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衛斯理系列013:地心洪爐》第9章
第八部:置身在地心之中

  因為我們都覺得自己責任的重大。

  如今,知道地球將在二○八三年發生大危機的只有我們五個人——我們五個人確知這是事實。

  如果我們將這個消息宣揚出去,那麼只有兩個可能。

  一個可能是:根本沒有人相信,以為我們五個人是瘋子在說瘋話。

  第二個可能是:人類得悉地球的壽命,只有一百年的時候,便引起一場瘋狂的暴亂,世界末日的來臨,將便已積聚了一些文明的地球人,回復到原始人似地野蠻!

  我們不能將這消息再傳播出去,我們也不能聽憑世界末日的來臨。

  因之,我們只剩下了一條路:挽救這個危機。

  要憑五個人的力量來挽救這樣的一個危機,幾乎是沒有可能的事。然而,有著那些設備,使我們五個人都有信心。

  傑弗生教授說過,空中平台上的設備,可以使地殼壓力增加,使地心的熔岩噴發出來。而我深信在那個冰洞之中,另有一套設備,是可以控制熔岩噴發的方向和地點的。

  照藤清泉博士的意見,地心熔岩最好的宣洩地點,應該是在北極冰島附近的海底,那麼只要我們找到那個冰洞,學會了使用冰洞中的設備,我們的目的不是就可以達到了麼?

  我們並不需要將地球內部的熔漿全部洩出來——事實上也決沒有這個可能我們只消洩出極小部份,使得地殼的壓力,不直接加於熔漿之上,那就至少可以使地球又安然渡過幾百年了。

  好一會,傑弗生才首先開口:「我相信,衛斯理你一定肯參加我們的工作了?」

  這時,我對傑弗生的人格已不再懷疑,雖然當他這樣問的時候,我的心中想起過一些事,那些事便是我初和他見面時,他為甚麼會給我如此惡劣印象的問題。

  但其時,我正為那兩個星球人的高貴行動所感動,覺得我們每個人也都應該有高貴的品格。同時,強烈的責任感壓在我的身上,使我對我所想到的一切,只不過略想了一想便拋開,沒有進一步去想。

  我點了點頭:「是,我願意參加這項工作。」

  傑弗生站了起來:「我們歡迎!」其餘三人,都鼓起掌來。這場面未免太戲劇化了,我連忙道:「行了,我們該如何進行?」

  傑弗生轉向我:「我仍然是這件事的領導者,衛斯理,你不反對罷?」

  我道:「我當然不反對,你分配工作好了。」

  傑弗生道:「藤博士,羅勃,你們兩人留在空中平台上,由藤博士掌管磁波壓力增強儀,羅勃則負責和我們聯絡,接受和傳達我的命令。」

  藤博士和羅勃‧強脫兩人,點了點頭。

  傑弗生轉向我和張堅:「兩位朋友,我們去找那冰縫,那冰洞,找到了之後再說,你們可有甚麼意見麼?」

  我和張堅同聲道:「當然沒有意見。」

  傑弗生道:「好,那我們就該走了。」他領先走了出去,我們跟在後面,走到了屋子後面,那裏有好幾艘海龜形的飛船停著。

  傑弗生和我們,一齊上了其中的一艘,傑弗生坐上了駕駛位,檢查了一下儀器和通話、電視設備,飛船便已騰空而起,迅速地飛去。

  傑弗生一面駕駛著飛船,一面道:「衛斯理,我們先飛到你跳下海的地點,再貼地向前低飛,那樣就容易找到那冰縫了。」

  我同意道:「你這辦法不錯。」

  飛船飛行的速度,快得驚人,而攝影角度可以任意調整的電視攝影器,所攝到的東西,反映在電視螢光屏上,可以使我們清楚地看到四周圍和天上、地下一切的情形。

  不一會,飛船便已慢了下來,我們可以看到下面蔚藍的海。我想起自己跌落海中的情形來,那時,我豈能想像總有一天,我會和傑弗生坐在同一艘飛船中,和平相處,同做著一件事?

  飛船的速度不但慢了下來,而且已離海十分低,向前飛著,是順著海流向前飛出的,不多久,我們便已經在冰原上面了。

  一望無際的冰原,看來是如此地單調,我絕對無法辨認出這裏是不是我上次登岸的所在,因為冰原上有的只是冰和雪,而冰和雪看來都是一樣的,絕無記號可資辨認的。

  飛船慢慢地向前飛,我和張堅都留心地注視著電視的螢光屏。

  突然,張堅道:「轉左,這裏的積雪有著輕微的波紋,向左去,可能有冰縫。」

  傑弗生連忙使飛船向左轉去。

  幾乎是飛船才一轉過,我們就看到了那一道深不可測的大冰縫。

  張堅當真不愧為南極探險家,他在南極的光陰並不虛渡,他對南極冰原的深刻了解,便是旁人所萬萬不及的。傑弗生拉了一個槓桿,飛船便直上直下地向下,降落了下去。

  那種高速度的下降,真使我擔心飛船在冰層上碰成碎片,但是飛船在停到了冰上之後,十分穩定,甚至沒有震動。我們三人一齊下了飛船,傑弗生急不及待地問道:「可就是這冰縫麼?」

  傑弗生的問題,我沒有法子答得上。

  不錯,在我們面前的,是一道極深的冰壑,可能就是我上次掉下去的那一道,但也可能根本不是。因為我上次跌進冰縫,是被旋風捲進來的。而且這道冰縫極長,就算是那一道,要找那個冰洞,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所以我呆了半晌,沒有回答。

