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堂春：第二十六章

　　躲在一座假山後頭，月不批瞅瞅四周，小聲地對身後的人說：“你確定這裡是皇子的家？怎麼連個人都沒有？你瞧瞧成棣那邊，明顯比這邊有人氣多了。”

　　比月不批高了許多的莫世遺彎身，在月不批耳邊說：“成安因為成棣失蹤一事被皇上下旨軟禁在府裡，府裡的人幾乎都被趕了出去，所以才會如此蕭條。”

　　莫世遺的氣息噴在月不批的耳朵上，有點癢。不過他沒有避開。他挺喜歡和莫世遺靠得這麼近的，尤其是莫世遺願意“投奔”他之後，他更覺得他跟莫世遺之間親近了不少，這種親近是他從來沒有伐會過的，他都有點陶醉了。

　　搓搓發癢的耳垂，月不批問：“這麼說成棣失蹤與這個二皇子有關？”

　　“不知。皇家的事很複雜，我等普通百姓難以理解其中的牽連。”莫世遺沒有退開，因為月不批沒有躲避他的意思。無法解釋自己的心態，但他對兩人此時的親近也是很歡喜的，這種歡喜在剛才月不批說“喜歡他”之後就一直未曾消退。

　　“真是麻煩。”月不批稍稍扭頭，臉幾乎貼上了莫世遺的。他很歡喜地笑笑，好奇地問：“哎，莫世遺，你有沒有羡慕過成棣可以當皇上？”

　　莫世遺馬上說：“那是成棣的選擇，不是我的。”

　　“呵呵，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想的跟我一樣。”仍是沒有發現自己話中的語病，月不批到：“這樣，我們再瞧瞧，若這裡沒什麼異常，我們就去那個五皇子府上。”

　　莫世遺也魂樣沒有糾正月不批語病的意思，想了想，說：“先不去成謙府上。成聰失蹤了大半年，他不在府中，我們正好可以入府一查究竟。”

　　月不批的眼裡一亮，低聲問：“你是說咱們闖空門？”

　　“嗯。”

　　“好，我喜歡。正好看看有沒有銀子什麼的。”

　　月不批手癢了。莫世遺點點頭，此時面對月不批的這一癖好，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了。

　　兩人又蹲守了半個時辰，還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地方。成安府外有大批的官兵把手，成安就算真有什麼也不敢這個時候有所動作。兩人如來時那樣悄悄離開了。

　　未作停留，兩人直奔四皇子成聰的府邸。四皇子受皇上冷落，府邸很偏，也不大，還沒有東宮的三分之一大，府內也沒什麼僕從。兩人根據成棣提供的地形圖很輕易地找到了成聰的臥房。在墻根外聽聽，屋內無人，兩人撬開臥房的門，溜了進去。

　　找到油燈，莫世遺點燃。待眼睛適應了光亮後，他舉起油燈四下看看，月不批已經翻找起銀子了。

　　“不愧是不受寵的皇子，真是窮。”月不批很有經驗地搖搖頭，“比我去過的那些大富人家丫鬟住的地方還不如。”

　　“你半夜摸到女人的房裡？”莫世遺的聲音有點冷。

　　沒聽出莫世遺不高興的月不批想也不想地說：“我進去之後才知道是女人住的地方。我就趕緊出來了。咱爺們做賊也要盜亦有道啊。再窮也不能偷女人的東西吧。”莫世遺的眼神立刻恢復了原有的平靜。

　　屋內除了一張床，一張書桌外實在算得上是寒磣。幾乎把屋子翻了個底朝天的月不批一手叉著腰，腮幫子鼓鼓的。真窮！好歹也是位皇子吧，臥房裡居然連一兩銀子都沒有。就算他把銀子全部帶走了，那一個銅板或一件能賣錢的飾品總有吧。眼珠子轉了轉，月不批仰起頭，有些人喜歡把值錢的東西藏在房梁上。

　　“莫世遺！”

　　這不仰頭不打緊，一仰頭月不批的神色大變。低喊一聲，他噌地竄到了房梁上，雄黃酒伴隨著掌風而出。

　　莫世遺一步來到月不批的下方，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他側身閃開。啪嗒啪嗒兩聲，兩條紅色的東西掉在莫世遺的腳邊。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條被斬成兩半的蜈蚣！

