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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芳華》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脅

 謝慎嚴眨眨眼睛:「夫人才學不淺,不虧是書香門第出來的,此詩沒什麼可改的,只是畫中美景再美,也不過是假的,就算我把心意添進去,它依然是假的。」

 「可是你能身臨其境,便不負你的情意與傾心。」林熙聞言是脫口而出,說完這話卻又覺得臉紅,畢竟如此一來,她算是表心表意又表情了。

 謝慎嚴此時放下了手裡的書,轉頭看她,林熙見他瞧看自己,捏了捏拳頭,挺直了身板,不懼他的眼神,只為強調自己的真心真意。

 謝慎嚴打量了她一番後,起了身,抬手將她一拉入懷,繼而便擁著她輕言道:「你知我傾心?」

 林熙咬了唇:「是你說的一朝捧心尋熱度來著……我,我不知猜得對不對,但是……縱然我讓你失望,是那泡水的枝條,可濕柴也總有干的一日不是。」

 謝慎嚴的嘴角上勾,伸手摸了摸她的發:「好,我知道了,我等著你變干柴的那天。」

 林熙的身子一僵,整個人都縮了起來,謝慎嚴察覺,臉上的笑容更盛:「天寒著呢,你穿的太少,快回被窩裡暖著吧。」他說著擁著她去了床邊,一把抱了她放去了床上,而後他的臉頰就停在她的面容一指之寬處,靜靜地看著她。

 林熙腦海裡驀然閃過了謝慎嚴說過的話,當即就把眼閉上了。

 謝慎嚴臉上的笑容放大。唇在她的唇上輕輕一蹭,而後去了她的耳邊輕語:「孺子可教。」說完便抬手扯了被子給她搭在身上,繼而轉了身去了書桌邊坐下,再次捧起了書冊。

 林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眼掃著他的側影,嘴角漾起一抹笑意來。

 我應該算是哄回他了吧?

 ……

 謝慎嚴在那裡看書。林熙便這樣半躺在被窩裡瞧他,見他初時第一頁上費了些時間,之後卻流暢起來,便知他已收心凝神,便也不想吵他。自己輕手輕腳的起身穿套好了襖子,便拿出籠箱裡的繡棚子接著出嫁前尚未完工的活路,繼續繡。

 按照道理,出嫁的女兒要在候嫁的日子裡,繡制出一套的女紅來,往貼身了說比如肚兜,小衣。往鋪擺上說比如被面,褂裙,再往私件上去,便是荷包鞋墊之類有些深意的物件。

 成親時穿戴鋪擺,一來顯出自己的心靈手巧來,二來也是要成親後送於夫婿討個情誼。只是她這成親來的太快太突然,家裡又忙著給她抓緊時間做最後的教導指點,她能有多少時間刺繡?是以到了這會兒,該一早秀出來拿來撐意頭的荷包也才繡了一半,不過好在林熙不急。她總覺得與其急沖沖趕出個湊活的,還不如慢慢地繡個滿意的來,反正謝家迎娶的也急,誰也不能賴她不去置辦。

 她坐在床邊上繡她的,幾針下去之後,忽而覺得光亮了許多,抬頭瞧看。便見燈盞已經朝自己挪了些,便知是謝慎嚴為她移燈,她看了看他,起身往桌前湊了些,抬手把燈挪回了遠處。便人就在桌幾繡起了荷包,夫妻兩個便近著燭火,誰也不必關照著誰,一道同享了。

 書頁看過幾頁,繡圖也出了一片花瓣,外間傳來叫起聲,已是要近卯時了。

 過年間,都是休假的日子,又不用上朝早起,是以早起問安也不必太早去,所以這會兒各院落才出聲叫起,林熙便收了繡棚子,謝慎嚴也放了書本,叫著丫頭們進來伺候梳洗。

 今日裡是要回謝家的,穿戴也是有講究的,是以丫鬟們魚貫而入,捧取了衣服伺候林熙更換,謝慎嚴就在一邊拿著帕子擦抹臉的同時,掃眼瞧看,但見林熙雙手伸展安然更換,一件件繁瑣衣裳上身,既不奇也不怪,甚至她在梳發時的眉目安然,讓他生出一種錯覺來,仿若看見了大姐謝蘭在府中時的模樣,那時他尚小,二伯家的大姑娘因著二伯征戰沙場,便宿在他們的附院裡,由著母親照顧,倒也讓他見多了她的那份安然。

