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第十二章

　　折騰了整整半天，終於完成了婚禮和所有瑣碎的事情。葭葭跟線上鬧得意猶未盡的眾人道了聲拜拜，便果斷地退出游戲，跟著莫晴一同去覓食。

　　一路上跟莫晴鬧著跑到了食堂。現在正是吃飯的高峰期。她們來得晚了，只能乖乖地跟在大部隊後面排隊。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亂聊著，她今天穿的一件粉藍色的短袖T恤，襯得皮膚白皙，眉目如畫。便成功地在不經意的一顰一笑間又引了眾多吃飯大軍成員的頻頻回顧。

　　莫晴看在眼裡，心裡不住地歎息。薛葭葭她自從那天晚上生病，她回來以後看到的她就眉眼間漾了溶溶的水光，雙頰間的嫣紅平添了些許嫵媚，更顯得容光攝人。

　　根據多年來看偶像劇言情小說的理論經驗，她確定，有桃花。

　　“葭葭，老實交代。”

　　“哈？”正為莫晴上一則笑話笑得喘不來氣的薛美人一臉莫名。

　　“有桃花？哪家的男人被你勾了魂？”她一把勾住薛葭葭的胳膊，促狹地笑著，“從實招來。”

　　“胡說八道什麼。”她倒是面不改色，除了心不明所以地有些發虛，但仍然言之鑿鑿，“你看我天天泡在網上，哪有時間去談戀愛的。”說完還極坦然地面對莫晴明顯不信的審視。

　　莫晴心裡思忖著，確實，薛葭葭可算得是一等一的美人，頭腦也好；但大學三年來一直沒有男朋友，九成九要歸咎於她成日與電腦為伍，宅得令人發指；還有不到一成的原因，就是她自身實在是神經大條。當初班上對她有好感的男生並不在少數，但最後全敗給了她的粗線條，一一收兵安心當個好哥們。既然沒可能是在現實中談了男朋友，那麼——

　　網戀？

　　她猛然勒圓了眼，看向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開始神不守舍的葭葭。

　　這是個多麼危險的訊號啊。

　　莫晴正要開口跟她好好地就網戀的安全性問題作個大討論。便有旁邊隊伍裡的男高聲飆起來，——

　　“這次那個來自天外的婚禮啊，真是，大開眼界。”

　　聽到某個ID，神不守舍的葭葭立即召回分散到天涯海角的三魂七魄，豎起尖尖的耳朵，頗為八卦地開始聽牆角。

　　“聚賢樓連擺99桌筵席，那些可全是極品的料理，這真是血本。”男生甲咂著嘴贊歎。

　　“這有什麼，聚賢樓不過是那個女方的資產。你看沒看那段視頻？”男生乙感慨著，“那才叫絕呢。75級的小牧師活生生地把126級的巫師給單P到零級，贊啊。”

　　“BUG，肯定是BUG。”

　　“BUG你個頭，那是副業。秦沐風說了，那個女會長起碼是高級煉藥師，對付這種程度的玩家就跟玩兒似的。”男生乙說完了還要拉出權威支持，“哎，秦沐風，你說是吧？”

　　被提到的正主兒倒是冷不防被提問一樣，愣了一下，“呵，是。那個會長是挺厲害的。”

　　聽到秦沐風的聲音，薛葭葭的雷達耳朵立即恢復正常，挺直了腰桿打算作旁若無人狀路過。

　　卻被莫晴一把拉住，並且用高八度的聲音招呼，“秦學長，好巧。”

　　“……”薛葭葭再想昂著頭裝路人甲也不行了，只能硬著頭皮對著眼前這位同樣引來排隊大軍中女性成員高頻率回頭率的男子來一句你好。

　　然後就是莫晴嘰嘰呱呱別有用心拐彎抹角地提起那天多謝他照顧薛葭葭雲雲。她在旁邊聽得滿頭黑線，一邊試圖往後縮以減少存在感，一邊又在哀怨於手被莫晴牢牢地勾著。

　　然後突然聽到那位一貫冷淡的學長輕飄飄地來了一句，“不必了。”

　　“應該的，相請不如偶遇！”

　　她捂臉，莫晴前一陣子看古裝戲看多了，連“相請不如偶遇”這種蒙塵的話都能翻出來運用得如此靈活。話說她是一直很佩服莫晴這一點，自來熟，而且毫不帶扭捏作態。豪爽這種詞，大抵是最適合形容她了。可是，她斜了眼角去看她——今天她的熱情，來得古怪呀。

　　但莫晴已經在無視她，很堅決地邀了秦沐風及他幾個同來的同學一起去學校旁的小餐館吃飯。

　　秦沐風也覺得莫名，但人家女孩子既然開口相邀又甚為誠懇，便也不好拒絕。

　　薛葭葭的臉色實在用難看已經不足以形容了。

　　餐館門口拉了莫晴，咬牙問著，“你干嘛，今天難道你付錢？你今天熱情得過頭了吧。”

　　莫晴卻是一臉的憤慨，“人家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當然要請人家吃一頓飯。不然欠著人情以後看你怎麼好善了！”

