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所謂大地凝神

　　X月X日 星期四 天氣陰

　　昨天方老師跟我們說，今天要大掃除，所以大家都要穿舊衣服來，還要帶抹布，可以拿來擦窗子。所以我昨天晚上就叫阿嬸把我的舊衣服拿出來了，我今天肯定要好好表現。

　　上完語文課，終於可以大掃除了，我們先把桌子椅子都搬到了教室後面，然後擦窗子，還要掃地，拖地。老師讓我擦窗子，我好開心啊，我偷偷爬到窗檯上往下看，同學們都好矮，哈哈，殷譽壞蛋也比我矮好多呢！

　　可是，後來我沒抓住窗戶，掉下來了，幸好方老師就在旁邊把我抱住了。對了，方老師就是我遊戲裡的師父啊，雖然他也玩跟我一樣的女峨眉，但是為什麼方老師可以這麼高這麼帥這麼厲害，我就不行呢？

　　老師評語：拍馬屁是不管用的，下次再爬窗子小心我打電話給你爸爸讓他打你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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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大地凝神這句話，方忻愣了，這是什麼意思？是說沁月其實是個男的，還是說他真正喜歡的是……

　　【私聊】你對【大地凝神】說：你喜歡神之領域？

　　【私聊】【大地凝神】對你說：呵呵，反應不錯。

　　方忻囧，剛才他腦子裡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這也實在不能怪他，誰叫他幫裡到處都是腐女呢……囧完後，他嘆氣，這個世界難道真的要大同？

　　【私聊】你對【大地凝神】說：……

　　【私聊】【大地凝神】對你說：不覺得噁心麼？

　　【私聊】你對【大地凝神】說：不會，感情的事是沒法控制的，而且喜歡一個人怎麼會是件噁心的事。不過，你居然可以隔著網路喜歡一個人，而且還是同性別，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方忻那邊劈劈啪啪打字，江天豫這邊則是打了好一會沒見他回雁南，於是出聲道：「怎麼了？」

　　「哦，沒什麼，我滿了血就來。」經江天豫的提醒，方忻才發現自己在洛陽待了好一會，隊裡人都嗷嗷叫「沒奶了，奶媽快回來！」。他趕緊滿血，然後投回雁南門口的戰場。

　　【私聊】【大地凝神】對你說：你打吧，我只是突然很想找個人說話而已，你看或不看都沒事。

　　發完這句話後，接下來一段時間內，大地凝視連著發了幾段長長的文字過來，方忻眼疾手快地給每段都截了圖。不是他不想看，而是實在抽不出注意力，他剛回到雁南門口，沁月又撲過來打他，方忻皺眉，並沒有移動，在系統保護下仔細看了眼她頭上頂著的稱號——「神之領域的娘子」。

　　幫裡其他人都看到他被殺的消息提示，知道他們之間糾葛的人都很驚訝跟憤怒。幾個心直口快的索性直接在附近頻道開罵，「沁月，你太不要臉了！」「說好之前跟狐狸的恩怨全了的，現在又回來陰人算什麼意思！！」「……！！」。沁月則是不吭聲，但一直沒有放鬆死盯著方忻。

　　「現在的女孩子，搞不懂為什麼會這麼執著……」方忻輕聲道，像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在場的另一個聽。

　　「我剛剛殺了她兩次，沒想到又回來了。」顯然江天豫是聽到了，「總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有些人是真的把遊戲當作了生活的一個重要部分，而且也很認真地去對待了，並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像你這樣灑脫的。」說完扭頭看他，眼神有些期盼。

