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第二十七章
開學以來,大四了。
薛葭葭搬回宿舍的時候,仍然不能習慣右臂忽然得到的解放。
許是被包裹得久了,拆掉的時候,頓時覺得右臂比左臂輕得多=。=。
她還有點可惜那個被打碎的石膏,都是凌昭那個家伙,不讓她學著別人說的那樣在石膏上塗鴉——他以為一支筆的重量也會讓她二次骨折嗎?!
然而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一概否決。
雖然以男友的身份來說,他的謹小慎微無可厚非。
但對於被禁止諸多行為的薛葭葭來說,這點微小的心願都被殘酷拒絕的後果就是她很生氣!
抑郁了三個多月的心情終於在拆石膏的這一天爆發——好吧,她拒絕承認是程旭某些暗示凌昭保護過度的話讓她有了發洩的借口。
總之,她是很憤怒很憤怒地以臨近十月,天漸漸涼下來的借口搬回了學校宿舍。
再度回到了和莫晴二人世界的日子。
她矯情地抱著莫晴地脖子說奴家好想你,引來莫姑娘一陣白眼亂翻,“你這一去就是三四個月,面對凌昭那等美色你還能想起我這個庸脂俗粉?”
她語塞,但立即巧舌如簧,“他們一家都是國色,我在那些國色裡找不到存在感,於是更加想念你這片無私的綠葉……”
莫晴回應,“呸!”
薛葭葭的石膏硬是撐到了將近十一才拆,這導致她的開學補考也未能參加。
但有凌教授多方斡旋,得以網開一面:畢竟上學期總共就兩門課,其中一門還是凌BOSS負責——如此一來,便得以法外開恩給了她一個補考的機會。
薛葭葭在凌家閒來無事時便去溫書,竟然也不負凌BOSS之厚望,兩門科目幾乎考出了臨近滿分的數字。
而上學期是受傷不能考試,便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素來交好的教務處負責老師將她的考試成績以期末考試的格式記錄入檔。
莫晴知道她素來學習高效率,上學期本還擔心著她因此飛掉的全額獎學金,但開學來一見她的滿堂彩,就什麼也不說,唯奉上拇指示意。
上了大四,上半學期多半是考研的備考,保研的准備面試,找工作的四下特色職位的時機;於是班級的活動更加少,課程也因為早在大三以前也基本上修完而愈見稀少。
薛葭葭的成績排名一向穩居榜首,加上曾有凌教授在課堂上親允說希望薛葭葭為他的學生,很多人便在忙碌和緊張中看著她的悠然自得。
而問題就這樣產生了。
“葭葭!論壇上有關於你的帖子。”剛准備戴了感應頭盔上去跟雄霸一方工會的一干人等敘個舊,她便被莫晴揪住大呼小叫。
“什麼帖子了又?”上次她在論壇出名,還是什麼校花帖——關於那張參加評比的照片,還是莫晴窩裡叛變提供的;這次又來哪種無聊評比了麼?
“你自己看!”莫晴把她拖到自己電腦前,讓她看那張昨天晚上發出,迄今九個小時跟帖超過40頁的火帖。
——《保研黑幕!保研一家親?!》
瀏覽帖子,洋洋灑灑,細數事情始末,足足用了一頁多WORD的篇幅去極盡描繪土木學院某女生借著和教授兒子戀愛取得保研資格的事例。
控訴了世風日下,保研靠裙帶關系;暗示某女生以容貌上位,之前的校花之名名不虛傳雲雲。
薛葭葭饒有興趣地看那些大段的描寫完畢,回頭看看憤怒之極的莫晴,“那個勾引教授兒子,心機過人,還和學長大玩曖昧的花瓶——是我?”
“從這些字句裡推斷,是的。”莫晴握拳,“我靠,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龜兒子,憑什麼說你啊憑什麼這麼詆毀我屋裡的人啊!毛了!”
