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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林家謹玉》第45章
謹玉訴因意在非語

其實要林謹玉說,賈璉是個心裡明白的,輕重緩急也分得清,不過太過於要面子。在這個無恥的年代,自恃身份矜持著可能最後會把命都搭了去!王子騰想求情面還得裝模作樣的假作揖呢,賈璉明知賠罪卻仍安穩的坐在車裡。

這,就是差距!

角門吱一聲從裡頭打開,一行人黑沉著臉怒沖沖的站到門前,冷著臉不說話,抬著下巴瞧著榮國府的車馬僕從。

周瑞賠笑上前,「原來是富大哥,我們二爺來看你家大爺了。」

「不敢當,」林富根本沒正眼看周瑞,張雲李帆上前譏笑道,「呵,這是怎麼說的,看我家大爺,你們榮國府真好意思說出口!」

「就是,堂堂國公府第,欺負我家大爺年幼不成?我家大爺有功名有爵位,便是府上二太太仗著是貴妃娘娘的生母,也休想動我家大爺一根汗毛!」

「富哥,富爺,有話好好說,到底是親戚呢。」周瑞臉上的笑都僵了,此時天色漸黑,這林府不是寒門小戶,一條街住的也都是稍有身份的人家,這樣吵鬧起來如何是好?

「我倒不知道這是哪家親戚才能幹出的事!當初府上好說歹說接了我家主子住到你榮國府,沒想到卻是外頭和善,內裡藏奸!你們是明裡暗裡一套套的做出這些醜事來!如今倒怕被人知道了!」

這幾人林富自恃身份陰沉沉的站著不說話,其他幾人都是有些口齒的,此時七嘴八舌的說起來,賈璉扶著賴大的手剛下車便有再坐回去的衝動,賴大到底做了多年的大管家,上前喝道,「凡事,自有家中主子說話,你們在我家二爺面前如此吵鬧!是何道理!」

林富一擺手,見旁的圍了不少人過來,冷笑道,「咱們林家也沒請你們二爺過來!賴大管家倒是說說,你們二爺是為什麼來的!堂堂榮國府,有權有勢,欺負我家大爺年幼,送假燕窩不成,著薛家雇兇殺我家大爺,你們是思量著我們林家好欺負,還是眼紅我們林家基業銀錢!今天府上二太太還叫我家大爺為府上銜玉的公子去廟裡跪經祈福!」林富一口啐到地上,怒道,「也不睜眼瞧,我家大爺有功名有爵位,堂堂林家家主,你們也不拿鏡子照照配是不配!也不怕折了你家鳳凰的福壽!怎麼府上二太太今日沒打了我家大爺,倒要逼上門來欺負我們林家了!」

賴大真不愧姓賴的,喝道,「真是豈有此理,我家主子們好生供養林大爺林姑娘,如今倒有了不是,編出這些謊話來,你們愧是不愧!」賴大也是急了,他實在沒法子了,這話往大街上一嚷嚷就瞞不住了!如今只得死不認帳!

平安吉祥不愧是林謹玉一手調教出來的小子,當下兩眼一閉,撲通跪到地上嚎喪起來,大淚珠子吧嗒吧嗒的掉,「老爺啊,皇上老子也知道您的功績……如今留下大爺才十一歲,給人欺負了都沒處說理去……」

「沒見過這麼欺負人的……仗著宮裡貴妃娘娘……連親外甥都不放過……我家大爺哪兒得罪你們了啊,這麼喊打喊殺的……明火執仗的追上門來這麼鬧騰……真的沒法活了……」

「姓賴得你把話給我說明白了!」

「林富你給我閉嘴!」

賈璉暴喝,「都住口!林管家,你家大爺呢?」

林富一甩袖子,「璉二爺請回吧,我家大爺身上不好,剛請了太醫來,現在起不了身,怕不能招待璉二爺了!璉二爺,我雖是個奴才,以前跟著我家老爺也算見識過些,從沒見貴府這般,拿親外甥這般算計的!這些事,是真是假璉二爺自心裡清楚,假燕窩,縱奴行兇,至今日府上二太太張羅著要我家大爺為府上寶玉二爺跪經祈福,我家大爺不依,便要出手掌摑我家大爺,樁樁有證可尋!貴府勢大,我們惹不起也還躲得起!璉二爺既然來了,奴才也想代主子問一句,我家主子是哪裡不好了,倒讓府上視為眼中尖釘肉中倒刺!我家大爺在府上衣食用度花銷拋費,都是林家出的銀子,額外又給了府上二太太一萬兩銀子的拋費,到底是我家大爺哪裡得罪了貴府上?」又指著平安吉祥指桑罵槐,「嚎什麼嚎?人家宮裡有娘娘朝上有姻親宰相撐腰,咱們能怎麼著?不過是有一天活一天罷了!回府!關門!」

