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再起禍端
錦麟用手捂著右臉頰的血痕,黑著臉往上房走,暇玉邁著小碎步氣喘吁吁的跟在後面:「......不行的話,你明天去衛所的時候抱只貓,就說是貓抓的......」沒等說完,他表情陰鬱的回頭,瞪了她一眼,沒說話,繼續氣衝衝的往前走。
這時闌信打前面來,早就貓著腰等著跟老爺彙報事情,但這會錦麟鬧心的緊,什麼都不想聽,不等闌信開口,穆錦麟便道:「你去找塊青磚來給我!”
闌信一怔,但不敢問,乖乖的下去了。
暇玉嘀咕他要青磚做什麼,難不成要拍自己?不能吧......等闌信取來青磚送到上房,錦麟從梳粧檯上拿了鏡子在手,另一手拿了青磚,她才猜到他要做什麼。
「你想用磚把臉蹭出一片傷來遮蓋抓痕?不至於吧......」
「當然至於,你不知道我每天見的都是什麼人嗎?”
錦麟把青磚在地上摔成碎塊,撿起一塊合適的在手,就準備用粗糙的磚面蹭臉。
掩蓋樹葉最好的地方是森林,遮蓋傷口的最好辦法是創造出新的傷口。
「沒別的辦法嗎?別衝動!”
他瞪眼:「你說說,你有什麼辦法?蒙面嗎?」見她不答,哼了聲,二話不說,把磚面貼著皮膚,使勁按住,然後在顴骨的皮膚上快速蹭了下。
等他丟開青磚,暇玉就見他顴骨處少了大概兩塊指甲大小的皮膚,紅赤赤滾著血珠,而之前的抓痕真的看不出來了。
她抽出手帕趕緊給擦著傷口邊緣的塵土,一邊小口呵氣吹一邊說:「一會上些藥,很快就能結痂了。」錦麟一把奪過她的帕子,自個胡亂蘸了蘸傷口,把帕子丟掉:「不用上藥,就這樣好了,若是有人問,就說是騎馬跌下來,擦傷的。”
「......」她小聲說:「還是擦點藥吧......」
「都說不用了。”
這時丫鬟們進來將一地碎磚塊和磚沫打掃乾淨,大氣不敢出的退了出去。獨留穆錦麟杵著下巴和暇玉。她頂著他的視線,不敢抬頭,過了很久,才重新找到話題:「晚上你想吃點什麼?”
他盯著她,一挑眉:「你!”
暇玉心說這次是完了,誰叫自己不占理呢。她醞釀了下淚水,咬著嘴唇緩緩抬眸:「......都隨你,只要你能覺得好受點......」
他一怔,接著扣住她的手腕,迫近她:「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她忍不住向後縮,道:「老爺,您的傷口又流血了,真的不要叫大夫來嗎?」終於老天開眼,這時就聽闌信來外面稟告:「老爺,李小爺來了,等了有一會兒了。”
「讓他再等會,說我馬上就去。」放開暇玉,重新拾起鏡子,左瞧又看確定不會穿幫,才對妻子半威脅半調笑的說:「你等著,看我回來怎麼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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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是和錦麟一起玩大的,彼此熟悉的很。
一見面,李苒就盯著錦麟臉上的傷問:「爺,您這是怎麼了?在哪傷的啊?」在他印象裡,他家大人的身手了得,他不傷別人就不錯了,哪能輪到他自己受傷。
「啊......」錦麟淡說:「新買了匹馬,性子烈的很,不讓騎,把我給傷著了。」李苒嘖嘖稱是:「好馬太少。”
錦麟見他沒起疑,便問他用飯了沒,得到否定的回答,便讓人做了酒菜招待他。又叫琴坊喚來幾個舞姬歌姬作陪,幾杯酒下肚,李苒大吐苦水,原來他今個休假在家,可是他娘親一直嘮叨讓他娶親的事情,他煩的不得了,便跑到這裡避難。
「我現在這樣挺好,自由自在,要是娶了妻子,處處受牽制。出去找樂子,對不住她,不出去找樂子,對不起自己。」臨了補充了一句:「要是碰到個脾氣不好的毒婦,以後有的受了。”
錦麟無所謂的說:「你何必在乎她怎麼想,樂意不樂意全憑你自己說了算。沒聽說哪個男人被一個女人困住的,就是我爹那樣的人,不也是......」提到過世的西府老爺,李苒一默,錦麟也發覺失言,立即話鋒一轉,道:「不過,你歲數差不多了,妾都有了,該找個領頭的管管她們了。”
「說到這件事,我就心煩,我娘想給我說門正經的親事,有多正經呢,那戶人家祖上做過官,現在家道中落了,可家中的男丁都一門心思在讀書,還準備翻身往上爬。我娘非說那小姐是個書香門第正經人家的好孩子,做妻子最最合適。」李苒一撂酒杯,冷笑:「哪裡合適?”
