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第九章

　　周二，算是難得有課的幾個日子中的一個。薛葭葭和莫晴兩個人照例又是踩著預備鈴聲進門，照例又有土木大三的男生殷勤地為她們占了座。

　　薛葭葭坐定，正在納罕莫晴怎麼捨了她家羅楊身邊的空位不坐，還要和她坐一起。待許清和她一搭話，便明白了，“葭姐，你可千萬不能像莫晴一樣叛變革命啊。”

　　她想起那天聚會，楚寒說起來的校內網站上的八卦貼，不由一陣巨寒。“你放心，我不會……”想來莫晴就是怕太招搖，雖然人人都知道她和大四羅楊成了一對；但怎麼著大三大四各自以她和秦沐風裂成兩派，又逢到這個兩年級一起上的大課，一百多雙眼睛看著，她再和羅楊卿卿我我，鐵定被整個大三的人鄙視到死。

　　“所以我才覺得你們最好冰釋前嫌，把這誤會消除啊。”莫晴恨聲道，難得有個能和羅楊一起上的課，偏偏還不方便坐一起。

　　“《天堂之路》也有你的一份，你既然這麼堅持有誤會，你來澄清好了。”漫不經心地轉著筆花，薛葭葭對她極力撮合自己和秦沐風一事已經開始習慣性地麻木加無視。

　　莫晴狡辯，“但是你出力更多，所以你才是主要人物。”

　　她輕嗤，轉過眸子，不再和她搭腔；卻意外地，看到了另一個坐在自己左後方的人。

　　秦沐風。

　　視線相交，兩人都極默契地移開，裝作沒有看到，繼續各做各的事。

　　手機忽然震動，提示有短信。她匆匆打開一眼，便露出大大的笑容。連著指尖按下鍵盤回復時，笑容也不間歇。

　　莫晴湊過來，“干什麼？誰的短信。”瞧她笑得一臉甜蜜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起疑。

　　“我的男朋友。”她得意洋洋地向她宣告脫離單身貴族行列。

　　她驚，“是誰是誰？”

　　她眨眼，壓低了聲音，“凌昭。”

　　莫晴一怔，不屑地“切”了一聲，“薛美人，雖然你確實有資本，不過要釣到那個極品，功力還不夠——人家對著鏡子看自己都比看你強。”

　　她怒，掐她，“你說什麼！”兩個人便在座位上鬧成一團，直到上課鈴終止了這場笑鬧。

　　秦沐風坐在她身後，始終沒有抬頭。專注地看著自己眼前的課本，好像除了課本，這世上沒有任何其他東西值得研究。

　　她和她低聲的笑鬧他聽在耳裡，不亞於任何一種煎熬。

　　莫晴不相信，但他知道是真的。

　　那個傳聞中完美得令任何人都望塵莫及的男子，與眼前這個讓他心動的女子，互相傾慕；那張截圖上的兩人，雖然沒有任何親密的舉動，但看過的人都會覺得，沒有任何人和事，能成為障礙，夾在這兩人之間。

　　現實中她已經不願意和他開口說話，她和他的交集，也許僅有在游戲中，才會有那樣的必然相逢——卻戲劇式地，是站在對立陣營的立場。

　　他喜歡她，卻不能為了她而放棄現在的立場與同盟，他作為會長，背負的東西太多；而此刻，他也不願意為了她而放棄，這是一個爭霸的游戲。他爭不到她的心，也必須要在別的地方挽回她的看法。

　　葭葭一下課，便拎了包包往門外沖，莫晴照例是下課則和羅楊二人世界，不再和葭葭出雙入對；自然也顧不上她去哪裡。

　　所以當她在校門外遇見了開著跑車來接薛葭葭的凌昭時，徹底被震撼了。

　　葭葭恰好也看到了她，笑盈盈地打招呼，“莫晴。”

　　正要給他們互相介紹認識，就看見莫晴臉色一變，看向自己的神情都似乎復雜起來。

　　“你同學？”凌昭今天據說是調休半天，就來找她——這正是課前那條短信的內容。

　　“嗯。同宿舍。”她不解地看著莫晴看起來忿忿然地拉著羅楊轉身就走的背影，不知道她為什麼是這種反應。“以後再介紹你們認識好了。”

　　“嗯，今天我們去哪裡？”凌昭接過她的書包，這才含笑問她的主意。

　　她偏過腦袋，斜睨他，“去哪裡都聽我的？”

　　他料到了她的意圖，但還是縱容著，“都聽你的。”

