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軒轅蒼抹掉葉明書流到臉頰的血漬，輕輕把他抱起來，讓他的腦袋靠在自己胸口。

　　嘴唇上下蠕動著，終究沒有開口。

　　軒轅蒼抱著葉明書，無視周圍過來幫忙的施工人員和那些個看熱鬧的人群，默默向外走。

　　大家都被他剛才掀起大塊板材的力量震住了，見他要走，一時間都定在原地，無人敢上前。

　　遠處救護車的警報聲傳來，大家這才回過神來。

　　工頭上前攔住軒轅蒼的去路，猶豫著開口道：「小夥……大兄弟，救護車來了，你快把他送到醫院去吧，看看說不定還有救。

　　有時候這傷口看著可怕，其實不致命的。」

　　軒轅蒼看著工頭誠懇的眼睛，緩緩的搖了搖頭。

　　一個人是生是死他軒轅蒼何須探查？只需一眼便知，死人的氣息和生人又怎會相同？

　　「不了，時間到了，躲不過的。」

　　工頭歪了歪頭，「你說啥？什麼時間？哦，你放心，救護車肯定馬上就到了。

　　俺們哥幾個和你一起去，絕對不會跑的。」

　　軒轅蒼慢慢轉身，看著出現在視線中的救護車，抱著葉明書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救護人員迅速抬著擔架衝了過來，一看到抱著葉明書的軒轅蒼就來了火氣，開始教訓。

　　「放下放下！把傷患放到擔架上！真是的，這一看就是頭部受傷，頭部受傷能隨便移動嗎？！」

　　看起來像是主治醫師的男人邊說邊行動，立馬伸手測了測葉明書的頸邊脈搏。

　　眉頭皺起，男大夫指揮兩名救護人員，一人拖住葉明書的肩膀，一人抬住葉明書的腿，想把他從軒轅蒼懷裡接過。

　　奈何某個大個子不配合，抱得死緊，兩人試過兩次，葉明書仍舊在軒轅蒼懷中紋絲不動。

　　「放手！什麼時候了這麼不知輕重！趕緊送他回醫院急救！」

　　軒轅蒼終於動了動，走到擔架旁，輕輕地將葉明書放到擔架上，轉頭對一旁的醫生說：「我也去。」

　　醫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點點頭，翻身上了救護車。

　　一干救護人員將葉明書抬上救護車，軒轅蒼躬身進去，工頭也跟著上了車。

　　車門一關，警報聲響起，救護車呼嘯著直奔醫院而去。

　　#####

　　急診室裡，許多穿白大褂的男男女女正圍著葉明書忙活著，軒轅蒼站在門外，視線穿透墻面，默默看著裡面的一切，面無表情目光如海，不知在想些什麼。

　　看著一個個白大褂紛紛搖頭，軒轅蒼心中仍忍不住一揪，心疼。

　　明書沒有當場死亡，怕是會很疼吧，會遭罪吧。

　　即便是自己也會怕死，沒有嘗試過死亡，永遠害怕它、敬畏它，有種無法控制的恐懼。

　　一旁的儀器顯示心跳波動逐漸減弱，最後變成一條直線，發出刺耳的「嘀」聲。

　　那聲音彷彿扎進了肉裡，穿到了心裡，揮之不去。

　　軒轅蒼一直默默站著，直到裡面的白大褂們紛紛出來，抱歉的對他搖搖頭。

　　看著他們看向自己那帶著憐憫的眼神，軒轅蒼握緊了拳頭，面上卻仍無變化。

　　我不需要你們的可憐！我的明書沒有死！你們這些傢伙少用那種眼神看我，明書會復活的，會活的比你們所有人加起來都長！

　　「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他受傷太重，我們還沒來得及給他手術，他就已經斷氣了，節哀順變。」

