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訴衷腸(下)
喬以航將自己化身爲楊巨森,體驗著他的心情之後,終于明白連覺修的意思。
楊巨森並不是一個不善于表達感情的人,他的內斂也並不是表現在面無表情的麻木上的。他之前和上司對對白時,爲了表現出楊巨森內心糾結矛盾的心情,反而演得過于冷漠古板,成了另一個人。
這個關鍵想通,他就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讓接下來的拍攝變成自來水龍頭的水,順得嘩嘩響。
連演了十幾年電影的上司都忍不住驚訝。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想出兩套演戲的方案他不是做不到,但那靠的是這麽多年積累的經驗。至少不能像喬以航這樣,昨天還像門外漢似的在門口亂撞,今天就好似醍醐灌頂一般進步如飛。
連覺修喜不自勝,興奮之余,又將原本留到明天拍的戲提了上來。等放工,已經是晚上十點半。因爲現在大部分的戲都還在白天,所以不需要熬夜趕戲。
喬以航從片場出來,一眼就看到那個拎著超時袋子站在門口的張知。
小周識相地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喬以航走到他面前,皺眉道:「等了很久?」
「嗯。」張知直接比了個手勢,「五個小時。」
「五個小時?」喬以航瞪大眼睛。那不是在吃晚飯之前?「爲什麽不進來?」
「反正沒什麽事。」張知表現得十分無所謂,「我剛開始在車裏等的,後來手提電腦沒電才下車的。」他擡起胳膊,「肚子餓不餓?我買了點水果可以宵夜。放心,都不容易發胖。」
喬以航看著他眼眶下那兩抹淡青,心裏有點堵,順手牽過袋子道:「車呢?」
張知想把袋子搶回來,但見他將手藏到身後,才無奈道:「街對面。這裏的車都停滿了。」
「走吧。」喬以航轉身要走,卻被張知攔住,「不用,我開過來。」
喬以航隨口道:「一起走,有個伴。」
「伴兒?」張知先是一怔,隨即笑意藏不住地在唇角蕩漾開來。
喬以航嘴角微抽,「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嗯。我明白。」張知的心情依舊飛揚。
喬以航跟在他身後,突然發現以往想要反駁的強烈欲望變得十分微弱,甚至可以說,渺小。同時,心理面冒出一個同樣微弱而渺小的聲音:或許,有個這樣一個時時刻刻關心你的伴兒的確是件很美妙的事。
過馬路時,張知自然而然地牽住他的手。
喬以航下意識地掙開。
張知愣了愣,然後看看車水馬龍的四周,無聲地將手放回了褲兜裏,然後落後喬以航半步,確保他決定安全地呆在自己視野內。
坐上車,張知的肚子咕噜響了一聲。
喬以航系安全帶的手頓住,「沒吃飯?」
張知道:「我以爲你和昨晚差不多的時間收工。」
喬以航打開塑料袋,「想吃什麽水果?」
張知道:「葡萄。」
「找個地方洗洗吧?」喬以航看著袋子底部的汙垢皺了皺眉。
張知啓動車,「既然要找地方,不如找個地方吃飯?」
喬以航回神,「我好像變遲鈍了。」
張知望著前路,微笑道:「沒關系,我會在你身邊提醒你。」
喬以航低頭沒說話。
張知抽空朝旁邊看了一眼。
喬以航正小心翼翼地剝著葡萄的皮。
張知很快收回目光,但咧開的嘴巴怎麽都合不上。
喬以航剝完葡萄皮,看到的就是這麽樣的側臉,原本要伸出去的手立刻轉了個彎,送到嘴巴裏。
張知等半天沒等到,轉頭又瞄了一下。喬以航正吃得歡。