　　下午兩點多，她才滿面春風地回到宿舍。

　　凌昭的小假只有半天，不能陪她太久，但雖只有半天的相處時光，對於戀人來說，卻也足夠回味甜蜜很久。

　　她一路哼著歌進門，笑嘻嘻地和上鋪看書的莫晴道，“嗨，沒和你們家羅楊出去玩麼？”

　　莫晴古怪地看她一眼，沒答話。

　　她也沒在意，樂巔巔地開了Q去和群裡的人說話。

　　約定的做任務時間是晚上七點，那時候大多數人都是有時間的，上線人數最多，人多好辦事啊。

　　群裡面沒幾個在的，她隨便聊了幾句，才發現氣氛不對。

　　雖說平時她上網時也不和莫晴多聊，但今天顯然宿舍裡氣壓很低。

　　她迷惑著轉過來，“怎麼啦？怎麼今天看起來心情也不好？”上午在校門口也是，話也沒說一句就走了。

　　莫晴將手裡的小說往旁邊一擱，臉色雖然還是難看，但到底是開口了，“薛葭葭，你可以呀，這麼快就和凌昭好上了。”

　　“沒，就前幾天啊。”她認罪態度一向良好，“沒在當天告訴你是我不對。”

　　莫晴擺擺手，“不是這個問題。”瞧了一眼自家宿舍的大門是關著的，她才放開來說話，“這是我知道你的，別人不知道的，看著跑車來學校接你，兩個人又是情侶的樣子，會怎麼說你？”

　　她呆住，從前並沒有想這麼多過，只覺得他來接她她很開心，原來還要考慮這麼多事情麼。

　　莫晴看她臉色，也料到自己估計得不差，聰明如薛葭葭這回竟然沒有考慮到這麼一層；不由地語氣也軟化下來，“葭葭，這學校裡面八卦的愛嚼舌頭的人多著呢，你怎麼就這麼不小心呢。”

　　不能怪學校裡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凌昭本就是卓爾的人物，加上葭葭也算得小有名氣；本來這對組合也算得登對，但一旦到了有心人眼裡，怕是就無限放大了凌昭的財和葭葭的貌，說出來的話，就難聽了。

　　雖說世風日下，以色事人的女大學生不少，但更多的都是捕風捉影大驚小怪的憤青造出來的謠。即使事實不是如此，當事人也百口莫辯。

　　葭葭聽著，心裡百味雜陳。但還是知道莫晴當時在校門口還沒有知道自己並沒有考慮到這一層，以為她那是故意顯耀呢。

　　“我知道了。”她低聲說，聲音真摯，“謝謝你啊，莫晴。”換作是別人，大概也不會這麼直白地告訴她這中間的曲折，估計又要像校花那些個事情一樣，論壇上傳到人人皆知，她才知道自己被人如何編排。

　　莫晴歎氣，“客氣什麼。我說你們這談戀愛，還是低調點。”

　　“嗯……”葭葭應著，情緒低落。

　　看著美人憂郁，莫晴也不忍心，心裡的話說開了，也就沒那麼郁結了，於是打趣她，“怪不得你看不上秦沐風了，原來藏了個更好的。”

　　聽到同捨誇贊自家男朋友，葭葭這才舒展開笑容，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今天我們還說呢，改天要請你吃飯。”

　　“我們家羅楊還沒請你呢。”她恨聲道，“他覺悟太差了。先讓我們請你吃飯。”

　　“好啊。”她眉開眼笑，憂郁總是堅持不久，剛才的問題都是小問題嘛。

　　“但是，你是怎麼和他熟的啊？”莫晴不解，這丫頭分明成天在宿舍裡打游戲，哪有那個美國時間去泡帥哥？

　　薛葭葭猶豫了一下，“那個……我發現他是我游戲裡的老公。”

　　“……”

　　晚上六點半，她提前上線，工會裡的幾個主力也都在。

　　由殊小沐和尹真雪兩個信息源得到的消息，昆侖山的山路沿路都有很高級的魔物，上山的過程就要持續很久，需要做足各種准備。

　　CICI主持的成衣坊已經為本陣營的人裁成一批新的裝備，各自對應了各人的職業，加血加防加魔防加攻擊加抵抗，雖然不是極品裝備，但能得一件的確也耗資不菲。

　　給薛葭葭的待遇也是特殊待遇——會長級別。新裁的一套雪綃絲甲，加魔防加各屬性抵抗力和治愈增幅。

　　“蠶，你這麼每人一套，耗錢不少吧。”真下血本，不符合這個軍師的一貫風格嘛。

　　軍師彎眸一笑，“會長大人明鑒，各地成衣坊分店同期上架了這些裝備。”

