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流水今日
軒轅收起手中的描金紙扇,懶懶地倚在石壁之上,要笑不笑地側頭看著兩個神色不善的傢伙走了過來,一個打量著他片刻,唇角一彎,哼了聲:「好!」便拂袖離去。另一個默默抿著唇,秀挺的眉毛微剔,看著軒轅,眸光淡淡的,神情也是淡淡的,有如流水,若有若無的,飄渺地完全令人感覺不出他的存在,只要閉上眼,他的人就會不見了。
軒轅見他就這麼淡然地望著自己,不語,不笑,也不像在計量著什麼,只是漠漠地直視,微凜的目光有些懨懨,明亮的眸子清濛濛,雖是極深極黑,卻也極淡極淺,透明地什麼都容不入,什麼都印不下。
對著這樣的眸子,軒轅雙手不自覺地環抱於胸,忽然覺得身上有哪個地方痛了起來了。
真的是不明白,也無法找到,偏又確確實實地知道著,自己的身上有一處很痛很痛的地方。
——只是痛太久了,已經鈍了,平了,藏起來了,找不到了。
清清的眸子微微眨了一下,再一下,略微蒼白的唇畔,輕輕柔柔地,細細地,向上方微動一下。
只是一下,這一動,就像一顆石子,一顆投入湖中的石子,懨懨淡淡的神情在波紋中化開,浮上了個很少有人見到的笑容——非常特別,特別到當今天子最厭惡,最不想見到。
為什麼只有他才會有這樣的笑容呢?這麼令人厭惡的笑容!似諷似刺,若揚若褒,不過微微翹著,卻那麼輕蔑,那麼高傲,天下間,竟沒有一人、一事、一物能入得了這雙眼!
沒有!就是沒有!
帝王將相,功名利祿……縱是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喝令之下,千軍萬馬對戰沙場,血氣飛揚九宵……可是,在這種笑容下,都顯得那麼黯淡,失色到難堪的程度了。
還是不夠,還是不夠資格!就是無法令他另眼相看!
最早時,便是這個笑容,令他由成功的頂點品嚐到了失敗的滋味。
他就那麼值得驕傲嗎?!自己就那麼不堪嗎?!
軒轅有著很失敗的感覺。但他不會表現出來。他只是繼續笑著,笑著,更開心地笑著,笑得神采風流,流光盼影。然後,手中的摺扇『刷』地一聲揚開,目光柔和地回視,頰畔淺淺浮起一個酒窩。「昊的目光如此情深意重,可是會看得人家心頭亂跳,生怕失禮啊。」
夜語昊還是淡淡地看著,唇畔那一抹看得軒轅心頭滴血的笑容,也還是那麼令人生氣地掛著,微隱微現。眸子像一雙冰在雪山中的長劍,又冷又清又洌又銳,卻帶著淡淡的倦意。
軒轅一皺眉,眼珠轉了幾轉,也不知轉出什麼意思來,忽然逼近無帝,也不怕他身畔的千里凝魄。「你再這樣笑啊,我可是很快就會想起一些不該想的事……」
兩人近得鼻息互聞,臉頰上的熱量也都能感覺得到。夜語昊突然想起昨夜頸項交纏,心頭突然一亂,臉上還是平靜無波,所有的情緒都在表皮下一釐的地方被壓下了。
軒轅退開,再次打量著他的平靜,笑容褪去,目光逐漸亮了起來,明明烈烈,耀眼得可以當火炬了。但下一刻,他卻歪頭露齒一笑,掩盡眸中激烈,轉身向石屋內行去。
夜語昊看著軒轅終於回石屋之中,臉上血色一閃,突然咳出一口血來。瞧瞧左右無人,向著山腹深處行去。修長瘦削的身形依然挺得筆直,在暗夜中,無邊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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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回到室內,見柳殘夢又倒頭大睡,正在做他的清秋殘夢。便回到自己榻上,搬出棋盤,取了粒棋子,打向柳殘夢。
柳殘夢在夢中翻了個身,要巧不巧地避開了棋子。
軒轅笑。「柳兄自覺勝負如何呢?」
柳殘夢頭埋在軟枕裡,咕噥了聲。「未勝,未敗。」
軒轅在棋盤上佈局——珍瓏。
柳殘夢被加大力道的落棋聲吵得抬起頭來,托腮打量著他。
「再比一個時辰,他輸。」
軒轅還是一顆一顆地放著棋子。
「可是到最後,卻是我敗。」
軒轅夾起一粒黑子,思索著要放在哪。
「我現在才明白,你為何會想廢了他的武功。」
軒轅下子,黑子被吃,他悶悶不樂地看著柳殘夢。
柳殘夢冷笑。「因為不那樣的話,根本就贏不了他。」
夜語昊輸,是輸在體力無法持久。再清明的腦袋,身體不配合的話也是枉然。所以再比一個時辰的話,夜語昊會輸。
可是,真正敗了的,卻是勝之不武的自己!