「我肚子又要響了。」張知不滿地暗示道。
喬以航道:「要不你在前面藥店停一停。」
「你不舒服?」張知緊張起來。
喬以航道:「我給你買打蛔蟲的藥。」
「……」
張知撇嘴,下唇突然傳來清涼濕潤的觸感,嘴巴立即張開,葡萄滑進口中。他猶不知足地想咬送葡萄的手指,但喬以航似是早有預料,在葡萄入口的刹那就將手指縮了回來。
「好吃嗎?」喬以航問道。
張知笑眯眯地點頭。
喬以航也跟著點頭道:「那就好,應該能頂到飯店。」
張知咀嚼地動作越來越慢。
多品嘗一會兒也是好的。
他們進的是小飯店,主打家常菜。
喬以航揀了幾個容易炒的讓店家先上。
張知聽著他點的菜,不停地笑。
喬以航沒理他,徑自提著塑料袋跟著的店家去了洗手間洗水果。不經意擡頭看鏡子,他發現張知正站在門邊看著他。
「怕我卷水果潛逃?」喬以航用生硬的笑話打散飄浮在空氣中那絲若有似無的暧昧。
「今天演得順利嗎?」
「順利。」喬以航關掉水龍頭,拎著袋子轉身,真誠道:「謝謝你。」
張知道:「一般小說遇到這種情節,主人公都會以身相許。」
喬以航對他的明示暗示有了一定抗體,走到他身邊,拍了下他的肩膀道:「所以以後少看一般的小說。要看就看看物理數學什麽的。」
「爲什麽看物理數學?」張知跟在他身後。
「省的沒有邏輯地胡思亂想。」
重新坐下,菜已經上了一半。
張知知道喬以航拍了一天的戲,肯定疲憊,便叫了一碗飯,囫囵吞棗地吃了個飛快。他結賬時,有一個菜還在廚房。店主也算厚道,沖進廚房將菜打包,然後一路追到車裏將菜給他們。
「什麽菜?」張知問道。
喬以航打開飯盒看了一眼。「你還餓?」
「要是能下酒,我們回去喝一杯。」
喬以航想起昨天晚上的囧事,臉色刹那紅潤起來,「我戒酒了。」
「不行。」
「要你批准?」
「至少等我們喝完交杯酒再戒。」張知笑得暧昧。從昨天同床共枕之後,他今天一天的心情都在雲霄裏飛。
喬以航深吸一口氣道:「專心開車。」
「哦。」張知油門一踩,車速飙升。
到家之後,喬以航覺得渾身上下的骨頭都開始酸痛起來。尤其是脖子,今天早上扭得拿一下還有些後遺症殘留。他放下東西直奔浴室洗了個熱水澡。
等他出來,張知已經洗好水果放在床頭櫃上。
「我要減肥。」喬以航按著自己的後頸,回答得有氣無力。連覺修曾委婉地說過他的體型需要再瘦一點,體現得他精幹一點。
「我吃的。」張知道。
喬以航愣了下,「你吃得爲什麽放在我床邊?」
張知從容道:「因爲我的床濕了。」
「濕了?」喬以航古怪地看著他。
「不信你來看。」張知回到房間打開燈。
喬以航探頭,只見張知那張床中央濕了一大片。「你倒了多少水下去?」
張知沒有正面回答,「喝水的時候不小心潑的。」
喬以航也換了個方式問,「不小心了幾杯?」
「……三杯。」
喬以航委婉地提示道:「客廳的沙發很柔軟。」
張知用更委婉地語氣應對道:「今天沒停水。」
「我不介意你睡地板。」
「潑的面積有點大,不過困難向來是用來克服的。」
「……」
喬以航瞪著張知。
張知摸著下巴往浴室走,「好累,先洗澡再說。」
喬以航在他進浴室之前,在他身後裝模作樣地長歎了口氣。
張知權當沒聽到。
等他關上門,喬以航找出醫藥箱,拿傷膏在自己後頸處比了比。
一只手很快將傷膏搶了過去。
喬以航頭也不回,「脖子後面。」
張知默默幫他貼好。
喬以航這才問道:「你幹嘛出來?」
「忘記拿內褲了。」張知下半身裹著浴巾在他面前一晃而過。
喬以航發現,他的屁股很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