗地裡的照拂。

雖然宮中的上下尊卑有幾分特別,但陳嬌還是不受他的禮,站起來迴避了不說,還讓

人給田蚡設了上座,自己向田蚡行禮參拜,道,「舅舅也實在是太客氣了,長幼有別,哪

有我受舅舅禮的道理?」

田蚡居然也就大剌剌地受了,他眯著眼笑,「皇后的確懂事。」

還沒有當上丞相,就這樣跋扈,將來當上丞相後,難怪要和劉徹鬧得厲害,最後更死

得不明不白。

陳嬌看他就好像看個垂髫童子,她彎著眼笑,又親切地說,「舅舅過獎了!嬌嬌受不

起呢。」

跪坐下來,讓楚服上了浸過柏葉的酒汁,兩人對飲一杯,就算是慶過新春,完了禮節

,陳嬌見田蚡尚有留戀之意,只好委婉提醒,「阿徹人還在宣室殿裡,舅舅要等他——」

田蚡忙搖手說不,這個面目和劉徹有幾分相似,盡顯精幹的中年男子醞釀了一下,終

於還是開口道,「這有件事,想要問問皇后的意思。」

說了這一句,就又閉口不言。

陳嬌只好讓身邊人都退得遠了一些,田蚡等到宮人們都退到殿門處,才膝行到皇后身

邊,附耳問,「如今太皇太后最信重的就是大長公主,其次便是皇后。除了您和您的母親

,很少有人可以朝夕侍奉在側,想必對於太皇太后玉體奉安與否,也不會有人比皇后您知

道得更清楚。」

陳嬌腦際頓時嗡地一聲,微微作響。

不用那聲音提醒,她也知道,這一句問話,已經揭開了劉徹年間鬥爭的扉頁,一場場

波瀾壯闊牽連頗廣的政治鬥爭,也將由這一幕開場,而不論是田蚡還是迴避到宣室殿去的

劉徹,都根本不知道,在這一場鬥爭中,他們都不是贏家。

一時又覺得劉徹實在做賊心虛得好笑,想知道,他大可直接來問她,陳嬌既然說了會

站在他那一邊,自然也沒臉食言。

可看了田蚡一眼,陳嬌又明白過來:對丈夫談起祖母的健康,不過人之常情,可對丈

夫的舅舅,改革派的先鋒人物說起這件事,事情的味道,根本已經完全不同。

自從那天吃了她一句埋怨後,那聲音一直死寂,而到了此刻,她終於又再出了聲。

「你說我連形勢,連這個局都看不清楚,」她的語調是蒼涼而滄桑的,揮之不去的傲

氣,只剩下一個影子,「你說得對,我是連局勢都沒有看清楚,只因人在局中,身不由己

,一步走錯,每一步都跟著錯。從前我還能指點你避過我的錯處,可從今往後,你的路和

我越是不同,我能指點你的地方也就越來越少,你以為,你能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處?」

面對這冷淡和孤傲的詰問,陳嬌居然一時失語。

卻也只是一時。

未幾,她便微微笑起來,這笑既然不是對著劉徹,便和往常一樣冰冷,冷中帶了小小

的刺,刺到田蚡眼裡,幾乎令他不能直視。

陳嬌說,「舅舅這樣問,我不能回答,外祖母身體很好,同年的老人,很少有像她這

樣穩健安康的。不過再怎麼說,也已經年屆花甲,要說不為祖母的康健憂慮,卻也是假話

。」

田蚡面上頓時露出一絲喜色。

身體再好,也敵不過歲月,太皇太后今年已經六十五歲,算得上是難得的高壽了,就

算還吃得下睡得香,但思維遲鈍,懶於理事,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他抬起頭對陳嬌親熱地一笑,又叮囑陳嬌,「嬌嬌,這件事,不宜讓魏其侯知道。」

喊她一聲舅舅,還真的把自己當成長輩了,陳嬌做事,什麼時候到他來管?

陳嬌又耐心地笑起來,她垂下頭說,「舅舅教誨得是,嬌嬌知道了。」

田蚡就滿意地退出了椒房殿。

過了正月,朝中爭端再起,這一次連平陽侯都受不了了,親自入宮請見太皇太后,或

許是因此,太皇太后第一次召見劉徹,祖孫兩人談了很久,卻似乎沒有談出什麼結果來。

這件事或許是導火索,或許也並不是,總之一兩個月之後,趙綰王臧上書,以劉徹成

年及冠故,請還政西宮。

這份奏書一送到東宮,被唸給了太皇太后知道,老人家頓時就砸碎了手中正把玩著的

一枚玉璧。

注 四夷未賓,制度多闕是班固說的,這裡引用一下。以及,漢代兩宮,未央宮為西宮

,長樂宮為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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