「所以,和局不是很好嘛。」軒轅掃視棋盤,有幾分懶散地說著。「你不勝,他不敗,就這樣。」
柳殘夢的眼睛陰陰地眯了起來,原本便上挑的眼角,更向上了數分。
「原來軒轅兄想要的只是這種和局。」
「當然不。」軒轅再下一白子,霸道而堅定。「我不喜歡和局。」
——「如果不能勝,我寧可不要!所以要對戰,我就一定要勝!」他的目光在這樣說著。
「在下也不喜歡這種和局。」柳殘夢的聲音很平淡,淡地幾乎讓人感覺不出話中的殺意。
「可是我喜歡啊。」軒轅忽然棄棋大笑。「我不喜歡看到他輸在別人手下。」所以他插手,因為他知道夜語昊一旦分心,柳殘夢勝之不武敗之有辱,以他自持的性子,是斷不會繼續拼下去。
柳殘夢順手接下軒轅拋來的棋,手腕微震,消去棋上的力道。「軒轅兄想以一敵二,逼在下與帝座聯手嗎?」
軒轅掂了掂手中棋子,看著柳殘夢,眼神淡淡帶笑,瞳孔卻收縮,尖銳地如同一把燃燒的劍,利不可擋,勢不可抑。他唇邊溫溫的掛了個笑容,輕輕吐字。「不可能。他不可能,你也不可能。」
柳殘夢默然不語。
「柳殘夢啊,帝王之座是全然的無情無義,意氣之爭是無用的東西。你們的意氣卻是太盛了。」軒轅低眉垂眼在棋盤上推演著風雲,神色忽然又變得安祥起來。「你告訴我,你是為了什麼才想爭天下?」
柳殘夢忽地大笑。「在天子面前談爭天下,在下有幾條命也都不夠用的。軒轅兄,你就莫要拿在下尋開心了。你無聊,心情不好,那是你的事,莫連累了我!在下要睡去了。」
軒轅推開棋盤,嘿聲冷笑。「朕心情不好?!真真笑話!」
柳殘夢本要再次睡去,聞言拿起一旁的杯子,倒了些水進去。「軒轅逸,這就是你在幹的事。」
軒轅瞪著杯子,一語不發。
「瞧,想要得到月亮是多麼容易的事情。只要你拿著杯水,隨時都可以將月亮帶在身邊。」柳殘夢晃著杯子,笑得殘謔。「可是,真正的月亮,你是一輩子也摘不到手!」
軒轅收緊手,發現手心有點熱,有點濕。他笑。
「摘不到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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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腹內除了石屋內那一湖寒泉之外,還有著好幾處的溫泉,依地勢溫度高低,各有不同用處。屋後有三池大溫泉,是供眾人洗漱用的。常年的熱騰騰,乳煙直冒,茫茫然間仙氣十足,泡在其中,熱辣辣的水流簡直像從周身毛細孔中流進流去,滑來滑去一樣,薰得人騰雲駕霧,快要飛昇。
在石腹高處,還有另一池溫泉,面積不大,頂多只有數丈方圓,溫度也不高,頂多與人體皮膚同溫,泡上去就那樣不冷不熱,一點感覺都沒有,地勢又是偏高難上,因此少有人來此處,倒是浪費了這一溫脈。