「林管家,不管怎麼說,我同謹玉是親兄弟,我有話跟他講,他身子不適,我更該進去探望,老太太也惦記著呢!」賈璉道。

林富頭都沒回,林府角門呯的一聲關得死緊,街上人指指點點,賈璉臉色蒼白,沉沉的嘆了口氣,扶著興兒的手上了車,默然回府。

林謹玉怕黛玉多心,便先去陪黛玉用晚膳,因主子們第一天回府用餐,廚下有心孝敬,十幾樣小菜做得很是精緻。

林謹玉笑道,「就我跟姐姐二人,倒做了這些菜,哪裡吃得光?」

林黛玉笑著指了幾樣菜,對微雨道,「這些拿下去你們吃吧,以後都按老例來就是了。我們這兒不用侍候,天冷了,別把菜都放得涼歪歪的。」

微雨福了一福,笑道,「謝姑娘賞。」紫鳶上前撤掉了幾碟,放到食盒裡。

瑪瑙進來輕聲稟道,「大爺,許先生陳先生和大爺的師兄楊大爺來了。」

「姐姐,你先用吧,我去看看,可能是先生聽到我們搬家的信兒,不放心過來的。瑪瑙,你去廚下張羅幾個小菜,我請先生師兄吃飯。」林謹玉說完馬上出去了。

許子文在林家住了多年,府中有頭有臉的都認識,林忠正在花廳陪著呢,見林謹玉來了起身行了禮,林謹來擺了擺手,笑道,「大管家去歇著吧,留下個小廝應著就是,我陪先生說說話。」

許子文穿了件個白毛狐裘,斯文貴氣,楊非語則是披了件銀灰色的貂裘,兩人臉色都不大好。至於陳景元,林謹玉就沒見他臉色好過,林謹玉作了揖,笑問,「先生可是聽說什麼了?」

許子文瞧林謹玉臉色不差,也稍放了心,道,「今天本來非語在我那兒說話,聽包子說你們府上同榮國府上鬧起來了,亂糟糟的也不大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陳景元同楊非語正襟危坐裝正經,其實也挺想聽點兒八卦,林謹玉冷笑,「今天不是找了個神婆給我二表哥看看嘛,說是我跟他命格相剋,本來搬出來就好了,二太太硬說讓我去給二表哥跪經祈福,我當然不會同意。我那二表哥聽說我與姐姐要回家住,神神叨叨的說了些話,我也沒給他好氣,他本就病著,不知道是被我氣得還是怎麼回事,請太醫煎藥的鬧了一場。二太太忍不住火找到我院裡去質問我,我與姐姐就搬出來了!大概是怕風評不好叫了璉二表哥來賠不是,臉都撕破了還賠哪門子不是!」

許子文嘆道,「你真是厲害,好歹也是你外祖家,何苦鬧得這麼僵?」

楊非語神情更是古怪,師弟啊,你跟榮國府沒仇吧?你這麼往死裡整他們為的什麼啊,輕聲道,「怎麼說那也是長輩家,雖說是榮國府不仁義,對師弟的名聲也會有影響的。」

林謹玉垂眸,肚子卻咕咕叫了起來。許子文搖頭笑了,摸摸林謹玉的頭,「還沒吃飯呢?」

林謹玉笑問,「先生陳叔叔和師兄吃了沒?我剛才吩咐他們預備席面了。這麼冷的天,該小酌兩杯暖暖身子。」

你還真有興致,許子文笑,「嗯,正巧了,一起用吧。」

……

這事兒,叫許子文講,他也做不出來,能指使下人奴僕把舅家表哥滿頭狗血的罵走。不過,怎麼瞧林謹玉也不是莽撞的人哪,許子文見林謹玉夾了一筷子鮮肉片在湯水裡一過,帶著幾分血水放進放了芝麻醬的白瓷碗裡,津津有味兒的吃掉。

