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纖指動心弦

　「你想聽我給你彈什麼曲子？」卓思慧問道，邊說邊在右手指尖上纏牛角假指甲。

　「彈『倩女幽魂』怎麼樣？」張若晨說道。

　卓思慧撅了一下嘴，說：「你是不是覺得我披頭散髮的樣子很像是女鬼？」說著伸出右手虛抓了兩下。

　「別嚇唬我，我膽小。」張若晨笑著說。小白菜的麻花辮變成了波浪捲，披散在肩頭顯得成熟了幾分，實在是更為吸引人。要不然剛才怎麼會讓人有點起歪心思了呢。

　卓思慧垂下頭，抬手撥動琴絃，熟悉的旋律響了起來。

　張若晨在她身前不遠處席地而坐，視線恰與琴面齊平，看著一雙纖手在琴絃上跳動，便是一種莫大享受了。原先他也想過，小白菜這麼聰明的女孩，既然花了心思學琴，又以此為獎勵，定然水平不會差。這時親耳聽到，才發現她的琴藝要比預料中更為高超。

　華夏的古代樂譜記錄方式，與西方可以說完全不相同，對於音長、節奏之類的並不看重，一般只記主旋律的音高。這一方面與樂器有關，而主要的原因則是華夏古樂更為注重意境。

　張若晨對這方面只能說是一知半解，但對樂曲彈奏的優劣還是能分辨一下的。而且因為看過很多遍《倩女幽魂》的電影，有參照可選，感覺小白菜的彈奏至少是不遜於原作的。

　卓思慧見張若晨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心中就有一種莫名的歡喜。上初中的時候，可根本不會想到，有一天會為這個男生彈琴呢。

　……

　……

　那一年秋季的某一天，窗外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女孩坐在教室裡，卻無法像往常那樣專注於老師的講課。她一隻手放在小腹上不停地揉著，但疼痛感並沒有得到緩解，反而變得越來越強烈。

　好不容易堅持到下課，女孩趴在桌子上，猶豫著要不要請假。只是她不知道該如何向一個男老師啟齒，加上外面下著雨，早上來又沒有帶雨具，這樣回去似乎更加不好。

　同桌的男生絲毫不知道她的難過，正向另一個男生大談特談段譽的六脈神劍如何神奇。最近電視台在播放邊續劇《天龍八部》，同學們常在課間討論劇情，以及誰的內功更深一些、誰的絕招更厲害一些，這就讓同桌那個不務正業只知道看小說打遊戲的男生有了顯擺的資本。

　女孩越聽同桌的聲音越覺得煩躁，終於忍不住抬起頭呵斥了一句。

　聽眾走了，女孩又趴在桌子上。男生覺得有些無趣，就說，鋼牙小密探，你怎麼在學校裡睡覺啊，這哪是一個學習委員該做事情啊，是不是昨天晚上看電視看得太晚啊，你這樣吊兒郎當的怎麼能給班裡的同學做表率啊……

　說了一大堆，女孩卻一直趴著沒動。男生就抓起女孩的麻花辮拽了一下，說，給點反應好不好，你這樣就該叫鋼牙小睡豬了。

　女孩猛得抬頭側身，狠狠瞪視男生，身體的不適加上無法可想的委屈，使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男生這一下慌了神，連忙說，我就是開開玩笑啊，而且只是很輕很輕的拽了一下啊，你要是不願意可以罵我啊，拜託能不能不要哭啊。

　女孩什麼也不說，就一直瞪著男生，眼淚也一個勁的流。男生哀求道，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再哭等會班主任來了我不是完蛋了，你到底怎麼樣才能罷休啊，說句話行不行？

　女孩說，我要喝熱的紅糖水。

　男生立即說，行啊，只要你不告狀，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了。說完就起身出了教室。

　女孩又趴了下來。這樣哭了一下，疼痛感竟好像稍輕了一些。聽到上課鈴響，她擦了擦眼淚，坐起來聽老師講課，身邊的座位卻還是空著的。

　這節課上了快十五分鐘，門外有人喊報告。老師說了聲進來，男生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髮和一身幾乎快濕透了的衣服站在了門邊上。

　老師皺眉著看男生，問你幹什麼去了？男生說，我肚子疼，上廁所去了。老師頓時就火了，指著男生說，從廁所到教學樓這麼近的距離就能淋成這樣，你是蹲在雨裡上廁所的嗎？

　全班同學哄笑聲中，男生居然還強辭奪理，嘀咕說廁所漏雨了啊。

　最後男生被老師罰站在教室最後面聽講。到座位取課本的時候，男生偷偷從衣服下面拿出一個保溫杯，放在了女孩抽屜裡。

　女孩悄悄擰開杯蓋，裡面是滿滿一杯冒著熱氣的紅糖水。她趁老師不注意喝了一口，頓時覺得一股暖意湧入體內，不適的感覺舒緩了許多。

　這節課，女孩悄悄地喝著水，儘管做得隱秘，卻仍被老師看到。但對於好學生，沒有老師會追究這種小節。

　這節課，男生的衣角、頭髮往下滴著水，因為站姿的問題，被老師呵斥了不下五次。

　下課後，女孩心懷感激與愧疚，想與男生說點什麼。男生卻跟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還嘲笑女孩，你口味太差了吧，紅糖水多難喝啊，下回給你帶汽水吧。