其實這溫泉也不是沒人來,至少夜語昊就是。他不喜歡熱,太熱的東西容易讓他不平穩。他需要冷靜,也喜歡冷靜。但他又受不住寒。因此搬來山腹之後,倒是來了好幾次。
泡在水中,不溫不寒,浮浮沉沉間,病勢好了不少,胸口也不是那麼痛。他乾脆放鬆身子,藉著水力在池中載浮載沉。只剩一個腦袋飄在水面上,想著些模模糊糊,正常時絕對不會想的事情。
彈彈指,擊出一個水花,又一個水花。他突然睜開眼,眉毛微剔。
「鬼鬼祟祟可會有失你的身份,軒轅。」
水氣濛濛中,一身錦衣的軒轅自霧氣中逐漸清晰,到了池邊,停下。
「你果然是連這種時候也不忘操縱千里凝魄。」
夜語昊瞧清了他的臉。有些失笑,又有些啞然,輕咳了聲。「真是……不可思議。」
「沒什麼好不可思議的,我有時也是會有意氣之爭。」軒轅不在意地擦過頰上長而深的血痕,沾了一手血,探入池中洗手。
夜語昊眉毛微動,打量著軒轅,除了袖上的血跡和頰上那道又細又長又血流不止的血口,倒看不出有什麼重傷現象,便嘆了口氣。「柳殘夢下手還是太輕了。」
軒轅攪動著池子裡的水,冷笑。「你自是希望我的傷越重越好。可惜天下能傷得了我的,已越來越少了。」
夜語昊掃了他一眼,不說話。對於軒轅身手的可怕與心機的狡詐,與他數度交手的自己最是清楚不過。天下間能傷他的人已是屈指可數,而能敗他的人,卻是再也沒有了——曾經自己是有機會的,但那只是曾、經!
軒轅收起濕漉漉的手,眨著眼。「這水,好像沒有硫磺的味道。」
「的確沒有。」夜語昊知道此事瞞不過這兩人,因此也無意隱瞞。
「果然如此呢。」軒轅聳肩點頭。「我總覺得不對,這種地方不可能有溫脈的,按照地勢走勢,此處與周圍七座山是同一地脈,何獨此山變成世外桃源,卻原來是萬年溫玉的作用。」
「當年先祖帶領數千手下萬里避難,無處可居,只有以人力逆天,尋此絕境,在地底水脈之處埋以萬年溫玉,令水流一易為溫泉,借水流走勢,更變此山隨近的土壤。窮三十年之力,方成此世外桃源。說來有此成就,還得感謝令先祖了。」夜語昊想起無名教始祖避難之辛,創業之艱,心下不忿,語帶諷刺。
「好說好說。」軒轅笑咪咪地打哈哈,開始脫鞋,脫襪,脫外外褂,脫裡衣。
夜語昊的聲音像被堵住了一樣,好半晌才問出一句不是廢話的廢話。「你幹嘛?」
「洗澡啊。」軒轅說得理所當然。「跟柳殘夢打了一身汗塵,不洗怎麼成。」抬眼看了夜語昊一眼,笑出一口整齊的牙齒。「反正你身邊的千里凝魄意念之間就可以制住我。你又在擔心著什麼?難道——其實你是希望我對你怎麼嗎?」
夜語昊瞪了他一眼,決定提前上岸,不想跟這傢伙『袒誠相對』。
軒轅滑下水,對水溫不滿地咕噥了聲,「你是第一個傷了我的人。」
夜語昊手按在池邊,正要起身。
「第一個給我帶來失敗感覺的人。」軒轅笑嘻嘻的,潛下了水。這水池雖不大,卻挺深的,尤其池心,深達十丈。
夜語昊皺眉,停下動作,從散佈水中的千里凝魄感受軒轅的行蹤。
