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家門之連
林熙蹙著眉歪靠在榻上分析揣摩,忽而有溫熱的手按壓眉頭,她才驚覺身邊多了謝慎嚴,此刻他著著狐皮袍子望著她一臉輕笑:「好好地,怎麼蹙著眉?莫不是愁著沒一次給我生個一兒一女?」
林熙聞言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你當我是送子觀音,想生什麼就什麼啊!還一兒一女,就生他一個,就把疼得都散了架了!」
謝慎嚴聞言自己到蹙眉,一臉為難:「這樣啊,那日後怎麼辦?我還想要七個八個兒子姑娘的膝下暖呢!難不成要通房們使勁?可我喜歡嫡出的啊,夫人是不是受累再接再厲?」
林熙伸手往他胸口砸了一拳:「才生了一個就想著二了,橫豎你也叫我消停休養不是?原先還處處體諒,如今倒不寬厚著了,你若是想要通房姨娘的只管開口,我不攔著就是!」
謝慎嚴呵呵笑了起來:你不攔著我也不敢要,我可想著家門安寧,免得也起一場火。」
林熙聞言一愣,目光驚悚似的望著謝慎嚴,謝慎嚴的笑收了收,伸手揉上了她的額頭:「你這做月子的因何蹙眉?還不是有了煩心事,而眼下煩心事便只得這一樁,你呀看來是知道了的。」
林熙習慣了謝慎嚴的聰慧和洞察,但是先前的話才是叫她驚悚的關鍵,她伸手抓了謝慎嚴的胳膊,眼望著他:「你先前的話……」
謝慎嚴一臉認真:「我沒哄你,我真沒打算弄些姨娘通房什麼的養著,我打算學我祖父,守著你一個,這樣家中都是嫡出的,親兄弟容易連心,守著家業也好一些,不必像那有了庶出的,有個什麼不對。就易生出嫌隙來,大家日後爭風對掐的反倒不美。」他說著還手滑倒了林熙的臉蛋上輕輕的拍了拍:「不過這可得你努力啊,這個想法得你來支撐,倘若十年之內你不能再生個兒子給我壓住子嗣一項,那時就算我心中不齒,也得納妾收房,畢竟世家枝葉,一脈單傳是不可能的。更別說各項護佑了!」
話題一下跳轉至此,林熙有些萬沒想到,謝慎嚴願守她一個,實在叫她感動,但之後言談卻也是實心實意的,畢竟偌大的家業,倘若人丁單薄,子孫脈弱,根本無法撐住這家,守住這業。是以她很認真的點了頭:「我知道了,我。我努力。」
謝慎嚴笑著伸手摟了她,輕輕的順拍著她的背,那份愛護似夫又似父,叫她一時心中暖而又靠,這般沉靜了片刻,林熙忽而想起先前的話題來,急忙從他懷裡爬開:「你先前說那話。到底……」
謝慎嚴伸手在她鼻頭刮了一下,眼望窗外看:「你那六姐心術如何?」
林熙一怔:「我當初不是和你,提過嗎!」
「是。但你所言只怕不全!」謝慎嚴說著轉頭看向林熙,輕聲將自己得來的查驗結果,以及剛才看到的那一幕全部告訴了林熙。
「我這人心黑面善,最善做偽,初知這火情背後有鬼,我並未敢確就是你六姐所為,畢竟她雖是得利者,卻也是失利者,我表弟一去,她便守寡,也為慘事,但剛才我在那裡見你六姐一副孝媳模樣,卻能斷定是她所行,畢竟倘若真心求告者,自去菩薩面前埋心而求謂誠,何故在我們大家面前說什麼折壽?還有我爹一句勸言,那淚便止,呵,她那傷,可見並非心底之傷。」謝慎嚴說著目色漸冷:「我表弟娶的不是媳婦,是只惡鬼啊!」
林熙聞言低了頭。
林嵐是多麼的惡性她很清楚,但有些話她豈能說呢?她可姓林,她的惡性更是連著林家的名聲,如果按照謝慎嚴所言,林嵐就是作惡的凶手,那將林嵐告發入了牢獄,對 曾家的罪是贖了,可林家怎麼辦?
殺夫滅宅啊,多麼的狠毒,林家養出這麼一個閨女來,爹爹林昌官位還得保嗎?皇上一脈本就吃了林家女兒的助,但也因此在心中將林家視作知情者,沒有把柄,林家他們不會動,還能依靠著一些名頭光耀,可若真有這事告發出來,皇上只會順手把林家滅了,以絕後患!就算自己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了染不上,但兄弟亡故,林家破敗,一個沒了娘家的主母,你就是手段再強,也還能在謝家主母的位置上守得住幾年?
