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篇（二）

　“滾開，我不會放過你們的。”睡夢中，我揮舞著手臂，厲聲尖叫。

　“怎麼了，月月，快醒醒，是不是又做惡夢了，是媽媽啊，你快醒醒！”

　我掙扎著睜開眼，眼前是一個中年女子，短髮齊耳，正一臉焦急地看著我。她便是我這身子的主人的母親。

　三個月前，我醒來便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白色的大床上，第一眼看到的也是這個女人。我的魂魄穿到了這個秦時月的大學生身上，她的父親是名大夫，也是這裏人說的醫生，她的母親是個原是老師，一年前因為身體的關係，提前退休了。這本是一個和睦的三口人家，卻因我的介入，而發生了變化。

　“喝了這雞湯，我燉了一天了，最近老是做夢，一定是太累了，得好好補補身子。”

　“勞煩夫人了。”我急忙站起身，接過秦母遞來的雞湯，對著秦母福了福身。

　秦父和秦母面面相覷，猛地，秦母大哭了起來，她摸著我的頭：“月月啊，這可怎麼辦啊？雖然你從小就不聰明，考試也從沒得過第一，可是也算是平平安安地熬到了大學，這可怎麼好？腦子都撞壞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得起來。都兩個月了，你要是再這樣下去，可讓爸爸媽媽怎麼辦啊？”

　“夫人你莫哭了，是想容做錯了什麼，惹您不高興了嗎？”我站起身，抽出桌上的一張紙巾，給秦母擦了擦眼淚。

　“啊啊啊啊~老天啊，我辛辛苦苦，十月懷胎，好不容易生下這麼個寶貝女兒，雖說沒給我光耀門楣，但是也算孝順懂事，可是你怎麼就硬生生地把她變成了一個傻子呢？”秦母哭得越發凶了。

　“好了好了，薇婷，不要哭了，女兒的腦子沒有問題了，只是腦子受到過重擊，才會意識混亂，可能是品是古裝劇看多了，才會說起話來像個古人，等過段時間就會好了。”

　“過段時間！過段時間！這都過去好幾段時間了，虧你還是專家醫師，連自己女兒的並治不好，你看她現在每天都神經兮兮的，肯定是腦子進水了，她這樣下去，誰還會要娶她做老婆？我要什麼時候才能抱得上外孫啊？”

　“夫人，其實我不是……”

　“死丫頭，你要是再說你不是月月，我一定扭了你的脖子，你知不知道你生下來的時候就有九斤，可是一個兒，我差點難產，你這個沒良心地還說不是我生的！你身上有幾根頭髮我都知道，你居然說不是我的女兒，你是存心讓你媽擔心嗎？”

　我歎了一口氣，算了，不辯駁了，自從三個月前，游湖時落入水中，醒來時，一切就已經不是我能想得明白了的。我對那個世界的一切早已不再留戀了，只是不知這個身子的主人是在那場車禍中去世了，還是到了我所在的那個世界，成了雲弈的妻子呢？哎，據她父母的描述，她應是一個心地純良之人，若是她佔據了自己的身子，成了自己，哪兒父母狠心，夫君暴戾，丫頭不忠，人人都若豺狼虎豹，倒是她的不幸了。不知單純如她，能否在那麼險惡的環境下活下來。

　“你放心，媽媽也不逼你就要想起我來，反正你從小也沒讓媽媽省心過，你就好好休息，媽媽相信你總有一天腦子會清楚起來的，明天我就去廟裏拜拜佛，保佑你早點好起來。”

　“老婆，封建迷信要不得，我們要相信科學，我們可是新中國成立後出生的人，要崇尚馬克思主義無神論，相信世界是物質的……”

　“你給我閉嘴！我一看到你就有火，枉你還是上過電視的名醫，連女兒有什麼毛病都弄不清楚，有本事就用科學把我女兒治好！明天不單我要去，你也要跟我去！”

　“我也要去嗎？我可是有30多年黨齡的老黨員，怎麼能連這麼一點思想覺悟都沒有？你如果……”

　秦母挑眉，兩手一叉腰，瞪著眼看著秦父。秦父“呃”了一聲，雙肩一跨，立馬泄了氣：“好，不過我明天上班，後天去可以嗎？”

　“算你有覺悟，不然這個月燒菜，我每道菜都要多加兩勺鹽！好讓你早點和你的先導馬克思先生彙報！”