　　方忻側臉看了他一眼，默默咀嚼對方的話，表面上看的確很有道理，但似有另一層意思。再看一眼，卻發現那人已經把眼神投回到遊戲當中。

　　【幫派】【米拉拉】：哇靠，這女人怎麼又出現了！我早前還聽說她換區不玩了的！

　　【幫派】【卡咩】：對啊，跟瘟神似的，走到哪跟到哪！

　　【幫派】【給我一個月亮】：狐狸，上次你不是說她跟你一筆勾銷了嗎？

　　【幫派】【狐狸修成精】：你們淡定，仔細看看她頭上頂的是什麼。

　　【幫派】【給我一個月亮】：臥槽，厲害，實在是厲害，這麼快勾搭上神之領域的老大了，XXX區移過來還沒幾天吧？

　　【幫派】【賞秋賞菊花】：究竟是何方神聖……

　　【幫派】【狐狸修成精】：別往我跟她的事上扯了，人家現在是他們幫的幫主夫人，幫戰時殺我們這邊的人也沒錯。

　　【幫派】【給我一個月亮】：問題是，她好像一直只盯著你……

　　【幫派】【狐狸修成精】：= =也許，是因為我太帥了……

　　【幫派】【給我一個月亮】：好冷！！

　　【幫派】【冰°咖啡】：原來狐狸大人也會講冷笑話啊……

　　【幫派】【狐狸修成精】：有空聊天，還不如多顧著點自己的血。

　　一群人這才「誒誒誒！！我的血啊！！」手忙腳亂地吃藥補血。方忻看著倒在地上的沁月，嘆氣，抬手打字想發條私聊過去，幾秒後還是作罷，也許人家真的只是在很認真地幫戰……

　　打打停停過了快2個小時，期間secret蹲在城內刷喇叭，大罵殺遍天下幫的人，在他刷了N個小喇叭，難聽的詞都噴地差不多了的時候，突然掉線。再次上線，他欲哭無淚地發現，自己剛剛沖的YB，不翼而飛了……所以說，多行不義必自斃，別以為玩遊戲的都是些不學無術的無聊人，他們中很可能就潛伏了技術高超的盜號高手甚至可以用駭客來稱呼的行家。

　　打到後面所有人覺得實在是有些無聊了，殺的猛的因為沒及時洗刀被GM拎進了監獄，剩下的明顯火力不足，連方忻都覺得握滑鼠的手很酸，遂問江天豫：「差不多該結束了吧？

　　「嗯，差不多了，累了？」江天豫伸了個懶腰，用別人的電腦總歸不如用自己的，手感跟視感都有差距，所以也更容易累。但是可以在小狐狸的房間用他的電腦玩，再累也是開心的。

　　「還好，現在四點多了吧，待會我媽可能要回來。」方忻看看時間，說道，「你想吃什麼？」

　　「哦？還可以點餐？」江天豫眼睛一亮，盯著他說。

　　「這點權利還是給你的。」方忻看他一眼，再轉到電腦，「他們幫主都進監獄了，我們回城吧。」

　　「那個……」江天豫尷尬道，「其實我也在監獄裡……」

　　「額……」方忻也尷尬了，遊戲組隊裡的確顯示了江天暮雨此時方位是監獄，「我沒注意到。」

　　旁邊這人不爽了，他低頭在鍵盤上敲了幾下，然後看向方忻，用眼神示意：看遊戲。

　　【組隊】【江天暮雨】：老婆你一點也不關心我……

　　方忻抬頭，默默用眼神詢問：你可以再無恥一點麼？

　　臉皮厚如江某人當然選擇無視，他愉悅地開口：「晚餐可以做青椒牛柳麼？很久沒吃，有些想念那個味道了，對了我還想幾份重口味的，比如麻辣豆腐啊，水煮魚啊，麻辣雞絲啊等等……」

　　「你還真當在飯店點餐了啊……」方忻默默吐血，自己不該把話說的太早，這人居然打蛇上棍了，無恥，實在是無恥。

　　雁南門口人走地七七八八了，這時神之領域的幫主發了條喇叭，算是作為此次幫戰的落幕宣言。

　　【喇叭】【神之領域】：今天打的很爽，好久沒這麼痛快了！對了，secret已被踢出本幫，尋仇的都找他吧！順便，老婆我愛你！！

　　小喇叭在聊天框上方閃爍了幾秒，就被江天暮雨的喇叭代替。方忻看著最後那幾個字，突然想起了大地凝神，這個說自己愛上了一個男人的男人，背後有些什麼故事呢？那幾張丟在檔夾裡的截圖應該能說明一切吧……

　　「要去買菜麼？」江天豫關了電腦，笑著問發呆的他。

　　「嗯，等我擺攤。」方忻把號掛著擺了攤，他的峨眉小美女腦袋上三把血淋淋的大刀，只能等晚上來消了。

　　「司機準備OK了。」江天豫趁他擺攤的功夫，已經套上外套，拿了車鑰匙，只等自家老婆一聲令下。

　　「很自覺嘛……」方忻跟著取了鑰匙跟外套，出了家門，坐上車的時候一個念頭在腦子裡模糊地閃過「我啥時候跟他這麼熟了……」。

　　雖然想著這人無恥啊無恥，但方老師還是很「賢慧」地把江天豫點的菜都裝進了環保袋。回到家，他很自然地穿圍裙挽袖子做晚飯。江天豫在後面看著這些，內心感動了，喜歡的人為自己洗手作羹湯，這種情景一直是他想要得到的，而今天在這裡實現了。

　　謝絕了江天豫的幫忙，方忻自個在廚房忙碌，根本沒想到那人已經在心中把他幻想成了妻子。第一盤菜端出去的時候，他剛好看到江天豫放下客廳裡的電話。

　　「有電話？」放下盤子，方忻詢問。

　　「嗯，是你媽，剛她聽說你在做飯就讓我別叫你了，」江天豫回答，「她晚飯不回來吃，叫你自己解決。」

　　「哦，知道了。」方忻聞言微微皺眉，他的老媽啊，也不早點打電話回來，這下可好，飯菜準備太多了。

　　其他幾份菜上桌後，他覺得自己的擔憂沒錯：「好像做多了……」

　　「沒事，我會吃光的。」江天豫左手端起碗，右手拿著筷子，看著桌上飯菜一臉的驚豔，「看起來很不錯呢，唔，味道超級棒！」

　　「真的？」方忻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跟著坐下往嘴裡夾菜，好像還是平時那個味，有這麼好吃麼？

