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第五章
薛葭葭的憤怒立即化為行動,即刻出發趕往天之都雄霸一方工會的總部。
遠遠地在門口就看到來來往往的商人與搬運工,許多精致的盒子箱子在人們手中不斷傳遞著。穿了一身繡了銅錢的黑袍的蠶,便笑瞇瞇地立在大門外等候。
——等候?
她興師問罪的打算生生剎了車,對於這位軍師,她一直抱著敬畏的態度,覺得此人深不可測,任何時候都能讓人想起那句“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此刻她殺回總部,分明就是想要讓這幫造反的家伙有個措手不及然後乖乖交代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但現在,蠶的好整以暇與不慌不忙,分明就是透露了這麼一個信息。
——會長大人的奇襲計劃破產。
幾乎不經過大腦地,她便止住前進的步子改為後退。
開玩笑,蠶笑得那麼親切,肯定有鬼。
但,她忘了,蠶的等級,畢竟是比被清過一次的她要高得多的。
於是後退的某人很不幸地撞到了某個瞬間移動到她身後的肉牆。
“喲,會長大人,回到自家總部怎麼不進去就想走啊。”輕笑聲,蠶很有先見之明地堵上了她所有可能的逃竄方向。
“……沒什麼,你們忙。我先去練級了。”練級這件事一直是會員們念著她要做的,也就著這個借口,在未正式成為會長之前,會裡大小事務一律皆由蠶為首的其他會員接手打理。練級二字,便是她薛葭葭在會裡任何不法要求的通行證。但這次,似乎沒什麼效果。
“不急的。”大手一揮,阻住面前這位已經嗅到陰謀氣息的會長,蠶的笑意愈加的純良無害,“會長大人,正好CICI也在,不妨進去量一下身材,要過節了,置幾件新衣也好的。”
CICI是游戲裡有名的玩家,她的出名,是在於她的副業,制衣匠。她的主要職業反倒不如她的副業出名,提到CICI,多數人的腦子裡第一反應就是那些個能賦予特殊屬性以及強耐久性的好裝備。也正是因為她的這一特長,在雄霸一方開始招攬人才的時候,蠶便將自由人CICI說服加入工會,並且借了她的名號,開了一系列連鎖店,大有控制《亂世》裝備市場的趨勢。
可是葭葭關注的重點不在這裡,“什麼過節?”
蠶笑瞇瞇的,“勞動節。”
“……”這麼牽強的理由,卻讓她無從反駁。
“我們的會長大人常年穿著同一件裝備,而且——這件裝備還是誰與爭鋒工會的人贈予的,這多少是有點削面子的事情。”他的理由非常充足,“現在我們有CICI,也該給會長大人做一身極品了。”
女人的衣櫃裡永遠少了一件衣服。
所以她便欣然接受了蠶的安排,乖乖進去量身材。
木頭永遠是在蠶的召喚下趕個半死回來,然後永遠和他那尊敬的會長大人擦身而過。
“你又來這套!”手不知不覺地就架到了某人的脖子上,“這次呢,這次是什麼借口?”
“她去練級了。”蠶的笑臉有讓人一拳揍上去的沖動。
“這些是什麼?”木頭指著桌子上鋪開的若干新衣,“嫁衣?這麼小的?”
“我們的會長還是一階職業,所以麼,只有這麼大的尺寸。”他也很無奈的扁扁嘴,表示不是他的安排。
“……一階職業不是不可以結婚麼?”木頭捂臉,“你是不是用腦過度了……”
輕輕的笑聲,但不是來自於蠶。執了新衣的女子從屏風後繞出來,長長的銀色直發垂至膝間,輕靈的血色眼眸,剪裁合身的一襲旗袍,唇間還凝著若有還無的笑意。
“CICI……”木頭立即化身無敵粉絲,“你怎麼在這裡,趁你有空,替我做幾件新的……”
“沒時間。”彎起的眼角與蠶的笑容一般無二,揮了揮手裡的針線布匹,“要替會長做衣服。”
話題又轉回主旋律。
“一階職業根本不能結婚的……”他又試圖強調。
CICI笑,得來蠶意會的笑意,“新成的衣服,還要送給男方過目。”
“這哪跟哪啊,一階的根本……”
她歎息著搖頭,話是對蠶說的,“怪不得你得勞心勞力到這個份上。”
“孩子們不爭氣。”他笑著坐下,抿茶。
“別賣關子了!”木頭暴喝,“快說,不然我罷工!”
“你看,要是虎踞龍盤的會長,看到新娘禮服全是LOLI版的,會有什麼想法?”