　　“靠，你居然還把這些裝備拿出去賣給別人？”白露鄙視他，“現在的錢可沒有眼給你鑽。”

　　CICI端坐品茶的動作止了一下，唇角微揚。

　　“夫人也明鑒，在下可都是以成本費的200%利潤出售，恰好扳回自家工會消費的投資。”蠶笑著，同時展示給白露看自己那個進帳的電子帳單。

　　白露無語。

　　“料理也這麼干的。”被子聳肩，“大當家，你制的藥品都是恰好分完，賺不了錢……”好可惜。

　　她掩面，“你們誰也沒告訴我要這麼干。”錯過一個賺錢的機會，她也好心疼。

　　“虎踞龍盤那裡我們也送了相當的物資過去，”蠶滿意地看著電子賬單上飛升的數字，心情大好，“若論物資准備，我想沒有哪個工會能和我們匹敵。”

　　分發工作不用她自己去做，會長只要在那裡當個象征，交代清楚各項事由，便有人來替她料理妥當。

　　殊小沐顯然對美食的興趣再次超過了對自家的兩個親愛的，從她上線起，殊小沐便一直躲在被子的廚房裡大快朵頤。她瞧了一眼那幽冥谷主無憂無慮的樣子，心裡很無聊地推敲了一下這是真人控制還是計算機控制。但很快地，她便放棄了這個游戲。

　　自顧自地坐到一邊去等人發呆想她家的凌昭。

　　上午他來接她時臨近午餐時間，她便實現了昨天的YY，帶他去了附近有名的川味麻辣燙。盛夏時間，冷氣充足的房間裡吃麻辣燙，是多麼爽快的事情！

　　尤其美人美食俱全，怎麼著都有個秀色可餐。

　　而她那位俊雅無匹的男朋友，根本沒有顯示出一絲一毫的不協調，相反的，動作優雅漂亮，毫無生硬之感。

　　她只能感慨一句，美人到底是美人。

　　在這種小地方，能有凌昭這樣的美人用餐，自然少不得人來搭訕。

　　她忿忿地想，以後再也不帶這美人去那種嘈雜的自由的環境吃東西了。還是西餐廳好，那些故作矜持的淑女才不會那麼奔放地上來搭訕。

　　當時她被那陸續上來搭訕的女孩子弄得惱了，氣鼓鼓地問他，“為什麼總有人來和你搭訕，就沒見過帥哥麼？”

　　他笑，把一串燙好的蟹丸遞進她的碗裡，又垂眸細細地替她醮上醬汁，“大概是，他們沒見過凌睿吧。”

　　她驚，還有比凌昭更美的人麼？“是你的親戚麼？”

　　他的笑容又深了幾分，慢條斯理地吃完自己碗中的小蘑菇，優雅的低嗓音道，“你的兒子啊。”

　　她的臉立即比麻辣燙裡的辣椒醬還要鮮艷。

　　心跳加速已經成為和他在一起的習慣了，什麼時候才能不會輕易臉紅呢……

　　在旁邊分發物資的阿泰，看到葭葭一會眉心微蹙一會眼波含綠，驚恐之余問向身邊的蠶，“大姐大怎麼了，一會生氣一會笑的。”看得他心驚肉跳。

　　蠶順著他的目光瞧過去，再看看蠶，低頭繼續看電子帳單。

　　“喂，蠶，你怎麼不說話了？”阿泰催促道。

　　蠶這才慢吞吞地回答，“阿泰，沒事的時候不要老是玩游戲，多看看電視劇吧。”

　　“這和電視劇有什麼關系？”阿泰怒，“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拐彎抹角！”

　　CICI輕輕笑出聲來，還沒來得及說話，櫻桃姬就在梁上開口，“阿泰，有句流行的話。沒知識要有常識，沒有常識要會看電視。”

　　阿泰哀怨地瞧瞧這一干故弄玄虛的男女，“你們這些都不是好人。”打擊他純潔的求知欲旺盛的少男心。

　　“她肯定在想我哥。”白露瞧瞧葭葭那魂不守捨的樣兒，終於有了結論，並且指導阿泰，“以後你要是遇到女人會一個人傻笑的時候，那她肯定是喜歡上誰了。”

　　“白露你那天也一個人在那裡對著那個玉戒指傻笑，你也喜歡上誰了？”舉一反三，現學現用。

　　周圍四五個人的眼睛齊刷刷看過來，其中還有一雙永遠含笑的眸，她即刻惱羞成怒，賜給阿泰一個字，“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