　　她想了想，覺得有理，於是不再去想莫晴今天的可疑之處。直直地跟了秦沐風等人進入餐館。

　　莫晴走在最後，若有所思地看著薛葭葭和秦沐風。心想薛葭葭呀薛葭葭，你要看到你身邊帥哥還是有的。快點睜開你的眼，別真的在網上被別人給迷惑了。網戀多麼虛無啊。

　　一路目送著這兩個人堆裡扎眼極了的俊男美女，她只覺得賞心悅目，撇去了對秦沐風的陳見，她發現這個人其實真的滿不錯。配她們家的薛葭葭，倒也合適。

　　抱著報恩以利於以後兩不相欠的薛葭葭，吃飯吃得一絲壓力也無。

　　同秦沐風一起來的大四學長們對於薛葭葭和秦沐風的一眾恩怨，到此卻看到兩個人相安無事地吃飯，都有些奇怪。

　　一來二去相互介紹，她便知道其中有一位看來很眼熟的叫做羅楊的男生便是那天一同在醫院的人。

　　那男生戴了眼鏡，很斯文的樣子，但她直覺上覺得這個男生，有點小恐怖。

　　整個吃飯過程中，他都沒說幾句話，但看著薛葭葭的眼神就讓她心裡發毛。雖然他是帶著笑的。

　　於是她忍不住來了一句，“剛才聽到你們討論《亂世》，那裡面有個ID叫蠶的，你認識麼？”

　　“呵，”他終於被扯進話題，於是拿了杯子慢條斯理地喝一口，“不認識。不過聽說，那天他是雄霸一方的元老。那天聚賢樓大宴裡全是他派人發的廣告。滿有頭腦的一個人。”

　　她驚，“廣告？”

　　“是呀，”眼鏡後的眼眸帶了微微的笑紋，“說是承擔婚慶事宜的新鋪開張，只要出得起價錢，都可以有大排場的婚禮。”

　　“……”她無語。怪不得那天蠶聽完她發任務以後逃也似地退了聊天，原來他是怕她知道這茬來找他麻煩。

　　“說起來，這邊的除了我好像都是在玩《亂世》。”莫晴聽了半天，依稀判斷出來。

　　“嗯。”秦沐風淡淡應著，烏黑的瞳眸鎖定了薛葭葭，“你上次不是說你也玩麼。叫什麼名字？”

　　她正在埋頭對付湯圓的姿勢僵了一下，想壞了，她還不知道他的ID呢。想她呀薛葭葭現在好歹算是個《亂世》裡的名人，直覺上應該低調些，先不要暴露。——好吧，雖然多數是因為那場華麗的婚禮和她那拉風的夫君。

　　臉忽然紅了一紅，“小角色呃，還沒成型呢。等我等級有了再去投靠你們。”末了又打太極打回去，“你在裡面叫什麼？”

　　秦沐風舉杯子的手微微地滯了一下，“如沐春風。”

　　滿腦子雜念地欲去前台結賬，她才發現自己因為是臨時出門，錢包裡的RMB不夠。一臉挫敗地悄悄拉過莫晴，比劃著SOS。

　　倒是聽秦沐風的聲音很鎮定地響起，“這頓還是我請吧。”說畢也不等薛葭葭反駁，便照著櫃台付錢。

　　她的頭更痛了。

　　“不是，今天說好我們請的。”一面不忘拿眼睛橫莫晴，你鋪的爛攤子還不速速來救場。

　　她那廂卻也是一臉無辜，口型作出來的兩個字是，沒錢。

　　葭葭幾乎要昏厥。加上這頓飯，她欠他秦沐風的更不好還了。加上——這個人還是如沐春風啊。那個被她親手下了慢性高級毒藥的如沐春風哎。

　　郁悶的同時不忘用鄙視的目光鄙視了莫晴無數次，直教後者羞愧不已地不敢再直面她的如刀眼光。

　　心情復雜地跟了一干人等走出餐館。她覺得自己的心境已經用萬分沮喪形容都已經遠遠不夠了。

　　倒是莫晴，剛出門，便非常激動地扯了她的袖子，壓低了的聲音仍蓋不住激動，“葭葭，看看看看，帥哥，大帥哥啊！”

　　她心下疑惑，眼前不正有個秦沐風在旁邊。在他的映襯下還能叫莫晴如此激動的，到底是個什麼人物。

　　這麼一瞧，她腦子裡便一陣暈眩。

　　不是別人，正是凌昭。

　　大概是剛和別人吃完飯回來，他開了一輛很拉風的敞蓬跑車，襯衫袖子捋至肘部，整個人閒適無比地慢慢開過學校外這條堵得很厲害的馬路。

　　美人，到底是美人。

　　她吸吸鼻子。不管什麼情況下，什麼姿態，什麼造型都教人心曠神怡。

　　她薛葭葭自認不是很沉迷色相的理智女生，此刻仍然忍不住與路上所有的花癡女生一樣，目送那個明珠一樣奪目的人物緩緩馳過眼前。

　　很明亮的陽光，很亮很藍的天空，輪廓清晰的雲朵。

　　年輕男子白色襯衫上籠起一層淡淡光暈，更襯出姿容絕世；琉璃一般的黑眸淡淡地瞧著前進的方向，絲毫不曾被街上為他駐足流連的人群所擾。

　　而粉藍色T恤包裹著的少女則遠遠地站在餐館的玻璃窗邊，清澈的眼眸呆呆地看著他的側面，發絲在微微揚起的風裡拂過臉頰。

　　他沒有看她，沒有投來任何一抹回轉的眸光。

　　但他眉心卻不自覺地微微攏起，指節下意識地敲著方向盤。

　　綠燈亮了。他和他的車，很快消失在來往的車流裡。

　　莫晴看得呆了，拉她的袖子，“原來這世上，比秦沐風好看的人還存在啊。”她已經完全無視了仍然在不遠處的秦沐風，徑自沉迷在那位跑車美男的美色中。

　　“嗯。”她回過神來，心緒紛亂地答她，“他就是我說的那個，凌教授的兒子。凌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