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許玉琳正在與林謹玉閒說坊間奇事,還是有關賈寶玉的。
「聽人說是一個癩頭和尚到門口化緣,一見二表哥便跟二表哥說時候到了,搶了二表哥憑空消失不見了。還有的說二表哥是被和尚拐了去。」抓了一把新炒的瓜子,許玉琳邊嗑邊道,「再有說是二表哥主動跟和尚走了。你說這事兒多奇哪,外祖母他們又貼告示懸賞找人了,叫我說還是別這樣大張旗鼓,二表哥又不是小孩子,斷不會被人拐騙的。再說,人家拐他做什麼呢?若是綁匪,早找上門子要銀子贖人了,可都過去好幾天了都沒動靜,可見是二表哥自己或走或出家了呢。」
林謹玉見許玉琳嗑了一小搓瓜子仁兒在手裡捏著,想圖省事兒,直接過去拿現成兒被許玉琳一巴掌打了回去。林謹玉摸著自己被打紅的手背,皺眉道,「輕著點兒,真是一點兒溫柔都沒有。」
許玉琳白眼斜他,「你先給我溫柔一個再說。」
林謹玉只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嗨,外祖母他們還是收著些,沒聽說過哪家子剛抄完家,就今兒懸賞玉,明兒懸賞人的,哼,等什麼時候二進宮就不懸賞了。」
「二表哥不是俗人,早晚都得有這麼一遭兒。」林謹玉感嘆著,王夫人一生假慈悲,真是遭了報應,二子一女都沒能留住,可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倆人正說著話,就見香榧進來稟道:回大爺、大奶奶,二門傳話兒進來說賈府璉二爺來了。
倆人互相交換個眼神,許玉琳道,「你去瞧瞧吧,估計是有急事呢。」
林謹玉嘆口氣,無奈出去。
賈璉一身灰色綢衫,腰上紮著黑色緞帶,臉色有說不出的憔悴,眼角周圍竟有細細的紋絡出來,正在小花廳裡來回踱步轉圈兒,可見是極為心急。
「璉表哥。」林謹玉喚了一聲。
賈璉見林謹玉進來,忙迎上前一把抓住林謹玉的手腕,急聲道,「林表弟,老太太不大好了,想見你和林妹妹。」
林謹玉愣了一下,見他和姐姐?他們林家同賈家什麼時候有這樣深厚的交情了?
林謹玉猶豫的看向賈璉,賈璉露出企求的神色,嘆道,「老太太臨了就這麼個心願,表弟就當瞧在姑媽的面兒上吧。」
話到這份兒上,林謹玉也不好拒絕了,「那表哥稍等,我去換件衣裳就來。」
賈璉見林謹玉只是家常衣裳,倒也齊整,便道,「沒事,就這樣吧,現在講究不了這些了,你鳳嫂子去請林妹妹了,表弟先隨我過去吧。」
林謹玉只得叫管家備馬,帶上隨從與賈璉同去。
他們到的時候林黛玉也是剛到,扶著雪雁的手看了林謹玉一眼,小小的一間屋子除了流放的賈赦、神秘出家的賈寶玉不在,迎春探春也都來了,大家廝見過,生疏而又客套,仿若當年初來京都初進榮國府,透著一股子虛假的熱絡。
王熙鳳引著林謹玉、林黛玉到賈母床前,輕輕的喚了幾聲,賈母方睜開眼睛,看到林家姐弟時輕輕的嘆了口氣,眼珠兒轉向林黛玉,輕聲問,「孩子……好嗎?」
賈母已是彌留之際,林黛玉心中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兒,點了點頭,「挺好的,明年就能開口叫人了。」
「你有個好兄弟,是有福之人。」賈母似乎想明白了許多事,欣慰的露出不假掩飾的善意,「好好過日子吧。」
其實賈母的容貌變化不大,只是沒了之前安享尊榮的老封君的神彩,整個人都黯淡了,林謹玉思量賈母會對他說什麼,求他照應賈家?這次賈母卻讓林謹玉吃驚了,「謹玉,四丫頭好麼?」
「聽說惜春妹妹在西山出家了。」
「多謝你了。」最後一個牽掛放下,賈母慢慢的閉上眼睛,再未開口。
第二日,林謹玉便接到喪信兒,賈母去了。
林謹玉不喜歡賈母,就如同賈母不喜歡他一樣,他覺得賈母是紅樓夢中最大的一顆死魚眼睛,明明侵吞了林家的家產,還要擺出一副疼惜林黛玉的嘴臉,如果真的她真的還對林黛玉有一點感情,就不應該讓林黛玉成為一草一紙皆要賈家施捨寄人籬下的孤女。
他一直對賈家加以防備,沒想到初來京都,賈母便半點香火情都不留的開始算計林家。原書中林黛玉是孤女如此,而現在明明林家有了後人,她仍是視林家家產為囊中之物,坐視王夫人動手。
賈母心中還有對賈敏的情誼麼?
或許她用寶黛聯姻來表達對女兒的感情?
林謹玉一直不理解賈母,要多冷酷的心才能對自己女兒的遺孤下手。
賈母的喪儀並未大辦,依現在賈家的情形也沒必要打腫臉充胖子。林謹玉去弔唁了一趟,盡到禮數就罷了。
相信賈母也不希望靈前見到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