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第十七章
北方和東方的任務也漸臨尾聲,朱雀之血的勝利獲得又極大地鼓舞了工會成員的士氣,加上論壇上越演越烈的工會聚會貼,使得薛葭葭這幾天上線都得面臨全工會期待的詢問口氣。
“我們什麼時候聚會啊?”
她實則也很期待這聚會,但自那天被蠶撩撥出了一點小心思,便遲遲不肯確定了聚會的日期——她想等著來自天外有空上線時,一並邀了他來相見。
有工會聚會為大背景,怎麼著都壯足了膽氣。
但雖然只有短短的三天,卻好像過了好幾天;一上線就被詢問聚會的事,她一支吾就會怨念起來自天外還不出現,於是思念泛濫就更加幽怨。
但被問得太多,她也不好意思以私心拖延大伙的熱情,便將手機號留給蠶,應承一句,“你們決定好了時間叫我就行了。”語畢便匆匆下線吃飯去也。
她那邊剛下線,蠶的好友名單提示便說白露為霜上線了。
副會長出現自然又免不了一番被詢關於聚會的事情。
待這人來瘋姑娘聽明白葭葭拖泥帶水,非常豪氣地甩出一句,“這有什麼呀,等她決定干嘛,我們決定好了怕她不來?”
於是工會眾恍然大悟,直贊白露姑娘思維敏捷不囿於條條框框,並且滿懷期待地等這副會長提出下一步安排。
“我上來正好是要說這事。”白露依舊是被蠶拉到東方天柱任務附近作陪,一面在工會頻道裡放話,一面拿著手杖干擾那廂苦思任務的蠶,“明天我過生日,揀日不如撞日,在金凱悅開一個包廂,到時候大家在那裡見面,順便在那吃個飯。”
抽氣聲此起彼伏。
但凡在N市的人都知道金凱悅打頭的餐飲休閒娛樂會所是多麼奢侈的消費場所,在那裡開一桌飯菜便已經貴得令人咂舌,更何況開出包間這種貴賓級服務。
“小白,你這麼揮霍,會嚇到大家的。”蠶苦口婆心道。
她賞他一個絕類衛生球的白眼,“別的地方我又不熟。”
他歎氣,“看來你是個很難養的姑娘。”
她炸毛,“關你毛事!”
“沒事。”他笑,眉目又是彎成得意的姿勢,“幸好我還養得起。”
“誰要你養。”她嘟噥著,視線不由地移開,以閃躲他帶笑的注視。
“不過……”蠶輕咳一聲, “你哥他也去麼?”
她詫異,“他還出差著呢,聽我媽說他得後天才回得來。而且我們工會聚會,關他啥事。”怨念洶湧地,沒有兄妹愛的一對兄妹。
“他是咱們會長的夫君呢。”蠶搖頭晃腦,笑,“順便讓他們見見面不是滿好。”
她倒奇了,“你什麼時候這麼熱心了,我聽木頭他們說前一陣子你們還在亂擔心葭葭真喜歡上我哥呢。”
“此一時彼一時。”蠶低頭審視手裡的任務圖紙,嘴角的笑意仿佛是刀刻上的一般,從來沒有卸除過,“書香門第凌家的子女,到底不可能去玩弄我們會長這種小丫頭。”
她驚,“你說什麼?”
蠶別過臉,眉眼和嘴唇,彷彿是一則微笑的面具。
這邊薛葭葭渾然不知游戲裡會眾們已經在熱熱鬧鬧地自報聯系方式和接頭暗號,她大姑娘魂不守捨地一個人跑食堂吃飯。
自從莫晴有了羅楊,她就煢煢孑立形影相吊,吃個飯都形單影只。讓她好不哀傷……
若在以前,莫晴不和她一起吃,她便有本事抱著泡面面對電腦度過一個又一個獨自用餐的時間;但現在,她咬著筷子歎氣——若是上網看不到自己的追求,她倒不想上網,跑出來吃飯也不過是找個事做……
太哀怨了。
正在自怨自傷,面前的位置一暗。一團黑影便占據了她視線的正前方。
她懶懶地抬眸,一張不認識的臉。
長相麼……不予置評,畢竟見過了凌昭那等風華絕代,連秦沐風的姿色也入不了她的法眼;更何況,她現在心心念念的只有一個人。
那張笑臉倒是自來熟,“薛學妹你好,我是電子系的楚寒,晚上我們系有舞會,可以邀請你一起嗎?”
她筷子頓了頓,微微蹙眉作出認真思考的樣子,“可是我不會跳舞。”
“學妹太謙虛了。”楚寒微笑,露出一口白牙,爽朗的模樣,“那天土木學院的學生舞會,你和秦沐風的一舞不知道傾倒了多少人吶。”
她揚眉,“那是他帶的好,我確實不會跳。”筷子撥拉著餐盤裡零落的菜餚,“所以對不起啦。”
“唉,哎,”楚寒雖然失望但並不見太過沮喪,話題忽然又一轉,“學妹,你玩網游嗎?”