　　軒轅蒼直直盯著裡面的葉明書，機械般搖搖頭，「我知道，屍體我要帶回家，死也要死在家裡。」

　　醫生猶豫的開口，「這個，我勸你還是把他留在太平間吧，等著好聯繫火葬場的靈車……」

　　看軒轅蒼盯著他的眼神，醫生打了個寒顫，往後小退一步，這個傢伙…氣場不是一般的強，還是少說話為妙。

　　反正有很多人有講究，死要死在家裡，快不行的時候便把病人接回家，死後在家裡等親人全部到齊後才送火葬場。

　　「額，你隨意，你隨意哈，跟我辦個手續吧，順便把費用交了。」

　　軒轅蒼轉頭瞟了工頭一眼，後者登時打了個哆嗦，小步跟著軒轅蒼往前走。

　　哎呀，這人的眼神咋這麼嚇唬人呢？我的冷汗都出來了，作孽哦。

　　辦手續時，葉明書的父母也已得到消息來到了醫院，看著躺在那裡一動不動，臉上被蓋上了白布的兒子，不禁老淚縱橫。

　　雖然這兩個月裡明書循序漸進的透漏了一些事情，後來大師又打了電話來將事情交代一番，老兩口這才知道，兒子大限不遠，即將走在自己前頭。

　　這人死後復生的事情，即便是一直迷信且見過不少靈異事件的老兩口也難以接受，這要是真的麼還好說，只要兒子沒事，管他什麼妖魔鬼怪熊貓精的。

　　但萬一這要是明書和大師商量好的說辭，為了安慰他們的……他們又不是楊過，明書沒必要裝小龍女吧？

　　雖然說根據大師的意思明書還會回來，但親眼看見自己兒子死在面前，做父母的誰能不動容，誰能不流淚，又有誰能不心疼？

　　幸好沒告訴明書他爺爺奶奶，否則那兩位老人家看到了還不得暈過去？還是等明書還陽之後親自去告訴他們比較好，要不，出事的指不定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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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明書的父母，準兒婿軒轅蒼立馬上前以作安慰。

　　葉爸葉媽看著眼前的大個子，聯想到明書說的變態熊貓精，難道就是這個？

　　介紹認識一番，並且得到了軒轅蒼再三保證葉明書一定會沒事的，老兩口這才稍稍放心，但仍舊不肯離開。

　　好不容易一句「你們在這裡影像明書復活」哄走了兩位老人，軒轅蒼這才松了口氣，抬頭盯著等在一旁的小白——白無常，用意識問道：「明書的魂……你來帶走？」

　　小白握著銀色長鏈，點了點頭，「嗯，我葉家人要走後門，自然由我親自來處理。

　　否則那些個鬼差可沒有我這麼溫柔，鎖了你就走，誰管你舒不舒服還有沒有話要說？

　　冥界也是很講效率的，剛剛你耽誤了我十分鐘，回頭又得加班。」

　　軒轅蒼隱隱撇了撇嘴，朝明書的方向擺擺頭，「你去吧……不過，我可跟你說明白了，明書的魂魄絕對不能有任何損傷，你好歹是冥界總無常，護著他總做得到吧？

　　其他後續工作我已準備妥當，你們在冥界的事情千萬別給我扯後腿就行了。」

　　小白白了他一眼，不屑道：「你哪棵蔥？還用激將法，太老套了吧。

　　不用你說我也會照顧明書的，少廢話，回去晚了更可疑。

　　閃開，別擋道！」

　　軒轅蒼抿了抿唇，讓開位置，看著小白將葉明書的魂魄勾起。

　　葉明書的魂魄轉回身，頂著慘白的臉色和毫無血色的嘴唇，似乎還有點搞不清狀態。

　　與軒轅蒼擔憂的眼神對視，葉明書嘴角微挑，「我等著。」

　　軒轅蒼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憋出來那麼句話，「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小白最受不了這種分別和感人場面，不自在的搓了搓鼻子，拉著葉明書往外走，「走啦！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事情順利的話過不了幾天你們就可以隨便聊隨便抱了，別在這浪費時間玩矯情，看得我一身雞皮疙瘩。

　　死熊貓精，我們得趕緊走了，被抓到就壞了。

　　喂，你可別扯後腿！」

　　軒轅蒼做了個嫌棄你的表情，擺擺手，「我會扯後腿？開玩笑。

　　行了，快走吧，過不了多久就會再見的。明書……再見。」

　　葉明書點點頭，看了床上的自己一眼，忍住自己看自己的那股怪異感，跟小白消失在視野裡。

　　軒轅蒼聳了聳鼻子，揉揉臉，抱起葉明書的屍體，打開門，走出急診室。

　　門口工頭和警察以及辦手續的大夫還在，軒轅蒼看著他們點了點頭，「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一切按照規定的手續來，明書我先帶回家了，到時候他的同事和朋友來家裡看他最後一眼，然後我們再送火葬場。