 此刻的林熙眉目間流轉的那份恬靜,讓他心頭一顫,眉微微上挑:奇怪,她又不似大姐經歷許多,怎生如此安然?這可不似一個十一歲女孩該有的。

 謝慎嚴心中疑惑,自會多看林熙幾眼,林熙察覺到他的目光,便轉頭過來,瞧見他望著自己,自是莞爾一笑,登時那粉面笑顏透著少女的秀色,讓謝慎嚴一頓,隨即還以微笑後轉頭由著丫頭伺候著更衣梳發了。

 收拾妥當,又用了一點點心,兩人這才去了福壽居。

 今日於午間前就得歸於夫家,是以這問安之後便是離去,少不得會在祖母和母親的院落裡各自耗些時間的。

 兩人去往福壽居,花媽媽便張羅著丫頭們收拾打開的箱籠,叫著人把東西都收好抬上車,正忙活間,葉嬤嬤卻走出了房間立在遠處瞧望著她,花媽媽一愣,笑著湊了上去,原想著打個招呼而已,畢竟她從章媽媽的口中得知,今個兒葉嬤嬤就會回莊子上去,豈料她一湊過去,葉嬤嬤對她開了口:「你過來的正好,有些話,我得和你說說,去我屋裡喝杯茶吧!」說著便進了屋,花媽媽見狀只好跟著也進了屋。

 「坐!」葉嬤嬤說著,抬手抓了茶壺給杯子裡倒了一杯子茶,推到了花媽媽跟前,當頭便是一句話:「你是指著六姑娘日後做個一品夫人呢?還是指著她和林家太太一樣?」

 花媽媽手才碰到茶杯,就聽得這麼一句,自是挑了眉:「葉嬤嬤你這話問的,誰人不想著高處的?我一心忠著六姑娘自是望著她好,做個一品的誥命呢!」

 「你若真望著。就聽我一句勸可成?」

 「什麼?」

 葉嬤嬤看著她,一臉認真的言語:「你少攛掇著六姑娘和那些不成氣候的女人們斗心眼。」

 花媽媽聞言臉上立時就難看了:「嬤嬤呦,你這話什麼意思,我怎麼就攛掇了?」

 「你攛掇沒,自己想想。」葉嬤嬤一點沒客氣的盯著她:「六姑娘還小,入了侯府少不得左右扒拉。心裡正沒底,這個時候,最是要靜心求穩的,不能讓一些不入眼的事亂她的心,佔著她的手。」

 「葉嬤嬤。你這話我聽著可別扭,什麼叫不入眼的事?」花媽媽瞪了眼:「那可是兩個通房啊,其中一個還是老侯爺跟前的,這要是由著她們做大,那還不欺了咱們姑娘?」

 「欺?你當謝府是林府嗎?這府中的老爺糊涂,分不清輕重,你當謝家也會?不過是個通房罷了。一句話就能打發的人,需要姑娘當真事兒的想著念著嗎?花媽媽,你是姑娘身邊的,你若擔心,那你就睜著眼幫她盯緊了也就是了,有什麼該處置的就處置,不是大事,就閉上嘴巴別去擾六姑娘,六姑娘嫁過去,那是做正房太太。要相夫教子,要日後做個當家主母的,你當她是去謝家做妾不成?盯著兩個丫頭,這得多小家子氣?她若成天和兩個通房較勁,你覺得她婆母瞧見會如何想?侯府宅院的女人,有幾個會那麼不上台面?」

 花媽媽聞言臉有惱色想要回嘴,卻又覺得葉嬤嬤這話有些道理。一時糾結在那裡不知說什麼好,葉嬤嬤卻忽而抬手拉住了她的手:「花媽媽,你不是個笨人,論精明你也算老人精的,只是這些年。你看著太太被妾侍欺負,心裡著惱,總是惡著妾侍,以至於到了這會兒,你防賊一般的防著,卻沒好生思量六姑娘的夫家底蘊,才會一葉障目。我今日站出來,不客氣的與你說這些,也是和你一樣,巴望著六姑娘好。你日後就是姑娘的左右手,得細細的替她看護著,待到姑娘誥命加身之日,你也自有榮耀的啊!」