「你沒跟你娘說,做咱們錦衣衛的,最好別找有背景的親家麼?咱們只聽皇上調遣,其餘的朝臣武將勢力最好別有瓜葛,當然不想往上爬,一輩子做個小官,另當別論。”
「我說了。」李苒道:「我說,穆大人身為從三品同知娶的妻子,只是個御醫的女兒。」他喝的心肺熱乎乎的,膽子大起來,忍不住問:「大人,我一直想不通,您娶夫人,到底是為什麼?家世不高的嫡女,京中不是沒有別人。”
「她......總的說起來最合適吧。」錦麟說:「家族有清譽有聲望,但御醫世家,說到底是伺候皇上的奴才,朝中爭鬥和他們八竿子打不著,永遠成不了氣候。我不會受妻子娘家的影響,皇上才能信任我。」想想決定娶她時候的心情,繼續說:「她模樣很挺合我心意......另外,東府的靜宸心心念念牽掛的人,就是她。”
李苒微張嘴巴,口中的菜忘記了嚼,咕嘟一下嚥了下去:「畫中的少女是夫人?”
「說來湊巧,我去吳家盤問吳澄玉的案子,結果一看到吳暇玉,差點樂出來,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自打知道他那點小心思,我就找畫中的女子,找的辛苦,沒想到老天爺把她送到我面前了。」錦麟陰笑:「你說,我還能放過這個好機會麼。”
李苒拍桌笑道:「那三少爺知道嗎?一定被氣死了吧,藏著掖著寶貝著,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這人到了您身邊,就是他以後承襲了梁安侯的爵位,得不到的永遠得不到。”
錦麟冷笑:「我當然知道他怎麼打算的,他要做好兒子,好孫子,心裡有惦記著的女子,也不敢聲張,就指望著一朝翻身,自己說了算的時候,再對暇玉動手。想的美,爺偏叫他沒得指望!再說了,暇玉嫁給我,是她的福氣,否則的話,靜宸那種人,等佈置好一切,早過了八百年,不是她做人婦,就是他娶了正妻。暇玉跟了他,撐死是個姨奶奶。”
李苒聽出穆錦麟話裡話外對吳暇玉有幾分真情。不過,這位穆二爺的性格他也瞭解,喜歡的時候恨不得敲骨吸髓的榨幹對方的好,等到過幾天膩了,便拋擲腦後。這位新夫人也不知能得到他幾天的疼愛。
「是呀,等他爹不行了,他承襲爵位指不定哪年了。他大哥哪天清醒過來,他照樣沒戲!」說起東府的大少爺,李苒多句嘴:「大少爺估計是好不了了,得一直傻下去。”
「這就是報應,缺德害人,報應到自己兒子頭上了。」錦麟笑:「這才是剛開始,他們家喘氣的有一個算一個,咱們慢慢走著瞧。”
兩人喝酒吃飯,直到夜深了,李苒才告辭。錦麟則第一次覺得李苒待的太久,怎麼不早些離府。嗅了嗅一身的酒味,正準備換身衣裳再去找妻子。結果這時衛所的遞信校尉登門求見,開口就是:「穆大人,不好了,皇上從宮門遞了條子出來,要咱們錦衣衛連夜抓戶部季侍郎!”
除非特別緊急的情況,否則皇上不會遞字條出來的。錦麟便立即換了飛魚服掛上繡春刀回衛所整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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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穆錦麟又被叫走了,她只歎不知這晚上誰人倒楣被他逮捕。不過他走了,她的日子總歸能好過點了。
美美的睡上一覺。
可往往事與願違,越想睡覺越是睡不著,清醒得連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覺得吵,最後她仰面躺在床上,乾脆放棄了,一心盼著天亮起身活動。
忽然這時外面傳來陣陣的嘈雜,正要叫浮香去看,不想浮香已經披了衣裳起來,點了燈燭到她帳前道:「奴婢這就去看看是誰不要命了,大晚上在這扯脖子叫喚。”
不知為何暇玉心裡有不好的預感,趁浮香去察看狀況,便摸了自己的衣裳還是穿戴。很快浮香和門外的人交談了幾句,臉色煞白的回來,深吸了一口氣才說:「張仃說,他們巡夜的時候發現秋煙居的九姨娘在埋東西......埋的東西是個未足月的死胎。”
「什麼?”
「張仃就是這麼說的,叫夫人您拿主意該怎麼辦?”
