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談一談(中)
「你……」張知沖動地開口,但說了一個字之後又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
喬以航覺得臉上被滑過的地方一陣燥熱,幹咳一聲才道:「你鼻子真長。」
「……」
氣氛變得愈加僵硬。
不知是浴室裏的蒸汽還沒有散去,還是兩個人的內心各自沸騰,總之,從鏡中倒影來看,兩人的臉頰都以相同的頻率泛起紅光。
「我們好好談一談。」喬以航還是那句話。
浴室燈光朦胧,有種夢境般的暧昧。
張知擡眸,目光如流水般從他臉上掃過。明明是與他一樣的男子,但那一刻,他卻感到心頭一陣激烈的躁動。猶豫、遲疑、困惑、煩惱……一切又一切讓他止步的情緒在這種躁動的沖擊下,都變得不堪一擊。
他突然無比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對眼前這個男人存在著一種比執著更堅持的占有欲。
是否是真愛的彷徨忽然消失了。
張佳佳、連覺修這些惱人的身影也消失了。
他心底一個聲音明明確確地告訴他,抓住眼前這個人,鎖住,藏好。從此,他將屬于你。
獨屬于你。
好像魔鬼的誘惑,他口幹舌燥。
「我們出去談?」喬以航敏感地退了半步。
「你要談什麽?」張知一開口,聲音便是一種帶著魅惑的低沈。
「生活條約。」喬以航努力將自己的思緒從那雙不斷地蠱惑著他,讓他的思緒漸漸陷入紊亂的眼眸中抽離出來。
「好。」盡管在這一刹那,他對他的感情無比明晰,但是認識喬以航這麽久,他很清楚有些事情不能操之過急。他將三番兩次忍不住想伸出去將眼前這個拉近懷裏的手放進褲兜,然後故作深沈地擦著他的肩膀走出浴室。
外頭清新的空氣讓他胸口積郁的那股邪火慢慢地熄了下去。
他走到廚房,打開冰箱。
其實他並不想拿任何東西,只是想用冰箱的冷氣來穩定自己煩躁不安的內心欲望。
喬以航書房拿出一打紙和兩支筆。
張知鎮定完回來,就看到他的筆正在空白的紙上飛速地奔跑著。
「從倒垃圾開始?」張知在他身邊坐下。
「嗯。」喬以航將另一支鼻和紙遞給他,「喏。你有什麽要求也寫下來。等會兒我們綜合討論。」
其實張知對于什麽生活條約根本沒什麽興趣。按照他的想法,讓鍾點工來得更頻繁一點便好,就像他之前住公寓時的模式。但是他想明白自己的心意,便決定堅定地在這條路上走到黑之後,他對喬以航的感情便衍生出一層縱容。
就好像男生在暗戀一個人的時候會用幼稚的行爲引起對方注意,但在確認對方屬于自己之後,這種幼稚就會迅速轉變爲寬容。
喬以航寫了半天,轉頭卻看到張知正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不寫?」
「寫了。」張知亮出紙。
喬以航定睛一看——
聽從組織安排。
啪。
喬以航手中的筆尖重重地戳在紙上。
張知見他目光呆滯,疑惑道:「我寫了錯別字?」盡管從小接受中文教育,但長期生活在美國的他在中文造詣上並沒有十分自信。
「字沒錯。而且語氣很地道。」喬以航摸著下巴道,「我只是在想……」
「想什麽?」張知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他在想什麽。
喬以航狐疑地打量他半晌,然後搖頭道:「沒什麽。」不管張知目的是什麽,反正他的目的達成了。「既然你沒有意見,那麽就把這張條約上的內容抄寫一遍,然後背熟。」
「背熟?」張知驚愕地看著他。
「因爲你要每天照做。」喬以航將紙遞到他面前。
張知接過來一看。「早上七點做早餐……七點半倒垃圾……八點……這些不是鍾點工做的事嗎?」
喬以航道:「我不想太多人知道我們住在一起,所以,我決定減少她登門的次數。」