“……鎮定。你這些話在帖子裡已經說過了,不必重復。”她慢慢拖曳鼠標,看到下面五花八門的跟帖,暗歎一句網絡裡和現實裡一樣,八卦消息多半是在論壇裡發揚光大。
“你怎麼能這麼鎮定呢!”好耳熟的一句。
她想了想,好像在當初凌昭和小姝鬧緋聞的時候,白露也用這麼恨鐵不成鋼的語調批評她。
“先讓我看全了這帖子。”回復足足有四十多頁,而且在不斷增加中。
她素來一目十行,敏於重點。
黑眸裡映著一段一段觀點各異的回帖。
毀譽參半。
自有大三大四同一屆了解她的人為她出頭反駁,也有盲目的群眾跟風辱罵。
甚至有人拿了她的照片上去PS丑化。
她在那些照片上看了良久,還能好心情地回頭對著身邊的莫晴笑一句,“P得還有我神韻的都不丑,丑的都看不出來是我了。”
莫晴氣結。
花了二十多分鍾,才將那些已經迅速火到四十五頁的帖子瀏覽完畢。
她輕描淡寫地點了右上的紅X退出。
“你干嘛?居然沒反應?”莫晴質疑她是否那天摔傷還把腦子摔壞了。
“我沒摔壞。這帖子誰發的很容易猜。”她聳聳肩,“我干嘛要跟著帖子去學那些人亂罵街。發帖子的那是紅果果的嫉妒。讓TA被嫉妒之火燒死吧!”她無所謂。
“哪個TA?”莫晴探聽她的口風,是否已經有了懷疑對象。
卻見薛葭葭晃晃腦袋,套上頭盔,回眸一笑,“寶蓋頭的。”
它。
LOADING。
又見熟悉的3D景色,她幾乎要吶喊一聲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然而,此刻為上班時間。
工會裡竟然在線寥寥,害她好不傷感。
跑到首都去看各城池的占領情況,很滿意地看到自家旗幟是兩枚。隨便打開游戲論壇,大致了解了最近發生的些許八卦。
——無非是誰誰的情感帖,盜號帖,PK成敗帖。
人生還是很完滿的。
薛葭葭發現在骨折完了以後,她更加淡定了。
實在是,能熬過那三個月幾乎是軟禁一樣到外面去走動也像放風的日子,她對什麼都覺得實在美好得很。
那張說她靠關系保研的帖子,言辭甚是激烈。
但在她看來,已經算不得什麼。
到底是披著清高學生狀的ID,再激烈的措詞中傷也比不上網絡上誰也不認識誰那種潑口大罵開口閉口問候全家式的粗放式爭吵。
她要是真去和他們計較,那她真的是腦子被門擠了。
“葭葭。”有人出聲喚她,她才捨得將目光從占滿界面的帖子轉到來人的身上。
衣冠勝雪。
第一天。
“手現在好了麼?”他的目光像秦沐風當時一樣,落在她的右手上。
“嗯,現在活動自如。”她終於能毫無顧忌地揮揮手,露出燦爛的笑來,“好久不見哇。”
“嗯。”他看著她,黑色的瞳眸因為情緒的復雜而更加幽深,“聽說你的工會代言《亂世》,恭喜你。”
之前雖然早就談妥條件,但到真實的執行以及宣傳,又要經過些許時間。
加上不久以後便是很有名氣的國際網絡游戲交流會,星騰大抵上是打算通過這次交流會展出工會宣傳視頻以增加人氣。
——“只是運氣好啦。”她又想起血薔薇戰役最後的烏龍事件,禁不住笑出聲來。
誰能想到,那只是一群無聊的玩家,跑來客串了一回小工會,便在亂七八糟的世道中一舉奪魁——運氣固然有,然而當時能守住城池,也是有一定的實力存在吧。
“那是你應得的。”他輕聲說,放緩步子和她並肩曼行,“血薔薇之帝的稱號和第一工會的頭銜。”
“你可不要跟我說我在你心目中一直是最強的。”她揮揮手,“那只是在雄霸一方,到這裡來玩以後,才發現強中更有強中手。”可不是,連那些偶爾一時興起的純玩團都能烏龍奪冠。
他微微一笑,並不作答。
“三個月養傷,沒留下什麼後遺症吧。”
“沒。”她笑,“除了生活有點悶,其他都沒什麼。”這句話若被凌昭聽到,他一定會為她的沒心沒肺而惱怒——他雖然諸多限制,但在逗她開心方面,確實是不遺余力的。
“那就好。”他笑,笑容一徑的輕薄透明,仿佛她骨折前一樣彼此毫無芥蒂,“三個月人間蒸發,這會又再見了。你還很健康。”
“我真的沒事的,謝謝你關心哈。”她大力地拍他的肩膀,“我看到伊人相忘的戰況了,你指揮的可真不賴。”
“呵,和你們一起,有學有樣而已。”他似乎不欲多說這方面的話題。
“你當時還說,城戰的時候,只有你能殺掉我。”她想起當時他單方面的約定,不由彎了眼睫笑,“誰知道第一場我們根本沒遇上,後面幾場我直接沒辦法參加了。”
“現在,我根本殺不掉你的。”他笑了笑,白衣翩翩,仿真的人物唯美得仿佛隨時會融入虛擬的陽光中。
他的笑極淡。
從來沒有過開懷恣意的笑。
然而她所能見到的他的笑容,已經比其他人要多得多。
她也想過相同的話題,此刻便也笑著贊同。
她已經是強力的神官,又有來自天外的守護,這《亂世》裡,再能殺掉她的人,大概是不存在了。
他心知她的理解再一次與他產生偏差,但仍然是沉默地微笑,並不去多作辯解。
三個月未見。
他有種感覺,好像她又將離開了。
她從游戲裡登出時,莫晴已經用一種怒其不爭的目光掃視了她一百遍。
她聳肩,勾搭上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飯,莫美人?”
