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試居中(上)
如果喬以航嘴巴裏含著心情指數計的話,那麽上面顯示的指數一定會先上下顛簸一番,然後飛流直下。
張知見他沒反應,拉著行李准備往裏走。
「等等!」喬以航下意識地堵住門口,「你怎麽會在這裏?」
張知道:「我開車過來的。」
「你怎麽知道我的門牌號?」沒記錯的話,他上次還因爲不得其門而入而打電話抱怨。
「問小周的。」張知不等他追根究底,就主動解釋道,「她的電話是我打到伊瑪特問的。」
「……」喬以航撓了撓頭皮,順便用這點時間來理清自己的頭緒,「好吧。那麽現在來解釋下,爲什麽你會一大早拖著兩個箱子出現在我家門口?」
張知深深地歎了口氣道:「房東兒子回國了,我就被趕出來了。」
「聽說租房之前都會有合約的。」喬以航臉上寫著大大的我不信。
「嗯,她賠了。」張知厚著臉皮死守陣地不松口。
「聽說你家就在本城。」
張知又歎了口氣,「因爲我之前和你上了新聞,父親很生氣。」
喬以航想了想張複勳在婚宴見到他時的表情,的確不喜歡自己。但這能怪他麽?這明明是張知自作自受。而且他也是受害者,爲什麽現在聽起來有點像狐媚惑主的妖姬?
……
他被自己的形容狠狠得惡心出一身冷汗。
「所以收容我幾天吧。」張知眼睛觀察著喬以航和門之間的縫隙,等待著一個沖進去的時機。
「酒店之所以存在,就是爲了你這種無家可歸的人。」喬以航出了一身冷汗,思緒分外明晰,有條不紊地說道,「不要告訴我,你身爲EF唱片公司的音樂副總監連住酒店的錢都給不起。」
張知點頭道:「花光了。」
喬以航眯起眼睛。「你房東賠給你的錢呢?」
「我沒收。」張知道,「我覺得她也不容易。」
「……」
在來之前,張知已經預料到要進這道門並不容易,但沒想到這麽不容易。對話了這麽久居然還停留在原地打轉。他心裏頭有些煩躁了,「在朋友落難的時候收容一下對方不是很正常的嗎?」
如果換昨之前的任何一天,喬以航都不會這麽堅持。但經過昨天,他已經察覺到自己和對方心裏頭都有點兒貓膩了,要是還乖乖放他進來,這簡直和引狼入室無異!
但是貓膩這東西是藏在蓋子下面的。只要沒揭開蓋子,就不好把它正大光明地提出來。
喬以航進退維谷。
看張知來勢洶洶的架勢,看來不撂狠話是打不退對方的。但是撂狠話吧,自己又有些不忍。畢竟貓膩還在身體裏面作祟,對著那張臉,他還真強硬不起來。
他在這邊苦惱著如何拒絕,張知則在那邊思索著如何進攻。
目前看來,哀兵計是不能奏效的了,或許要考慮另辟蹊徑?
「我借你錢。」
在張知沈思的時間裏,喬以航已經先一步調整好戰略,直接抛出直線球。
張知臉色頓時一沈,「你當打發乞丐?」
盡管張知發脾氣的次數不少,尤其是人妖事件剛被揭發之後,但冷不丁地冒出來,喬以航仍是被唬了下。「我不是這個意思。」
張知聲音漸轉低沈,放低姿態道:「我只住一陣子。」
喬以航:「……」這是典型的給一棒子又給一顆糖啊。
「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張知說了實話。
喬以航摸了摸一夜長出來的小胡渣,「你知道記者是無孔不入的。」
張知雙眸頓時亮起來,道:「我會小心的。要真的出了什麽事,我會負責的。」
在這裏,負責可以有兩種意思。
喬以航蓦然察覺到自己松動的語氣,懊惱道:「我還是不明白,究竟有什麽事情非要你住到我的房子裏才能明白啊?」
由于談話期間,喬以航的身體移動了數次,所以張知的目光能夠從他和門之間的縫隙中穿進去,看到那本放在桌上的劇本。「互相幫助。」他突然冒出這句話。
喬以航愣了下道:「啊?」
「我答應過要幫你揣摩電影角色的。」張知道,「我發誓我住進來之後一定毫無保留的幫你。我相信,這個角色一定會幫你拿到最佳男主角獎的。」