　　怎麼，警察連這個都要管？」

　　新來的小警察愣愣神，連忙擺手，「不管不管，這是個人自由，我們管不著，只要事故認定和死亡證明以及手續沒有問題就可以的。

　　等…等你們接受他的死亡，心情平復後再來處理事件也可以的，那個啥，這個是工地的事故，可以賠不少錢的，算是給你們的個補償。」

　　看軒轅蒼那副「錢有用嗎？」的尖銳眼神，小警察緊張的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口吃道：「我我我……那…那個啥，我不不是這個意思，哦……

　　我是說人死不能復生，你們請節哀順變，到時候我們會再…再聯繫你們的。」

　　工頭也趕忙賠禮道歉，「真是對不住了大兄弟，沒想到……這吊繩突然就斷了。

　　我……沒啥，沒啥，您請便。」

　　看軒轅蒼那副要殺人的顏色，工頭識相的閉上了嘴。媽呀，活了四十多年，還真沒見過這麼牛逼的眼神，啥叫眼神殺死人，我今兒個可算是見識到了。

　　還是醫生小哥比較識相，從頭到尾都擺出一副「哀悼」的沉重模樣，微微低著頭，最後抬頭朝軒轅蒼點了點頭，「節哀順變。」

　　軒轅蒼點頭回應，抱著葉明書離開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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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找了個旮旯地方施法回到葉家，葉家老兩口看見突然出現在屋裡的軒轅蒼，愣了愣神，這才從椅子上起身，邁步上前。

　　這……明書一開始委婉的說啥天災**，該死總是要死的時候他們還不信，等明書說他認識個熊貓精他們更不信，以為兒子做夢呢，或者想要個熊貓想傻了。

　　沒想到這個大個子還真不是人，老兩口雖然被鍛鍊的接受能力強悍，但面對這非人類還是從心底有著敬畏，不敢太靠近軒轅蒼。

　　軒轅蒼不是傻子，豈會看不出兩位老人的排斥和畏懼？不過事情總得慢慢來給人一個接受緩衝的時間，軒轅蒼不著急，現在最關鍵的是讓一切都按照計划來，不容有失。

　　軒轅蒼朝兩老點點頭，熟門熟路的走進了葉明書的臥室，慢慢把他放在床上。

　　又給葉明書脫了外套和鞋襪，攏了攏枕頭，讓他躺的舒服些蓋上被子，掖好被角，軒轅蒼又頗為認路的來到了廁所，準確無誤的拿起葉明書的毛巾，沾濕了，給葉明書擦臉，將血漬全部擦掉。

　　這些紅色的玩意兒，真礙眼。

　　葉爸一直瞪眼看著，怎麼看怎麼不對勁，這丫的咋比在自己家都熟啊？

　　想開口說些什麼，葉媽媽立馬拉住了他的衣袖，朝他使了個眼色。

　　葉爸眨眨眼，退回原地不再多問。

　　忙完一切後，軒轅蒼關上了葉明書臥室的門，來到客廳，和兩老面對面坐著。

　　自我介紹過後，當然，軒轅蒼還是很有眼色的略過了自己追求明書這一段，只說自己和明書雖然認識的時間短，但感情卻深，相見恨晚。

　　看出老人的疑惑，忽悠著說白天兩老上班的時候明書曾多次帶他到家裡玩兒，但怕他們無法接受所以一直沒告訴他們。

　　葉爸葉媽對視一眼，點點頭。

　　葉爸開口道：「那……你叫什麼？我記得明書跟我們提過你的名字，但當時壓根就沒當真，以為這孩子想養熊貓想傻了，沒想到還是真的。

　　你真是熊貓精？」

　　軒轅蒼忍不住黑線，死葉明書，你就是這麼跟你爸媽介紹我的？

　　說了多少次了，別把我和熊貓精混為一談，我可是熊羆！熊羆一族的第一勇士！

　　軒轅蒼嘆了口氣，慢慢給二老解釋起來。

　　當然，在腹黑的某隻的忽悠和洗腦下，迅速給葉爸葉媽建立了他軒轅蒼正義、仗義、英勇、機智並且人好心善的偉大形象。

　　看來……丈人和丈母娘這邊搞定了五成了，待明書復活後，自己再表現出對明書的痴情，想來就十拿九穩沒問題了。

　　現在麼，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

　　等待葉緋然和白無常的消息，等那個天地靈氣的葉雷前來助明書回魂。

　　等……等我的明書，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