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手有理(八)
馮古道微笑道:「那麼,白道會出什麼高招呢?」他拖長音,絕口不提自己加入賭局的事。
紀無敵笑眯眯地看著他道:「賭局要人多才好玩。」
馮古道眼睛一掃書房裡的諸位魔教長老,含笑道:「言之有理。就請幾位長老陪紀門主賭一把吧。」他看著他們,臉上掛著的是笑容,但口吻絕非商量。
端木回春是清楚紀無敵威力的,但是他作為魔教長老資格尚淺,又是馮古道親自開口,自然反駁不得。
花匠巴不得有人下場,自然不會反駁。
至於莫琚,他見沒人反駁,自然也就不好反駁。
紀無敵道:「那麼賭注是?」
馮古道豪爽道:「紀門主儘管直言。」
紀無敵垂頭抱怨道:「我和阿策還沒有成過親。」
……
在場除了馮古道和袁傲策之外,其他人都很無語。
馮古道沉默中帶著一絲幸災樂禍。
袁傲策則是因為瞭解而沉默。
紀無敵對手指道:「我想和阿策成親。」
馮古道別有深意地看了袁傲策一眼,然後皺眉道:「此事恐怕由不得我做主。」
「阿策不是說教務都有你負責的嗎?」紀無敵無辜地眨眼睛。
袁傲策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從他的聲音裡,還能聽出拚命忍耐和壓抑的味道,「紀、無、敵。」
「阿策。」紀無敵無辜地轉頭,「我一定要給你名分。這樣你便可以放心地留在輝煌門,不用處處活得這麼小心翼翼了。」
「我什麼時候處處活得小心翼翼了?」袁傲策咬牙問道。
馮古道眼中閃過一抹精光,淡淡道:「他是魔教暗尊,縱然入贅,也剝不去他娘家的身份。」
……
什麼叫娘家身份?
袁傲策瞪著他。
「可是我總要給他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紀無敵嘆氣道,「可惜阿策不能傳宗接代,不然我就不用這麼煩惱了。」
袁傲策這次不是咬牙,而是磨牙,「傳宗接代?」
「阿策,我不會以七出之條來為難你的,你不必有負擔。」
馮古道看著袁傲策越來越黑的臉色,乾咳一聲,轉移話題道:「不如,我們來猜猜白道會出的高招?」
紀無敵來了興致,暫時將剛才的話題丟下,望著端木回春道:「春春,你先來。」
……
聽到紀無敵這樣親暱地叫其他人名字他本應該生氣的,但是當袁傲策看到端木回春那種好像剛吃了三斤餿水的表情,那股氣就變成了同情。
幸好端木回春的情緒收放自如,轉眼已恢復平靜,正色道:「白道的招數不外乎幾種……」
花匠打斷道:「省著點說,這裡還有兩個。」她指著自己和莫琚。
端木回春衝她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不如花長老先說?」
花匠也不客氣,扭了扭腰道:「白道最擅長的不過兩個字。」她故意頓住,奈何無人捧場,只好自顧自地接下去道,「詆毀。」
馮古道眉頭一挑,含笑不語。
紀無敵伸了個懶腰,半賴進袁傲策的懷裡道:「難道阿策師父挑了那麼多門派是假的?」
袁傲策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
「不是假的,但是一定會添油加醋。」花匠道,「一分變十分,十分變百分。非如此不能引得所有人同仇敵愾,義憤填膺。」
紀無敵道:「可是我覺得,已經不需要添油加醋了。」
花匠一張臉頓時垮下來,「我猜錯了?」
「不。」紀無敵的一個字讓她眼睛一亮,但他很快又接下去道,「你只是不沾邊。」
花匠:「……」她寧可聽他說她錯了。
莫琚見其他人都轉頭看他,想了想,開口說他剛才思量好的猜測道:「莫非他們準備設下陷阱,將我們一網打盡?」
紀無敵虛心求教道:「要怎麼樣的陷阱能夠將魔教一網打盡?」
……
莫琚望著他。
他也望著莫琚。
半晌,莫琚沉色道:「莫非紀門主也有此意?」
紀無敵道:「不,我只是好奇怎麼會有人異想天開到這種地步。」
莫琚:「……」
「而且他還是魔教長老。」