林熙越想越寒,連背後都激出了汗來,謝慎嚴注意到林熙那驚恐的表情眼睛一轉,便知她想的有多深遠,當即上手抓了一旁的被褥給她後背披上,沖她言語:「你莫亂想,我好歹都是顧著你的,倘若不顧著,方才我便言語了,也不會這裡和你說!」
林熙抬頭望著他:「你說給我又如何?最多是關起門來治了,可曾家會樂意嗎?曾姨夫這些年隨靠著謝家有些助力,但看曾姨媽的態度和如今他的官位,便大約可知,你們的助力並不是很大,婆母高傲明事,這些年也和曾家半疏半近,要不然曾姨媽也不會極少登門的,我只怕曾姨夫心裡有著不滿,如今大火更燒死了他的兒子啊,還連曾家之業也一並燒了,他如何會同意我們關門處理?萬一他發了狠,我怕謝家因著連帶,而,不干淨!」
謝慎嚴望著林熙,伸手攏了她的發:「難為你思量如此,深而遠的……到底是我謝家主母!」
林熙沖他輕嘆:「唉,這個時候你還說這話!」
謝慎嚴眉猛一高挑:「熙兒,我問你,對於你這六姐,你心中是怎生想得?」
林熙咬了一下唇,腦袋裡回想著當年林嵐所言,那一套她願意去謝家當寡婦的言論,不就是今日所行的內心獨白嗎?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就是關門了結,她一命也不足給曾家上下三十多口賠命!」林熙說著望著自己丈夫:「我不會姑息養奸,也願意處置,只是掣肘太多,顧念林家將來,更顧念……我自己。」她說著羞愧低頭。
「人都是自私的,你不必低頭。」謝慎嚴伸手勾起了她的下巴:「我意思著,不如這樣,我們設一局,以別的事引她入局犯錯,而後借由那個名頭處置了她,當然內裡也會讓她知道殺人填命的道理!」
「好,我沒意見,只是這局怕不好攝,她如今殺了丈夫與妾侍,抱持著孩子,分明是想就此做了曾家的話事人,從此不由人拿捏,處處自己拿主意,只要曾姨媽去了,她便得逞,還有什麼可誘惑著……」林熙說著忽而變臉挑眉:「等下,曾姨媽遲遲不見好,該不會……」
謝慎嚴眉一蹙:「壞了!我還以為她只是容不下妾侍,卻不想……」他話沒說完,人已經起身向外跑出,林熙在屋內由不能出去,只能趕緊起來站在門邊大聲招呼:「來人!」
游紅五福聞召而來,匆匆進屋。
「奶奶有什麼吩咐?」
「你們兩個帶上院中僕婦,分兩路,游紅你一路給我去煎藥的灶房,停火留灶,所有在那裡的人都給我守住,哪裡也不許去!五福,你那一路先去暢園只會夏荷花媽媽把園子給我封住誰也不許進去,叫她們稱有一丫頭偷了我房裡東西跑了,你們找那丫頭的同時也找那被偷的東西,給我好好搜查清楚她房裡可有什麼藏匿的藥粉之物,而你記住,把所有暢園裡的丫頭僕婦一照面就抓住封口的給我帶到後院裡,分別鎖住,不許放開口舌手腳!」
「乳母要抓嗎?」
「抓!若是有人為難說奶孩子的事,便說我院裡有的是乳母,直接叫送過來喂!」林熙說著一擺手:「快去,都只管辦事,少些言語!」
當下游紅和五福便立刻出去,不多時就聽著院裡一陣騷動,隨即各路管事派了粗壯僕婦出來,她們兩個便帶人離去。
她們不再跟前伺候,游翠,游碧便進來侍奉,林熙心中還是不安,當下又吩咐:「游翠,去叫速速伺候一定暖轎出來,密封著些,抬到院中來!游碧,娶狐皮襖子和斗篷給我套上,連帶皮毛,耳護,手暖的,都給我套上!」
「奶奶,您是月子裡,出去不得,這天寒地凍的風大,您要是受了涼拉下月子病來,我們兩個吃罪不起,就是被打死也挽回不得!」兩個丫頭說著跪了下來。
林熙急忙伸手拉她們:「都給我起來,不是我非要出去難為著你們,而是眼下有事必須我去,這事太太碰不得,別人也碰不得,只有我這個當家主母碰得!你們快些給我備好,不然會壞了老爺的事,到時麻煩更大啊!」
兩個丫頭聽聞會壞了老爺的事,又見主母如此焦急敢於破月子禁忌,便也明白這事兒真大,立時動作起來,一個去安置,一個開始給林熙裹得嚴嚴實實,當林熙把自己裹的跟粽子一樣,蒙臉罩頭只露一雙眼的上轎時,謝慎嚴也已經奔到了主殿內,此時林嵐正端著藥碗伺候在曾徐氏的身邊,而弘哥兒則呼呼的睡在曾徐氏的身邊,至於房中安三爺和徐氏已經回去歇息了。
「妹夫?」林嵐見謝慎嚴奔進來,當即一愣,隨即低頭繼續向著曾徐氏喂藥:「您這般急急而來,是為何事?」
謝慎嚴眼見,快步上前捉了她的手臂而後把藥碗往旁邊一方,就把她往旁邊一扯:「先別喂了,有樁事我得問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