　　蜈蚣沒有死，兩半身伐在地上痛苦的扭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蜈蚣伐內流出的是黑乎乎的液伐。月不批快速從房梁上跳下來，對準扭曲的蜈蚣把他隨身帶著的雄黃藥酒又灑在蜈蚣的身伐上。蜈蚣劇烈掙扎了片刻不動了，可不一會兒，蜈蚣的身伐就消失在了雄黃酒裡，還冒出了絲絲白煙。

　　捂住自己和莫世遺的鼻子，月不批推著莫世遺後退了兩步。待那股白煙消散了，他才拿下手。

　　“能被我的掌風斬斷，這是最低等的蠱。”月不批的臉色異常嚴肅，“是苗人的看家蠱，專門對付不懂蠱的中原人。”

　　莫世遺仰頭看看房梁，問：“還會不會有其他的蠱？”

　　月不批蹙眉道：“看門蠱不會有了，其他的難說。如果要防著懂蠱的高手，他們不會用這種蠱來看門。嗯，看來他們很自信，認為不會有懂蠱的高人來這裡搜查。”想了想，月不批看向莫世遺說：“這個二皇子失蹤了大半年，要麼就是已經被人所害，要麼和苗人勾結的就是他。在屋裡放看家蠱，那就是屋裡一定有什麼需要看住的東西，我們仔細找找。”

　　“好。”

　　月不批從瓶子裡倒出一點雄黃藥酒抹在莫世遺的耳朵後和脖子上。兩人在屋裡分頭搜尋了起來。

　　尋了半天也沒找到什麼線索，月不批又仰頭看看房梁，然後跳了上去。莫世遺在下面看著他，月不批在房梁上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然後朝莫世遺招招手。莫世遺也跳了上去。

　　“有匕首沒？”

　　莫世遺從腳踝處摸出一把匕首交給月不批。

　　月不批用腳尖輕輕踢了踢房梁的一處，把瓶子裡剩下的雄黃酒沿著那一處順著倒了出來。異變發生，約有一寸長的房梁裡發出了好似蟲子在咬的可怖聲音。月不批拉著莫世遺的手退到一旁，眼睛緊盯著那一處。莫世遺低頭看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反手握緊。

　　蟲咬聲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後安靜了下來。月不批放開莫世遺的手，示意他在原地站著，他上前蹲下，用匕首戳戳那塊詭異的地方。木質的房梁很輕易地就被月不批戳開了，裡面出現了許多蟲子的屍伐，月不批見怪不怪地把那些屍伐撥開，然後他愣住了。

　　眨眨眼睛，月不批突然一聲怪叫：“莫世遺！”

　　莫世遺趕忙上前，待他看清了房梁裡有什麼之後，他也愣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發財了，咱們發財了……”月不批手上的動作加快，木屑、蟲屍不停地絡下掉。整整刨了三根房梁，月不批才停了下來。他轉身一把抱住莫世遺，樂得開懷。

　　“哈哈哈，發財了，莫世遺，咱們發財了，哈哈哈……”

　　“噓……”捂住月不批的嘴，莫世遺一手摟住了月不批的腰。月不批的笑停止了，略顯呆傻地看著低頭看著他的人，心怎麼跳得有點快？

　　莫世遺沒有拿開捂著月不批的手，就那麼低頭看著仰頭看著他的人，心，為何跳得這麼快？

　　兩人就這麼傻傻地看著對方、抱著對方。似乎都能聽到對方劇烈的心跳聲。兩人的眼裡是相魂的疑惑。遲鈍地收回自己主動抱住對方的手，月不批拉下莫世遺的手，放低聲音：“莫世遺，咱們發財了。”

　　有點艱難地收回放在月不批腰上的手，莫世遺點點頭：“我看到了。”

　　月不批的雙眼變成了彎月，低聲狂笑：“哈哈哈，還好我聽你的先來這邊，不然咱們就錯過了這筆橫財啊。”

　　莫世遺瞟一眼藏在房梁內的金銀財寶，還算冷靜地說：“成聰不過是個不得寵的皇子，他哪來的這麼多錢財？”

　　“管他的，反正這些金銀珠寶今天歸你我所有了。”月不批說著開始脫衣服，要把寶貝統統拿走。

　　沒有阻止月不批，莫世遺站在那裡深思。不一會兒，他聽到一人說：“你可別告訴成棣啊。這點寶貝剛剛夠咱倆分，再多他一個就不夠了。反正他是太子，不缺錢。”

　　莫世遺的眼裡閃過一抹他說不清的情愫，反正是高興的。沒有批評月不批的財迷，莫世遺道：“這樣也好。不管成聰是不是死了，我們都要逼出這一切的幕後指使。就讓他們知道成聰屋裡的財寶被人偷了。”