  傑弗生像是知道我甚麼難一樣,他回到了飛船中,不一會,便帶著一具如同小型吸塵器也似的儀器,走了出來:「不要緊,我們可以用這具電波探測儀,沿著冰縫慢慢地走。如今所說,冰洞中的一切,包括那具電視機在內,性能既然都十分完好,那當然會有電波發出來的,儀器一有反應,我們便可以知道那個冰洞的正確地點,可沿索而下了。」

  我們一齊沿著那道冰縫向前走著,我們是緊貼著冰縫的邊緣走著的,幾乎一失足,便有可能跌下去。我們不時向下望去。

  冰縫的下面,閃著一陣陣奇異的青光,彷彿那下面便不是人世間。

  事實上,冰原上的荒涼,單調,的確已不像人世了,而冰縫下面,更帶著詭異的氣氛。我們沿著冰縫,走出了很遠,傑弗生手中的儀器,發出了「嘟嘟嘟」的聲音來,他的面上現出了極度高興的神采:「這裏,一定是在這裏了。」

  我伏了下來,我也看到了那股繩索,那股曾救過我性命的繩索,我也肯定地道:「是這裏了,你們看到那繩索沒有?」

  我記得我由這條繩索攀上來的時候,繩索上所結的堅冰,被我弄碎了的,但如今,繩索上又滿是堅冰了。

  傑弗生和張堅兩人,也都看到了那股繩索。我道:「我先下去,你們跟在我的後面,要小心,冰是滑得幾乎把握不住的,如果一跌下去,那就甚麼都完了。」

  傑弗生道:「當然,你最先下去,也最危險,因為任何一個人一失手,必然將你也帶了下去了。」

  我吸了一口氣,慢慢地攀下冰縫,握住了那股滿是堅冰的繩索,在雙腳還未曾鬆開時,我道:「在迅速向下滑去的時候,不用怕,因為在繩索的盡頭處,有一個大結,是足可以將我們的下滑之勢阻住的。」

  他們兩人點著頭,而我話一說完,雙腳一鬆,雙手握住了冰繩,人已迅速地向下滑了下去,下降的速度,越來越快,冰縫的情形,和我上次落下的時候,並沒有甚麼分別。

  可是我卻感到,這條繩索,好像不是我上次攀援的那一條!它比上次那條長得許多,這上下,我應該已在繩索盡頭的結上止住了下滑之勢了,但是如今的那條繩索,卻還未到盡頭。

  我心中泛起了一股寒意,希望那是我的記憶有誤,我向下看著,我心中的懷疑,不消一分鐘,便已經有了確實的答案。

  我的記憶力十分好——這正是不幸之極的事情:這根繩索,並不是我上次滑下的那根。

  這根繩的盡頭處,並沒有一個大結!

  我如今的下滑之勢,幾乎是和從高空落下的勢子,沒有甚麼分別的,加速度的結果,使我下墜的速度快極。

  當我看到那繩子的末端,並沒有那樣一個大結之時,我離繩子的盡端,大約還有二十公尺左右。我立即發出了一聲大叫。

  我一聲大叫,在冰縫中,蕩起了驚人的回聲。

  我一叫之後,我離繩子的末端,已經只有十公尺了。

  我身子猛地一屈,雙足用力在結滿了堅冰的繩子上一蹬,那是爬繩的技巧,雙足一蹬之後,繩子一曲,下落之勢子便可以止住了。

  但是,這根繩子之上,卻是結滿了滑溜溜的堅冰的,我雙足在繩子上一蹬,並沒有能使繩曲起來,我的腳滑了開去。

  這一來,我又向下落了五公尺。

  那接下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是我的生死關頭,我實是沒有再多考慮的餘地,我猛地張口,向繩子咬了下去!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一咬,竟可以如此有力!

  繩子上的堅冰被我咬穿,我的下落勢子,也陡地停住,我的牙齒疼得難以忍受,當傑弗生的雙腳,踏到我頭頂的時候,我的牙齒,像是要離體而去一樣。

  接著,張堅也滑下來了,他的雙腳,踏在傑弗生的頭上,我出不了聲,只是盡我的力量,取出了小刀來,刮去了繩上的冰,等我的雙手,牢牢地抓住了繩索之後,我才鬆了口。

  我喘了幾口氣,張堅和傑弗生也用和我同樣的方法,穩住了身子。

  我們三個人,像是一串魚也似地呆在繩上。

  我回答他:「我們找錯地方了,這條繩的末端沒有結,我們差一點全跌下去了。」

  傑弗生補充道:「衛斯理在千鈞一髮之際,咬住了繩子,救了我們。」

  這時候,我才感到滿口鹹味,原來我口中,全被冰割破了。我苦笑了一下,道:「我們快設法上去吧。」

  張堅道:「可是,探測儀卻證明這下面有著電波發出,探測儀會騙人麼?」

  我向下面望去。

  剛才,當我滑到繩子盡頭的時候,我的全副心神,都放在如何止住下滑的勢子這一點上,並未曾注意列冰縫再向下去,是甚麼樣的情形。

  這時我才低頭向下看去,我可以看到冰塊的反光,在我們腳下,竟已是冰縫的底部了。而冰縫向前延展出去,在前面不遠處,好像有燈光在透出來。就算不是燈光,那一定也是某種會發光的東西,目前光芒反映在冰上,現出奇幻的色彩來。