 花媽媽望著葉嬤嬤,半晌後,鄭重的點頭:「我明白了,放心吧,我不會讓咱們姑娘被人家笑話的。」

 葉嬤嬤點點頭,沖著花媽媽淡笑,花媽媽則由衷的說了一句:「你真是熱心腸,怕是除了林家府上人,就屬你最疼著咱們姑娘了。」

 葉嬤嬤聞言一頓,笑了:「花媽媽這話錯了,我原也是林府上的人呢,六姑娘是老太爺的後人,就算是出閣的姑娘,也依舊是姓林的,我既然應承了,自然盡責的。」

 花媽媽臉有尷尬,可葉嬤嬤卻又似不在意了:「今個我就走了,也不知以後還有沒機會再到林府上來,更不知和六姑娘還有機會見否,總之,花媽媽,六姑娘日後的提點,就落在你這裡了。」

 花媽媽使勁的點點頭,說了幾句表心意的話,聽著外面有人招呼著詢問,便匆匆和葉嬤嬤道別出去忙活,而葉嬤嬤看了眼身邊的箱籠,叫了兩個小丫頭進來,幫她把箱籠都提了出去,人便自己拎著一個包袱出了屋。

 「您這就走?」花媽媽一轉頭看見,自是出口詢問,葉嬤嬤沖她擺了下手,話都不答,這就出去了。花媽媽看著她帶著人和東西就這麼不聲不響的走了,一時微微地怔住,末了輕嘆了一口氣,奔進了屋裡,查驗著可有什麼遺漏的了。

 而這邊葉嬤嬤出了院直奔二門上去,到了二門處,就看見渝哥兒一人恭立在那裡,見她來,立時上前一步下跪:「祖婆。」

 葉嬤嬤伸手拉起了他,抬手給他整理著衣衫:「你是個出息的,好生讀書,雖然你得了機會入了學,可以直接參加秋闈,但我思量後覺得這到底不算名正,為你日後仕途,今年你就去參加院試吧,先穩個秀才,而後參加來年的秋闈,彼時記得拿個解元回來,知道嗎?」

 「是祖婆。」

 「記住,一朝金榜不提名,你便不許成家!」

 「是,祖婆。」

 「好了,回去吧,我這就走了。」

 「祖婆不與林府上的老太太相辭了嗎?」

 「來的時候風光夠了,事完就自己走吧,我又不缺東西,沒得去腆臉。」

 「那六姑娘也不……」

 「她已出閣,與我的緣分就終了,何必再見?今日是她回門的日子,喜慶著吧!」葉嬤嬤說完沖渝哥兒一笑:「記著我與你說的那些話,好生珍稀。」說完便提著包袱出了二門,渝哥兒立時追了過去:「孫兒送祖婆上馬車。」

 葉嬤嬤轉身推了渝哥兒一把:「不必,兒女情長難成大事,我說過的話,你這就忘了嗎?」隨即瞪了渝哥兒一眼,人便自己提著包袱去了外面的轎子裡,丫頭們立時把箱籠送上,轎子便起去後門處換乘馬車,渝哥兒望著那轎子漸漸消失在視線裡,緊緊地捏了拳頭:「祖婆放心 ,我必然記得您的敦敦教導,定不讓您失望!」

 ……

 林熙同謝慎嚴在老太太處待了一陣,就辭了出來,照理要去正房院落陳氏那裡坐一陣子才好相辭的,誰知一出院落,林嵐竟湊了過來:「七妹妹,我有話和你說。」說著人就往邊上去了。

 林熙看了一眼謝慎嚴,又看了一眼站在邊上的曾榮,只得去了林嵐的跟前。

 「你要和我說什麼,挑這個時候,還把人晾著?」林熙上前便問。

 「沒什麼,母親那裡,我就不去坐了,一來我在你們說話也不痛快,二來,我自己蘑菇在那裡也是受罪,何況我那夫家路遠,得早早回去,所以你就幫我帶話告假於母親吧!」林嵐的臉上堆著笑,看似和林熙說著什麼私房話,但話語裡的不屑與厭惡卻是真真切切的。

 「這話我代不了。」林熙當即豎眉:「你要誠心失禮,我攔不住,只是你有心扮那委屈受欺的,就更不該這個時候失禮,你想叫你夫婿看到你悲憤的模樣,好憐惜你,卻別忘了,禮義廉恥你便就此一樣不剩!我不想勸你如何,因為說得再多也是浪費,但你那婆母與我婆母可是姐妹,你若丟臉失禮,便會連累了我的名聲,我便提你一句,日後你最好把禮儀顧全,若這般亂來,小心我叫人散風道出你的底子來,你也知自己是個什麼情況,彼時你被曾家下堂,可別來怨家人不念想著你,因為你先沒把我們當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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