『嘩啦——』軒轅從池中心冒出頭來,一臉的水珠直淌而下,笑得像個淘氣的,正想著要怎麼搗蛋的孩子。抹把臉,又爬梳下頭髮,他豎起食指,噓聲道:「我記下了你了。」
「可是,你卻不肯記我。」微微一笑,再次潛入水。
夜語昊再次皺眉,心下卻微有不安。軒轅逸自我成性,根本就不會去顧及周圍人的眼光,任性起來沒有人能勝得過他,再不正常的事,他臉皮一厚,就沒什麼幹不出。平日裡以理性克制之時,尚可以道理計之,一旦瘋狂起來,誰都不知他會有什麼舉動——便是他也不能,不然就不會有數次之敗。
還是早早制住他算了。就算被取笑也無所謂,勝過這不知來去的危機。才想著這,水花四濺,軒轅在他身前不及一尺之處冒出,眸中閃著熾亮而古怪的光芒,雙手伸出,將他困在池邊。「我好像說過,我下次會脫光了再過來的。」
夜語昊目光下轉了一圈,靜了下來,冷漠地看著他。
「在想千里凝魄為什麼失效是嗎?」軒轅笑得有點得意。任何人能勝過千里凝魄都該感到得意——因為它是無帝的心血之作,蠱毒混合,傷人於意念,是天下間最古怪而可怕的毒藥,範圍遍及十丈,便是制住無帝的穴道也是無益之事——只要他還清醒著。
上次紅袖以各種藥材混合,化去了千里凝魄的毒,令夜語昊受制。從那之後,他就更加小心,將蠱母換成了蠱中之皇的鳳翅蠱,而且他可以確定,軒轅身上沒有塗,也不可能帶著任何一種藥品,為何千里凝魄會再次失去作用呢?
軒轅笑著欣賞了夜語昊的面無表情,突然一指點中他的軟麻穴。「真傷腦筋,你太乖了我也不敢放心。」
夜語昊心下一沉,想到上次被制住之後的事,臉色微白,腦中極力思索這次該如何脫險。「軒轅,你待要言而無信?!」
軒轅開心地撫摸著他平滑的肌膚,隨著水波流動著,俯下頭附在他細嫩的耳垂畔笑語晏晏。「我說過我一天一個承諾的。除了當面對著你與柳殘夢所立,我任何一個承諾都是可以打折扣的……這事你該清楚才對。」
而當日定賭約時,他的承諾是對著日君所立。夜語昊驚覺自己的失策。而軒轅隱忍了這大半個月,也是為了化解自己的戒心。
「君無戲言。」
「怪了。」軒轅笑著咬了口耳垂,輕輕舔著,重重咬著。夜語昊臉色一變,也不知是痛是癢。「你們承認我是天子嗎?」
倒吸口氣,夜語昊突然紅了臉,對軒轅向下探去的手簡直是咬牙切齒。「軒……軒轅,你不該忘了一事,你上次中了我的……九幽索魂時,我在針上做過手腳。」
「所以我才乖乖地拋下國事,陪著你們賭博啊。」軒轅放開一直扶著夜語昊的手,失去支撐的力道,他的上半身就懸倒在池邊。粗糙不平的石面刺在腰際,比不上他心頭憤怒帶來的痛。
「那你不想要解藥了。」強自忍下喉間的喘息。
軒轅雙手滑過昊的胸肌,皮膚光潔細膩,水滴滾動之處,益增其瑩白,有如玉質雕成,盡態極妍,卻觸手冰涼——縱是玉,亦是寒玉。用指尖觸撫著他胸前小小的乳頭,點一點,彈一彈,皺眉沉思道:「是想要啦。」看著敏感的肌膚在拔弄下繃得緊緊的,硬硬的,眼睛一亮,俯下身含住,用舌尖纏繞,又用牙齒拉扯噬咬,因此說話也有些含糊起來。「你廢話真多……」