  我們這時鬆手落下去,那是不會受傷的,但如果剛才以那麼快的勢子滑跌下去,卻一樣會沒有命。我道:「我們下去看看。」

  張堅首先點了點頭:「好,我攀下過不少冰縫,但到冰縫之底的,卻還是第一次。」

  我屈起了身子,手一鬆,我的身子,便向了下去,由於我早已屈起了雙腿,所以使我的身子變得有彈力,落地之後,立時一躍而起,張堅和傑弗生兩人,也落了下來。

  我們向著那有光發出的地方走去,冰上十分滑,我們都各自滑跌了好幾次。

  那種感覺是十分奇妙的,試想想,置身在數百公尺厚的冰層之下,四周圍全是閃耀奇麗光采,水晶也似的堅冰,這豈不是奇妙之極。

  當我們還未看到發光的究竟是甚麼東西之際,我們已看到了那個冰洞。

  那冰洞比我比上次到過的冰洞還要大些,但是卻空空洞洞的。而且,在冰洞的中心,另一個深不可測的地洞,通向下面去。

  在那個地洞之旁,放著一艘小型的飛船。

  傑弗生攀在飛船的艙口看了看,轉過頭來:「這艘飛船是完全可以用的,我們可以坐這艘飛船,飛出冰縫去。」

  我望著那個深不可測的地洞:「我們何不坐這飛船,沉到地洞之下去看看?」

  張堅立即贊成我的提議,我們三個人,擁進了飛船,由傑弗生駕駛,飛船的性能果然十分好,它在向上騰起了幾尺之後,立即從地洞中降了下去。

  我們的眼前,立即一片漆黑,傑弗生一調節著電視裝置,使電視能見度調整到最遠。

  可是電視的螢光屏上,卻仍是一片漆黑!

  我們一直向下降著,飛船中有著記錄下降深度的儀器的。但我們卻看不懂,因為我們不知道究竟已降到甚麼深度了。

  過了幾分鐘,傑弗生轉過頭來:「根據我的估計,我們至少已下降七萬公尺以上了。」

  我吃了一驚:「那麼,我們豈不是要直降到地心中去?」

  我本是無意識著的,但傑弗生卻大聲道:「對了,這個地洞,一定是直通地心的!」

  張堅緊張得有些口吃起來:「這……怎麼可能?地心是熔漿,不會噴出來的麼?」

  傑弗生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卻覺得,我們繼續的下沉,一定會到地心。」

  我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是說,我們可能到達熔漿中心?」

  傑弗生苦笑道:「請原諒我,這世上沒有人到過地心,我也沒有法子想像,當我們到達地心的時候,究竟是甚麼模樣的?」

  張堅嘆了一口氣:「我在南極那麼多年,只知道南極唯一的活火山,是埃律勃斯山,如果能通向地心的話,想來也應該從埃律勃斯山的噴火口下去,卻不料竟在這裏!」

  傑弗生一面駕駛著飛船,一面在許多鈕掣上移動著他的手指。

  我吃了一驚:「教授,如果你不明白這些鈕掣是甚麼用的話,最好不要亂按。」

  傑弗生道:「我想,這艘飛船應該有燈光可以發出的,如果飛船能發出燈光的話,我們就可以看清楚我們是置身在甚麼地方了。」

  我恨道:「那當然,但如果你按錯了掣——」

  我才說到這裏,傑弗生教授已向著一個白色的掣,按了下去。

  我和張堅在旋地一怔之後,我們都呆住了!

  本來是漆黑的電視螢光屏上,這時,突然之間,出現了奇妙之極的顏色來。我實在難以形容那麼多,那麼絢麗的顏色,那使我們如同置身在一隻巨大無比的萬花筒之中。

  每一種顏色,都閃耀著光芒,而紅的、綠的、黃的、紫的……許多許多光芒在一起閃耀,那種感覺之奇妙,實足以令得任何人瞠目結舌。

  我們呆了並沒有了多久,傑弗生先生才首先驚嘆道:「天啊,這……全是寶石,全是結晶體最完整的寶石,全是最純精的寶石!」

  的確,那裏全是最純精的寶石,從飛船下降的速度來估計,這樣的寶石層,至少有一公里那樣厚,接著,寶石層過去了,我們在電視螢光屏看到的,是赭紅色的岩石,赭色很深,像是乾了的豬血。

  赭紅岩石層更厚,在那種岩石層中,間或有大顆大顆深藍色的寶石。

  突然,岩石的紅色在增加,赭色在消退,直到岩石變成了完全的紅色,從電視螢光屏出現的那種紅色,將我們三個人的面都映得紅了。

  越向下去,紅色便越淡,岩石層的顏色在轉變,起先是變成橙紅色,後來是橙色,再後來,是金黃色、金色,金色之中更帶有白色,到後來,是一片白色,我們的眼睛已不能逼視螢光屏了。

  傑弗生教授喃喃地道:「那是接近熔化鋁的所發出來的光芒,我敢打賭,那一定是鋁!」

  鋁本來是地球上蘊藏量最豐富的金屬,在接近地心部份,大量的鋁蘊藏著,倒也不是不能想像的事。

  但是,鋁的熔點極高,如果那種灼白的光芒,是鋁近熔化時所發出來的,那麼我們飛船之外的溫度,至少超過攝氏一千度了。而我們在飛船之內,卻又並不覺得如何之熱。

  再接著,眼前突然又黑了下來。同時,我們也聽到了一種異樣的聲音,傳了上來。

  那種聲音,實是十分難以形容,乍一傳入耳中的時候,像是有一頭老虎在遠處吼著,漸漸地,在怒吼著的猛虎,不止是一頭,而變成了十頭、百頭、千頭、萬頭……等到我們的心神,全皆為那種震吼聲所驚懾,而變得目瞪口呆之際,虎吼聲已經絕對不足以形容那聲響了。