……為什麼最近遇到的人都要和網游有點關系。
“玩的。”她垂眸,決定不因為眼前人影響她吃飯的進度。
楚寒的臉上劃過幾分複雜的情緒,但還是繼續,“你玩《亂世》嗎?”
她幾乎要被噎到,“學長,這可不是好的搭訕手段吶。”她避而不答,難道全校都要在《亂世》裡認親才爽麼。更何況她並不打算和不熟的人有太多交集。
楚寒語塞,似乎在想著什麼,末了釋然一笑,“是我冒昧了。那麼我不打擾你吃飯了,再見。”
……
有必要跑得那麼快麼。
薛葭葭目送著楚寒稍顯狼狽的退場背影,默默地想。
又一片陰影籠來,她詫異著抬頭。又迅速地恨不得自己沒有抬頭。
秦沐風。
只得干巴巴地拼出個笑容,“嗨。”
秦沐風托著餐盤,眸子閃了閃,也露出一抹笑,“我可以坐這裡嗎。”說完又尷尬地看著薛葭葭盤中明顯已經告罄的飯菜。
“請自便。”她笑笑,摸出紙巾慢條斯理地拭著嘴角。
簡短的招呼以後,便又陷入沉默。
薛葭葭開始懷疑起自己與人交往的能力是不是有問題,為什麼和很多人在打完招呼以後就無話可說。
比如秦沐風,比如凌昭。
秦沐風仿佛並沒什麼食欲,筷子在餐盤裡一番散漫亂尋,目光雖然沒有離開過餐盤,但顯然心思已經不在上面了。
“薛葭葭,”他叫她的名字,在她詢問似地抬眸相看時,又抿緊了嘴唇。
她茫然。
“你真的那麼在意《天堂之路》麼?”在她幾乎以為他只是沒事叫她一聲沒話可說時,他忽然拋出這句問句。
她表情複雜地一笑,“自己的作品,當然在意。”但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過去小半年了,再有不甘心再有疑惑,也被他屢次的不坦然相告磨得沒想法了。
“關於它,我半年後告訴你可以麼。”
她抬眉,疑心自己聽錯他語氣裡的懇求。但面對這樣一張臉,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將意氣風發的學生王子和懇求的語氣連上關係。
“為什麼要半年後?”雖然是個問句,但心裡其實還是略略清楚,半年後他已經是畢業了的人,要是有什麼利害關系,到時候也不重要了。但這又算什麼呢。她冷笑,什麼利害關系都和她無關。他現在不肯告訴她,她半年後便也不想聽了。不等他回答,她便搶先說道,“你是覺得現在跟我說個中真相,我會生出什麼變數來麼。你未免太小看我了。”輕笑一聲,她決定不再和秦沐風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太多,“秦學長,我們既然談不得這個話題。至少你別讓這個話題導致我恨你吧。”帶笑的眸,上揚的唇,但無一不顯示出她內心深深的,深深的不悅。
或者說,他這樣拖泥帶水知而不言加再上屢屢試探,已經讓她開始恨他。
搞什麼。
二十一世紀的小白菜麼。
不想說就別把這話題扯出來讓大家不痛快好麼。
她側過臉去,不去看秦沐風略顯蒼白的臉。
“我吃完了,先走了。”生硬的道別,她起身便走。
“薛葭葭。”他伸手欲拉她,但卻在半空停住;而她似也驚覺了他的意圖,同時縮回手。兩個人便在這樣尷尬的姿勢裡對視。
她想起莫晴說過的話,想起她和秦沐風獨處時的某些片斷,心裡忽然澄明一片。
裝作是活動手腕,她掩飾掉自己本能收回手的動作,笑得疏離。“學長你慢吃,再見。”
她想,她和他,大概是沒有單獨相見的機會了。
下午悶在宿舍裡看卡通,爆笑的劇情讓她笑得肚子疼。
看完以後再次隱身上線,看一眼好友名單暗淡著,便再偷偷地下線。
——天曉得她多麼害怕被全工會的人再次逮著就來討論聚會的事情。
由於心虛,由於自認為要以快為佳,她便只瀏覽了好友名單,忽略了工會通告上那一行由副會長白露為霜親自修改的聚會通告。
明天,聚會。
等她被蠶的電話轟到神志清醒毫無睡意,已經是第二天,即是聚會當天的事情了——
蠶的聲音無論是游戲裡游戲外,都帶著微微的笑謔,“打擾你睡覺了,不過今天是聚會。作為會長,你不會不來吧。”
回應他的是薛葭葭瞬間消去了晚起沙啞的音色,“你不是開玩笑吧!”好吧,其實她心裡知道八成是真的。但還是抱著希望——她原本計劃著如果要聚會,肯定是要逛個街買個衣服光鮮亮麗閃亮登場的呀……
蠶的話徹底打破她的幻想,“定的今天十點碰頭,大家都在金凱悅金牡丹廳,你快來吧。”
她拿眼偷瞄床頭的鍾,九點五十。無論如何那些所謂的准備工作都來不及做了。正自懊惱著,蠶又涼涼地道來一句讓她昏睡剛醒的腦袋沒想到的問題,“聽說白露她哥今天也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