夜語昊喘息著閉上眼,不想再與他說話,也不想再看他一眼。無法拒絕的事他一向不願白費力氣,反正……這種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有些後悔,早知道第一次經驗會是這樣,他上次就該先找個女人再說。
如果武功沒有被軒轅廢了的話,根本沒有人能制得住自己的……冰冷的心頭,瀰漫起一絲冰冷的懊悔。
「怎麼,真的不說話了。」軒轅分開他修長的腿,手往上探,挑逗地握住了他的下身,或輕或重地滑動著,指腹和指節輪流摩挲把玩。他的身形輕顫,不知是敏感還是憤怒的原因,舌尖都咬破了,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來。
「軒轅……你為何要這般折辱我!」
「這要問你啊!」軒轅忽然手一重,狠狠地握住了他的脆弱之處,他痛得一顫,身子被軒轅拉下,沉入水中,嗆了幾口水,卻連掙扎的力道都沒有,心下恨極,胸口憤怒地快要裂開一般。
一雙手托住了他下沉的身子,將他提上來。長髮被水勢撩亂,垂了一臉,也無法抹去,嗆出口中的水後,眼前一片模糊,只聽得軒轅沉沉的聲音。「你又為何總是不將我放在眼內呢?」
長髮被拔開,軒轅的眼睛就在眼前,明亮,凜冽,還有著憤怒。七情不動的憤怒,一直掩在最下層,不願讓人見到,不願承認的憤怒。
真是怪事,自己都還沒憤怒,他這折磨人的還生氣做甚。夜語昊忍不住想笑了。笑容才剛彎起,軒轅的手有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聲音低得有點痛。「不許笑!不許你再這樣笑了。」
怎樣的笑?夜語昊有點想找鏡子照照看。不過,只要能傷害到軒轅,他是不遺餘力。才不在意那雙越收越緊越要人命的手,繼續笑,冷冷地,懶懶地笑著……笑得無法呼吸……笑得心痛無力……笑得眼前一片黑暗……
突然頸上的力道鬆開了,突如其來的氣體與消失時一般難以忍受,氣體倒逆,他忍不住嗆咳出聲,身體微顫,喉間的血都要咳出來了,卻也不覺得呼吸比平時貴重多少——如果就這樣停住呼吸,或許也是件好事吧……
溫熱的唇移了過來,瘋狂地咬噬吸吮,他閉上眼,覺得舌尖探了進來,卻無力也無意去抵擋。腦海有點昏沉,不知是不是被水和空氣弄暈了頭腦。模模糊糊的想到了前天晚上,軒轅也是這般失禮。
整個人被壓在池畔,感覺著軒轅的身體很熱,比這溫泉的水還熱,每一寸肌膚都貼在一起,磨蹭著,糾纏著,滑動著。
「呀——!」中斷的呻吟之聲痛呼而出,另半聲卻被堵在喉嚨裡,死死壓住。他僵著身子閉緊眼,不想看到軒轅得意的臉——痛恨的人在自己身上得到滿足,這點他最是無法忍受!