  我記起了我在那冰洞中,當電視上出現如熔爐中心般的烈火之際時我聽到的聲音。

  我們的確是在通向地心,的確是的。

  我忍不住叫了起來,可是不論我叫得多麼大聲,我都無法聽到我自己的聲音。

  因為那種轟轟發發的聲音,已經掩蓋了一切,使得所有的聲音,全都掩沒了。

  我向下指著,做作手勢,但傑弗生和張堅兩人,顯然是緊張過度了,他們甚至看不到我在做手勢。

  接著,電視螢光屏上,便出現了灼亮的一點。

  那一點極小,在螢光屏上看,只如一個針尖。但是它小如針尖,它亮的程度,卻使人睜不開眼來。

  那一點灼亮的點,在漸漸變大。

  而電視螢光屏上可見的其他地方,也在漸漸地變亮,那是一種紫紅色,像是一塊鐵被燒紅了之後,慢慢地冷卻時的顏色。

  越向下去,紅的顏色也越是顯著,而小型的物體,看來也已不像是固體,而是膠狀的物事,我們還發現,在洞壁處,像是有很厚的一層透明的東西擋著。

  因為我們已看到,在顏色越來越紅之後,洞壁上的物體在流動,但是卻並不向外溢出來,那當然是有東西在擋著這些膠狀的熔岩了。

  我們三個人都知道,我們是將接近地心了,如今我們可以說已在地心之中通行。這個洞,無疑是綠色星球上的人開出來的。

  那艘飛船,當然也是可以耐高熱的物質所鑄成的,因為這時,我們處身之處的溫度,可能高至攝氏幾十度,但我們卻仍然不覺得熱。又過了五分鐘,四周圍已漸漸地成了一片灼白,我們之中,沒有人可以睜得開眼來逼視,到後來,電視螢光屏下發出來的光芒,使我們閉上了眼睛。

  我雙手亂摸著,摸到了一塊玻璃片,那是一塊黑玻璃片,我將之放在眼前,再睜開眼來,我眼前是一片奇異的,翻騰著的火!

  雖然隔著一塊玻璃片,我的眼睛,在一分鐘之內,仍然感到刺痛。

  我將玻璃片交給了張堅和傑弗生,他們兩人輪流著看了一會,我向傑弗生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飛上去。

  因為我們這時,可以說已經置身於地心之中了!

  地心像是一隻碩大無朋的洪爐,我們的飛船雖或可以在這個熔爐中自由飛行,但是總是冒著許多危險的,而且,那種灼亮的光芒,使我們沒有可能進一步看清地心的情形。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我們再在地心中耽下去,也沒有多大的意思了。

  傑弗生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也就在這時,我們看到了一根如同壘球棒也似的東西,懸浮在空中。

  那根像是壘球棒也似的東西,分明是一支電視攝像管,那當然也是我在那個冰洞中之所以能夠看到地心情形的原因。

  我們又看到,在那根電視攝影管之下,是一塊深藍色的大結晶,我們仍可以看到下面翻流著的熔岩。

  那一大塊結晶,將熔岩擋住,使它們不會噴發出來。

  這時,我們對人類的無知,和那綠色星球上人科學之進步,不禁生出了無限的感嘆來。那個綠色星球,只派來了兩個「人」,便能夠將地球像麵粉團似地由心擺弄。旁的都不去說它,單是這一個直通地心的深洞,地球人不知要過多少年才能夠做得到,而那塊藍色的透明結晶,究竟是甚麼東西,地球人在短時間內,只怕也絕難研究得出來。

  我們使飛船停在那一塊結晶上,調整著電視的畫面,使我們更能夠看清地心熔岩在地心滾翻的情形。身臨其境,更感到這的確是地球的大禍胎,實難想像當地球地殼的壓力增加,地心熔岩受不住壓力,而全部噴發出來之際,會是甚麼樣的可怕情形!

  那當然是真正的世界末日了!

  我們並沒有停了多久,傑弗生教授垃起一條操縱桿,飛船向上升了上去,我們經過了下來時的各地層,又到了寶石層中。我當時的估計,寶石層約有一公里厚,但這時飛船向上飛去,寶石層的厚度,大約在三公里左右,過了寶石層,便是各種隕石結成的岩層,再是以十公里計的橄欖石、花崗岩層,以及各種岩石所構成的地殼。這些岩石層,我們在下去的時候並未看到,因為那時我們未曾亮著飛船四周圍的照明燈。

  等到在電視螢光屏上,又出現青森森的冰層之際,我們知道,我們又在冰縫中了。我們三個人都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冰層雖然陰冷可怖,不像人世,但當我們經歷過接近地心邊緣,面對著那種發出驚心動魄的聲音之後,冰冷的冰層,看來便顯得十分親切了。