「還減少?」張知皺眉。原本鍾點工來的次數就夠寒碜了,再減少等于是讓她逢年過節來領壓歲錢啊。
喬以航將他寫的那六個字從他手裏抽過來,贊歎道:「好字。你簽個名,我去裱起來。」
張知眼角一抽,「……幹脆按手印吧?」
喬以航一點都不客氣,「雙管齊下就更好。」
張知:「……」
協議達成,之前的一些不愉快都煙消雲散。
本來嘛,他們生氣的理由都不好宣之于口。
張知是因爲喬以航和連覺修的互動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外人。但事實上,所謂的互動是連覺修主動的,喬以航很無辜。而外人,現在他的確沒有資格自稱爲內人。
喬以航的氣來自于張知沒有附和電視劇情節在原地等他。不過這更不能歸咎于張知,要怪就怪那本本應該存在卻沒有存在的重要劇本。
入夜。
張知興奮地撥通張識謙的手機。
張識謙聲音有些懶洋洋的,「希望這次你是因爲想念我才電話給我的。」
「嗯。哥,我想你。」由于張識謙身兼愛情顧問一職,所以他和張知的關系有了質的飛躍。這樣肉麻的話也說得出口了。要是以前,別或我想你,連哥都很難聽到。
張識謙心情果然大好,「說吧。有什麽事?」
雖然他和張知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他對他的了解絕對很深刻。知道他半夜三更打電話果然肯定是有事相求。
張知也不繞圈子,開門見山道:「我確定了。」
張識謙不驚訝答案,卻驚訝于時間。他以爲這兩個人至少還要再都一會兒圈子的。「真的確定?」
張知道:「哥不是說過,該出手時就出書嗎?」
聽他一口一個哥地叫著,張識謙舒坦道:「哦。那大喬怎麽說?」
「他還不知道。」想到這個,張知興奮之情稍斂,「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張識謙愣了愣。其實,他之前一直以爲喬以航和張知是達成了某種默契才會一起出現在他的婚禮上的,現在聽張知這麽說,好像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他想了想道:「你可以先試探一下他的心意。」
「試探?」張知精神一振。
「比如喜歡怎麽樣的人,怎麽樣的類型,未來的打算……」張識謙覺得自己簡直是個愛情顧問,「如果有心上人,就會按照對方的模式來形容。」
「他的夢中情人是張佳佳。」
「呃,」張識謙覺得自己應該給弟弟一些鼓勵和安慰,「至少說明他不討厭張這個姓。」
張知道:「可是我討厭的。」
張識謙無語。盡管他和張知的關系在最近大大得到改善,但張知和張複勳似乎仍然在遊走于鋼絲邊緣。
「夢中情人和喜歡的人不是一個概念。」
張識謙想了想道,「你至少應該試試看。積極的人生態度往往會讓你得到意想不到的額外收獲。」
「這句話誰說的?」
「我說的。很像名言嗎?」張識謙略感得意。
張知道:「不。我只是想確定這句話的可靠性。」
張識謙:「……」
張知頓了頓,道:「你,真的不介意我喜歡男人?」
張識謙笑道:「作爲一個未來的頂級藝術家,我很虔誠地告訴你,比起肉體這種膚淺的東西,我更注重高貴的感情。」
張知聽得一陣肉麻,「晚安,我挂了。」
「晚安。」張識謙郁悶。好不容易他把午睡的瞌睡蟲都驅逐光了,談話的興頭也上來了,怎麽就晚安了呢?
次日清晨。
喬以航一打開門,就聞到一陣食物的香氣在客廳盤旋。
「早安。」張知端著蛋炒飯從廚房裏走出來,看到他時,一雙眼睛彎成兩道月牙。
在愛情的世界裏,積極的人生態度應該就是指熱烈的追求吧?
這是他昨晚思考了一夜得出的結論。
然後今天試行。
「早安。」喬以航狐疑地看著他那一臉比外頭陽光更加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