「好極了……」軒轅喘息地笑著,將身子向裡更挺進些,乾澀卻火熱的內壁緊緊收縮擠壓著,在水波漾漾中,有著銷魂蝕骨的飄然之感,滿意地嘆息了聲。「比想像中……還好呢……」
夜語昊發覺自己的身子已經能動了,卻是一片虛軟,即掙不開,也掙不脫,手指雖已能動用暗器,可是現下這般狀態……他痛苦地嘆著氣,咬住牙,雙手貼在身後的土壁上,努力放鬆身子,避免受更大傷害——他一向是冷靜的,知道如何作才是最好的……縱使是現在這種情況,縱使這作法是他最痛恨的。
「這才對……」軒轅喘笑著,身子稍稍退出,又向上一頂,看著昊眉間微微一顫,抽動地更用力了。「你一向都是這樣的……」左手從昊的腰間移上,撫在他因痛苦而蒼白卻又咬破一抹紅痕的唇上,食指探了進去。「忍人所不能忍……」攪動著他柔軟的舌頭,不讓牙齒咬合。「沒心沒肝!」
低低地喘息著,不想睜開眼,昊舉起兩手拔開軒轅的左手,下半身卻被他撞擊得更激烈,整個人都隨之抖動起來,不適合的感覺讓他輕聲吐吶著,眉毛微鎖,即清益淒,凜然中又是媚然,厭厭的,秀秀的。軒轅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只覺越來越無法控制好自己,將他的腿掰得更開些,幾乎是掛在自己肩上衝刺,極盡瘋狂,心下也是一般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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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
……
「睜開眼啊!!」為所欲為地律動著,軒轅的聲音卻被壓得極低,低得有點不祥。如孤鷹,又似孤雁。夜語昊在一片昏眩的混亂中,終是不明其意,不自覺睜開了雙眸,印上軒轅汗濕的臉。
汗水一滴滴滴下,劃過眉睫,帶著性慾的俊美,軒轅目中有著得意的喜色,而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身體突然變得熱了,敏感了起來,原本只是痛苦忍受的進入,變成另外一種忍受。雙唇微張,氣息急促地根本就無法克制,他雙手顫抖地掐緊了背後的土壁,想抓住任何一樣東西來支撐著自己,他任十指陷入土沙之中,不住翻攪,心下驚恐起來。
「你……又幹了什麼?!唔——」再次壓抑下忽如其來的快感,身體卻不由自主的痙攣著,收縮著,軒轅快意的喘息聲證明了他帶給他多大的快樂,更是氣惱。但此時此刻,他已無瑕計較此事,只想在軒轅那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重的侵入,將失去的重心重新找回來,不可以順了他的意,真個陪著他銷魂。
「休想。」軒轅也快笑不出了,融合身體與心靈的雙重快感早已超出他的算計,最初時計畫要在此時打擊昊一事也付諸流水,他一手握住昊半挺起的火熱,挑逗它完全堅硬,雙唇也舔咬住昊胸前的突起,讓他隨著自己一同沉淪。
「咿……」自牙縫間抽著冷氣,昊的身子不住地打顫著,昏眩的感覺越來越重,那是種魔鬼的快感,越痛苦,越快樂,越快樂,也越痛苦。他再也忍不住,雙手飛快地抵在軒轅胸前,左手中不知何時夾著一枚銀針,便要刺入軒轅的身體右側期門穴。
軒轅空出的右手飛快地抄住了昊的兩手,在這種情況下,兩人的反應都還是一流的,不過瞬間,便對上幾招,但昊因為身體姿勢不適,情急出手,未得先利,終還是被扣住,壓在頭頂之上。
身體與身體間的互動越來越快,喘息之聲越來越急,昊差點呻吟出聲後,猛地咬住唇,死命地壓制這狂亂激情。軒轅左手離開他的下身,托住他的腰臀,抬起頭,喘笑地將臉壓下,用力吻住他的唇,硬是想在他唇間擠出一聲呻吟來。
「……」
「……」
「該死……放開我!!」昊突然尖銳地抽息著,再也控制不住,自由的右手按在軒轅肩上,卻不知是拒還是迎,死死地捏緊,捏得指骨都白了。「放開……啊!」