  我們出了冰層,在冰原上停了下來。另一艘飛船,仍靜靜地停在一旁。

  我們出了那艘小飛船,舒了舒手足,傑弗生到那艘大飛船上去了一會,我和張堅則在冰原上徘徊著。

  不到兩分鐘,傑弗生的聲音,便傳了過來:「衛斯理,你到過的冰洞,距離這裏,約有十七公里。」

  我們看到傑弗生話一說完,便出了飛船,忙同聲問道:「你怎麼知道?」

  傑弗生笑嘻嘻地道:「那是我剛才看到那枝電視攝像管之後產生的靈感。你說那冰洞中的電視接收機還是完好可用的,那麼,在攝像管和接收機之間,必然有著極微弱的電磁波聯絡,我已經利用探測儀,找到了那個冰洞的準確位置了。」

  張堅忙道:「希望真的正確,若是再跌下冰縫去——」傑弗生走了過來,在張堅的肩頭上,用力一堆,冰地上十分滑,那一堆,推得仰天跌在地上。

  如果不是張堅長期在南極生活,懂得怎樣跌在冰上,才不致於受傷的話,這一交可能已跌斷了他的手足了。可是傑弗生卻並不去將張堅扶起來,他只是「哈哈」地笑著,情形很有些反常。

  我呆了一呆,走過去將張堅扶了起來,張堅望著在狂笑的傑弗生,面上也露出大惑不解的神色來,搖了搖頭道:「他太高興了!」

  傑弗生當然是太高興了,才會這樣失常態的。

  但是,我不禁在心中自己問自己:他究竟是為了甚麼而高興成那樣的呢?

  傑弗生笑了好一會,才道:「我們有了這艘小飛船,連地心都到過了,還怕會跌下冰縫去嗎?」

  張堅道:「那你也不用將我推得跌在冰上的!」

  傑弗生又大笑起來,道:「來吧,我們快到那冰洞上去吧。」

第七部:外星人的一封信

  人類就算登陸了火星,而仍然不能設法防止一場風暴的話,那等於是一個西服煌然的人,腹中因飢餓而在咕咕叫著一樣。

  藤博士頓了一頓,見沒有人再反對他的話,才繼續道:「我到了這裏,立即致力研究,我發現這裏的資料,幾乎能夠準確地預測每一次地震將要發生的時間和地點!」

  「而且,來自別的星球的人提出了一個理論,說地球遲早會毀滅的。」

  藤博士的話,顯然連羅勃也未曾聽到過,因為他也睜大了眼睛。

  藤博士續道:「地球最大的危機,本來是在於它的自轉速度會減慢,慣性力減去摩擦力和太陽吸力,使地球的自轉慣性消失,那就像是旋轉一隻球,球總會停下來一樣。

  我插言道:「我知道,在最近兩千年中,地球自轉,每一轉慢了零點零零八秒,也就是千分之八秒,要使地球停頓,那要過上幾十萬年之久。」

  藤博士道:「是的,可是另一個危機,可以說已迫在眉睫了。」

  我們都不出聲。

  藤博士的面色,變得十分嚴重。

  他道:「熱漲冷縮的原理,是人人都知道的。地球本來是一團熔岩,後來,表面漸漸冷卻,形成了地面、岩石,而地心之中,還是熔岩。

  「地層逐漸加厚,那是熔岩冷卻所形成的,同時,它也形成一種壓力,壓向地心的熔岩,地心熔岩受著強大的壓力,總有一天,它會受不住壓力,而作大規模噴發——到那時,地球就分裂了,變成無數個小的星球。我們的地球,可能也就是不知多久之前其星體在一次這樣的爆裂中產生出來的。」

  我們都不出聲。

  藤博士將一個十分深奧的問題說得十分淺顯,我們都可以聽得懂。

  藤博士停了好一會,才沉聲道:「根據這裏的資料,這樣的大爆裂,會發生在二○八三年。」

  羅勃叫了起來:「二○八三年,那裏只有一百多年的時間了,這不可能的。」

  藤博士道:「不錯,地球上沒有一個人想得到這一點,但是我相信這裏的計算資料。」

  我們都不出聲,這分明是一件誰也意料不到的事情。地球上的人,從來也未曾想過自己所住的地球是一個大禍胎,地球的毀滅,並不是來自其他星球的撞擊,而來自自我爆炸!

  藤博士繼續道:「有一件事是十分奇怪的,那便是在這裏有一份報告書,是估計地球人科學進步的程度的,據這份報告書估計,到了二○八○年,人類便發現這個危機,而從那時起,人類便會傾全力防止這個危機,人類將可能達到目的。

  「這份報告書未曾發出去,我們也不知道目的何在,我更不知道那在這裏建立空中平台的太空人,這樣詳細的研究地球,目的何在。」

  傑弗生教授插言道:「他們的目的,十分明顯,那是要在二○八○年人類明白這個危機之前,便使危機成為事實。換句話說他們要在二○八○年之前,將地球爆成碎片,毀滅地球上的一切生物!」

  我瞧著傑弗生,心中開始在想:難道我將傑弗生的為人弄錯了麼?難道他並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種壞蛋?他所講的一切,全是實話麼?