「我演的是配角。」
張知並沒有把這點小小的細節失誤放在心上,繼續道:「你還記得作爲交換條件,你答應了我什麽?」
「去參加婚宴?」
「作爲我的好朋友參加婚宴。」張知發現軟的硬的真實的都無效之後,只好徹底胡謅。他唯一慶幸的是自己有胡謅的曆史,以至于他不必艱難地另起一個頭,而是可以直接寫續集。「因爲我父親對你和我鬧出绯聞非常不滿,所以我們更要證明,我們是真正的好朋友。」
喬以航皺眉道:「我怎麽覺得它們因爲所以的這麽別扭?」
「因爲我在美國長大。」
「所以?」
「所以中文表達不清也是可以理解的。」
喬以航用手指指了指自己道:「……這句話難道不該是我說的?」
「不客氣。」張知趁他不注意,側過身,拉著箱子,艱難地擠進門。
喬以航被擠得退了一步,後知後覺道:「等等。」
「謝謝。」
「不是……」
「你住哪裏?」
「這間。」
「那我住這裏吧。」
「這是我的更衣室。」
「沒關系,我不介意。」
「……我還沒有同意你進來?」
「難道你忍心趕我出去?」張知猛然頓住腳步,眼睛緊緊地望著他。他的眼睛透亮,即便在柔和的燈光下,依然晶亮晶亮的。
喬以航看久了,就覺得意志力在不知不覺中瓦解。半晌,似認命似無奈地歎氣道:「你住客房吧。」他手指指向走廊最後的那間房。
張知二話不說,拖著行李歡快地朝客房沖去。
至少應該對屋主說聲謝謝吧?
喬以航郁悶地想。
「謝謝。」張知在開門前,突然回過頭真心實意道。將心比心,他知道即使是朋友,要完全對他開放私人領地也是不容易的的。尤其還是一個認識時間並不太長的朋友。這樣想來,他們除了在遊戲中自己對小舟的關照和讓步外,在現實中,做出更多讓步的卻是喬以航。
如果說一開始是因爲愧疚,那麽之後呢?
這個問題張知還不能得到確切的答案,但無疑,這問題的本身對他來說就是一塊香甜的蛋糕。無論是從外觀還是味道,都很爽口。
客房不大,大概十平方米左右。設施齊全而簡單,兩扇門的白色大衣櫥,一點二乘一點八米的單人床,貼著床的床櫃上擺著一盞橘色的小床頭燈。書桌放在最角落,也是白色的,應該和床、衣櫥都出自同一系列。托福于勤快的鍾點工,這間房間雖然一直沒人住,但保持得很幹淨。
「記得付……房租。」喬以航倚在門邊,邊刷牙邊道。
張知回頭,「你剛才沒刷牙?」
喬以航刷牙的動作僵住。
「口氣很清新。」張知下評語。
喬以航悶聲轉頭會洗手間去了。
張知打開箱子,開始收拾東西。其實他之前住的房子是張複勳買下來送給他的,所以根本不存在房東和合約糾紛的問題。所以他來的時候,基本上將一定用到、可能用到和未必用到的東西都一股腦兒搜刮來了。
等喬以航刷完牙,洗完臉,整理完頭發再來看,客房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
桌上筆筒、手提電腦、鬧鍾……整個房間因爲有了這些,變得有人氣起來。
看著張知將衣服一件一件地挂進衣櫥,喬以航終于産生了一種要和人在同一個屋檐下過同居生活的真實感。身爲房東,他例行公事地問道:「有什麽要幫忙的?」
張知不假思索地問道:「我還沒有吃早餐。」
「……」
張知見他沒動靜,不確定地追問一句,「包食宿的吧?」
「月租一萬!」喬以航獅子大開口。
張知從善如流道:「如果你包我所有的吃喝用度,我可以把工資卡交給你。」
喬以航囧囧道:「這算是我包養你,還是你包養我?」
張知想了想道:「你可以當作兩個工薪階級的互相扶持。」
喬以航不發一言,轉身離開。
張知繼續挂衣服。
喬以航很快回來,手裏還拿著紙筆。
張知停下手看著他。
喬以航皮笑肉不笑道:「那麽我們現在就來討論一下,「互相扶持的具體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