“……當然是去探明情況了。掌燈,秋煙居!”
一路上暇玉心裡一直怦怦跳個不停。怎麼會一點徵兆都沒有,就流產了呢?怎麼流的?誰幹的?為什麼偷偷掩埋?這些統統需要解答。
剛要進秋煙居,忽然後面呼哧帶喘的跑來一個丫鬟,正是暖雪,她直奔到暇玉面前,攔住她道:「夫人,您不能去。九姨娘那孩子就不該出生,掉就掉了唄。她自知理虧才偷偷喝了藥,把孩子弄掉的。您千萬別管她,您去看她了,其他幾房的以為您能容下姨奶奶們生下長子呢。”
她好像對新生命的理解有很多誤會的地方。但總不能叫個丫鬟看穿了,便裝作沉思了下,最後冷笑道:「誰說我是去探望她的?我是想去問問這不守規矩的奴才安的是什麼心,這時候給我添堵!”
暖雪愣住。這時暇玉道:「唉,算了,隨她死活罷。老爺回來再說!」轉身往回走。
等回了屋,叫浮香把門關上,盤腿坐在床上對浮香道:「這樣好嗎?我是不是該去看看?”
浮香把燈芯挑亮,無所謂的說:「夫人,你就是好心腸。咱們不是聽暖雪說了麼,哪有正妻剛進門,就讓姨奶奶懷孕生子的,九姨娘肯定是上次裝病嘗到您的厲害了,自個有自知之明把孩子掉了。嘿,算她識時務,免得咱們動手。”
暇玉仍蹙著眉頭:「可是,老爺他非常想要孩子......如果他想留呢?”
浮香笑著安慰:「怎麼會呢?再說了,這件事和夫人您沒關係,都是她自己造的孽!”
那可說不準,穆錦麟做事歷來無章法可循。再說其他人沒事,偏偏是被她整治過的人懷上了,怎麼懷的?沒喝避孕的湯藥?
一團亂麻。
第十八章 含沙射影
早晨各院的來請安,暇玉打聽了幾句秋煙居九姨娘的身子怎麼樣了,跟她住一個院子的閻姨娘立即露出憂愁的神色,唉聲歎氣的說:「小九這次是傷著了,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呢,就生下個孩子,據說自個都嚇哭了。”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懷孕了,那孩子是怎麼掉下來的,摔著了,碰著了?
暇玉微微一笑:「據說?據誰說的?還不是她自己說的。”
「哎呀,夫人,我就是打個比喻,的確是昨晚上出了事,我去看她,她跟我說的。”
「那就是了。以後誰說的就是誰說的,最好別用‘據說’兩個字開頭。”
這時十姨娘嘖嘖冷笑:「有些人呀,就是愛用據說兩個字搬弄是非,推卸責任。夫人您不讓她說這兩字,她就得當啞巴了。”
閻姨娘看了眼老十,不答腔,只對著暇玉送上愧疚的歉意:「都是我腦子轉的慢,夫人千萬莫怪。”
「我沒有找誰茬,挑誰理的意思,只是大家都知道人言可畏。這次的事是九姨娘自己的責任,但是我並不想聽到有人再談論這件事。好了,就這樣,大家回屋各自歇著吧。”
姨娘們只得給夫人施禮告退。暇玉等人走了,準備喝口熱茶潤喉,小十二瞧瞧的潛了回來,站在門檻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事?”
「那個......夫人......」小十二神態拘謹的走上前,張口就問:「您,您不准備查這件事嗎?我聽您的意思好像原諒九姨娘了,這怎麼行呢?她竟然敢在這節骨眼上,懷孩子給您上眼藥,您不給她點顏色看看?她肯定把該喝的藥都倒了,否則怎麼會懷上?”
不公平,別人都乖乖的喝藥避孕,只有她自己懷了,若不是看在嫡妻不好欺的份上,怕是就要生下來占得先機了。
想把她當槍使喚?暇玉吹了吹茶水,道:「要是論責任,我第一個肯定不找她本人,先找負責配藥送藥的奴才,和伺候她喝藥的丫鬟。這件事我自有安排,你回去吧。最近天涼,多加件衣裳。妹妹,慢走不送。”
小十二見夫人不買帳,出了門哼哼唧唧的往自己院走了。看著甚至比自己年歲似乎還要小的十二姨娘,暇玉忍不住心中感歎,穆錦麟真是個禽獸啊。
可如今,這個禽獸還沒回來,她還得派人告訴他這件事。不管怎麼說,他是孩子的父親,有權利知道此事,不管他聽後是什麼感想,他必須知道。
又等了會,不見他回來。暇玉便叫來闌信去報信。那闌信聽了,趕緊道了聲是,就出了門。暇玉則在家做準備,喝了一碗紅棗粥後,又加了件褙子穿著,吃鬧穿暖等著閻羅王回來。
可等了半天,只有闌信一個人回來,並不見穆錦麟本人。
「老爺呢?”