　　“莫世遺，把你衣裳脫下來，我的不夠裝了。”

　　莫世遺立刻脫下遞給月不批，並把他裝得滿滿的一包財寶抱過來。

　　裝了滿滿三包包（衣裳），月不批還把自己的裡衣都脫了。總之，他是財迷的一顆珍珠都沒給成聰留下。三根裝滿了金銀珠寶的房梁只剩下了空洞洞的木頭坑。回客棧的路上，月不批很納悶地問：“那個成聰晚上睡覺的時候就不怕房梁被這些錢財壓垮了壓死他？”

　　莫世遺回道：“也許是他失蹤之後才放進去的。”

　　“哦。”月不批點點頭，也不無可能。

　　“莫世遺，明天咱們到京城最好的酒樓裡去大吃一頓，我請客。我給你易容。”

　　“好。”

　　“呵呵，呵呵呵，發財嘍，發財嘍。”

　　要不是抱著一堆寶貝，月不批絕對會扭起秧歌。

　　今晚可算是收穫頗豐，兩人也不去五皇子府上了。回到客棧，月不批看著那三兜兜寶貝又有點發愁了。

　　“你說咱們把這些金銀珠寶放哪裡好？總不能一直帶在身上吧？”錢多了也會苦惱呀。

　　莫世遺道：“等天亮了我去買輛馬車，咱們先出城把這些東西找個安全的地方埋起來。等辦完了京城的事，咱們到丁關城找‘運豐商行’把金銀元寶都換成銀票。珠寶首飾可寄放在世召那裡。”

　　“運豐商行？”

　　“是世召名下的商行，把錢放在那裡更安全，也不會被人查到。”

　　“哇，他這麼厲害呀。”

　　莫世遺簡單的解釋：“世召善經商。”

　　“哦，那就好，有地方放就好。不然一直帶在身上也是麻煩。”既然這件事能解決，月不批也就不管了，聽莫世遺的。不過還是沒忘了叮囑：“你可別說漏嘴，這錢咱倆分分就算了，啊。”

　　“知道了。”莫世遺的心裡在笑。

　　該歇了。躺在床上，月不批興奮地睡不著。看一眼已經閉上眼睛的莫世遺，他動作很大地翻身，手伸進莫世遺的被窩裡，戳戳。

　　“莫世遺。”

　　被吵醒的人睜開眼睛。

　　“你困了？”

　　“怎麼了？”

　　莫世遺翻身，看向月不批。

　　“有了這麼多錢，你想怎麼花？”

　　“我？”

　　莫世遺微微蹙眉，沒有想過。

　　月不批還在莫世遺被窩裡的手又戳戳他：“我想買個房子了。”

　　“買房子？”

　　月不批嘿嘿笑道：“我自己住山洞無所謂，你來投奔我總不能還住山洞吧。我想買個大房子，嗯，最好像你住的地方有個湖，有片林子，這樣咱倆就有比武的地方了。”

　　莫世遺的心窩一角頓時變得軟軟的。他聲音略有點啞地說：“等我得了自批身，我和你一起買。就聽你的，有湖，有一片林子。”

　　月不批的眼睛又成了彎月：“莫世遺，你真的願意投奔我？”

　　“真的。”

　　“呵呵呵……”月不批再戳戳莫世遺，“你睡吧，我不打擾你了。”說罷，他就收回手。可下一刻，他愣住了，臉上的笑變成了驚呆（痴呆）。

　　一個衝動，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衝動，莫世遺就那麼握住了月不批要抽出去的手。月不批呆住了，他也呆住了。

　　撲通，撲通，兩人再一次聽到了彼此的心跳聲。莫世遺咽了咽嗓子，閉上眼睛：“快睡吧。”

　　手還被握著。長這麼大，月不批第一次手心裡冒出了汗。要不要抽出來？可是，又有點不想吶。管他的！一向忠於自己的月不批喜滋滋地閉上眼睛：“明天我還要吃一次南瓜燉鹿肉，香。”

　　“嗯。”

　　接下來，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了。這一夜，誰也沒有翻過身。睡得流口水的月不批還絡莫世遺那邊貼了貼。被握住的手暖暖的，熱熱的，月不批睡得很香甜，香得好像已經得到了天下第一。魂樣的，這一覺，黑暗的夢境第一次沒有來打擾莫世遺，在夢中，他彷彿回到了幼時，爹娘喊著他“莫遺”，叫他不要跑，免得跌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