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就吐
大年初一一大早,我就迎來了一個完全是意料之外——卻又在意料之中的訪客。
因為大年初一大家都有事兒,皇上還要一大早起身接受眾臣朝賀,去年這個時候,連我都要在東宮擺出架勢來讓誥命夫人們來拜,所以我真沒想到王琅會選擇在大年初一一大早過來和我一起用早飯,就很放縱地睡得比往常晚了一些。結果一睜眼就看到太子爺含笑凝視著我,一時間還以為自己正在做夢,就差那麼一點點,便要轉過身再睡回去。
王琅的確要比別人都更懂我一點,見到我要翻身,他就拍了拍我的臉,又蹙眉教訓我,「雖然現在你是禁足,可也不能自暴自棄。這都什麼時辰了,還不起來?」
這掃興的話一出口,我就知道真的是王琅來看我了。
說起來,我們自從成婚之後,除了他下江南的那幾個月,的確也說得上是形影不離。這一下距離上次見面,足足有快一個月了,俗話說小別勝新婚。我當然是很想他的——但這並不代表我喜歡他自己衣冠整齊的時候,看到我蓬頭垢面的樣子。
「快出去。」趕快抓起小迎枕驅趕王琅,「等我打扮好了再進來見我!臭不要臉,偷看人家睡覺的樣子。」
王琅被我逗得直笑,一點都沒有往常的嚴肅。他今天打扮得很輕省,只穿了一件明黃色錦袍,不像是從前的新年正日,總是要穿上一重又一重的袍服,戴上沉重的玉冠。今天他甚至只是隨便戴了一頂網巾,雖然看起來還是衣冠楚楚,但要卻要比平時看著更……更年輕多了。
討厭,按照我們現在一個是自我囚禁,一個是被人軟禁的情勢來說,此時相見怎麼都應該是淒淒惶惶牛衣對泣,我厚顏無恥根本不怕敲打,氣定神閒也就算了。王琅居然一點都不擔心我,還這樣一派輕鬆自如地來和我話家常?
為了這個男人和姑爹鬧掰,到底值不值得呀?
我凶神惡煞地瞪著王琅,一直瞪到他站起身出了屋子,這才忍不住抱著被子傻乎乎地笑了一會,又趕快翻身下床洗漱換衣,讓宮人給我梳了一個稍微複雜一點的發髻——天知道老長一段時間,我都是梳著兩條大麻花辮來著。等到我走到從前起居用的南次間,暖閣上已經擺設好了一桌子早飯,王琅就盤坐在炕上,笑吟吟地望著我。
「你昨晚怎麼不來。」我還是板著一張臉,緩緩走近了王琅,「害得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過了年,連年夜飯都沒有吃。」
我一直是個言行不一的人——這我是承認的。
所以我一邊抱怨,一邊毫不客氣地賴到王琅懷裡,又抓著他的手,迫他像摸一隻貓一樣摸著我,又眯起眼睛不由分說地蹭起了他的臉頰。
王琅被我蹭得直笑,「蘇世暖,你是貓啊?」
話雖如此,他到底還是上下撫著我的背,和我溫存了一會,才催我用早飯。「再不吃,就到吃午飯的時候了。」
我沒有太多胃口,隨便喝了一碗豆漿,吃了半塊奶糕就算是吃過了早飯。一邊吃一邊不住地打量王琅的神色,揣測著宮外的動靜。
他是自己不願意出東宮來,並不是被皇上軟禁,到咸陽宮來看我,當然也不是什麼難事。王琅畢竟是將來的皇上現在的太子,只要有腦筋的人,都知道對他不能把事做得太絕。再說連王瓏都來過了,他要進來看我,別人還能說什麼?