闌信抹了把汗,才說:「老爺忙著呢,看那樣子是一夜沒睡,匆匆叮囑了我幾句,就把我給打發回來了。老爺說,他要您在他回家之前查清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九姨娘謀殺親子,還是有人落藥害子......」
一口一個‘子’字,暇玉心說看來這廝還真把九姨娘的孩子當回事了。
「老爺這麼說的?”
闌信把脖子縮了縮:「......小的照實重複了老爺的話。”
「......」暇玉怔了怔,故作鎮定的說:「算了,你下去吧。”
把闌信打發下去了,她沒心思像平常一樣賞花看書了,想了想對浮香道:「去秋煙居把九姨娘帶來,她要說下不了床,找兩個強壯的僕婦抬也抬來!”
浮香心裡高興,以為夫人要整治私自懷孕,給嫡妻心口插刀的九姨娘,興高采烈的去了。
很快,就見九姨娘病歪歪的走了進來,她紅腫著美目,淒淒然的看向暇玉,抽抽噎噎的說了聲:「夫人......饒命吶......」
人家剛小產完,就把人這麼叫來,是不是過分了?
「你知錯了?」暇玉吹了吹指甲,儘量表現的無所謂。
“……是,是......我知錯......我知錯,不管夫人怎麼懲罰我,我都沒有一句怨言。」說完,竟雙膝一軟,便要跌倒。
暇玉對九姨娘帶進來的丫鬟盼夏道:「快扶住你家姨奶奶,沒點眼力見。”
“……是,奴婢錯了。」她嘴上這麼說,但動作依然遲緩,估計是不想破壞自己主人的表演。果然這時,九姨娘一抹淚,伏在地上哭道:「夫人......這件事的確是我的錯,我不該這個時候發生這種事給夫人添堵。但是,但是......您要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自己懷孕了,還是前夜腹痛難忍,掙扎了半宿,天亮時落下一個......一個......三個月大的嬰孩來的......我看到嚇壞了......根本不知該怎麼處理......就等著天黑,想偷偷的埋起來,不想還是被發現了......我罪該萬死......嗚嗚嗚嗚......」
她居然不知道自己懷孕了?
誰信吶。
壓住怒火,暇玉儘量平靜的問:「你說你自己不知道有身孕,那麼葵水總不能說謊吧,幾個月沒來了,完全沒覺得奇怪?”
九姨娘害怕的說:「我葵水一向都不准時,常常幾個月不來... ...」
盼夏插話:「我家姨奶奶葵水向來不准,這點可以問府裡的大夫,他們沒少為這給姨奶奶抓藥!」分明是說給暇玉聽的。
暇玉厭惡的睇了眼盼夏,對青桐道:「給她長長記性,主人說話的時候,不許插嘴,然後攆出去!”
青桐說了聲是,便走過去,輪開巴掌打了盼夏幾耳光,然後指著門外道:「出去候著。」不知是不是青桐下了死手,直打的她跌跌撞撞,尋著門出去了。
暇玉繼續盤問九姨娘:「你就沒孕吐的反應?”
「那會,我正因為時熱症被關在秋煙居,我以為那些反應是疫症的表現啊......」九姨娘哭的頗為無辜,眼淚劈啪往下掉。
「......」不得不說,一件件事趕的可真巧。她一時不知該從何反駁起。
暇玉惱然拍桌:「直接說有人給你下藥就是了,磨磨唧唧說這麼許多作甚?!”