　　「嗯，很好吃，」江天豫頓了頓，繼續道，「有種家的感覺。」

　　「呵呵，其實麻辣的幾道我不太拿手，不用再誇獎我了。」方忻真的不好意思了，低頭吃幾口後，突然想起江天豫那句話，「家的感覺」，莫不就是「媽媽的味道」……麼？ 果然是很黑線的聯想啊，方忻囧。

　　吃到最後，江某人果然實現了自己的諾言，他幾乎包攬了剩下所有的菜，看的方忻目瞪口呆，忍不住問：「你真的是南方人？」

　　「呵呵，其實我20歲前一直生活在北京，嚴格說起來，不算個正宗的南方人吧。」江天豫心滿意足地將桌上一掃而空，悠哉地喝了口水道。

　　「哦，難怪……」北方人的胃袋果然不容小覷，方忻感嘆，準備收拾碗筷清洗，卻被江天豫搶了先。

　　「我洗就可以了。」 方忻阻道。無論怎麼說，江天豫都是客人，哪有要客人洗碗的道理。

　　「菜是你做的，碗就讓我洗吧，你坐著休息就好了。」江天豫截住他的阻撓，「而且好像真的吃多了，得勞動勞動才能消化吧。」

　　「……」方忻看著他無言。

　　洗完碗後，江某人本來還想趁機再留下來會，可被方老師溫和地下了逐客令，理由是「小羽一個人在家你做父親的應該多陪陪他，現在不早了，快點回去陪孩子吧。」於是他不得不心存遺憾地走人。坐上車後江天豫沒有立刻離開，抬頭注視著那一扇窗戶，心裡有點甜有點暖。

　　「害他爸爸不能泡帥哥，回去要招呼下小傢伙的PP，」收回目光，他一邊啟動車子一邊碎碎念，「哎呀呀，居然連個手都沒牽到，今天真是浪費呢……」不過已經登堂入室了，他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反正來日方長，想做進一步的親密接觸不需要急於一時。

　　江天豫走後，方忻洗了個澡，繼續趴回電腦前，打開螢幕，剛才擺的攤子上的東西賣掉了一大半，生意還算不錯。接著他打開好友列表看了一圈，發現瀟瀟雨歇居然還線上上！這小孩，居然玩了一天！

　　方老師為人師表的正義感冒了出來，迅速給小朋友發了條私聊過去，叫他速速下線，玩這麼久，是不是想年紀輕輕就戴上兩個啤酒瓶底？過了好久，對方都沒回音，方忻查看了他的位置，發現是在洛陽城內，莫非在擺攤？小菜鳥也懂得擺攤賣東西了？真神奇……

　　這麼一想，他懶得管那小孩了，把好友列表翻到第四頁，大地凝神的號黯淡著，說明已不線上，方忻突然想起那幾張截圖。他將遊戲視窗最小化，接著調出了截圖文件夾，找出那幾張然後按著順序往下讀。

　　其實大地凝神的故事很簡單，神之領域是他現實中的朋友，也是他的同系學弟，小他兩屆。神之領域大一剛進來時因為床位缺少的緣故，被分到了他們寢室。大地凝神很照顧這個學弟，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漸漸的喜歡上了對方。因為他是個Gay，沒法不被年輕帥氣的神之領域吸引，但對方顯然是個直男，現實中喜歡招蜂引蝶，女朋友交過無數。大地凝神沒有辦法說出暗戀的心思，只能在行動上對他加倍的好，但是付出的人付出了，不理解的人還是不理解，那人永遠只會把他當作好哥哥，好兄弟。

　　玩天龍八部也是因為那人想玩，他才跟著來，在遊戲他也跟現實中一樣，儘量滿足他所有的要求。他想做幫主，他就出錢買城建商線；他想殺人放火，他就給他做幕後黑手；他想娶老婆，他就努力放煙火刷喇叭……在經歷了幾次他的遊戲婚禮後，大地凝神真的覺得有點累了。

　　「讓我比較寒心的是，合區後我因為太卡沒法玩，他居然都沒發現我不在身邊。呵呵，我這樣子是不是很傻？」

　　看完後，方忻沉默了好一會，然後抬手發過一句話：「有沒有想過，換種新的方式，用種新的身份，重新站在他的面前，也許你會有不同的感受。」

　　發完後，他撐著下巴，腦子裡盤旋著一個問題，不知不覺間，輕輕地說了出口：「男人跟男人之間，真的會有愛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