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中瑣事(二)
第二天一早貓兒同聶瑄早早先去同顏氏請安,然後準備外出,顏氏見小兩口恩恩愛愛的模樣,笑的嘴都合不攏,還囑咐他們可以多住一晚上,不必急著趕回來。聶瑄笑著應了,便帶著貓兒回房換衣服。
「為什麼要換這樣的衣服?」回房之後,晚照拿來了一身衣服給貓兒換上,青衫白裙,頭上勒了烏綾首帕包頭,以前家境尚不富裕的時候,大嫂也時常這樣打扮。
貓兒這一身衣飾是外頭略有富餘人家婦人最常見的裝飾,平時見慣了她身穿華服的樣子,如今突然換了一身裝扮,倒是別有一番風情。聶瑄笑笑道:「挺漂亮的。」說著便從梳妝匣裡挑出一隻珠花給貓兒戴上,「不換這身衣服,你就不能出去走走了。」
貓兒聞言又驚又喜,他要帶她到外頭走走嗎?她還以為就去寺廟上香呢!聶瑄見她滿臉欣喜的模樣,不由笑著輕拍她的臉:「光去寺廟燒香多沒意思,我們正好趁今天天好,在山上走走。」
「好!」
門外澄心已經把馬車準備好了,馬車的外表平凡無奇,裡面寬敞舒適,到處都鋪了軟綿綿的褥子,套的又是玉片做的涼蓆,躺著非常舒服,馬車的四角又放著冰塊,一點都不覺得悶熱。
「致遠,這是你的馬車嗎?」貓兒好奇的問道,這馬車很符合聶瑄低調奢華的風格。
「嗯,這輛馬車是我一直用的。來,躺下。」聶瑄讓貓兒半躺在軟褥上,又在她身後靠了一個軟墊,「若是無聊,可以看看外頭的景色。」說著他拉開一塊木板,露出了半扇蒙著窗紗的雕花窗戶,「現在還在城裡沒什麼看頭,去了郊外就可以看看外頭的景色了。」
貓兒興致勃勃的注視著窗外熱鬧的人群,她以前大部分時候住在鄉下,雖有過幾次去城裡的經歷,可還真沒有怎麼在街上逛過呢,這麼熱鬧的場景,她已經許久不見了。
「在冀州沒時間了,你若是喜歡,等回了蘇州,我帶你去集市看看。」聶瑄見她目不轉睛的盯著集市瞧的模樣,不由啞然失笑。
「真的?」貓兒懷疑的瞅著聶瑄,他會帶她去集市上逛?
「不過是帶你去看集市而已,有什麼好騙你的。」
「那說定了。」
當馬車離開集市之後,景色就開始單調了起來,貓兒一開始還興致勃勃的看著車外的景色,或者跟聶瑄說上幾句,可是漸漸的她就熬不住了,不知不覺就趴在軟褥上睡著了。聶瑄給她蓋好了毯子,拿起了一本賬冊看了起來。
大約過了大半個時辰,車外傳來澄心的聲音:「爺,快到了山下了。」
聶瑄放下賬冊,「貓兒,醒醒。」他輕拍著妻子的臉頰,「我們到了。」
「嗯哈——」貓兒聽了聶瑄的話,掩嘴打了一個哈欠,揉了揉眼睛,看看四周,馬車還在行駛。
聶瑄倒了一杯溫茶,慢慢的喂著她,「剛睡醒會沒力氣,所以我早點叫你起來了。」
貓兒喝了溫茶後,便清醒了一點。起身整理一下被她有點睡皺的衣衫,發現髮髻也有點鬆了,便散開頭髮準備重新梳一個。
聶瑄見了說道:「我幫你梳。」說著接過她手中的牙骨梳,幫她把頭髮全部散開,重新挽了一個髮髻,「東光寺那裡種了不少名花,一會我讓澄心采幾朵來給你簪。」
「名花?什麼名花?」貓兒對著鏡子看了看後面的發髻,很滿意他的梳頭水平,比她有本事多了。
「東光寺靠種牡丹出名。」聶瑄說道。
「牡丹?」貓兒想到前世看到的那碩大的牡丹花,種在盆裡欣賞是不錯,可是讓自己頭上頂了一朵碩大的牡丹花在路上走,想想那個情況,她不由滿頭黑線,「太大了,我可不要戴。」
聶瑄聞言啞然失笑,取了一頂蒙了青紗的小笠給她戴上,自己先跳下馬車之後,再扶著貓兒下了馬車。
「致遠,」貓兒問道:「這東光寺的牡丹花要出錢買嗎?」
「當然。和尚也要吃飯的。」聶瑄牽起貓兒的手道:「東光寺在山頂,馬車上不去,我們慢慢的走上去好了,這山上的景色還是不錯的。」
「好。」貓兒注意到這一路上還是有不少前來上香的人,不少是夫妻一起前來的。很多如同她和聶瑄一般,丈夫扶著妻子一起爬山,也有一些是丈夫袖手走在前頭,身後妻子提著一個裝滿香燭籃子跟在身後。
貓兒見了眾人手裡的香燭,回頭問聶瑄道:「致遠,我們的香燭呢?」
「到了寺廟,自然會有人準備。」聶瑄輕鬆的說道。
「人家宰的就是你這種冤大頭。」貓兒心裡嘀咕了一句,這寺廟裡的香燭有多貴,她前世陪著外婆上香的時候,已經領教過了。
「貓兒。」走了一段山路之後,聶瑄突然開口叫了一聲。
「嗯?」貓兒正看著一條蜿蜒盤旋的山泉,有點好奇那水能不能吃。
「三哥的賭債是我還清的,輸掉的店舖田莊也是我贖回來的。」聶瑄偏頭望著她。
「嗯,我知道。」