這樣一想,挑大年初一而不是除夕夜過來,理由就明白得多了:除夕夜的時候,姑爹人畢竟是在後宮過年的,比不得大年初一,宮裡幾個重量級人物都要接受朝賀參拜,自然沒心思留意到他了。
「你還真沒打算出場呀。」我問他,「大年初一朝賀東宮,是大事呢。」
王琅看起來真是前所未有的年輕俊朗,他似乎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神色間竟有了罕見的朝氣,而非是一向的冷淡矜貴。他興致勃勃地說,「老頭子就以為我總會顧全大局,在年前和他言歸於好的,所以一直挺著不肯低頭。」
討厭,按照我們現在一個是自我囚禁,一個是被人軟禁的情勢來說,此時相見怎麼都應該是淒淒惶惶牛衣對泣,我厚顏無恥根本不怕敲打,氣定神閒也就算了。王琅居然一點都不擔心我,還這樣一派輕鬆自如地來和我話家常?
為了這個男人和姑爹鬧掰,到底值不值得呀?
我凶神惡煞地瞪著王琅,一直瞪到他站起身出了屋子,這才忍不住抱著被子傻乎乎地笑了一會,又趕快翻身下床洗漱換衣,讓宮人給我梳了一個稍微複雜一點的發髻——天知道老長一段時間,我都是梳著兩條大麻花辮來著。等到我走到從前起居用的南次間,暖閣上已經擺設好了一桌子早飯,王琅就盤坐在炕上,笑吟吟地望著我。
「你昨晚怎麼不來。」我還是板著一張臉,緩緩走近了王琅,「害得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過了年,連年夜飯都沒有吃。」
我一直是個言行不一的人——這我是承認的。
所以我一邊抱怨,一邊毫不客氣地賴到王琅懷裡,又抓著他的手,迫他像摸一隻貓一樣摸著我,又眯起眼睛不由分說地蹭起了他的臉頰。
王琅被我蹭得直笑,「蘇世暖,你是貓啊?」
話雖如此,他到底還是上下撫著我的背,和我溫存了一會,才催我用早飯。「再不吃,就到吃午飯的時候了。」
我沒有太多胃口,隨便喝了一碗豆漿,吃了半塊奶糕就算是吃過了早飯。一邊吃一邊不住地打量王琅的神色,揣測著宮外的動靜。
他是自己不願意出東宮來,並不是被皇上軟禁,到咸陽宮來看我,當然也不是什麼難事。王琅畢竟是將來的皇上現在的太子,只要有腦筋的人,都知道對他不能把事做得太絕。再說連王瓏都來過了,他要進來看我,別人還能說什麼?
這樣一想,挑大年初一而不是除夕夜過來,理由就明白得多了:除夕夜的時候,姑爹人畢竟是在後宮過年的,比不得大年初一,宮裡幾個重量級人物都要接受朝賀參拜,自然沒心思留意到他了。
「你還真沒打算出場呀。」我問他,「大年初一朝賀東宮,是大事呢。」
王琅看起來真是前所未有的年輕俊朗,他似乎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神色間竟有了罕見的朝氣,而非是一向的冷淡矜貴。他興致勃勃地說,「老頭子就以為我總會顧全大局,在年前和他言歸於好的,所以一直挺著不肯低頭。」
然後——結果不就在眼前擺著了?
我忍不住就要笑。
皇上是玩了一輩子的無賴,一輩子靠無賴矇混過關,不知道解決了多少個難題。沒想到他居然也有被王琅的無賴給堵得上不上下不下的日子。
王琅的幾個兄弟,除了王瓏、王瓔、王玲之外,都是老實巴交扶不起來,出身也不大好的。也就是說,基本上都是端王那樣的老實人。而王瓏小打小鬧一番之後,顯然是放棄京城的遊戲,要去就藩了。王瓔呢,那個性子實在是登不得朝堂。王玲又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和哥哥年紀差得太大,背後的勢力也實在是太薄弱了一點,要爭是爭不過的。眼下皇上就是想要再抬舉一個人來敲打王琅,都抬舉不出來了。
東宮廢立,是國家大事,弄得不好,要天下震動的。
既然大家都清楚這一點,那麼現在就輪到王琅以自己的身份來要挾皇上,使皇上難受了。