　這件事過後，男生和女孩仍像過去一樣。不同的是，一個將這件事當成了過了就忘的小插曲，一個將這件事放在了心底。

　直到距中考還有一個多月的時候，女孩再也無法忍受男生每天捧著小說來上課，以恐嚇加威脅的手段，將男生拉回到課本當中。

　中考結束，女孩去了市一中，男生考上了本校的高中。男生很感謝女孩，女孩也為男生能在一個月取得這樣的成績感到高興。

　但兩個人也從此走遠，再沒有過聯繫。

　生命中相遇的絕大多數人注定只是過客，留下的只是各式各樣的回憶。有些回憶隨時間一同消逝，有些卻能夠永遠保存並被時時翻起。

　……

　……

　一曲終了，張若晨鼓掌讚道：「彈得真好聽，不枉我一個假期的刻苦努力啊！」

　卓思慧淡淡地笑著，確信這個男生已經忘記當年的那件事了。或許有一天，他們還能一起共同分享當年的那個故事，只是這一天應該還比較久遠。

　她說：「其實我專門為你準備了一首曲子，也練了快半個月呢。」

　張若晨訝異道：「真的？那我可得好好聽聽，你不會要放到下一次的獎勵中吧？」

　卓思慧說：「哪裡還有下一次，你功課都複習完了呀。」

　「你可以搞考試獎勵嘛，高三一年的考試多了去了。」張若晨一邊說一邊扳著指頭數，「有月考，有期中期末考，還有全市聯考、全省聯考。哎，高三的日子，真是能把人烤熟了。」

　卓思慧抿嘴笑道：「你還忘了畢業會考。」

　這一下真是讓張若晨驚了一下，他的確把這個考試給忘了。會考題並不難，但卻多出一門政治課來，這門課他可沒留下什麼底子，死記硬背的東西他最頭疼了。問道：「會考幾月份啊？」

　卓思慧覺得張若晨這個樣子，真有幾分初中時的風采，他這個學生實在是太不像樣了，無奈答道：「明年一月份。」

　張若晨一聽放下心來，說：「時間還挺充裕，過關不用愁了。」

　卓思慧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低下頭來撫琴。音律一起，張若晨頓感驚訝，漸漸便聽得入迷，並不複雜的往復旋律卻奏出了蕩氣迴腸的感覺，竟是他最喜歡的武俠歌曲之一的「滄海一聲笑」。

　《笑傲江湖》是張若晨最喜歡的金庸小說，以之為藍本的電影也拍得極贊，初中那會他沒事就哼唱裡面的主題曲「滄海一聲笑」，曾被小白菜譏諷為「像唸經一樣難聽」，沒想到她還記著這個，也不知是從哪蒐羅到曲譜練的。

　聽小白菜彈完，張若晨還意猶未盡，說：「再彈一遍好不好？」話剛說完，外面傳來了開門聲，不用說，是悍妞回來了，張若晨頓時感到有點掃興。

　卓思慧說：「想聽我下次再給你彈嘛。」

　「哇，慧慧你怎麼披頭散髮的？你們倆個幹什麼了？」秦書瑤走到這屋的門口，朝裡看了一眼驚呼道，看向張若晨的目光就有些狐疑之色。

　「這不一個彈琴一個聽琴，還能做什麼？」張若晨站了起來說道。

　「彈琴為什麼要解辮子？」秦書瑤追問道。

　卓思慧在閨蜜這樣連續追問下也有些發窘，見她手裡拿著一包東西，忙岔開話題，「瑤瑤，你拿的是什麼東西？」

　秦書瑤說：「是我讓人從江口那邊寄過來的軟件。正好，張若晨你幫我看看這些都是做什麼用的，最好幫我寫在上面。」

　張若晨接過秦書瑤手裡的小包，見裡面有光盤有軟盤，上面的標籤都有軟件的英文名字，有將近一半接觸過它們的後續版本，還有幾個是他根本沒聽說過的。

　秦書瑤又說：「你看看廚房還有什麼東西，準備做晚飯吧，我快餓死啦！」

　張若晨心想，你還真不把我當外人啊，說：「拜託，我又不是你家廚子，來你家就是專門給你做飯的啊？」

　秦書瑤說：「不是我，是我們！是誰答應說要教我做飯的？」

　張若晨說：「教是教，那得你自己動手！」

　「那好吧，等我洗完澡。」秦書瑤說著進了自己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