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明著鬥(中)
所謂既來之,則安之。
喬以航放下心裏所有的包袱,單純地將對方當做唱片公司副總監,神情漸漸輕松起來,「你說要錄歌?」
「是啊。」一想到等下可以看到的好戲,張知的眼睛就笑眯成一條縫。
喬以航瞠目結舌道:「但是我現在連曲譜和歌詞都沒見過。」
「你不是歌手嗎?」張知雙手重新□褲袋裏,悠悠然道,「看兩遍應該就會了吧?」
喬以航狐疑地看著他道:「看兩遍?」
「你要東西都在三號錄音室,你可以先練習一下。下午兩點我找人過來錄音。」
「今天下午兩點?」喬以航睜大眼睛。
張知挑眉道:「你不會告訴我你不行吧?」
喬以航深吸了一口氣道:「小朋友,制作唱片和老師布置背誦作業是不一樣的。」
張知臉色刷得拉下來,「你說誰小朋友?」
喬以航攤開手,聳肩道:「是啊,誰是小朋友呢?」
張知的怒火從那雙微微凹陷的眼窩中射出來,如巨浪般朝他撲去。
但是喬以航在它撲到之前,就輕輕巧巧地轉了個身,朝三號錄音室的方向走去了。
只留下淡定的背影給仍站在原地的張知。
不過他的淡定也只是留給張知而已。
在十分鍾之後,高勤就接到一個相當不淡定的電話。
「高董。」他的聲音聽上去異常嚴肅。
「嗯?」
「有人找茬。」
「誰的茬?」
「我的。」
高勤順手拿起桌上的蘋果,咬了一口道:「不要擔心。公司爲每個藝人都買了保險。」
「……我專輯的。」喬以航改口。
高勤咀嚼著嘴裏的蘋果,慢慢咽下去後,道:「EF?」
「嗯。」
「對方身份。」
「EF新上任的副總監。」
「我十五分鍾後到。」高勤挂下電話,眉頭微微一緊。
馬瑞粗短的手指無奈地拍在文件上,歎了口氣道:「我開會你打手機,我忍了。我開會你吃蘋果,我也忍了。可是,爲什麽讓你打了手機吃了蘋果之後還給我臉色看?」
高勤道:「那你想看後腦勺?」
馬瑞喉嚨窒了下,半天才道:「爲什麽你總能想出一個更差的選擇呢?」
高勤道:「因爲我必須不斷忍受別人越來越差的人品。」
「你說別人的時候爲什麽看著我?」馬瑞不滿道。
「難道你覺得我們是自己人?」高勤邊說邊站起身。
「你要去哪裏?」馬瑞的脖子隨著他的動作不斷地變換著角度。
高勤道:「你不是讓我先去EF替沈慎元打個招呼嗎?」
「但我們在開會。」馬瑞抗議。
高勤挑眉道:「你開會的內容是……」
馬瑞道:「去EF替沈慎元打個招呼吧。」
高勤道:「你確定你夫人沒有下慢性毒藥給你?」
馬瑞怒道:「好端端地你咒我幹嘛?」
「我是爲你好。要是毒藥,就說明有藥可救。」
「……下一句你別說了。」
「好。」
今天怎麽這麽好說話?
馬瑞疑惑地看著他慢慢朝外走的背影。
高勤打開門,在離開之前,悠悠然地丟下一句,「一會兒發短信給你,能保存。」
「……」
馬瑞掏出手機,關機。
高勤到EF先找羅少晨。
兩人都是兵不血刃,屍橫遍野的人物,多年交鋒從來都不分上下,私底下頗有些英雄惜英雄的意思。所以見面之後也沒說什麽客套話,照個面,互相捅兩刀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不過臨走時,羅少晨的一句話倒是很值得推敲。
「聽說張大少要開畫廊。」
大少要開畫廊,那張氏偌大家業誰繼承?