「從前人家都說你好。」我一邊說,一邊又忍不住靠到王琅懷裡,在他耳邊呢喃。「只有我知道你是個壞胚子。現在好了,天下人都要說你是個壞太子,就因為和皇上置氣,硬是就病了……連大年初一都不肯露面,皇上的面子多下不來啊?」
王琅很無情地說。「我管他!」
他的手又要溜進我的衣擺裡,可大年初一白晝宣淫,總不大好。我趕快握住他的手,不肯他繼續下去。
他似乎也明白了過來,又慢慢地抽出手,淡淡地嘆息了一聲,捏住我的下巴,將唇印了上來。
我們已經有很久沒有互相親吻了,即使在從前,其實也都很少唇舌交纏。一旦情動,多半就是直接……咳嗯,敦倫去了。
現在明知道今天不可以走到最後,就更覺得這片刻溫存,彌足珍貴。王琅一開始還維持著不疾不徐的態度,他慢慢地舔著我的唇角,可一旦我追逐起他的動作,他就又急切起來,幾乎是貪婪地索取著我的每一個角落。要不是我始終還保持了一點神智沒有讓他得逞,恐怕大年初一白日宣淫這樣不好聽的事,還真的就要在我們身上發生了。
雖說如此,但到底此刻的景象也不大好看,王琅不肯我起身,他將我壓在了他身上,逼著我棲息在他肩上,聽著他的心跳。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我的發絲——不用說,髮髻又亂了。過了一會,他自己喘息稍定,身下那根很不安分的東西也漸漸地平靜了下來,他才問我,「這一個多月,你都上哪玩去了。」
我不禁心虛地笑起來:王琅本人在宮中苦哈哈的時候,我卻在外頭散心,說起來實在是顯得我很無情。不過想到此人和錦衣衛似乎也有一點交情,至少查問我的行蹤是很方便的。我也就沒有撒謊,如實告訴他。「京城裡外的好館子什麼的,我和柳昭訓都找時間吃了一頓。」
「嗯。」他閉著眼答,語氣居然有幾分寬慰,似乎我沒有沉溺於思念之中以淚洗面,還是讓他開心的。
「然後又到什剎海啊,各種廟會裡去走了走,你也知道,年前了嘛,京城裡就是熱鬧。」
「嗯。」王琅有一點咬牙切齒了,順著我髮絲的手指,力道也漸漸地大了起來。
我越說越心虛,「然後就是放馬到郊外去跑跑……遇到過幾次劉翠……」
察覺到他有青面獠牙的衝動,我趕快分散他的注意力。「你知不知道,我嫂子的堂妹劉翠,她似乎看上了你七弟呢。」
王琅就垂下頭來,似笑非笑地看我。
「這我倒不知道。」太子爺的語氣不緊不慢的,「我就知道七弟前幾天進咸陽宮來探你,探了有兩三個時辰。」
這個大醋罈子心胸居然如此狹窄,真令我詫異非凡。
每個女人在招惹得夫君爭風吃醋的時候,心裡總是有一點歡喜的,這個倒沒有錯。我也的確挺有些竊喜,但想到我對陳淑妃的承諾,又趕快很嚴肅地向王琅保證。「他就是為你爹做說客來的,指望這一次還是我們先低了頭,把事情這麼糊弄過去——」
王琅哼了一聲,不輕不重地捏了捏我的耳朵,倒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若有所思地道,「七弟告訴你了吧,明年開春,他就要去就藩了。」
雖然不是很偏遠,就在山東一帶,但藩王受到的限制畢竟比較大,再說如果在宮裡,劉翠還可以沒事進來參拜一下我。等到王瓏出宮就藩之後,她就很少有藉口可以見到王瓏了。王瓏又不肯娶她——看來這兩個人多半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王琅又捏了捏我的耳朵,他酸溜溜地說,「一個多月不見,你就是滿嘴的王瓏?蘇世暖,你雖然沒眼色,但也不至於沒眼色到這個地步吧。」
我哈哈大笑 「嗯。」我有點遺憾。「看來劉翠和他多半是不成的了。」
王瓏的封地,「你也會吃醋呀?」
王琅就翻身把我壓在底下,輕聲細語地在我耳邊說,「你第一天認識我?」
對他來說,這已經是極為難得的甜言蜜語。難得到我一聽就吐了。
的確,話一入耳,我就泛起了一陣噁心,還沒來得及叫王琅閃開,一口酸水反出來……
我就吐了王琅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