  我的腦中,亂得可以。

  傑弗生像是知道我的心中在想些甚麼一樣,直視著我:「我們在這裏研究了幾年,已經可以操縱其中的一些儀器,在許多儀器中,最重要的是一具可以產生出巨大力量的磁波儀,地殼加於地心的壓力,本來是以每平方公尺一千七百萬噸左右,但是在使用那具磁波儀之後,卻可以使壓力加大十倍!」

  藤博士接著說下去:「如果再有別的儀器配合的話,這樣大的壓力,使地心熔岩隨時突破地殼,向外噴射出來,也就是說,可以由心所欲地毀滅地球上的任何角落,或是毀滅整個地球。」

  我吸了一口氣:「那麼,這幾年來,你們所做的工作是甚麼呢?」

  藤清泉道:「我們已初步掌握了那具加強壓力的磁波儀,但是我們略為加強壓力的結果,總是在南極的海底,發生地震。這本來是十分理想的事情,讓地心的岩漿全部在南極的海底宣洩出來,那麼所謂危機,也就不復存在,地球也可得救了。」

  傑弗生接了上去:「但是,不斷噴發的岩漿,將使南極的冰層融化,那時,地球的表面上,將要形成不堪設想的泛濫!」

  我呆了片刻:「那你們在尋求甚麼呢?」

  傑弗生道:「我們在找一個地心岩漿噴發的地點,並不需要地心所有的熔岩全都噴發出來,只要噴出極小的一部份,幾萬分之一。在地殼和地心熔岩之間,就有一個極小的空隙,那個小的空隙,又可以使地球安全幾百年,到那時,人類一定有辦法可以挽救自己的星球,或者乾脆放棄地球,遷移到別的星球上去居住了。」

  張堅攤了攤手:「那你們還在等甚麼?」

  傑弗生苦笑了一下:「根據藤博士的意見,地球上最適宜地心熔岩宣洩的地方,是在冰島附近,洩出的熔岩,可以在冰島的附近,形成一個新的島嶼,但我們卻沒有法子做到這一點,因為我們不能由心控制地心熔岩噴發的方向,我們又不敢太加強磁波壓力,怕熔岩在別的地方噴射出來。」

  傑弗生講到這裏,轉頭向羅勃望去:「羅勃是南極冰原研究的專家,我們在這裏的資料中,得知波士頓將發生一次大地震,我們想挽救這場地震,想將這場地震轉移到南極來,但是我們又不知道南極冰層的具體情形,我們只好在那樣緊急的情況下,將羅勃請了來。結果我們挽救了波士頓,而由於羅勃的幫助,南極的冰層,也未曾全面碎裂。」

  他苦笑了一下:「只不過由於行事太急,使得和羅勃同機的人都罹難了。」

  我心中暗想:看來我是不能不相信傑弗生的話了,因為平心靜氣地來看,他的確不像是一個背叛地球的人,他關心地球的命運遠在我們之上!

  傑弗生又道:「我本來一直以為我們不能由心控制地心熔岩噴射的地點,一定是來自別的星球的人,沒有做這一項研究的緣故,但是如今我才知道了,一定是除了這空中平台之外,另有一處地方,放置有別的儀器,而還未為我們發現之故。」

  我的心中,猛地一動,我想起了那個冰洞,和冰洞中的已死去的怪人。

  我知道傑弗生的估計是對的。

  但是我還是問道:「那麼,你是為甚麼忽然有了這樣的想法呢?」

  傑弗生道:「那就是這場意外了。」

  我問道:「甚麼意外?」

  傑弗生道:「便是毀去了史谷脫探險隊基地的那場意外。」

  這件事,張堅對我說過好多坎,我始終不明白是甚麼意思,直到如今,我仍然不明白。

  傑弗生不等我開口發問,便道:「我在你的帳篷外,捱了你的打,我的心中自然極其懷恨,當我置身於飛船之際,我不斷地咀咒著要毀去整個基地,結果,事情真的發生了,地火熔岩穿破了冰層,噴發了出來,毀去了基地。」

  我仍是不明白:「那是甚麼意思?」

  傑弗生道:「很簡單,我的思想,變成腦電波,被電子人所接收,電子人接到了命令,他們之中的一個便去使用某一種儀器,使得地心的熔岩,在指定的地點,噴發出來,所以我說,這空中平台以外,一定還有令一處地方,是和這裏相仿的。」

  我道:「那並沒有意思,你可以用你的思想,命令電子人,將地心熔岩,在冰島附近噴發的。」

  傑弗生笑了起來:「這本來是再簡單也沒有的事情了,但是你,朋友,卻困擾著我的思想,我必須先要你明白我的為人。」

  我聳了聳肩:「其實,一個人的品德是怎樣的,時間長了,自然可以弄清楚的。」

  我這樣說法,無異是在說我以前對傑弗生的認識大有錯誤,傑弗生聽了,顯得十分高興:「我們不但可以使地球沒有毀滅的危機,而且還可以使人類獲得永久的和平。」

  我懷疑地問道:「這怎能夠?」

  傑弗生道:「如今,世界各國正拼命地製造殺人的武器,可是不論甚麼武器,能夠和地心熔岩的噴發力量相比擬麼?我們掌握了地心熔岩噴發的力量,便是最有力的武器,可以制裁好戰成性的侵略家!」

  我吁了一口氣:「這就是你所說的用彈簧刀指嚇夜行人的政策麼?」

  傑弗生笑了一下:「你的記性真好。」

  我道:「好了,現在你的思想不受干擾了,你可以快些用你的思想來命令電子人行事了。」

  傑弗生道:「快甚麼?我們有將近一百多年的時間哩。」

  我道:「我們中國人有一句話,叫著夜長夢多——」

  我才講到這裏,還未曾來得及解釋「夜長夢多」的意思,忽然聽得外面,傳來了一陣十分奇怪的聲音,那一陣聲音,極其難以形容。我連忙一躍而起,拉開了門,傑弗生也已躍到了門前。

  我們一齊向門外看去,傑弗生面色蒼白,高叫道:「天啊,這是怎麼一回事?」沒有人能回答他,因為沒有人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只見到門外,橫七豎八地躺滿了電子人。