「……」莫琚看向馮古道。
馮古道無聲地嘆了口氣。
莫琚羞愧低頭。
紀無敵看向端木回春,「春春,還是你看上去可靠!」雖然可能只是『看上去』。
花匠和莫琚的臉上都有些不自在。
端木回春對於她的讚美向來是能不聽就不聽,非聽不可的時候當反話聽,因此面無表情道:「既然紀門主會出現在這裡,想必白道這次是準備明著來。」若是暗著來的話,頭一個要防的就是紀無敵。他絕不會來得這樣明目張膽。
紀無敵臉上露出鼓勵的笑容。
「白道準備擰成一股繩,正面挑戰魔教麼?」端木回春沉聲道。
紀無敵笑成了一朵花,「沾邊了。」
莫琚道:「擰成一股繩?難道要攻打魔教?」
紀無敵好奇地看著他,「為什麼本來挺沾邊的事被你一說就能歪到十萬八千里去呢?」
莫琚覺得他剛才應該一直做低頭羞愧狀的。
馮古道解圍道:「看來白道準備上門來討個說法。」
紀無敵望著他,「你真的不參加賭局?」
「算平手吧。」
「為什麼?」紀無敵一副我願意再給你一次贏的機會的表情。
「因為我突然想起來,」馮古道嘆氣道,「開局前只討論你贏了會如何,忘記說魔教贏了會如何。」
紀無敵毫無誠意地跟著嘆氣道:「那真是太遺憾了。」
「那我可以把我教的暗尊贖回來了嗎?」馮古道戲謔地看著袁傲策剛回覆沒多久,又一下子黑下來的臉。
「不可以。」紀無敵回答得斬釘截鐵。
馮古道並無不悅,氣定神閒地問道:「理由是?」
「我比你更需要。」
……
果然是很強大的理由。
尤其他很清楚他說的需要是哪方面的需要。
馮古道識相地閉嘴。
袁傲策心裡有幾分感動,摟著他的手緊了緊。
紀無敵若有所感地轉頭道:「阿策,你放心,雖然不能為我傳宗接代,我也不能為你開枝散葉。但是人活在這世上總要抱著美好的幻想,我會繼續朝這個方向努力的。所以你千萬不要放棄!」
「……」袁傲策感受著花匠和莫琚詫異的目光,默想道:他剛才到底在感動什麼?感動什麼?!他應該更加用力把他勒死的。
放在紀無敵腰間的手繼續用力。
頭一回見到紀無敵的花匠和莫琚顯然是大開眼界,不過他們的驚詫是暫時的,因為袁傲策警告的目光很及時。
莫琚佯咳了會兒,終於將剛才詭異的氣氛都咳嗽光了,才將話題導回來道:「不知道白道準備如何討個說法?」
紀無敵聳肩道:「這種事從古到今都無新意。不過三樣——賠禮、道歉、嚴懲不貸。」
袁傲策的面色驟然冷下來,「嚴懲不貸?」
馮古道噙著冷笑道:「賠禮?」看來白道還是對江南的這張大餅賊心不死啊。
莫琚沒什麼好重複的了,只好重複,「道歉?」
「其實道歉倒沒什麼。」馮古道道,「如果道歉能解決問題,不介意多道幾次歉,讓白道門派再寂寞一點。」
紀無敵點頭道:「聽起來的確不錯。」
花匠納悶道:「輝煌門應該也是白道正派吧?」而且好像還是執牛耳的那一種。
紀無敵苦著一張臉道:「當每年每月每天都有喜宴壽宴喪禮滿月宴不得消停的時候,你們就會明白寂寞是一種美德。」
馮古道摸了摸鼻子道:「據我所知,這些紀門主都是不參加的吧?」
紀無敵道:「這就是最可惡的地方,我明明從來不參加,他們卻每年都送信來暗示我送禮。」
……
莫琚和花匠眼界大開到木然。
正說著,又有僕役在門口道:「武當凌雲道長、少林慈恩方丈、青城嚴晨求見。」
「嚴晨?」馮古道沉吟道,「謝一定的師弟?」
莫琚道:「聽說謝一定有意將掌門之位傳於程澄城,怎的又跑出一個嚴晨來?」按理說,這種時刻是未來掌門露臉的最好時機。雖說程澄城上次在剿滅藍焰盟上已經露過一把臉了,但是這種事情只有越多越好。越多掌門之位越受武林同道認可,以後走動江湖也方便得多。
想起程澄城曾經和端木回春有些交情,其他人將目光投向了他。
端木回春躊躇了一下,道:「好像是因為他最近和泰山掌門走得很近。」
……
泰山掌門?陸青衣?
莫琚很費解,花匠似懂非懂。但馮古道、袁傲策和紀無敵則是一點就通。
紀無敵懊惱道:「就這樣連招呼也不打地暗度成倉了。」
馮古道沖仍站在門外的僕役道:「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