高勤腦海隱約勾勒出一張中西結合的面孔來。在娛樂圈,誰都別想保住隱私。再隱秘的事情總有知道的人,端看那人的手段和地位夠不夠資格知道而已。高勤顯然是夠資格的那個人。因此對于張知,他比喬以航要熟悉得多。
走到三號錄音室,喬以航正歪頭打瞌睡。
他走過去,輕輕地敲了下玻璃。
喬以航睜開眼睛,「你的十五分鍾爲什麽比別人多一倍?」
「因爲我從半路開始算的。」高勤坐下,「什麽事?」
喬以航一聲不吭地遞了份曲譜給他。
高勤抿了抿唇,「很有創意。」
「……然後?」
「沒了。」
喬以航站起來,猛吸了口氣,然後徹底爆發!
「兩只雞翅膀啊,天上飛啊飛,一只豬腦袋啊,流啊流口水!你要我唱這種歌?」他的手指幾乎戳到高勤的臉上。
高勤頭微微擡起。
喬以航手指往下一移,點在曲譜上,「這也就算了。但最誇張的是這句,只有一小節啊……他居然讓我唱二十八個字!他以爲我是相聲演員念繞口令嗎?」
高勤道:「唔,這樣說起來……的確有點問題。」
有點問題?
喬以航僵住。
「你認識張知?」高勤將曲譜往旁邊一丟,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喬以航眼珠一轉,挨著他坐下,「剛才在大堂見過了。」
這樣近的距離反而不容易看清對方的表情。但是高勤顯然也沒有看他表情的想法,繼續道:「之前呢?」
喬以航鎮定道:「不記得了。」
「所以,」高勤緩緩道,「你現在是准備說服我相信你們天生八字不合,所以他針對你?還是相信他天生大腦缺鈣,所以針對所有人?」
喬以航道:「呃,可能還有別的理由。」
「嗯,比如說。」
「我太帥。」
「大腦缺鈣更有信服力。」
喬以航不爽道:「我不帥嗎?」他的長相別說是一般人,就算是娛樂圈也很出挑的。
高勤淡淡道:「他不帥嗎?」
喬以航噎了下,道:「可能他覺得我比他帥得更到位,所以嫉妒我?」
高勤轉過頭。喬以航的臉離他不到十厘米。「因爲你比他常補鈣?」
喬以航決定自力更生。他從屁股下抽出曲譜,憤然起身道:「我去找他。」
「你准備說什麽?」高勤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什麽都好,總之我絕對不會唱這種歌!」
「絕對?」高勤的話中有話。
喬以航堅定道:「絕對。」
「可是他帶你練級這麽久,你總該投桃報李一下吧?」
喬以航要邁步的腳頓時像釘子一樣釘在地上,低頭看高勤,依然笑吟吟。
錄音室的空氣好似被凝滯了。
過了很久。
久到高勤覺得腿有些麻,正考慮要不要換一條腿翹的時候,他開口了,「這個……我可以解釋的。」
高勤點頭道:「那個,我正在聽。」
「事情就是……」喬以航腦海裏閃過無數個念頭和畫面,就好像人在臨死前會回憶過往。他現在已經提前進入這種狀態。
高勤見他久久不答,終于換了條腿翹。
喬以航歎了口氣道:「坦白會從寬嗎?」
「不一定。」高勤道,「但是抗拒一定會從嚴。」
「……」
破罐子破摔的滋味還是很爽快的。
至少喬以航在述說事件的時候並沒有任何的停頓。
盡管大多數情節高勤已經從小周的嘴裏聽到過了,但再聽一遍還是能發現不少新的情節,比如說:「所以,你覺得他一直沒發現你的真實身份?」
喬以航愣了愣,「你的意思是?」
「你覺得他會對小周一見鍾情到恨你入骨嗎?」
喬以航被他的形容詞嚇了一跳,幹笑道:「哪裏恨之入骨?」
……
「真的恨之入骨?」
高勤揚眉。
喬以航緩緩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露餡了。」