  而在銅面罩之內,有連串的火花迸射,一種奇怪的,聽來如同金屬爆烈的聲音,正從電子人的身內發出來的。

  我忙道:「傑弗生,你快令他們恢復正常。」

  傑弗生連連搖著手:「不行,不行了,你看不見麼?所有的電子管都碎裂,成了廢物!」

  等他這句話出了口,聲音、火花,都已經停止了。

  羅勃在我和傑弗生之間,衝了出去,提起了一個電子人,銅面罩落了下來,飄出了一大蓬金屬碎屑,和一股焦臭的氣味來。

  我望著傑弗生,道:「你可曾『思想』過要這些電子人毀滅麼?」

  傑弗生一面搖著頭,一面連聲道:「我怎會?我怎會這樣做?」

  我道:「那麼一定有外來的力量,使得這些電子人毀滅的了。」

  張堅忽然叫了起來:「糟糕,駕駛飛船的是電子人,我們能夠離開這空中平台麼?」

  傑弗生苦笑了一下:「要離開空中平台是十分容易的事情。但是還有誰有能力,使地心的熔岩,在冰島附近噴發呢?」

  我看到傑弗生極度沮喪的神情,對他不禁十分同情,忙道:「不必灰心,我們可以努力。」

  傑弗生揮著手:「那不是我們能力所及的事情,努力也是沒用的。」

  我笑了一下:「譬如說,我知道那另一個控制的所在地呢?」

  傑弗生望著我:「你這是甚麼意思?」

  我將我跌在冰海,在冰原上掙扎,發現那個冰洞的經過,說了一遍。

  傑弗生大叫了起來:「天,你在電視螢光屏上看到的,一定就是地心熔岩了!」

  我呆了片刻,回想著當時的情形,當時我所看到的畫面,和聽到的聲音,那像是使我置身於一隻極大的洪爐之中!

  地球上當然不會有那麼大的洪爐,要有的話,那就是地心。我真難以設想,那種綠色人是以甚麼方法攝取到地心熔岩,翻騰燃燒的情形的。

  羅勃則帶著懷疑的眼光望著我:「你說他們,那兩人像綠色人,是呼吸氯氣的?」

  我道:「我不能肯定是不是氯氣,但是那一種暗綠色的氣體,有著怪味,比空氣重。」

  羅勃嘆了一口氣:「我們的見識實在太淺了,這兩個綠色人,來自何處?」

  我又拿出了那張捲成一卷的相片來道:「他們自然是來自這個星球的,你看,幾乎一齊全是綠色的,除了綠色之外,便沒有別的顏色了。」

  同時,我自貼身的衣袋中,取出了那張紙來:「這是我從那兩個怪人中的一個手上取下來的。那個人至死還握著這張紙,可見它一定十分重要,傑弗生教授,那上面的奇異文字,你看得懂麼?」

  傑弗生教授接了過來:「我看不懂,在我看來完全是一樣的符號。到了電腦翻譯機中,譯出來的意思,是完全兩樣的,我們可以立即將這張紙上的怪文字翻譯出來的。」

  他講到這裏,略停了一停,揚了揚那張紙,道:「根據我的經驗,這張紙上的文字,譯成英文之後,可能有一千字左右。他們是高度文明的生物,他們的文字也比地球人進步得多,一個符號,可以代表著許多許多的意思。」

  張堅道:「那我們先將這張紙上的文字翻譯了出來再說,或許上面所寫的東西,有助於我們了解這些人也說不定的。」

  張堅那時講這幾句話,當然只是一個臆測,但想不到牠的話卻是真的,那張紙上所記載的一切,當真有助於我們對綠色人了解。

  當時,我們跟著傑弗生,來到了另一間房間之中,那房間中,有一其中型電腦。

  傑弗生按動了幾個掣,電腦上許多燈,便不斷地閃耀了起來。

  傑弗生回過頭來,對我道:「這裏幾乎永不斷絕的電源,就是這個空中平台,也是由一種來源不明的電力所支持著的。這種電力,是無線傳送的,來自海面,我懷疑綠色人在海中建有發電站,無線傳電的方法,地球上也知道,但還只是在實驗的階段。」

  他一面說,一面將我的那張紙,塞進了一個十分狹小的孔中,那張紙立時被捲成了一卷,輸送了進去,各種排列著的電燈,閃耀得更是迅速,令人看得眼花繚亂。

  不到兩分鐘,在另一端,已有紙條自動伸了出來,紙條上全是小孔。

  那和我們常見的電腦文字一樣,將長紙條塞入電腦附設的電動打字機中,打字機的字鍵,不斷地跳動,英文字出現在紙上了。

  我們幾個人,一齊湊到了打字機之旁,去看已譯成了的英文。

  那是一封信。

  因為一開始,便是稱呼,稱呼是:人,地球人。

  「或許你們永遠見不到這封信,或許你們能夠見到,我們也是人,但是來自一個十分遙遠的星球!——講出我們的星球的名稱,對你們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地球人對地球之外的事,知道得太少了,銀河系已是你們天文知識的極限,而我們的星球,離銀河系的邊緣,還有七百萬光年的路程,你們難以想像吧!」

  我們幾個人面面相覷,這的確是太難以想像了。

  「我們星球的歷史遠較你們為久,因之我們的科學,已發達到了遠遠超過你們的程度,我們使用空間飛船,就和你們使用腳踏車一樣普遍,我們的生活過得很愉快,高度的文明,使我們幾乎想要甚麼就有甚麼,這種生活正是地球人所夢想的。」