聲音至此,再無一句可成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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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無力地躺在岸邊,迷惘地看著上方,卻是一片漆黑,怪石猙獰,有如巨獸,隨時都會撲下來……真是貪婪。
移開放於額上的手,夜語昊迷離而脆弱的眼神隨著手的挪開而消失。眉目凜冽,氣勢高傲,又是不可一世的武林帝王。他站起身,厭惡地看著身上紅紅紫紫的瘀痕咬痕,又掃過那一池方方受辱過的溫泉,彎腰拿起一旁早已準備好的衣物,一件一件細心穿好,不想留下任何一絲痕跡。
軒轅早已走了。他走前,似也有些受到刺激,連話也不說一句就離開。這實在不是他的為人,簡直像是在逃避著什麼似的。不過夜語昊也無心去管他了。
梳理好頭髮,還有閒情撣了撣衣角上的塵埃,他練習微笑,練習著等下要怎麼笑。唇角的弧度,眉眼的弧度,都得想好,不能讓人看出來自己受過怎麼樣的打擊。
身體還是很燙,手很冰。他終於成功地現出與以往一般的笑容,甚至連心情都變得開心起來了。他再次看一眼水池,眸光淡淡的,笑容冰冰的,然後,他轉身離開。
轉過第三個石柱,旁邊有通往下方的石階。夜語昊正要轉過去,突然,他的腳步凝住了,笑容凝住了,連心都要凍結了。
那裡,依倚著少女,一身紫衣,無法動彈,淚痕斑斑,下唇咬得都流血了,琉璃的眼波中有的是憤怒和悲傷。
是文書,一向對自己敬若天人,信賴崇拜的文書!夜語昊臉上血色盡失,怔在那裡,也像被點了穴道一般,動彈不得
——方才的一切,都被聽到了吧……
五步之差,天涯之遠……
好一會兒,夜語昊才被上了發條,木然地走了過來,銀針一閃,解了她的啞穴。
「你怎麼會在這?」
文書雙唇顫抖,為自己心目中唯一支柱所受的侮辱而憤怒,憤慨,憤恨,啞穴雖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啊?!」夜語昊突然失控一般大吼著,雙手重重地撞上了石壁,血痕直流。
文書的淚又流了出來。「對不起,是我,是我帶他過來的……」她痛哭著,哽嚥下勉強把話說完整,在方才那難耐的一個時辰中,她一直恨著自己,恨著老天爺,悔不得時光倒流,她縱是死也不會為軒轅帶路,連累著他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他是那麼高貴,那麼驕傲,那麼超然於物外,卻不得不處身於紅塵俗流。留在紅塵中已經是委屈了他了,如今還受到這種待遇。她心頭的悔恨,一輩子也理不清。
夜語昊臉色白得發青,青慘淡淡的,似是要透明了一般。他在石階上坐下,舔舔手背上的鮮血,搖了搖頭。軒轅,原來你是如此想要羞辱我,你明明識得路的,卻故意找人來帶路,就是為了找證人,讓人聽到我的醜態嗎?甚至動用迷情之藥。我的驕傲讓你這麼看不入眼嗎?那你呢,你的驕傲又何嘗稍遜於我?!你傷了我一次又一次,那是各誑機謀,輸贏由人,我未曾恨你,但你不該將我當孌童看待,將我尊嚴折地……夜語昊咬著牙,喘不過氣來,看著一盤快到終點的棋局又起變化,心頭滴血。
忍人所不能忍……沒心沒肝……真是好評語啊……
站起身,看著文書。文書清淚不斷,亦回望著他。「帝座,殺了我吧。此事不需要第三個人知道。」
要殺了她嗎?夜語昊沉吟不語,心下百轉千迥。
「……好。」他終於乾淨俐落地回答,自文書腰際抽出匕首,手起刀落,決不遲疑。
斷髮一縷一縷地墜於地上,幽幽的,細細的,綿綿致致,如少女糾纏不清的心。
「孟德亦曾割發代首。本座留你一命,不過是要你鞠躬盡瘁。」銀針閃動,中庭穴立解。冷眼看著少女因血液不暢摔在地上,他淡淡道:「你須為我辦上十件大事,才有去死的資格。」
文書喘息數聲,拭去眼角的淚珠,在極短的時間內,控制住自己所有的感情。她知道,從這刻開始,她再也不許感情用事了。無論無帝下了什麼命令,縱使是比死還難過的事,她都會忍辱偷生,完成它。
她一定要做滿十件大事
——雖然,無帝很可能不會讓她做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