拍的太狠,手疼。
九姨娘嚇的一怔,把哭聲硬生生給噎回去了:「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管你是不是這意思,我聽著就是這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身孕了,又有誰能給你下藥?」她漸漸明白九姨娘支支吾吾想說的是什麼了。
九姨娘怯生生的看了眼暇玉,又滿是委屈的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說了:「要說誰知道我有身孕了,只有一個半月前,德濟醫館的大夫來給我診過脈......我想是不是那時候......」
果然是這樣,反復強調自己不知懷孕,推論出這院裡其他不懂醫術的姨娘也不能下手。知道她懷孕了,才能下手的,只有一個人——就是她吳暇玉。
她的意思是,濟號的小孟翔在給她把脈的時候,知道她懷了身孕,於是偷偷告訴了她這個嫡妻,而她知曉後,對腹中的胎兒下了毒手。
暇玉表無表情的故意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九姨娘雙眼噙滿淚水,突然爬過去拽著暇玉的裙子哭道:「夫人,我知道您的厲害,但您應該知道,藥不是回回奏效的,我的確是不小心懷上的,從沒想到給您難堪......其實您可以告訴我,我不管用什麼辦法都不會讓這個孩子出世......求求您了......別再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置我了,我真的害怕......害怕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小產死掉......嗚嗚嗚......」
「綠影,青桐把她給扶起來,一大早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暇玉此時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了。
這盆髒水扣的瓷實,一滴沒剩,全潑她是身上了。
有錯在先的人,竟成了受害者。
「夫人啊......夫人啊......您原諒奴婢吧......奴婢知錯了......」拉拉扯扯間,她掏出帕子抹淚。這時暇玉起身,奪過她那帕子扔到地上,冷然道:「你再哭著胡說八道,我就叫你落得和三姨娘一個下場,你要是有兩條舌頭,只管哭。”
九姨娘剛拔高一個聲調,準備開哭,聽了夫人這話,只得張嘴呼出一口氣,生生把哭聲咽了回去。
「我告訴你,這件事和我沒關係,你敢亂說,我絕不客氣。不過,現在既然你喊冤,那咱們就仔細查查清楚,我絕不許這個家裡有包藏禍心,背地裡做出種種見不得人的事來!」暇玉坐回椅子上,冷冷的說:「你回去等著,誰受了委屈誰合該受罰,必然有個說法。”
“……不是夫人......您下的命令......那是誰做的呀?」九姨娘眼淚哭成串了:「雖然這孩子不該生下來......但......但......除了您和老爺之外,旁人沒這個權利要他死呀......」
暇玉頭疼,不耐煩的打發她回去:「你先回去,等你養好了身子,其中的過錯咱們再細算!」等人走了,暇玉疲憊的伏在桌上。心說剛才虛張聲勢先把人打發走了,其實下面該怎麼辦,她是一點譜都沒有。
查?查什麼查?
九姨娘只要咬定自己不知懷孕,可能是小孟翔診出她懷孕這點,並懷疑是夫人下藥落子就行了。正因為一切都建立在猜測上,她找不出反擊的有力證據。
九姨娘剛才那番話和穆錦麟說,他會怎麼想?想她是個毒婦,根本不通知他,就擅自做主弄掉姨娘的孩子?這種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誰敢保證她吳暇玉就算生出長子後,就不能對其他侍妾的肚子下手?
就算那個孩子不該出世,她也不能擅自做主,因為家主是穆錦麟。想到那活魔發起火來的樣子,暇玉心說,還是查吧,不管是誰做的,至少先把自己的嫌疑摘乾淨。
暇玉做的第一件事是派人去醫館問小孟翔,那天給九姨娘把脈,摸沒摸出喜脈,得到的回答自然是沒有。
可是這樣的回答,穆錦麟會相信嗎?他知道時熱的疫症是自家醫館的人作假。按照他的個性,恐怕很難再相信吳家人的口供了。
於是暇玉做的第二件事是叫人把秋煙居伺候的奴才統統叫來,挨個盤問。可顯然她慢了一拍,這些人都經過叮囑了,口徑一致,一時挑不出錯了。
九姨娘的貼身丫鬟盼夏,她面色蒼白,在這刮著涼風的初秋冒了一層細細的汗珠。暇玉判斷她是受到威脅了,要不然不能這麼緊張。
「前晚小九腹痛難忍,你就沒去找府裡的大夫來瞧?”
「晚上不問診,這是院裡的規矩,不管多重的病,一律天亮再說。”
“……那,你家姨奶奶可是一直服著避孕的湯藥嗎?”
「是,每次老爺來過夜,她都會喝。」盼夏小聲回答,眼神怯生生的,尤其看著暇玉身邊的青桐,眼神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喝沒喝誰知道,糾纏這個會沒完沒了。暇玉又問:「九姨娘腹疼那天都吃過什麼?從早上開始給我細細的說。”
「早上是榆錢糕,紫蘇粥,中午姨奶奶胃口不好,只喝了幾口蓮子羹,之後不久,隱隱腹痛,晚上疼的起不來床,什麼都沒吃。」盼夏說完,小聲補充了一句:「......還有她喝完蓮子羹,想起還沒吃治療熱疫的湯藥,吩咐了奴婢去熬......解除禁足之後,姨奶奶怕再犯疫症,便一直喝著藥。”
喝完治療熱症的湯藥,流的產。又和她扯上關係了,這丫鬟是受了指使了,句句都往她身上扯,再審訊下去指不定說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