「三哥的賭債,雖沒有外頭傳的那麼多,但也花了點錢。」聶瑄苦笑了一聲,「可他畢竟是我親哥哥,就算沒有父親,我也無法看著他們一家連維持生計的銀子都沒有,所以我才答應父親把贖回來的店舖田莊全給了徹兒。」
貓兒一開始被他一番沒頭沒腦的話,弄的有些反應不過來,可略一思忖,就知道聶瑄是在跟她解釋,為什麼要幫聶珩還賭債。
「致遠,你的銀子都是你賺回來的,你想怎麼用就怎麼用,我相信無論你做什麼事,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再說你和三哥是親兄弟,打著骨頭連著筋,能幫他的地方,我們總要幫的。」她想了想補充道:「呃,但如果你感覺有什麼煩心事,你可以跟我說,我雖幫不了你什麼,可我能聽你說。」貓兒說到最後自己都糾結了,因為連她都不知道自己要表達什麼意思了。
聶瑄聽了她的話,靜默不語,貓兒安靜的跟在他身後,過了好一會,聶瑄突然開口說道:「好。」
「什麼?」貓兒茫然的抬頭。
隔著薄薄的面紗,聶瑄清楚的看到她一臉茫然,他眼底浮起了笑意說道:「你不是說我有什麼煩心事可以找你說嗎?我說好。」說著拉著她的手說道:「走,前面有個亭子,我們去休息一會吧。」
「好!致遠,你說那山泉可以喝嗎?」貓兒決定引開聶瑄的注意力,省得他老想著聶珩的事情。
「山泉?」聶瑄望瞭望那道被貓兒研究了很多時間的山泉道:「這我到不知道,你想喝山泉?」
「不是,我只是隨便問問。」貓兒搖搖頭。
「無錫的惠山寺石泉水號稱天下第二泉,等到了蘇州,我讓人取來,我們泡茶喝。」聶瑄說道。
「好!」無錫惠山泉她聽說過很多次,一直沒機會品嚐。
兩人走走停停,等爬到山頂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在貓兒的堅持下,兩人先上香過後,才在知客僧帶領下去用齋飯。他們的齋飯,是在一個清雅的小院子裡由僧人送上來的。貓兒又想起自己前世跟外婆出去燒香,中午在寺廟吃飯的時候那人擠人的場景,不由暗自感慨,果然還是跟著特權階級舒服。
「一會下去的時候,坐滑竿下去吧。」聶瑄說道,「走了一上午的路累了吧?」
「嗯。」她的確走不動了,「你呢?」
「我還行,不怎麼累。」聶瑄笑了笑,「東光寺的景色不錯,休息一會,我陪你逛逛如何?」
貓兒剛想說話,這時知客僧領著一個小沙門含笑走了進來,小沙門手裡端了一個托盤,幾朵粉色的牡丹漂浮在水裡,形狀小巧而精緻,「聶二老爺這是您要的牡丹。」
聶瑄示意他們端上來,兩名僧人將托盤擺在石桌上之後,就行禮離去了。聶瑄對貓兒說道:「這是東光送種出來的小牡丹花,據說只有主持才能種出來。」說著他選了一朵淡粉紅色的牡丹,用白巾拭乾水之後給她簪上。
貓兒又驚又喜看著這些漂亮的小牡丹花,愛不釋手,「好漂亮的花啊!」
聶瑄看著她欣喜的樣子,不由微微一笑說道:「喜歡可以帶兩盆回去養。」
貓兒聽了忙道:「不用了。我不會養花,養死了就可惜了。」
聶瑄聽了,不由笑著搖頭,兩人吃完齋飯,又逛了一圈東光寺。聶瑄對東光寺的歷史很熟悉,每到一處地方,他都能說出 那地方典故,貓兒聽得津津有味,直到聶瑄見天色不早了,才領著依依不捨的貓兒回家。
「若是你喜歡這裡,我們以後再來就是了。」聶瑄見她一臉不捨,不由安慰說道。
「嗯!」貓兒點點頭,牽著他的手,微微而笑,反正他們以後有的是時間。
等兩人回到聶家的時候,已經快二更了。原本回城的時候,就已經很晚了,聶瑄和貓兒肚子都餓了,聶瑄便帶著貓兒去了一間乾淨的大酒樓用了晚膳才回家,到了聶家的時候,已經都是深夜了。
「母親應該已經睡下了,我們還是明天去給她請安吧。」聶瑄說道。
「就讓人跟言嬤嬤說一聲好了,或許言嬤嬤還在等我們呢。」貓兒說著,先派了一個丫鬟過去給顏氏通傳一聲,省得顏氏不放心,又吩咐晚照備下熱水,兩人梳洗完畢就睡下了。
「貓兒。」睡前聶瑄輕輕的喚了一聲貓兒。
「嗯?」貓兒睡意朦朧的應了一聲。
「今天玩得開心嗎?」聶瑄輕聲問道。
「開心——」貓兒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感到聶瑄把她摟在懷裡,片刻之後,聶瑄在她耳邊低低的說了一聲,「我也很開心。」
貓兒聽了之後,嘴角一彎,徹底的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