　我撲哧一聲，忍不住笑出聲來，雖然我聽不大懂他們兩人說話，但是看到秦父垮下去的臉，還是覺得十分有趣。在我們天齊國遵循的女子要三從四德，極少看到妻子能這麼大聲地丈夫說話。還記得自己的娘，是一個卑躬屈膝的女子，對於爹從來不敢大聲說話，大娘欺負我們，她也從不敢反駁，最後抑鬱而死，若是她能眼前這個婦人一半的膽識，也不會落得那麼淒涼的下場了。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為何人人都這麼奇異？

　秦父和秦母看著我，先是一愣，繼而也笑了出來。秦母動情地將我擁入懷中，她的眼睛微微有些濕潤：“月月，你能醒過來，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那時候我還真怕把你養這麼大，你就突然不見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麼輕輕顫了一下，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很溫暖。秦母抱著我的時候，我竟也不由自主地伸手抱著她。自我醒來，第一眼便看到了她，那時候她臉上喜極而泣的表情，我無法忘記。她是秦時月的母親，我突然有些妒忌秦時月，因為這世上有兩個真心對她的人。當下，我做了一個決定，既然大家都認定我就是秦時月，那麼我就當一陣子的秦時月吧。

　“夫人……”

　“你要是再叫我夫人，我一定會把你打回娘胎！”秦母一掃方才的慈母形象，惡狠狠地說道。

　“呃……媽……媽媽。”看人臉色是我從小便學會的本事，我看到得出在家裏誰是掌權之人，眼前這個秦母絕對是家裏說一不二的主兒。

　“恩，乖女兒有事嗎？”

　“我只是想說，謝謝爸爸還有媽媽，我會儘快好起來的。”

　我看著廚房水龍頭中緩緩流出的水發呆，這裏的人還真是聰明，也不知道在裏頭按了什麼精巧的機關，一擰這個叫“水龍頭”的東西，清澈的水便會源源不斷地流出來。但是我覺著最為神奇的還要算那個叫“電視機”的箱子，一按叫“遙控”的東西，箱子裏就會出現人來，比皮影戲可要活靈活現多了。第一次看到的時候，自己簡直嚇了一跳。自己驚恐的表情還逗樂秦父秦母。這一個多月來，秦父和秦母教會了我很多東西，他們還給了自己一隻傳聲筒，不管多遠的地方，只要一按鍵，就能聽到千里之外的聲響。我怎麼也想不通，這裏的人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月月，發什麼呆啊？”秦父笑著走進廚房。

　“沒什麼，”我擰緊水龍頭，“我在淘米，媽媽教我怎麼用電鍋了。”

　“是嗎？你以前可是一條大懶蟲，從來不燒飯的，看來你變乖了嘛。”

　我笑了笑：“以後我會多做家務的。”

　爸爸點點頭，看上去無比欣慰：“爸爸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說，你們學校都開學一個月多了，本來你媽說要你休學一年，但是我看你身子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所以我想讓你去上課，你們大學也在我們市，來去方便，換個環境，見見同學，或許你的腦子能清醒一點，也能記得以前的一些事情。天天待在家裏，對你的病情沒有幫助。”

　“上學？女子也能上學嗎？”我感到詫異，女子向來只能待在自己的閨中，若是家境富裕的會請先生來家中教女子習字，只是我的親生父親雖是丞相，但十分守舊，平日他請來老師教我們姐妹彈琴下棋和針線女工，但是從不教我們詩詞歌賦，我從不識字。

　“傻丫頭，你還奉行女子無才便是德嗎？你從三歲進幼稚園，這麼算來也讀了快20年的書，居然還說出這樣傻氣的話……”秦父樂了，笑呵呵地看著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想來這秦時月也是才華橫溢之人，只是我大字不識一個，若是去上學，只怕被人笑話了去。

　許是見我一臉的猶豫，秦父開口道：“我已經把你的情況和你的輔導員還有班主任說了，你不需要擔心，他們也不會為難你，我讓你去學校的主要目的就是讓你早點重新適應社會。”

　“可是……”

　“不要逃避，父母不能照顧你一輩子，你必須獨立，”

　“我……那好，我去試試。”

　秦父點點頭，說道，“但是你也要記住家，永遠是你避風港，要是適應不了，你就回來。”

　“……好，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