“不必了!”她一把推開這個淡定得好像她多事一樣的女人,“你這個……你這個……”
“我啥?”她眨巴著純潔無辜的眼睛,愣是將莫晴的詰責生生堵住。
莫晴郁悶地一旁看小說去了。
“論壇跟帖已經有50多頁了。”她恨聲道。
“哦。”
她漫不經心地應著,順手接聽電話。
“下來一起去吃火鍋吧。”凌昭的聲音,溫溫和和的,彷彿根本沒有將她之前的怨怒放在心上。
“哼,不吃。”她其實是想用堅決的態度來表達她確實很不滿意那段絕類軟禁的生活,但奈何在他面前,似乎永遠都是缺了一口氣,氣勢急劇下降。怒意變成撒嬌音……
“夫人賞個光吧,讓我賠罪。”他的聲音輕快,語調柔得連花崗巖也要化掉。
“哼。”她這才跳著掐掉手機,跑到陽台上沖著樓下久候的絕色揮手,“我下來啦!”
門一關,就是莫晴那極度抑郁的眼眸。
薛葭葭這個笨蛋,到底有沒有一點危機意識啊!
和凌昭吃飯的時候,葭葭把論壇上那個帖子當笑話來說給他聽。
但聽的人卻沒有把這個當笑話看待。
“是誰發的帖?”他伸手替她剝蝦,眼神雖專注,但葭葭卻有種感覺——他把這蝦當成那個發帖人拆解來著。
“不知道呢。有什麼好理會的,不過是些傳言而已。”她寬慰他,她自己都不在意,他也不必放在心上,“有這時間去調查,不如多剝幾個蝦給我吃。”她靠在他肩膀上,一臉期待地看他白皙指間的美味蝦仁。
“其實真的滿好笑的。”她嘗著浸過醋的蝦仁,又止不住地笑,“說我用美色勾引你什麼的。可是,凌美人。”
她正色坐好,旋即又做出一副輕佻的模樣,伸手去抬他的下巴,“用莫晴姑娘的話說,你照鏡子,也比看我強啊。”
“父親說,”他慢吞吞地又剝好一個,扔進她面前的醋碟,“男人不能太自戀,所以我就不看鏡子,改看你了。”
“……”
薛葭葭根本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即使傳聞中那張帖已經由於跟帖眾多,不得不被版主刪掉某些灌水言論以集言辭精華;即使她在學校裡走動時,很多的眼神帶了惡意的刺探和鄙視;即使在每年一屆的大四和大一的學習經驗交流會上,她被某些新生以帖子上的內容質疑。
她都不在意。
想刁難她薛葭葭,或者是想要看她驚慌失措?
請換頻道吧謝謝。
她愈是坦然,論壇上的猜疑聲越重。
土木學院裡往屆的學生都聽過薛葭葭的大名,自然對她的實力有所耳聞;被煽動的多為大一新生和別的院系的學生。
然而薛葭葭那天在學習經驗交流會上,雖然被不明就裡的大一新生以一句“請問你保研成功的因素裡,是容貌多一點還是成績多一點”來了一起挑釁,彼時身邊坐著的幾個同樣的排名靠前的同學已經臉色大變,只有她仍然鎮定自若,淺笑以應答,“這個問題,除了和我長期相處的人,別的都會以為前者是答案。”
自負之態溢於言表。
一面說明風言風語皆是沒和她長期了解所致,而這種人的言論,向來沒有可靠性;一面又表明自己從來沒有利用過容貌作為保研的籌碼。
那個大一新生的問題,問得犀利,直指論壇爭議的核心。
而她亦答得暗藏鋒芒。
當下大一新生們便絕了此類問題的提問,改問向專業發展和學習經驗;而薛葭葭有問有答,精辟巧妙,一場本是由硝煙填滿的交流會便在她的機敏中迅速為她在大一學生的心目中豎立了很好的形象。
自此論壇上跟帖嘲罵她的人,幾乎已經沒有了土木學院本院的人士。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這帖子不知怎地,竟然被學校教務處的人掐上了。
恰逢學校文化建設,這種風評不好的帖子更是成為風頭浪尖的靶子,引來校方高度重視。
而那個發帖人,似乎也有所耳聞,更加變本加厲地在帖子裡捕風捉影造謠中傷。
連累到凌教授也被質疑有所包庇,師德不存。
於是薛葭葭縱然再坦然,也不能坐視不理了。
“杜先生,麻煩你幫我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