“葭葭,你在哪裡?”通訊面板上某個金光閃閃的名字在召喚她。
葭葭?……她和他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她望天,被這稱呼震得短暫性失憶,忘記和某會長早已經是口頭約定的未婚夫妻關係。
剛才去總部原本是想興師問罪,但被繞了半天以後,成功地在蠶七扯八拐的話題中忘了主要目的——淚,不是她立場不堅定,而是蠶的功力太深厚,加上是自己人,她更是失了戒心舉了白旗。等到量完身材,在CICI和蠶隱諱的笑容下,她便被蠶一句“會長快去練級吧”給趕到了噬人花區虐花。
等她被風吹了一會,腦子清醒過來原來此行的目的,並打算傳呼蠶時。
便先看到了那位高手的傳呼。
木頭的那句,讓她自己去查。很適時地跳出來。
於是她說服自己,她老實報上位置的原因不是別的,就是為了自己查兩大工會翻臉的原由。
“在那等我。”不容反駁的話,“就來。”
哎呀……不同於那次的命令她過去,這次居然是他來就她哎。
虛榮心得到了強烈滿足的某人在來自天外強勢的命令下嘴角咧到了耳根。
這傻瓜式的笑容一直持續到青眼魔龍降臨。
雖然有了更加勇猛的外表,青眼魔龍永遠是改不了對於喵喵的諂媚,還沒落地便伸長了脖子對喵喵示好。
喵喵仍然持無視之的態度。
呃……
葭葭仰面看著龍背上的那位暗殺者,心裡忽然直打鼓,說起來,好像是很久沒和他聯繫了吶。要說什麼呢,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但話語權終究不在她那。
“上來。”他對她伸出手。
“……不要。”她條件反射似地後退,引來他不悅地皺眉,立馬狗腿地跟上解釋,“聽人說,你幾乎不帶人共乘的。”
“你不是別人。”冷冷的否決,伸手把僵硬掉的LOLI撈上龍背,然後拍拍極力對跟著跳上龍背的喵喵示好的魔龍,起飛。
好吧,她投降了。
想她薛葭葭,玩網游的年齡起碼有六年了,早已經練成了對網絡中的愛情視為無的不壞金身。友情之類的無害感情可以相信,但網戀這種事情她還是很冷靜地拒絕的。那種本來就縹緲的被稱為愛情的情感一旦依附在更加縹緲的網絡上,結果就是兩個字,破滅。
她一直有這種覺悟,所以在網游生涯中冷靜冷酷地拒絕掉了N多男性網友的示好。專心當她沒心沒肺的PK狂人。
但是,怎麼換了《亂世》,就好像不對了呢。
她郁卒地想著,但嘴角卻更加讓她郁卒地維持著上揚的姿態。
只為了他的那句,你不是別人。
似乎回到了一個月前的那天,她只要在旁邊看著他虐BOSS,在BOSS剩一層血皮的時候去掄一悶棍,便可以平白拿到N多的經驗值,極爽地看著等級飆升。
他話並不多,她也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不干擾他虐BOSS。
因著是不同地方的BOSS輪著刷,連等候時間也沒有,更罔談在等刷BOSS的時候聊天了。
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卻又好像有了什麼不同。
莫名地臉紅,她低頭摸著喵喵柔軟的毛。
“累了?那休息一會。”他拆解完地上那只成了平面圖形的BOSS,收劍入袖,來到她身邊。
啊啊……她又要臉部充血了。
她淚,會不會腦淤血呢。最近似乎臉紅的次數太多了……一直都是他在當打手吶,要累也不該是她這個撿便宜的人累啊……
高手你專心去虐BOSS就好啦,你在我身邊坐下就是虐我……別讓我爆血管!
無意識地摸喵喵的背一遍又一遍,連那只溫馴的神獸都開始詫異地抬頭看這位主人是否有異。
“你在怪我麼?”長久地相對沉默後,第一高手語出驚人。
震得這位專心摸寵物的主立時抬頭反駁,“為什麼?”
囧……這種回答……她開始仔細考慮《天下霸業》裡那位雄霸一方工會的會長到底是不是自己。分明是兩個人了!她淚……
許是被她根本不搭的回答弄得無從作答,第一高手開始扯開話題,“還差多少能轉職?”
正常的話題讓她稍稍解下些壓力,“只剩50%就可以了……”
“74。”他若有所思地重復這個數字,“這次不會有意外了。”
“哎?”她眨眨眼睛,奇怪於他怎麼會說“意外”,難道他知道了?——“我聽說,虎踞龍盤和百草園敵對了……”試探性地開口,“為什麼?”
他側過臉來看她,看得她心虛地開始左顧右盼。她不把事實告訴別人,就是怕別人插手。不知怎地,他就是這樣篤定。於是他微微舒展了眉宇,雲淡風輕道,“看那會不爽很久了。”
她默。這就是第一工會會長的氣魄啊,想當年,她也曾經因為和某個工會的會長不睦而發動工會戰爭,直到把那工會的人都打散才罷休。可惜,那時的輝煌實在是闊別太久,現在的她,只能被百草園裡的那枝玫瑰輕易清到零級。
輕輕地歎一口氣。開始糾結於現在的人微力薄。陪著他沉默了好久,她又忍不住說,“但那是第三大工會啊,不久以後要開工會戰系統,你不就失去了一個和第三強會同盟的機會了麼?”
“無所謂。”他淡淡地,但心裡某處不禁為她的擔憂菀爾,“同盟的位置,不是已經有你的工會了麼?”
淚,這個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的實力好不好……但面子問題,不容嘴軟,“你就這麼確定會同盟麼?”
“我記得,貴工會的會長,是我的未婚妻。”慢條斯理的聲音,卻又說得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