本來寒冬臘月的,吃火鍋很對節令,不過許子文楊非語同時轉了方向,夾了道素淡的香菇菜心。

林謹玉先吃了個半飽才道,「本來我也沒想真撕破臉,這件事卻是不得已而為之。」

「真是好笑,誰還逼你了不成?」楊非語笑道。

「先生、師兄、陳叔叔,你們覺得皇上這人如何?」林謹玉問。

三人同時噎了。

林謹玉讚歎道,「我雖沒見過皇上,不過覺得皇上真是太不容易了。以前有忠順老千歲,皇上得忍著讓著,如今登了基,上頭還有個上皇敬著,這樣艱難,皇上硬是將上皇從丈二金剛供奉成觀世音菩薩,種種手段,當真了得!」

許子文咳了一聲,道,「在外頭不好這麼議論的。」

「我是先解說一下,你們又不會說出去。」林謹玉咧嘴一笑,「說起來,也是皇上給我的啟示,今日此舉,悉尊聖意而為。」

「皇上登基以來,尚未有大規模的人事調動,這些老的世家,當初站錯隊的還活得挺舒坦,當今皇上這麼能忍,可見對自己夠狠,對自己狠的人,一般對別人下手便得加一個更字,」林謹玉盛了碗湯給陳景元道,「陳叔叔,你當初沒做啥對不起皇上的事兒吧,你要是做了,還是坦誠交待吧,免得連累我家先生。」

陳景元瞪了林謹玉一眼,廢話真多。

林謹玉一笑,不為以意,「我對朝中的事不大知道,這事兒還是猜出來的,也不知道對不對?當初薛呆子買兇殺我,皇上把我爹的爵位賜給我,大家都覺得皇上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那就錯了。皇上此舉,並非要施恩於林家,意在表態,對一些舊世族的態度。皇上,已經準備好了,他,想動手了!」

林謹玉聲音很輕,陳景元手中的湯匙卻是一頓,楊非語同許子文也不再說話,林謹玉輕笑,「你們也知道我外祖家同忠順王以前很親近,賈史王薛,怕都跑不掉。我們只是剛從揚州搬來,若外祖家真心待我們姐弟,我倒還想提點他們幾句。偏是一昧欺負我年少,我此時不搬,更待何時?再說,現在鬧出去,丟得也不是我的臉!我若是不聲不響,他們四家勢大,真作鬼傳點閒話出去說我啥啥的,那時沒了主動權,才會落得一身腥呢。如今就是有人指責於我,也不會太嚴重,林家同榮國府,強弱一望即知,誰是誰非,薛呆子之前可是入了大獄的。再說,過幾年,還有機會讓我一辨是非曲直。真跟他們攙和到一塊兒,不只是我,怕要連累到先父。」林謹玉抿了一小口酒,臉微微泛著紅,「做皇帝的,也為難,聽到的看到的都是別人奏章上,口耳相傳的東西。我爹做了六年的揚州鹽政,現在一死百事空,偏榮國府是這樣不爭氣,誰知道皇上會不會多想呢?」

陳景元捏了捏手裡的碧玉杯,笑道,「你成天胡思亂想,王家家主王子騰可是當今宰輔,帝王心腹之人。」

「陳叔叔是有意考較我了,」林謹玉斜了陳景元一眼,笑道,「王大人為人謙慎,少見的能臣,說道句簡在帝心不為過。可是看王大人的職位,京營節度使遷九省統制再遷九省都檢點至如今內閣為相,四年三遷,人們都覺得這是帝王寵信,我卻覺得後頭三個職位加起來都比不上一個京營節度使!誰,做了這個位子,才能稱得上一個寵臣信臣。王大人,明升實降!」林謹玉輕聲道,「現在遠著,別人說榮國府仗勢欺人不仁不慈,日後再遠,罵得就是我忘恩負義了。他於我且無恩義,我自不用為他將林家賠進去。」

有話憋在心裡會睡不好,失眠多夢,今日林謹玉暢所欲言,一夜好眠。倒是其餘三人,輾轉反側,各有所思。

至於林謹玉,他為啥要說這些,誰知道呢?不是什麼事有它的意義所在,一個人想得到另一個人的信任,便得坦誠一些。他得罪了榮國府,無所相依,此時誰能庇護於他?誰肯庇護於他?

除了先生,還有一人曾向他拋出橄欖枝,只見過兩面便派人為他家修房子。楊非語是什麼身份,他不知道。可是這人能請到榮國府都請不到的好工匠,而且,這人對榮國府沒有善意。

這樣的人,才能結成同盟。

楊非語是個聰明人,施恩的手段潤物無聲,卻能幫上他的忙。他當然也要展現自己的誠意,你總要有些特別的讓人高待你一眼的東西,他才樂意繼續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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