  「但是我們也有不安的地方,那是我們發現了在遙遠的地方,有一個星球,上面也有生物,而且這種生物的科學正在突飛猛晉,總有一天,他們會像我們一樣,也會發現我們。使我們感到憂慮的便是你們,地球,和地球人。我們絕不嗜殺,但我們知道地球人是嗜殺的,所以我們只有先毀滅地球。

  「我們兩個人,奉派前來地球,這是一項單獨執行的命令,即使是我們,也無法在那麼遙遠的空間中保持聯絡——我們的科學水平還未曾達到這一點。我們奉命在毀滅地球之後,再回到自己的星球去,我們是坐一隻極其龐大的飛船來的,在進入地球的大氣層後,我們將空中平台自飛船中移出來,在平台上,有著一切設備。

  「我們利用地球上的磁性相抗相吸的原理,使空中平台停留在磁性極強的南極上空,我們裝配好了電子人,開始搜集有關地球的資料。不久,我們便發現,要毀滅地球的最好方法,便是加強地殼的壓力,使得地球內部的熔岩受不住壓力而爆炸,那是最徹底乾淨毀滅地球的一個方法。

  「我們兩個人,循著這條路走著,我們的工作進行得十分順利,我們已可以由心控制地心熔岩的噴發,我們第一個試驗地點,是美國的舊金山。

  「這是我們第一次試驗,也是我們最後一次的試驗。我們的長程電視設備,使我們如同身歷其境地看到了舊金山大地震的慘狀,和地震發生之後,人們哀號痛哭的悲苦。

  「我們是有高度文明的生物,在我們的一生之中,根本已沒有『殺生』這件事,我們在自己的星球上,互相之間,相敬相愛,快樂融融,享受著寧謐和藹的生活,但我們在地球上,卻製造死亡,這使得我們兩人,深受良心的譴責!」

  我們看到了這裏,又不由自主抬起頭來,互望了一眼。高度文明的生物,一定有著高度的「良心感」,這是一定的事。

  我們又繼續看著自動電腦打字機的捲轆上所升起來的紙張上的文字:「如果我們停止這樣的行動,我們將無以對我們自己的星球,如果我們那樣做,那麼我們實在是不能做下去,我們絕對沒有法子再做下去,我們不能毀滅地球,因為在地球上的人,其實是和我們完全一樣的,地球人的嗜殺,可能是進化還未達到高度文明的階段,過上幾千年,你們有可能會覺得戰爭的愚昧和殘酷,有可能不再熱衷互相殘害。

  「我們於是有了決定:我們犧牲自己。我們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那樣,我們便可以不必繼續再殘害地球人,也不必愧對我們自己的星球了。」

  當我們看到這裏的時候,傑弗生教授喃喃地道:「偉大偉大,這是何等偉大的人格!」

  藤博士沉聲道:「我相信他們兩個只不過是普通人,竟能有這樣高的操守,他們的確比我們進步!」

  那封信還沒有完:「根據我們的統計,地球本身,在二○八三年,將有一個大危機,所以我們在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之際,將一切全都留了下來,希望地球人能夠發現我們留下的設備,來挽救地球。我們所留下的電子人可以接受極微弱的電波指揮,地球人中必有人的電波是會和這種微弱的電波頻率相適應的。

  「如果有這樣的一個人,那麼他便能指揮電子人,但是我們也作了防範,那便是,當那個人腦中所想的,並不是挽救地球,而是為了他一己之私,想命令電子人去操縱地心熔漿的噴發時,那麼他的腦電波的頻率,便會起極微程度的改變。

  「這種改變,使電子人接受了一次錯誤的命令之後,所有的電子管便全部爆裂而失效,但願這樣的情形不會出現,又願這樣的情形雖然出現,但是卻沒有人受到傷害。」

  傑弗生教授突然嘆了一口氣,「衛斯理,我實在太慚愧了,當我捱了你的打,而心中暴怒之際,所想的只是要毀滅探險隊的基地,卻不料這樣一來,便毀了那些電子人了。」

  我苦笑了一下:「根本是我不好,我打了你,能怪你發怒麼?」

  傑弗生連連嘆息。

  那封信已近尾聲了:「人,地球人,祝你們好運,能夠逃過二○八三年的那場劫運。我們星球派我們來毀滅地球,實在是多餘的,因為當地球人的文明,進步到能夠發現我們存在的時候,地球人的性格,一定變得和我們同樣的善良,絕不會進攻我們,而只會像添了一個兄弟那樣的高興!」

  信末的署名,譯出來的只是沒有意義的拼音,那種拼音是十分難讀的,而且音節極多,我寫出來也沒有甚麼意思了。

  我們讀完了這封信,每一個人的心頭都十分沉重,各自坐了下來,一聲不出。

  我在冰縫深處的冰洞中所看到的那兩個看來如此醜惡可怖的怪人,卻原來是有著如此高貴品格的星球人。他們奉命來毀滅地球。但是他們的良心卻受到譴責,使他們自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不但如此,他們還留下了一切設備,使得地球人能夠挽救地球的大危機——因地殼的壓力增加而導致地心熔岩迸發的大危機。

  他們更好心到了唯恐這些設備,陷入了野心家的手中,因此在傑弗生的腦電波因為強烈的自私感和復仇感之下,頻率受到些微改變的時候,電子人便自動的損壞,變成了一堆廢物。

  我們五個人,靜靜地坐著,只是互望對方,卻是誰也不開口。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